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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第4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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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喉间比了一横。
哲尔丹之所以能揭破崇卿的身份,其实便是因为这个手势。当日“魁星战五关”里一场比武,原本蒙汉双方公平较量,却有个黑衣少年暗中出手,三番两次替娟儿舞弊,哲尔丹见状大怒,便以这个手势大加挑衅。嗣后台医院里一场激斗,黑衣人居然也以此手势奉还,是以哲尔丹老早就疑心崇卿了,只是苦于此人家世显赫,自己又苦无证据,这才起意让琼芳出手干预。谁晓得贵州之行竟然一无所获,便又把他硬生生逼了出来。
哲尔丹走入火圈之中,双手叉腰,背对着崇卿。他的意思很明白,什么大都督、什么正统军,他才不相管,今夜之事,当凭武力论断。一会儿若是打死打伤,恕不赔偿。便是武定远找上门来,他也只管往关外一逃,便从此遁迹漠北。武定远即便权势熏天,又能拿他奈何?
哲尔丹大肆挑衅,众人自是大为振奋。便又重新包围上来,只见伍崇卿腹背受敌,前有“漠北宗师”,后有“神刀少主”,至于赤川子、祝康虽没能耐成大事,补上两脚的本事还是有的。再看苏颖超始终安做不动,一会若要与哲尔丹联手出招,伍崇卿武功再高,却也是插翅难逃。
四面楚歌中,伍崇卿殊无逃命之意,他静静望向桌上线香,忽道:“熄了。”
听得着没来由的两个字,宋通明不觉一愣:“熄了?什么熄了?你的屁股熄了么?”这话莫名其妙,连他自己也听不懂,正待再说,祝康已扯住了他的袖子,低声道:“他说那线香熄了。”
宋通明转头去看,果见桌上插了一炷香,早已烧成了灰烬,原来什么熄不熄的,却是这玩意儿熄了。宋通明呸了一声,喝道:“臭小子,香熄了,老子心里的斗志却没熄半点!告诉你,你想装疯卖傻,磨耗时光,可没那么容易……”
“奉劝诸位一句……”伍崇卿静静地道:“快逃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此言一出,宋通明先是一愣,之后张大了嘴,随即捧腹狂笑起来。余人也是相顾愕然,看伍崇卿孤立无援,如此身陷重围之人,居然还要人家逃命?一片大笑之中,卢云忽然双眼圆睁,急急抬起头来,望向了头顶屋梁。
宋通明哈哈大笑,还待胡说八道几句,忽然屋瓦上传来“咚”地一声,似有小鸟落了下来。这下连哲尔丹也听到了,不旋踵,苏颖超,祝康,赤川子,乃至于宋通明自己,人人都咦了一声,仰起脸来,呆呆望着屋顶。
屋内众人全是高手,便祝康也属名门之后,内力俱是不俗,先后都听到了屋顶上的异响。赤川子皱眉道:“搞什么?可是下雪了?”好似在回答他的问话,猛听屋瓦上咚咚连响,似有大批老鼠奔跑而过,听来似是而非,说不准那是什么。
一片惊疑中,忽听崇卿叹了口气,道:“来了。”
“来了?”赤川子咦了一声,反问道:“什么来了?”正纳闷间,猛听一声凄厉叫喊:“救命啊!怪物来了啊!”
众人满心错愕,全都站起身来了。猛听窗外传来“砰”地一声巨响,万福楼下又是尖叫,又是惊呼,随即传来桌椅翻倒声,似有大批伙计落荒而逃。众人面面相觑,还不知该当如何,却听楼下哭叫声越来越近,一阵脚步急乱,楼梯里奔来了一群酒保,哭喊道:“怪物来了!怪物来了!大家快躲起来呀!”
赤川子满面惊疑,道:“什么怪物?”他推开窗扉,便想朝楼外察看,猛听“啊”地一声惨叫,只见他向后急急翻倒,跌了个四脚朝天。照壁上却插了一枚箭羽,箭尾兀自颤震不休。
眼看万福楼外竟有埋伏,屋内高手一片哗然。宋通明急急奔向了窗口,大怒道:“什么人?”话犹在耳,只听嗖嗖连声,黑暗中不知有多少飞箭射来。苏颖超眼明手快,忙将他一把拉倒,只听“哆”、“哆”几声轻响过后,窗台上竟多了一排整整齐齐的箭羽。
碰……碰……楼下又响了起来,不晓得来了什么东西,竟似有头大象闯进了万福楼,一步一步轰轰作响。窗外却又埋伏大批箭手,不让众人离开。眼看万福楼竟给全面包围了,众高手有的惊,有的慌,有的趴伏在地,有的举掌护身,最后还是伍崇卿应变最快,他掌风扑出,抢先熄灭了烛火,随即扯落了窗边竹帘,遮蔽屋内情景,以免敌方再次放箭偷袭。
碰碰碰,碰碰碰……巨象脚步陡然加快,震得人人心中胆寒,转眼那声响便已上到了二楼,猛听“砰”地一声巨响,随即不闻声息。
四下一片死寂,反而让人更为害怕。祝康吞了口唾沫,他见十数名酒保缩身相拥,面色凄惨,忙拉来了一人,低声问道:“掌柜的,外来的是什么人,你们知道吗?”
“怪物,怪物。”众酒保全身发抖,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两个字。屋内众高手面面相觑,脸色也十分难看。眼见伍崇卿兀自坐着不动,宋通明忙扯住他的衣襟,低声到:“臭小子,外头来的是什么人?可是你的帮手吗?”伍崇卿慢慢的道:“放心,我这人一向独来独往,打架从来没有帮手。”
宋通明骂道:“放屁!那为何要有人暗算咱们?”伍崇卿默默的道:“最后一次劝你,快逃吧。趁‘他们’没有来之前,诸位还有机会走脱。”
祝康咦了一声,道:“他们,他们是谁?”
伍崇卿没有回答。他默默捋起衣袖,露出了两柄袖剑,打开扣环,将之解下。随后伸手入怀,掏出了几支梅花镖,另外又从靴子里抽出了两柄匕首,最后还从腰间解下铁链,这人竟是满身凶器,更怪的是此刻他居然一一将之解下,却不知要作些什么。
宋通明咦了一声道:“你这是干啥?要向老子投降吗?”还待追问,却给祝康扯祝了衣袖,低声道:“通明兄,我看情势真不大对,咱们还是先避一避吧。”
“避个屁!”宋通明勃然大怒,暴吼道:“咱们这儿多少高手,却是要避什么?”
此话一点不错,此时场面虽然有些古怪,可万福楼里满是高手,来自漠北的哲尔丹,出身山东的宋通明,加上高艺随身的苏颖超,全场天兵天将,就算大敌当前,亦能从容反击,却是何避之有?心念及此,人人都是精神一振,祝康也提起了红缨枪,高声叫好,脚下却不住向哲尔丹靠近,想来是要找靠山了。
一片宁静中,人人都在臆测楼外情势,伍崇卿自己则默默无语,只见他将一身黑衣外袍脱了下来,露出了精壮的上身。众人把他的体魄看入眼里,不由又是低呼一声,只见此人当真魁梧,肩是铁,腰是铜,双臂上下布满青筋,犹如庙里的蟠龙绕柱。看的出来,这人真是下过一番狠功,方有这身横练筋骨。
正看间,忽见崇卿从衣袋里掏出了一只布囊,从里头倒出了大把银针。卢云凝目来看,不由心下一凛,之间布袋里的银针长约寸许,隐带蓝光,不正是当年“百花仙子”所用的银针?众人暗暗惊疑,正猜测他是否另有诡计,却见崇卿取起针来,硬朝自己的手臂扎落下去。
卢云大惊失色,险些叫出声来了。看胡媚儿的银针最是阴毒,昔年江湖高手只要中了一记,莫不急求解药,以免丧命,可崇卿却当作了玩笑,他一针接一针,随扎随扔,左臂扎完,又换右臂,好似意犹未尽,竟把双手便插,针孔密密麻麻。霎时之间,那毒气盘旋上升,转眼便已逼临肘间。
众人看的头皮发麻,伍崇卿却面色如常,只见他转过身去,自向苏颖超道:“苏君,当我是朋友吗?”伍崇卿素来古怪,这一问也是毫无来由,不免让苏颖超微微一怔,道:“你……你,你有事拜托我吗?”伍崇卿轻轻的道:“是,我想让苏君守着我。”
苏颖超愕然不解,反问道:“守着你?”伍崇卿点了点头,在众人的注视中,只见他俯身趴地。随即双手向上使劲一撑,身子竟已倒立而起。众人惊疑不定,还在猜测他的用意,却见崇卿深深一个吐纳,竖起了两根拇指,竟又将身子撑高了数寸。
眼见伍崇卿闭上双眼,好似练起了少林寺的“一指禅”,自让众人看傻了眼。祝康愕然道:“他这是干啥?可是在运功逼毒么?”宋通明干笑道:“我……我怎么知道?”正说话间,忽听哲尔丹咕噜噜的说了几句番话,似在察看崇卿的臂膀,众人心下一奇,便也尾随去看。
忽然之间,这边“咦”一声,那边“诶”一记,只见伍崇卿的臂膀上有一幅烙印,看那神鹰扑展双翅,正正烧在崇卿的黝黑肩头上,仿佛是牲口打印一般。祝康吞了口唾沫,纳闷道:“这这是什么记号?”宋通明茫然摇首,只是一头雾水,便瞧向了赤川子,那赤川老道又怎么说得出道理,一脸疑惑之中,便又把眼光看向了哲尔丹。
全场惊疑不定,无人知道这烙印的来历。却只有卢云张大了嘴,已是作声不得。
这不是卢云第一回撞见这烙印了,在扬州、在北京甚至在胡媚儿的右臂上,卢云也曾见过一模一样的印记。一时之间,卢云双手握拳,掌心出汗,慢慢的,眼前的那只烙印化作了一方碧绿玉玺,带着自己走遍了千山万水,十年来流放天涯的辛酸,也全数跃回眼前。
当年离开京城的前一夜,最后给自己送行的,正是眼前的小崇卿。他交给卢叔叔一方玉玺,从此也把卢叔叔放逐到了天涯海角。在那段风飘雨摇的岁月里,柳昂天倒台,景泰朝覆灭,正统朝创建,乃至怒苍被围,自己坠入水瀑,一切熟知的东西全给毁去了,而那天地动乱的起源,就在那方玉玺上。说来那夜年方十岁的小崇卿,正是死神的信差。
事隔多年,卢云始终不明白,当年玉玺是怎么来到崇卿手里的?他说这玉玺是艳婷交给他的,可十多年前,艳婷自己也不过是个天真小姑娘,她是从哪儿找出这方传国玉玺的?她又为何要崇卿转送而来?难道她不知道这玉玺能害死人么?
一片寂静中,猛然“砰”地大响,打断了卢云的思绪,众酒保吓了一跳,哭道:“来了,怪物又来了。快躲起来、快躲起来。”
众酒保哭叫奔逃,四处寻找藏身之地。待见屋角处有个包厢,便一股脑涌了进来。才把门关了,惊见包厢里早已坐了一名男子,头戴大毡,模样阴森古怪。众酒保大惊哭喊,又要朝包厢外奔逃。卢云怕他们嚷了起来,忙解下大毡,取出戏票,又朝桌上酒菜指了指,表明自己是看戏的客人。
眼看这人喝酒吃菜,应该不吃人肉,众酒保稍觉心安,才要说话,又听“砰”、“砰”大响,楼梯里脚步竟是益发响亮,众酒保吓得魂飞天外,霎时一个个钻到桌子底下,抱头发抖。
卢云见他们害怕得厉害,自也犯上了心疑。他把耳孔贴在墙上,只听楼梯里脚步杂沓,来的竟不只一个人,好似有许多高手到来。卢云微微沉吟,正猜测来人身份间,忽见手上的戏票写了两行字,上书:“卖面郎巧遇故人子,杨太师计围万福楼”。
卢云心下震动,这才明白这两行字的意思,原来有人未卜先知,早已预料到今夜之事了。看起来,有人急着告诉他一些事……自己只消把整出戏看完了,十年来的种种变故动荡,今夜必有答案。
包厢里的卢云深深吸了口气,已然静下心来,等候强敌现身。包厢外的众人则是议论纷纷,正商议间,忽然又是“轰”地一声大响,楼板隐隐震荡,一片惊骇间,慢慢地,沉重巨响黯淡下去,楼梯里却又传来了轻轻地脚步声,好似有猫儿悄悄上来了。
赤川子愕然道:“他奶奶地,到底什么东西来了?你们谁过去瞧瞧啊?”祝康双手惊摇,宋通明也朝楼梯口指了指,想来是要赤川道长亲自过去察看。赤川子呸了一声,痛骂道:“没用地东西!亏你俩还是自称什么抚远四家,连点胆子都没有!且让老道过去瞧瞧。”
听得此言,众人都是又惊又佩,连哲尔丹也肃然起敬了。赤川子哼了一声,也是他一辈子龙套,好容易可以逞英雄,便大摇大摆走到了楼梯口,鼓起毕生勇气,小心细喊:“谁呀?”
楼梯里静悄悄地,什么都没了,赤川子茫然道:“又没声音了。”
他清了清嗓子,细声道:“他奶奶地,下头有人吗?再不吭气,别怪老道骂人啦!”不待答应,便已污言秽语骂了起来,模样十分凶狠。
骂了半晌,楼梯里久久无人答腔,赤川子不由松了口气,便慢慢转过头来,笑道:“搞什么?根本没人哪。”
正笑间,忽听背后咚地一声,再次传出了低微异响,赤川子咦了一声,当即偷眼瞄后,只见楼梯里缓缓升起一道黑影,已朝自己背后逼近而来。
“妈呀!”赤川子飞身起跳,一时头也不回,便已冲回了人群之中,牙关颤抖。
楼梯口照出了一条黑影,看模样佝偻弯腰,手上还抱着东西,望来阴森古怪之至。满场高手大为惊疑,不知什么人来了,卢云也是暗暗惊异,当下凑过眼去,从门缝向外瞧去,等着来人现身。
一片屏气凝神中,众高手严阵以待,或双手握拳,或紧握兵刃,都在死盯着楼梯口。但听脚步低微,来人拾级而上,忽然人影一晃,楼梯里走出一名驼背老者,看他身穿家丁服色,手上拿着一只包袱,低头走到一张板桌旁,便自坐了下来。
奇怪的老头,身做家丁打扮,手上还拿了个油布包,好似是给少爷送饭来的。
眼看雷声大,雨点小,一时间,众人忍俊不禁,只听宋通明捧腹大笑,祝康掩嘴骇笑,赤川自更是笑得人仰马翻,捶胸顿足道:“哈哈!哈哈!什么妖魔鬼怪,原来是大惊小怪,这什么怪物不怪物地,说得便是这老家伙么?可笑死我啦!”
世上怪物所在多有,看佛经里有修罗,有罗刹,有大小夜叉,地狱里还有什么黑面鬼,白无常,却没听说有鬼怪身穿家丁服饰的。赤川子笑得眼泪渗出,便又奔到了板桌之旁,奋力一拳,重重捶上了桌,厉声道:“小老头!你姓啥名谁,为何会在这儿装神弄鬼?快快给我从实招来!”
那老人低头默然,不言不答,只见它举起手来,拎起桌上茶壶,便给自己斟上了茶。众人眼里瞧得明白,只见那老者提拿茶柄,食指上戴了一只黄金指环。
卢云心下一惊,一个月前他人在扬州,一晚搭船北上时,便曾见到一名黑衣老者,当时他率领百鬼夜行,手上也戴了一模一样的金指环。此时再见此物,自让卢云暗暗心惊,已知这老者身分非同小可。那赤川老道却是不知死活之辈,犹在狂声叫骂:“老头!说话啊?再不作声,小心老道一耳光赏给你啊?”
正想扇出耳光,忽听背后传来低沉嗓音,嘶声道:“龙影!”
赤川子背脊发凉,他悄悄撇眼回望,惊见背后无声无息站着一人,他身穿黑衣,头戴黑罩,吊起了一双冷眼,只见瞪视自己。
“交出东西!”
背后来的是一个黑衣人,它的嗓音低沉苦闷,闻来仿如鬼魅夜哭。赤川子毛发尽竖,霎时拔腿狂奔,再次扑入了同伴的怀抱中,哈哈哭笑道:“来啦!又来啦!黑衣人又来啦!”
黑衣人!真的又是黑衣人现身了,屋内众人全傻了。看面前这怪客浑身黑衣,遮住面貌,那身打扮岂不与闯入太医院的黑衣恶鬼一个模样?人人呆呆望向那名黑衣怪客,又朝倒立在地的伍崇卿瞧了一眼,顿时间鸦雀无声。
众人费了偌大的劲儿,上天下海,总算查清楚黑衣人的身分,已知那大闹太医院的黑衣怪客便是崇卿。可说也奇怪,好容易才揭破这条黑狗的身分,谁知道万福楼里竟又来了一只黑猫?却又是怎么回事?
黑猫黑狗,黑虎黑羊,黑衣人接踵而来,好似一胎双胞,又似分店开张,总之越来越多,全场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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