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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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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神机洞中两人遭逢大险,生死之际,伍定远为了救出艳婷,竟不惜烂身蚀骨,拼死跃下冥海。回想当日的豪举,只感热血上涌,一时间,满心都是舍命相救时的一片痴情。

艳婷见他咬牙切齿,忍不住有些担忧,当下握住伍定远的手,身子靠了过去,柔声道:“伍大爷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坦么?”

伍定远定了定神,他见艳婷握着自己的双手,深怕自己右手毒性太烈,竟尔弄伤了她,忙抽手出来,干笑道:“伍大哥好得很,怎会有什么病痛?没事的。”

艳婷一双妙目满是柔情,轻声道:“伍大爷快别这样说了。人要是病起来,那可比什么都快,这几日天候时暖时寒,你可得小心风寒哪。”

伍定远心下苦笑:“我现下这种体格,连百花仙子的银针也奈何不得,还能得风寒么?”

自出神机洞以来,伍定远非只夜眼锐利、掌毒惊人,行路间还快逾飞马,与妖怪相比,也不过一步之隔。当日中了百花仙子的毒针,尚且浑然无事,若说日后还会头痛发烧,伤风拉稀,反倒成了怪事一件了。

他心中虽然这样想,但嘴里不方便说,免得吓了艳婷。摇了摇头,正想把话头带过,忽听道旁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笑道:“小女孩儿好生聪明啊!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管你神佛仙道,妖魔鬼怪,一个不小心,都要弄个身败名裂。怎能不小心哪?”

伍定远听这话声颇为尖锐,有些不男不女的味道,连忙转头去看,却见道旁站着一名老人,正蹲在地下捡拾干柴。这老者身形佝偻,蜡黄脸色,约莫七十来岁,除一身粗布外衫,别无棉袄遮蔽,身上衣衫颇为单薄。想来是个贫苦老人,却来山脚捡拾柴火维生。

那老者见伍定远望着他,便笑了笑,道:“这位大爷可是要问路么?怎么一直盯着老头瞧?”

伍定远对人一向周到,一看这老人穷苦,便解了外袍,递给那老者,道:“这位老丈,山上天气寒,你穿上这件袍子吧。”

艳婷看在眼里,心中便想:“伍大爷模样虽然凶,其实心地很好。”

那老者却不来接,只哦了一声,道:“这位大哥与我素未谋面,如何对老头子这般好?”

伍定远道:“四海之内皆兄弟,老丈你这么大的年纪了,便受些照护,也是应该。”说着硬把外袍塞了过去。那老者起身接过,却只捧在手中,不见穿上。

艳婷连忙上前,温言道:“这位老丈,咱们大哥做人最是诚恳,他请你穿上这袍子,那是真心诚意的,你快快穿了吧。”接过袍子,满面温柔,柔声道:“老丈,我服侍你穿衣。”说着将外袍抖开,让那老者穿上,模样温婉亲切,好似媳妇儿一般。

伍定远看在眼里,猛地想起父亲,心下伤感:“要是爹爹还在人世,我媳妇儿能替他披件衣衫,那该有多好。”便这么一想,眼眶竟忍不住红了。

那老者见伍定远目不转睛,尽是盯着自己与艳婷,便笑道:“两个小孩好心肠,这般体贴老人家,对父母定也孝顺。”

伍定远听他说出自己的心事,更是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那老者向艳婷打量了几眼,啧啧赞道:“好美丽的小姑娘,可对了婆家没有?”

艳婷脸上一红,道:“小女子年方十八,未得媒妁之言,师门之命,如何论及婚嫁。”

那老者哦了一声,向伍定远一指,笑道:“这条大汉生龙活虎,相貌堂堂,小丫头老实说,你可曾偷偷喜欢人家?”

艳婷啐了一口,双颊羞得火红,急忙转过头去,不再言语了。

伍定远听那老者如此打趣,那是正中要害了。他心里虽然欢喜,脸上可不能稍露心事。他微微一笑,拱手道:“这位老丈,咱们有大事要办,没时光与你多说,这就告辞了。”说着拉过艳婷,转身走开。

那老者笑道:“别走得这么急啊!咱们再多聊聊嘛!”

伍定远见艳婷满面羞红,模样可人,嘴角忍不住泛起微笑。两人脚下渐渐加快,直往山上行去。

二人延道上山,伍定远见路上别无宾客,也没华山门人出来相迎,看来己经迟到了。便道:“看来咱们误了时辰,这当口玉清观大概开始行礼了。咱们得走快些。”说着携了艳婷的手,运起轻功,顺着山道奔上。

走出数里,那艳婷只低头疾走,并不和自己说话。伍定远见她垂首无语,心下有些担忧:“看她这模样,似乎有些不开心。莫非方才那老人的话已惹得她不快?”他一时猜想不透,却又想不出什么因头闲扯聊天,只得加快脚步,免生尴尬。

两人运起轻功,约莫半个时辰,已到北峰,伍定远见远处有座道观,上书“玉清”二字。伍定远心下一喜,正要进观,忽见观前空地摆了几顶轿子,大批厂卫好手挤在门口,望之足有数百人之多,正是江充的人马。

艳婷见了锦衣卫到来,自也骇然,颤声道:“这些坏人又来了!”

伍定远停下脚步,暗道:“这帮牛鬼蛇神怎地阴魂不散,这当口又来华山做啥?”

伍定远打量半晌,此时己方高手云集华山,灵定、灵真功力深厚,韦子壮、杨肃观足智多谋,便连秦仲海、卢云也都是身怀绝学之辈,如此人多势众,再加自己武功大进,看来只要与众人会合,无论单打独斗,还是群殴凶杀,都是稳操胜卷。他盘算已定,便道:“姑娘莫慌,只要咱们进去此间,与大家碰面了,那就什么也不怕啦!”

艳婷面露忧色,道:“可门口全是锦衣卫的人,咱们要怎么进去?”

伍定远道:“这节倒不必担忧,看伍大哥的。”伍定远自来行事周密,区区绕道入厅这等小事,如何难得倒他?当下拉着艳婷,便从山边小径绕到观后,寻找入厅道路。

走到观后空地,见了一堵高高的围墙,想来翻过墙头,便能进观。伍定远正要飞身跃过,忽听一人笑道:“啊呀!怎么这般巧哪!又遇上你们两位好心人啦!”

伍定远听这声音好熟,连忙转头去看,只见一名老者缓步行来,却是山道边遇上的那名老人。只见他笑容可掬,身上还穿着伍定远的外袍,模样甚是和蔼可亲。

艳婷向那老者一福,笑道:“又见到老先生了,咱们可真有缘啊。”

那老者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看咱们这么有缘,下辈子定会一块儿搭船渡河啦!”所谓“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听那老人的说话,自是以此打趣了。

他说着说,上下打量伍定远与艳婷,笑道:“你们两人又在这儿干什么?可是要修那共枕眠的良缘啊?”

艳婷大羞过耳,啐道:“老丈你说话好不正经,看我老大耳刮子打你。”说着一顿足,纤腰轻扭,一转身,不再理会那老人了。

那老者见了艳婷的羞态,只是大笑不止,甚为开心。

伍定远心下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咳了一声,道:“老丈说话太也无聊,咱们是来此地找人的。”

那老者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来找人啊。这倒也巧了,咱也是来找人的,不如一起进观吧?”

伍定远听了这话,忍不住微微一凛。先前他见这老者如影随形,已觉不太对劲,待听他说出这话,更感戒备。他目光炯炯,望着那老人,道:“老丈好眼力,怎知我们要进道观?”

那老者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北峰光秃秃一片,实在没啥好瞧,你俩若不是要进观参拜,还能去哪儿呢?莫非真要去找床睡么?”说着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伍定远沉下脸来,心道:“今日是宁不凡退隐的日子,来宾都是武林中人。看这老人模样古怪,别是江充的手下,我可小心应付了。”他拉了艳婷的手,径道:“这位老丈,我们眼前有事要办,没时光与你多说,恕不奉陪了。”说着脚下一晃,便要带着艳婷离开。

那老者追了过去,道:“哎呀,大家一起进观,图个热闹,有啥不好呢?快随我走吧!”

伍定远听他高声叫嚷,可别把江充的手下引来了。他哼了一声,回过身来,森然道:“老丈到底有何指教?”说话间吸了一口真气,暗自戒备,伍定远此际功力通神,早非那个武艺低微的捕快,不过稍稍运功,身遭便出一股气流,竟令衣衫微微胀起,右手更是隐隐幻出一阵紫光,看来着实吓人。

那老者见他面色不善,连忙双手摇晃,惊道:“小老弟可别凶霸霸的。我只是来找人的,可没碍着你啊!”这话高声喊出,好似打雷一般,料来锦衣卫众人定会听到。

伍定远听他大喊大叫,定会引人过来,正要怒责,猛听后头有人喊道:“那里有人说话,咱们快过去看看!”伍定远回头去看,只见三五人快步奔来,来人身穿厂卫服色,却是安道京的手下来了。

伍定远嘿地一声,正要发怒,那老者嘻嘻一笑,道:“快快走吧。一会儿给人看到了,非要动手不可。”说着纵身跃起,一举翻上墙头,身法竟是十分灵便。

伍定远见他身怀武功,心下更感戒备。只是后头锦衣卫人众已然奔近,双方若要照面,定有麻烦生出,他叹息一声,搂住了艳婷的纤腰,提气一纵,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那墙头足足有三人高矮,伍定远手上抱着一人,不过轻轻一跳,身形尚且高过墙头数尺,竟似御风飞行一般。那老者坐在墙上看着,不由得满脸惊叹,脱口赞道:“好了得!这般轻功,不愧是天山来的!”

伍定远听他叫破自己的武功来历,霎时心中大震,便要出言喝问,艳婷手快,连忙掩住了他的嘴。那老者却只嘻嘻一笑,自行翻下墙头。

伍定远听那老者喊破自己的来历,如何不来逼问明白?他半空放脱艳婷,一个纵跃,已然拦在那老者身前,沉声道:“老丈刚才说什么来着?”他声音虽低,语气却是十分严厉。

那老者神色茫然,摇头道:“你干什么?咱什么都没说啊?”竟是一口否认。

伍定远见他赖皮,霎时高举右掌,脸上满布怒火,道:“你莫要戏耍我,你当我是好欺侮的么?”

艳婷怕他出手伤人,急忙拉住了,劝道:“这老丈不过多说了几句话,没什么恶意的,伍大爷可别为难他。”

伍定远情知对方绝非平常人,自己若不查个明白,定有后患。当下不去理会艳婷,冷冷地道:“老丈说明白,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知道我的来历?”说话间,满面都是杀气,只要那老者一个回答不慎,便有一场好打。

那老者搔了搔头,皱眉道:“好啦,你定要问,这就告诉你吧。咱姓刘,是个孤苦无依的老头儿,这样够了么?”

伍定远嘿地冷笑,道:“老丈如此敷衍于我,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么?”

那老者苦着脸道:“那你又要如何?想看我家的族谱么?可我放在家里,没给带出来啊!”

艳婷听了这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伍定远则是面色铁青,一时心念急转,却想不出哪位武林人物姓刘,却又长得这般形貌。

他正自猜疑,忽见大批火枪手往观内涌进,伍定远心下一凛,不知江充是否已与杨肃观等人打了起来。伍定远心悬同伴,顾不得那老头儿,脚下一点,便朝道观奔去。

那老者笑道:“看到江充的人马,你的劲儿就来啦!”

伍定远又是一惊,停步道:“你也知道江充!”

那老者笑道:“这江贼何等奸恶,天下有谁不识得他?”他口中说话,脚下却甚迅捷,霎时便已奔出数丈。

伍定远随那老者奔出,心下却是暗暗惊惧,寻思道:“这老者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像是样样都知道,却又说是姓刘,到底这人是何方神圣?”他潜心思索,竟尔忘了拉住艳婷,回头一看,却见艳婷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脚下丝毫不见慢了。

伍定远曾在天山见识过艳婷的轻功,此时看她身法轻盈,自不感讶异,便只含笑点头。艳婷见伍定远目中隐隐有着赞许之意,便也报以一笑。

不旋踵,三人已至道观后门,便各自跃上屋檐,从屋瓦悄声穿过。这三人都是轻功高明之辈,一路走去,未曾发出半点声响。行到一处檐角,却见那老者飞身下去,身影一闪,便已不见,想来下头定有入口。

伍定远心下一凛,知道这老者定与玉清观有些渊源,否则岂能如此熟悉地形?他不再多想,当下拉着艳婷,便学那老者下窜。两人身形飞下,果见眼前有处窗格,长宽尺许,当容身子穿过,便一前一后钻了进去。

甫进观内,二人方在屋梁站稳,猛见下头满是黑压压的人头,望之足有千人之数,忍不住都是一惊,转看那老者,却已不见踪影。艳婷低声道:“怎么办?咱们要跳下去么?”

伍定远摇了摇头,尚未打定主意,忽见一座匾额后探出手来,向两人轻挥数下,原来这老者隐身匾后,这才把身形藏得半点不露。

伍定远见那匾额十尺来长,上书“剑舞飞扬”四字,心下一喜:“这匾额如此巨大,倒是个藏身所在。”当即带着艳婷,便也躲了进去。

二人躲入匾额,缩在那老者身旁,伍定远见那老者笑吟吟的,心里只有无数话想问,正要开口,忽听一个声音喝道:“阁下只敢欺侮身无武功之人么?究竟敢不敢与我较量?”

伍定远听这声音好熟,忙探头去看,只见卓凌昭手按剑柄,盯着厅心一名高大男子。伍定远见卓凌昭模样甚是气脑,不由得暗暗诧异,心道:“这贼子无往不利,一向嚣张狂妄,怎会气成这模样?”

伍定远心下好奇,不知厅心那人是何方神圣,只想去看他的面貌,但他背对着自己,一时却看不到五官。

此时场内宾客不分老少贵贱,都在盯着那高大男子猛瞧。只见卓凌昭背后躲着一人,这人身穿蟒袍,面色铁青,正是江充。场边另有大批高手包围,数百火枪手举枪在肩,众人神态专注,都是如临大敌。

便在此时,那人忽然转过头来,却是朝匾额看来。伍定远见那人察觉自己,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心道:“原来是他到了,无怪这般势头。”

那人面貌苍老,却又一脸执拗,正是昔年有过一面之缘的方子敬。

那老者笑了笑,伸肘朝伍定远身上碰了碰,笑道:“不愧是剑王,三两下就察觉咱们来啦。”

当年白龙山匆匆拜见,之后自己便流落江湖,远赴他乡,中间不知发生了多少事情,现下自己非但成了京城的制使,还练成一身奇妙武功,伍定远想起昔年往事,不由得百感交集,竟是叹了口气。

梁上伍定远叹息不休,梁下卓凌昭却在连番搦战。只听他喝道:“方子敬!你身为剑术高手,江大人身无武功,你为何屡次出言威吓?放着卓某在这儿,过来比个高低吧!”

伍定远听卓凌昭出言挑战,心下一凛,急忙凝神去看。

那方子敬却无意动手,只笑了笑,道:“谁威吓他了?我只是想请他吃个芋头而已。”说着又摸出一个芋头,直朝江充扔去。江充吓了一大跳,便往罗摩什背后一缩。那芋头登时打中罗摩什的光头,落到了地下。

方子敬皱眉道:“这芋头栽种不易,可别糟蹋了。”说着便要上前捡拾。罗摩什大惊之下,急急把芋头捡了起来,跟着往安道京嘴里一塞。安道京怕方子敬生气,也不敢吐出,连皮吞落,三两口就吃完了。

方子敬微微一笑,道:“好吃么?”安道京满口食物,只有胡乱挥手,面色却是惨白,想来难吃得紧。

卓凌昭见他兀自戏耍旁人,登时怒火攻心,喝道:“你老是顾左右而言他,莫非是怕了卓某?”

方子敬回头看了他一眼,跟着淡淡一笑,道:“就算我怕好了。剑神武功天下第一,人品天下第屁,老夫自当甘拜下风。”说着拱手回座,竟把卓凌昭僵在当场,直是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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