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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第2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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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门神见他乖顺,登时大笑道:“狗杂碎,知道厉害了吧!”说着伸脚出去,踩在秦仲海背上,直是狂妄不可一世,两旁喽啰更是窃笑不已。

秦仲海嘴上虽然谄笑,但毕竟不能尽掩虎狼之性,给蒋门神一踩,额头青筋立时暴起,目中更是凶光乍现。只是此刻敌众我寡,又没到生死关头,何须拼死搏命?当下默不作声,在那低头忍受,只求全身而退。

蒋门神见作弄他够了,便道:“好啦!以后街角那处便给你行乞吧!记得早晚来给爷爷磕头问安。”秦仲海满脸疲懒,仰头干笑两声,心道:“老子早晚去你老婆炕上问安,送你个便宜儿子姓蒋。”口中却道:“多谢大爷。”

两旁喽啰见他毫没骨气,都笑道:“这瘸子好听话,真个乖巧哪!”

秦仲海爬地而过,跟着缩到街角,这才缓缓起身。他挖了挖鼻孔,虽说竭力克制,心中仍是不免烦躁:“你奶奶的,老子这幅鬼德行,却要如何过去兰州?他妈的,难道真要行乞过去么?”

想到此行前去寻访师父,不知有多少闲气要受,一时间,心中竟有些气馁,他摇了摇头,连吐了几口脓痰,也算去些霉运。

正寂寥间,忽听对街传来一声尖叫,似是女子所发,跟着喝骂踢打之声不断。秦仲海侧目看去,只见一名美貌女子给蒋门神拖着,后头一名老者哭哭啼啼,抱着蒋门神的腿。秦仲海熟知世情,不消说,又是那蒋门神在使威卖狠,玩那欺压善良的把戏。

只听那老汉哭叫不歇,垂泪道:“蒋门神!您老快别这样,我过两日便还你钱了,求求你放过我闺女啊!”远处传来喽啰的声音,喝道:“滚你妈的!你这老头整日拖欠钱银,再不拿闺女来押!难道要拿性命来偿吗?”

此时正值白昼,地方又是闹街,路上却门户紧闭,无人敢多看一眼,更没半个人敢来多管闲事。秦仲海摇了摇头,想道:“看这群贼子无法无天的模样,八成与官府有些渊源,否则光天化日之下,怎敢如此无耻?”他见那女子楚楚可怜,那老汉又哭得凄惨,一时之间,只想出手去管,但转念一想,醒起自己泥菩萨过江,若非方才向人磕头讨饶,此时性命哪里还能留着?他心下叹息,便背转了身,只作不见。

秦仲海闭上了眼,不愿去看,但那对父女呼天喊地,叫声还是不绝入耳。只听蒋门神喝道:“滚你妈的!你这死老头,别再死抱不放了,小心我打死你!”那老汉不依,只在啼哭不止。秦仲海心下难受,只掩住了双耳,就盼能蒙混过去。

忽然之间,远处响起一声断喝,跟着有人滚了过来,碰到了自己背后。秦仲海回头看去,只见那老汉倒在自己身旁,却是给蒋门神踢了一脚,竟尔骨溜溜地撞了过来。

那老汉倒在秦仲海身边,满脸是血,兀自啼哭道:“蒋老爷……求求你放过咱闺女啊!我不过欠你三两本钱,你却硬赖我五十两纹银,还硬要我拿闺女来还,你不能这样啊!”

蒋门神不去理他,径自向那女孩儿一笑,道:“走!你爹爹不济事,咱们这就去洞房花烛吧!”那女子哭得死去活来,大声尖叫:“爹爹!救救我啊!救救我啊!”她不知从哪儿生出的气力,一股脑儿扑了出来,趴在那老汉脚边,哀哀啼哭。

蒋门神大怒,喝道:“给我拖过来了!”几名喽啰吆喝一声,便往前冲来。那老汉急忙拉住女儿,双手使力,死命将她抱在怀里,几名喽啰死命来拉,却都分之不开。

蒋门神怒道:“搞什么!连个老头也摆不平!”他挥舞双掌,便朝那老者走来。

秦仲海情知蒋门神掌力了得,倘若一掌打在那老汉身上,只怕当场便要了他的性命。他不愿那老汉如此丧命,但自己武功全失,若要上前助拳,不过白饶一条性命而已。他轻叹一声,撇开了头,不愿去看那对父女的惨状。

猛听喀啦一声响,那老汉胸口挨了一记黑风掌,肋骨登时断折。那女孩儿放声大哭,尖叫道:“爹爹!”秦仲海侧目看去,只见那老汉口吐鲜血,两眼翻白,但双手犹在紧抓女儿不放。

蒋门神喝道:“你放不放!”那老汉咬牙道:“你便打死我,我也不放,不放……”

蒋门神狞笑道:“打死便打死,那有什么了不得的?”轰地一掌劈去,正中那老汉肚腹。那老汉如何吃得了沉重掌力,身子如同破布袋一般,登时飞了出去,撞上土墙,已是出气多,入气少,眼看便是不活了。

蒋门神命人拉过他的闺女,淫笑道:“你越费我气力,一会儿你女儿越多折腾。”说着往那女孩儿脸上一摸,笑道:“一会儿快活时,你便要忘了自己姓啥名谁啦!”那女孩不住啼哭,口中叫着爹爹,脚下却给硬拉着走了。

那老汉听了蒋门神的无耻说话,直是心头淌血,他绝望惨嚎,仰望穹苍,悲声道:“老天爷……老天爷……都说你法力无边,你的眼睛呢?我们穷人家却为何这般命贱,生来便是给人做奴隶么?上苍啊上苍!我们也是人哪!”他悲声狂吼,跪倒在地,泪水却是滚滚而下,显是悲愤已极。

秦仲海全身震动,他看着那老汉的惨状,心中直是狂涛怒波,霎时之间,想起了生平志向。

英雄志!快意恩仇而已!

秦仲海扶住泥墙,霍地站起身来,暴吼道:“狗杂碎!给老子站住了!”

众喽啰吃了一惊,纷纷回过头来。那蒋门神本待离去,此时听得秦仲海的暴喝,也不禁一愣,登时停步。

众人见秦仲海瘸着一条腿,满脸杀气的望来,都不知他意欲为何。一名喽啰笑道:“你这瘸子,想要干什么啊?”

秦仲海冷冷地道:“放开这女孩。”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睑愕然,眼看这瘸子适才磕头求饶,是个没半点骨气的人,谁知此际居然充起英雄好汉,莫非是看上这美女了?众人忍俊不禁,霎时同声大笑。

秦仲海双目生出凶光,森然道:“再问你们一次,放人不放?”一名喽啰走上前去,对着秦仲海就是一耳光,喝道:“狗一样的瘸子,便你这残废儿,也来逞什么英雄?”秦仲海嘴角流血,仍是沉声道:“我再说一次,把这女子放了。”那喽啰听他说得狂,忍不住哦地一声,涎着睑道:“老子不想放,你打算怎么办啊?”

秦仲海淡淡地道:“那只有死了。”

那喽啰哈哈大笑,正想打出耳光,猛地秦仲海往前一扑,已然压在那喽啰身上,只听一声惨嚎,那喽啰脸上竟给硬生生咬下一块肉来。那喽啰痛到骨子里了,纵声惨叫道:“救命啊!快来救命啊!”

这群喽啰只是地方的流氓,什么时候见过豪侠了?此刻秦仲海满嘴是血,如鬼怪般嘶咬不休,众喽啰吓得心惊胆颤,纷纷往后退开。

蒋门神喝道:“你们还呆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去救人?”众喽啰答应一声,急急抓向秦仲海。秦仲海虎吼连连,着地乱滚,真个是逢人就咬。一时几个喽啰给他扑倒在地,不论脸上臀上,都给他硬生生地咬下肉来,比之疯狗还要凶狠十倍。

蒋门神越看越怒,大声道:“死小子!我弟兄你也敢咬!”他狂喝一声,举脚便往秦仲海腹中踢去。蒋门神身怀武艺,岂是寻常人可比?秦仲海虽想闪躲,却是晚了一步。他大脚踢下,直把秦仲海踢得高高飞出。

秦仲海口吐鲜血,摔倒在地。蒋门神犹觉不足,怒道:“你这小子好大胆,非但到我地盘来捣乱,还来咬伤我弟兄,今日不活剥你的狗皮,如何出得了老子胸口恶气!”当下伸起醋钵大的拳头,便往秦仲海身上招呼。

眼看蒋门神挥拳欲打,秦仲海着地滚开,反朝蒋门神腿上撞去。这下滚动身法乃是方子敬所传,蒋门神如何躲得过?霎时便给他撞倒在地。秦仲海张开血盆大口,奋力往腿骨咬落。蒋门神给人狂咬一口,登时痛彻心肺,一时长声惨嚎,大叫爹娘。

两旁流氓见秦仲海如同疯狗,都是惊得呆了。蒋门神又哭又叫,喊道:“你们快拉开他啊!快啊!”几人慌忙去拉,使尽力气分开两人,但秦仲海拼尽全力,死命啮咬之下,谁能拉他得动?此刻大街混战不休,秦仲海孤身一条疯狗,在那血战数十人。那女孩儿无人看管,当下趁着乱,急忙扶起爹爹,父女俩半滚半爬地走了。

蒋门神痛得眼泪鼻涕齐流,尖叫道:“快!快杀了他!”众流氓取出木棍,朝着秦仲海背后打落。秦仲海吃痛,心中的忿恨却更深了,直把蒋门神当成江充来咬,恨不得将之一口咬死。猛听喀啦一声,蒋门神的腿骨已碎。他当场大哭道:“妈呀!饶命啊!”

两旁流氓又惊又怕,木棍打得更狠了,秦仲海身上脸上无一不中,额头更被打得鲜血长流,但他只当自己是死人,始终紧咬不放。

一人灵机一动,举起木棍,猛朝秦仲海断腿处打下。那伤处日前才结了痂,不曾痊愈,此时给木棍打落,伤处立即破裂,秦仲海痛得仰天狂叫,嘴自松了。蒋门神急急把脚抽回,也是疼得脸色惨淡,他抓起秦仲海,运起黑风掌,猛力朝他胸口打下,只听喀啦一声,秦仲海胸口肋骨断折,口中鲜血直喷而出,腿间软倒,已是跪地不起。

蒋门神适才爹娘祖宗地乱叫,着实丢脸已极,又羞又怒之间,放声骂道:“你这个狗残废!老子杀了你!”从路边抱起一块大石,直朝秦仲海脑门砸落。

秦仲海望着迎面而来的大石,此刻胸前骨折,全无气力闪避,大石砸落,自己必会脑浆进裂,死于非命。只是说来奇怪,将死之际,心里竟没半分感觉,好似能这般放手痛杀,便死也遂心。秦仲海索性仰头大笑,形容如癫如狂。

便在此时,街边行来三男一女。四人听到秦仲海的笑声,忍不住驻足观看。一名男子指着秦仲海,惊道:“大姊!你看那残废背上的刺花!”那人形貌如兔,两颗门牙突起,模样甚是怪异。

他说了这话以后,只在拉着一名女子不放。那女子“啊”地一声,道:“‘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那是龙头大哥的刺花!”

那兔子般的男子皱起眉头,道:“这刺花怎会在这儿出现?”那女子如何知情,眼看那残废性命已在片刻,当下双足一点,飞身过去,将蒋门神拦住,喝道:“你干什么!这般欺侮一个残废?”

蒋门神雄霸地方,什么时候怕过谁了,一见这女子过来啰嗦,立时怒骂:“贱货,给老子滚远点,休来多管闲事!”那女子冷笑道:“看你身强体壮,却只会欺侮残废人,难道不知耻么?”蒋门神大声道:“骚娘儿回家给人压去,少来这里卖骚!”说着便往她脸上掴去。那女子听他骂得轻贱,心下狂怒,霎时提声轻叱,众人眼前一花,陡地飞镖疾射而出。蒋门神闪避不及,啊呀一声惨叫,手上鲜血淋漓,已中了一枚钢镖。

那女子冷冷地道:“看你我无冤无仇,这镖便没上毒。只是你要敢嘴贱,休怪我下手不容情!”蒋门神喝骂道:“下贱婊子!妓女!没人要的烂……”那个“货”字还没说出,那女子呸地一声,右手轻扬,飞镖直朝他嘴上射去。蒋门神先前吃过亏,急忙侧头闪开,谁知这镖只是虚招,那女子还有后着,咻地一声,一镖后发先至,直朝嘴唇飞来。蒋门神闪避不开,登给射破嘴唇,飞镖力道不歇,尚且撞落门牙,直直射入嘴里。

这镖如此阴毒,蒋门神如何承受得起?霎时“啊”地一声惨叫,滚倒在地。

一名喽啰颇知江湖事,见暗器手段厉害,大惊道:“这是双喜燕子,她是红粉麒麟言二娘!”

众人听了“红粉麒鳞”四字,登时惊骇出声,仿佛言二娘是三头六臂的怪物。众人惊叫声中,夹着蒋门神急急逃走。那言二娘的几名弟兄不肯放过,手提棍棒,一路上前追打,一时大街上惨叫连连,不少喽啰当场头破血流。

言二娘不去理会他们,她蹲下身来,低头朝秦仲海背后刺花看去,喃喃地道:“这刺花真与龙头大哥的一模一样,这人到底是谁?”她翻转秦仲海的身子,陡地见到他高鼻阔口的一张脸,言二娘全身一震,颤声道:“是……是你……”

秦仲海紧闭双目,满脸鲜血,已是昏迷不醒,根本答不上半个字儿。

那女子正是言二娘。自怒苍山毁败后,她便带着弟兄四处流亡。一年前她行刺银川公主不成,与当时奉命护驾的秦仲海大打出手。两人激战一场,言二娘大败亏输,心灰意冷之余,竟在怒苍山顶自杀,却又蒙强敌秦仲海出手解救,是以两人曾有一面之缘。当年小兔子哈不二、铁牛欧阳勇、金毛龟陶清等人给秦仲海捉住了,却又给银川公主释放,此际早从天山返回中原,没想却在此见到了秦仲海。

哈不二等人毒打无赖,大呼痛快,眼看流氓远走,便各自走回,待见了秦仲海的面貌,众人都是为之一惊。哈不二茫然不解,奇道:“这家伙不是朝廷鹰爪么?他武功高强,怎会变成这幅德行?”

言二娘自也不知内情,她望着秦仲海,忽尔想起两人在怒苍山顶接骨的往事,忍下住脸上一阵羞红,伸手掩住了胸脯。哈不二看她脸色晕红,不由愣道:“大姊怎么了?给黑风掌扫中了么?”

言二娘娇咳一声,脸色却更显得羞红。一旁陶清心思细腻,见大姊脸色有异,料知定有心事,忙圆场道:“别说这些了。这人当年放过咱们性命,算是有些恩义,先把他带回去吧!”众人答应一声,“铁牛”欧阳勇身形高大,当下便由他背起秦仲海,一同回客栈去了。

秦仲海身子本虚,又中了那蒋门神的黑风掌,回到客栈后,只是昏睡不醒。言二娘怕他伤势加重,连夜找了大夫过来治伤。那大夫见秦仲海赤裸上身,双肩破损穿孔之处清晰可见,不由得大吃一惊,道:“他琵琶骨被穿,这是什么人干的?”

言二娘不曾察看伤势,待细看了秦仲海的肩头,也是赫然一惊,颤声道:“真的被穿了……这……这是怎么搞得?”那大夫是个醒觉的,见她不知内情,倒也不便多问,自管将秦仲海肋骨断处扶正,架上了木板,不敢多置一词。言二娘一旁守着,低声问道:“他的伤严重么?”

那大夫叹了口气,道:“这人肋骨折断,左腿齐膝被斩,过几日都能愈合。麻烦的是肩上的伤处,他琵琶骨被穿,终生使不出气力,怕要成为废人了。”言三娘惊道:“废人?你……你是说……”那大夫面带怜悯,道:“恕在下见识浅薄,这种外伤我无能为力。”

眼看言二娘茫然张嘴,那大夫自也不敢多说。他见秦仲海身上伤势怪异,十之八九是朝廷钦犯。那大夫深怕惹祸上身,当下开了几服药方,便匆匆离去。

那大夫走后,言二娘独守榻边,她望着秦仲海昏迷不醒的面孔,心道:“这人过去专替朝廷办事,可身上又有那幅刺青……真是奇怪了。”想起那日自己在怒苍山上吊自杀,若非秦仲海出手相救,自己早巳死于非命,事隔年余,二人再次相见,没想到是这个场面。言二娘轻叹一声,心道:“他武功高强,心地也算可以,想不到却成了这模样,唉……真是世事难料啊。”

却说秦仲海昏睡不醒,身子更是动弹不得,眼看便要活生生饿死,哪知天外飞来好事,竟有汤汁自行流入嘴中。只是秦仲海这人不识好歹,虽在昏迷间,仍是极为挑剔,遇上鲜肉汤,咂咂嘴,多吞两口,遇上苦药,呸地一声,全数喷出嘴去。睡梦间还有人过来擦抹身体,好似在为自己换药。秦仲海给纤纤素手一摸,只觉舒坦之至,非但忘了身上种种苦楚,更常无端发出淫笑。

这日气候严寒,炕上暖和,秦仲海身上盖着棉被,自管呼呼大睡。正睡得舒爽,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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