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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春弄-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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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雨一愣:“这么快?”
“是啊,早些把婚事办了吧。”
师雨停下脚步:“日子已经定了?”
阿瞻也跟着停下,握紧她的手:“定了,下月初八就是大吉之日。”
师雨无言以对。
阿瞻没有在她脸上见到喜色,不免有些失落:“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她垂眼盯着地面,再抬头时与往常一样笑语温柔:“若这真是你所愿,那就这么办吧,但你以后不管做什么决定,最好还是与我先商议一下。”
阿瞻含笑点头:“一定。”
即墨无白是被一阵颠簸弄醒的,睁开眼睛发现头顶不是严实的屋顶,而是晃动的车厢,立即坐起身来。
车外探进个脑袋:“哟,你醒啦?”
即墨无白剑都握在手里了,看到他才稍稍放松了一些:“邢越?你怎么在这儿?”
邢越坐进车里,笑道:“我来接你的啊,师城主给我递了消息,叫我来接应你,怕你出事。”
即墨无白已经猜到那少女、西域男子和大夫都是师雨安排的人,没想到他也有份。他朝外看了一眼,天光刚亮。
“我睡多久了?”
“一天一夜吧,好在退热了。”邢越看他双唇泛白,取了水壶递给他。
即墨无白灌了口水,又问:“这是要去何处?”
邢越道:“去我落脚的地方避一避,有人跟着你呢,多亏这一路师城主的安排,否则还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寻机害你。”
“是军队?”
邢越摇头。
即墨无白想了想:“那应该就是暗中盯着我的人了,我在墨城的消息一定就是他传递出去的。”
邢越摊摊手:“反正我不清楚是谁。”
二人没再闲谈,马车行进速度极快,一日颠簸,天黑前进城,沿着喧嚣的大街走了片刻,拐入了宁静的小道,徐徐停下。
即墨无白下车后观察了一下周围,月色洒在石板路上,像是倾泻了一地水光。眼前是一条不太宽阔的街道,两边房舍齐整,却好像都没什么住户,连灯火也没有。
“这里好像是宁朔?”他看向邢越。
“没错,的确是宁朔。”邢越打开院门,请他进去,院中昏暗,一棵矮树偎着房屋,屋内一灯如豆。
屋门上的帘子被掀开,一个女子矮身出来,抬头一眼看到即墨无白,立即踏着小碎步跑过来:“哟,这位俊公子是哪位啊?”
即墨无白干咳一声,见了一礼:“想必这位就是邢夫人了。”
邢夫人一阵娇笑:“公子不必客气,奴家小字六娘,你可以直唤我名字哒!”
“……”即墨无白转头看向邢越,月光照耀下,邢越面色如常,丝毫不动气。
邢夫人笑完了一甩帕子:“住宿一夜六两,白日三餐一日五两,给公子便宜点,一日十两就是了。”
“……”即墨无白悟了,难怪邢越不动气,他妻子看他不是女人看男人,而是财迷看银子。
邢越请即墨无白进屋,一面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放心吧,她要多少您就听听,反正有师城主养你,钱都是她出。”
即墨无白斜眼:“我还不至于沦落到要靠她养吧?”
邢越道:“可是她说过几日就派人送钱来啊,难道你要我退了,然后你自己给钱?”
即墨无白认真地想了想:“姑姑盛情难却,我若拒绝就太虚伪了,还是不退了吧。”
“……”邢越默默在心里呸他。
第四十六章
邢夫人是个很有原则的人。秉持着君子爱财取之以道的原则,她在收了钱后做的事也是相当尽心尽责的;具体表现为:指使邢越给即墨无白端茶送水;指使邢越为即墨无白换衣换药,甚至还让邢越在即墨无白睡前讲几个笑话逗他开心。
而她自己则负责紧密盯牢金钱交易。据她所言,这是一项繁杂且细致的活;非一般人所能经手。
一夜无梦;到日上三竿即墨无白才起身。邢越已经等在外面,待他洗漱完毕;端着刚煎好的药进来给他服用,又伺候他换药。
即墨无白挑眉道:“这种事情何须你自己做。”
邢越瞪他:“不然你想内子给你换吗?”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雇个下人啊。”
“你觉得我家那位舍得花钱雇人吗?”
即墨无白抱以同情的眼神。
邢越看起来的确可怜,忙完这些又去给即墨无白端早饭;简直跟个小丫鬟没区别;邢夫人却是不见踪影。
一连数日都是如此;即墨无白渐渐也习惯了。
这日吃罢早饭,邢越出门给他买药去了。即墨无白独自坐在房中计划接下来的安排,忽然听见院外有人说话,走到窗边一看,原来是邢夫人回来了,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拎着个包袱。
包袱显然很沉,因为邢夫人半边身子都是往下沉的。她相貌生得不错,皮肤白嫩,此时却是双颊酡红,双眼冒着兴奋的光彩,即墨无白一猜便知包袱里装的是钱。
他朝邢夫人背后望去,院门未合,送她回来的马车正缓缓驶离,车上有人掀帘探了探头,眼神迅速在院中扫视了一遍,退回车内。
即墨无白觉得不对劲,邢夫人善于敛财,与外人多有来往并不奇怪,但此人显然不简单,双眼狡黠,神色却沉稳,不像是寻常人,倒是很像那种官场中混迹的人。
他暗暗留了个心思。
邢越回来后又忙着做饭。大概是赚了钱,邢夫人今日心情不错,亲自掌勺,照旧对他指手画脚、呼来喝去的,邢越却很听话,夫妻俩打打闹闹的一顿饭很快就做好了。
即墨无白见夫妻和睦,不便打扰,一直到吃完午饭,趁邢越过来送药,才扣住他问了句:“尊夫人最近在与什么人往来?”
邢越的表情竟然有些闪躲,支吾许久,小心翼翼问:“是不是师城主与你说了什么?她不会是想对内子下手吧?”
即墨无白一听这话便知有事,佯装道:“该说的都与我说了,我想听你自己说清楚,兴许我还能为你求个情。”
邢越左右看看,扯着他衣袖一直走到角落:“这事我在路上就想告诉你的,师城主之前就提心过我,说内子与一些不明身份的人来往,我来见了她之后不久就见到了对方,我竟然见过。”
“谁?”
“当初我奉你命令假扮乔大都护时见过他,是乔大都护的部下。”
即墨无白蹙眉:“你的意思是,尊夫人与乔定夜有接触?”
“也许……是吧。但我已经告诫过她,她答应我不再与对方来往了。”
若真没有来往,今日就不会提着钱回来了。即墨无白稍作沉吟:“她自己知道对方身份吗?”
邢越摇头:“她一直反对我卷入官场中事,我不敢对她直言,只是劝她少于那些人往来。”
那就难怪了。
邢越见他不言不语,颇为激动,紧紧揪着他那一截衣袖:“我知道你们都不待见乔都护,若是师城主要追究,你可千万要替内子求情啊!”
即墨无白心道还不知以后能不能再见到师雨呢,求什么情啊!不过表面上还是好言好语地安慰了他一番,白日里的事也没告诉他。
之后几天邢夫人都很安分,没再独自出去过,偶尔出去也是和邢越一起。即墨无白在屋中静养,一直注意着她的动向。
一直到大半月之后,喷薄的热气席卷了西域大地,他身上的伤都已好了大半,邢夫人才又单独出了门。
倚窗静候,直到天快擦黑时,邢夫人才回来,这次神色如常,手里照样提着些财物。即墨无白推门出去,在屋檐下站定后唤她。
邢夫人看他脸上带着三分笑,端的是君子派头,将包袱藏于身后,笑着上前问:“即墨公子有何吩咐啊?”
即墨无白道:“夫人既然已经答应了邢越不再与都护府的人接触,为何又出尔反尔呢?”
邢夫人顿时笑意全无:“都护府?什么都护府?”
即墨无白绕着她缓缓踱步:“这段时间与你接触的人是安西都护府的人,夫人竟毫不知情?”
邢夫人愣了愣,气恼地一跺脚:“唉,真烦,我还骂邢越卷入你们官家事里去,结果我自己也卷进来了!”
即墨无白道:“你何时与他接触的?”
邢夫人仍不高兴,哼了一声道:“要论最早,至少也有一年了,如今隔了那么久忽然来找我,不过是叫我盯着你动向,不让你乱跑,我还以为又是哪个暗中照料你的人呢。”
即墨无白心中顿生不妙,原来那么早乔定夜就插手进来了。这么说来,自己行踪败露,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了。
此事出乎他预料,他稍作思虑,自腰间摘了玉佩递给邢夫人:“这块玉佩不值什么钱,但我即墨族人都认得,夫人最好避一避风头,不如去我老家润州,远离这边疆是非之地。”
邢夫人立即接了过来:“那我相公呢?”
即墨无白遗憾地看她一眼:“他还有用,暂时还不能走。”
邢夫人不快:“加钱!”
“……”
邢越回来的时候,和平常一样要做午饭,却已经不见自家媳妇儿了。他以为媳妇儿被抓走了,心急火燎地冲进即墨无白房间要人。
即墨无白白他一眼:“我替你把人送走了还不好?”
邢越悬在心口的一腔怒火顿时熄了,匆匆返回房间检查了一遍,却又顿生愤怒,走就走吧,还一个子儿都不给他留,还有没有夫妻情分了!
即墨无白跟到房间门口,抱臂倚门:“都护府的人应当还会再来,要么你扮一下你家娘子去会会他们?”
邢越连连摆手:“算了吧,乔定夜都不在都护府了,他们怎么还会再来啊。”
即墨无白疑惑道:“他去何处了?”
“去迎接圣驾了,陛下已经在去往墨城的路上了。”
邢越适可而止,即墨无白还是立即就明白了:“这么说来,即墨倓与师雨就要成婚了?”
“呃……听说就在初八吧。”
即墨无白眉头深锁,邢越也不好说什么,东张西望装作在看风景。
过了许久,即墨无白蓦地说了句:“不妙。”
邢越瞥他一眼,深表同情,唉,对你而言自然是不妙了,嚎也没用啊……
嘉熙帝还在赶来的路上,日子却已一天一天临近初八。他与阿瞻的关系像是瞬间成为了君主与宠臣,甚至亲自书信一封寄来墨城,抬头竟称其为表弟,言辞间愧于时间匆忙,恐无法及时赶至,请他按时成婚,不必等候。
火热的阳光照着墨城,百姓们奔走相告,城主与代城主行将完婚,皇帝亲临主婚,简直是无上的荣宠。
不日,城主府全城布告,举城同庆,初八当日,全城官员可入府道贺,百姓皆可于城主府前观礼。
这一场婚礼声势浩大,古未有之。全城沸腾,喜气洋洋。
初八转眼即至,师雨一早起身,先去祠堂祭拜了即墨彦,这才坐回房中由下人伺候着描妆更衣。
金钗环佩,五色披帛,嫁衣火红,一身珠翠。师雨五官娇柔,神色端和,下人们都赶着道贺,她也始终带着笑,逢人便赏,刚刚装扮完,已经打赏了一圈的人。
墨城女子出嫁不披盖头,只戴红色面纱。原本该母亲或者其他女性长辈亲手遮上,但城主府找不到这样的人,师雨原先是打算开个先例,请霍擎替她遮面的,但如今老将军已经归隐,她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夙鸢今日也特地换了身新衣,忙前忙后地进进出出。师雨遮好面纱,将她叫到跟前:“皇帝到哪儿了?”
夙鸢道:“刚听说了,还有百里,说赶不上吉时了,直接来喝喜酒,请城主和代城主照常完婚。”
师雨好笑,就是只有十里,他也不会来主婚的。若不是为了墨城,他堂堂九五之尊何必亲自跑这一趟,毕竟当初也对她动过心思,还来主婚,多尴尬。
两个墨城官员的妻子款款进了屋中,扶着师雨出门去阿瞻居住的城主正院。稍后师雨再和阿瞻一同前往大厅,在众官和百姓的面前拜堂。
所过之处,仆从纷纷垂眼躬身,毕竟师雨才是墨城的实际统治者,下人们是最看得清时势的。
师雨目不斜视地经过,走过回廊,穿过繁花正艳的花园,来到张灯结彩的院门前。门口的侍卫比往常竟然多了一倍不止,她左右看了看,走入院门。
阿瞻高冠束发,红衣慑人,稍稍饰了面,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他站在檐下,见到师雨进来,微微笑了笑,上前接过了她的手。
师雨左右看了看,院门外是一身军服的侍卫,院中是数十精壮男仆,个个垂首而立,她还是第一次在这里看到这种景象。
阿瞻左手执着她左手,右手托着她后腰,一路走入屋中,院门忽然落下。师雨转头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仆人全都被关在了外面。她侧头看向阿瞻:“马上就要去前厅了,关什么院门?”
阿瞻温柔地笑了笑:“莫急,你先放下固执,我们再去前厅拜堂不迟。”
师雨眼神流转不定:“哦?我放下什么固执?”
阿瞻引着她到桌前,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只要你即刻下令卸任代城主,移交城主印绶,如此而已。”
师雨从他手心里抽出手:“你不是答应过凡事会与我商量?”
“我这不是在与你商量么?”
“若我不答应呢?”
话刚出口,师雨的腰间抵上一截尖硬之物,甚至穿过层层礼服触到了她的皮肉,一个“男仆”单手扣住她肩头,阴沉沉地站在她身后。
☆、第四十七章
院中那群“男仆”全都涌了进来;师雨终于看清他们的相貌,竟然是典型的沙陀人。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阿瞻:“为了对付我;你居然跟沙陀人合作?你忘了当初是他们杀入府中要取你性命了?”
阿瞻紧抿着唇,眼神坚定的可怕:“我已有安排,你快做决定便是。”
师雨默然不语。
她不回应;腰间的刀子便往前送了一分,她低哼一声,阿瞻立即喝道:“别伤她!”他走近一步,牢牢扣住师雨手腕,“你就不能放手吗?”
师雨看进他双眼里:“你现在显然已经被人利用;我若放手岂不成了墨城的罪人?你让我将来有何颜面去见父亲?”
阿瞻松开她的手;眼神失落:“我被你们藏了二十几年;至今依旧得不到一个机会。你知道我舍不得动你,我只不过想将墨城和你都变成我要的样子……”
师雨身后的沙陀人蓦地一声冷笑:“城主太优柔寡断,此女狡诈固执,不如在下替你下决定。”
他的手往前一推,师雨蓦地睁大了双眼,冰冷的薄刃已经刺入她身体,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正在喷涌而出。
“放肆!”阿瞻气急攻心,上前就要来扶师雨,一边朝外大喊:“来……”
那个“人”字被狠狠掐断,沙陀人一把推开师雨,迈步而进,一手扣住他,手中白刃灵巧的转了个弧度,送入了他的心口。
变故太快,时间仿佛已经静止。
师雨忘了自己处境,从地上爬坐起来,看着阿瞻像是被折断了的纸鸢一般,从沙陀人的手中摔倒在地,胸口汩汩而出的血液顷刻在地上汪成一片。
他的脸白得像是枯草附上了秋霜,眼中还带着莫大的震惊,定定的落在她身上。
师雨好像听到了一阵轰然倒塌之声,即墨彦临终前的交代言犹在耳,她亲口答应会倾尽毕生保护阿瞻以成大事。
而任何事情的先决条件都是他要好好地活着,可是现在他却倒在她面前,生气迅速地流失,拼命追也追不回来。
阿瞻抬起手腕,似乎想要伸手触一触她,旁边的沙陀人如同看笑话一样任由他垂死挣扎。
他抬起的手臂却没有如愿碰到师雨,反而猛地甩向了桌边的凳子,嘭的一声巨响,连带桌上的茶具也带了下来,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的手臂颓然落在地上,像是枯木。
这声音传出后不过一瞬,院门猛地传来撞击声,沙陀人这才意识过来他是在递信号搬救兵,何曾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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