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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状元-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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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燕在一旁笑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颉利摇摇头,笑道:”我太自信了,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三人都笑了起来。婉贞道:”葛织和乌尔日娜都很好,你可要好好待她们。“
”这是自然。不然,都学了你跑回去,我岂不真成了孤家寡人?“颉利站起身来,拍拍敕勒的背,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婉贞道:”颉利,明天一早你们就回程吧。我和赛燕在一起,不要紧了,前面就是汉军的地界了……“
颉利打断道:”不行!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你进到雁门关里,才回去。“他又笑道:”万一你又被谁掳了去,那人正好没妻妾,我岂不是颜面全无?“
婉贞知道他是在担心她,战乱刚定,世事难说。他却一定要调笑几句,婉贞也回敬道:”好,我回去就找找。看看颉利王如何才能颜面全失。“
”回去睡吧。“
”不忙。颉利,你愿不愿意听听我的事。“婉贞抬头看着他,微微笑着。
颉利一怔:”你……怎么……“
”公平么。“婉贞道,”你说了,我也要告诉你么。怎么样想听么?虽然你也能猜到很多。“
颉利笑着摇摇头,又重新坐了回去。
”十二年前,突汗之战时,汉军失利。朝中议论纷纷,更有要求临阵换将,陆尚书建言从祁州派援兵——这就是我父亲……“
摇曳的火光中,婉贞的思绪也越飘越远。和赛燕回到帐篷中休息。
静静地倾诉,婉贞这些年来第一次将自己的身世将给别人听,没有顾虑、没有恐惧,就像身体中的毒素被一丝一丝地抽出,心境也从压抑、烦躁,归为平静。
虽然心境很平和,但却难以沉稳入睡。躺在软塌上辗转反侧,朦胧之间,隐约见到有人影站在帐外。
婉贞醒了过来,仔细听着动静。
长长的一声叹息,婉贞认出,这是颉利。只听他轻声吟唱着曲调,婉贞仔细听时,确是那首李商隐的《无题》: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哼了一会儿,只见他摇了摇头,沉声笑着,换了一首突厥的歌谣:
”马儿啊,带着我和心爱的姑娘去远方,寻找着天堂一般的家园;马儿啊,快快走吧,虽然我也希望这旅程永不终结……“
他低沉的声音唱着悠远的调子,竟有一些哀伤的意味蕴含其中。婉贞听了,也不禁神伤默然。
第五十六章 气填胸兮谁识曲(下)
…
第二天,众人一早动身,在草原的朝阳中继续向南行去……
日移偏西,落霞满天的时候,马队站上了一个丘陵,远远望见雁门关的旗子在飘荡。
不约而同,众人停下了脚步,纷纷下马。
离别在即,相顾无言。
婉贞勉强笑了笑,说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王爷就此留步吧,前面就是雁门关了。“
颉利点点头道:”好。“
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婉贞一时语塞,半响道:”那,我走了。“
颉利微微点头,眼睛却看向了别处。
赛燕和婉贞牵着马就要向下走,忽然,听到颉利叫道:”婉贞,我在漠北的草原上等你回来。“
婉贞怔住,回首看到那人平整的嘴角微微上扬的笑。墨黑的发丝垂落在棱角分明的面颊旁,深褐色的眼睛透出温和回护之意。”你是我封过的宜家王妃,你是跟我一起走过草原沼泽、听到神的天籁的有缘人,不是吗?“
染满天边的红霞里,他高大挺拔的身姿一如同当初对峙之时那般气宇轩昂。
被掳突厥、协议合约、身世相诉、生死交心、更有月下策马,倾听那风中传送的大漠歌谣,一切忽然涌上心头,历历在目。”颉利,我这一去……“婉贞顿住,看着颉利走到她面前。
伸开双臂,他轻轻地拥住婉贞,”我等你,回来。“
他松开手,从怀中拿出一条链子,放在婉贞手中,”留个念想。“
婉贞仔细一看,是那日颉利给过的信物,那串孔雀石项链。
”这是你父汗的……我不能收……“
”拿着吧。这串项链从母亲离开我身边开始,保护我。我希望它以后能够保护你。“
”……好,谢谢。“
翻身上马,婉贞和赛燕快马扬鞭,驰向雁门关的城门。
婉贞略略回头,一切抛在身后,只看见那个人和红马屹立不动,隐入夕阳的红晕之中。
城门下,守城的将士见远远的几十匹战马立在对面的山丘之上,又有两人直奔城门,早派人禀报了当值的将军,先锋梁振业等人立时赶到城墙之上。
”来者何人?“
婉贞勒住骏马,朗声答道:”领户部侍郎兼平西军监察使李宛,返阵归营!“先有梁振业带兵来迎,后面连何尚书、陈玉泉、凌霄等人都出来了,众人寒暄一阵。忽然,城头上的守将叫道:”将军,那群突厥人还没走!“
众人心中一惊,婉贞更是连忙跑到城头,远远望去,那几十个人如同小黑点一般,可婉贞一眼便知道为首的那人正在看向这边。
看到她出现在城墙之上,颉利挥挥手,和身边的卫士一起掉转马头,策马徐行。
看着他们慢慢离开,婉贞手扶城墙,身上有些颤抖。
赛燕站在婉贞身边,见此情景,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枚漆黑的胡笳,放在嘴边幽幽地吹了起来。
众将也走上城墙,看到突厥人已经离去,不再担心。听了赛燕的曲调,精通音律的陈玉泉道:”《阳关三叠》,可惜悲了些。“
呜咽悠鸣地胡笳声中,婉贞依稀听到风声中吟唱着那无数离人之心:
”清和节当春,渭城朝雨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霜夜与霜晨。遄行,遄行,长途越渡关津,惆怅役此身。历苦辛,历苦辛,历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渭城朝雨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依依顾恋不忍离,泪滴沾巾,无复相辅仁。感怀,感怀,思君十二时辰。参商各一垠,谁相因,谁相因,谁可相因。日驰神,日驰神。
渭城朝雨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芳草遍如茵。旨酒,旨酒,未饮心先已醇。载驰,载驰,何日言旋辚?能酌几多巡!
千巡有尽,寸衷难泯,无尽的伤感。楚天湘水隔远滨,期早托鸿鳞。尺素巾,尺素巾,尺素频申如相亲,如相亲。噫!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闻雁来宾。“
第五十七章 日东月西兮徒相望 十六拍
…
春天的夜空,明朗如洗,草原上燃起了温暖的篝火,噼噼啪啪的火星从中蹦出来,与天边的繁星遥相呼应……
随意地躺在地上,远处有族人在烧烤今晚的食物。浓郁的肉香散发开来,伴着周围人们笑声和歌声,让人觉得天地之间异常的辽远和安宁。
腾格里之子北面王
勇武智慧的颉利汗
带给我们光明和荣耀
带给我们自由与力量
他将带领我们
翻过雪山和荒漠
来到属于我们自己的草原天堂
看那无际的沃土
腾格里的使者在空中自由翱翔……
”大王,都准备好了,请过来用餐吧。“乌尔日娜美丽的脸庞出现在他的上方,他微笑地眨眨眼,说道:”好,你先过去吧。乌尔日娜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轻声说道:“大王可是在想念宜家王妃?”
他听了,微眯起眼,仰望着晶莹浓郁的夜色,想起那人同色的黑发黑瞳:也许她也会在远方看着这片夜空。
“她这时会在做什么呢?”
“谁知道呢……竟然不愿做可敦,一定要跑回去当汉人的官吏,隐瞒着身份,每天辛劳,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吃饭,有没有休息。”乌尔日娜淡淡地说完,看着在一旁静默的颉利。
半响,颉利才说道:“是啊,真是个傻瓜。”
随即又沉静地笑道:“我怎么会爱上这么个傻瓜呢?”
“大王。”
“乌尔日娜,我明白。对你的爱怜和对葛织的敬爱都不会变的。但对她,是不同地。我不知道怎样形容这样的爱。她的智慧,她地美丽,她的善良。她地勇敢……这一切如同那颗转瞬即逝的明星。”颉利抬手指向天边,乌尔日娜看到了那划过天际的光线。心中蓦然想道:在这个男人心里,她的出现,虽然短暂,但确实燃烧了一道绚烂的火花,并且永久地留下了这道痕迹。
远处地营地里。又传来了阵阵歌声,大家唱得起劲,这时,“啾啾”的几声长鸣忽然响起。“是鹰,是苍鹰!”有人叫道,“腾格里的神使啊,请为我们赐福。”有年长的人吟诵着拜倒,向远处飞过的黑色雄鹰叩首。
你是草原上的雄鹰。
她曾凝视着他,这样说着。
你要驰骋在宽广的草原上。翱翔在辽阔的天空中。……不要束缚在这里,因为你是草原之鹰。
胸膛里莫名的热起来,不同于之前地征战厮杀。这是开拓和期望的热忱。
“乌尔日娜,我决定了。漠北王室的图腾就定为鹰。”
“好。”
“回去后。就册封你和葛织为东西可敦吧。”颉利站起身“大王……”
颉利握住乌尔日娜地手。温暖宽大的手掌让乌尔日娜莫名地心安。
能呆在这个人身边就好。
“回去吧,葛织在等我们。”经几天了。先是向左帅禀报事情经过,又向朝中递交报表,等待发落——毕竟失手被俘、被困突厥,自己有责任,所幸,皇上已经废除了降兵罪,否则可能还会有杀身之祸。左帅安慰她耐心等待,朝中不会太难为地。
这天夜里,婉贞披着长袍,独自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自斟了一杯塞外地烧刀子酒,慢慢地喝着。
酒,是梁振业送来的。见了婉贞回来,梁振业、马天赐、还有凌霄等人都很是欣慰。本来孟昌还要摆酒接风洗尘的,婉贞因为还在检查阶段,推辞了。如今,婉贞每日帮何尚书整理有关突厥风貌的文卷。何志也是两榜出身,性喜文华,见国中对于突厥等塞外之地的文卷少之又少,便想利用这次出使的机会收集突厥风貌的典籍,自己也可以编写。但由于时日尚短而又逢突厥王逝世、众王子夺位,动荡不安,更不要说着手编写典籍。只好遗憾而归。
而婉贞利用养病时日,抄写整理了相当一部分突厥文献,颉利又送了一些。婉贞尚不得复职,两人一拍即合,婉贞便帮助撰写文卷。何志看了写好的文章,也不禁点头称赞。
月光洒在酒杯里,婉贞又喝了几口,已然有些头晕。这酒真烈,倒真是那些男人们喝的,颉利也曾给过她突厥的奶酒,润口舒爽,比这个温和得多。
但是颉利自己并不喝,不知道他喝的是什么酒,有多烈?现在到想知道了,婉贞不禁觉得好笑。
把玩着精致的玉杯,婉贞也摇摇头。不对,这本不应用酒器,不应用这么小的酒杯禁锢住。最起码换个黑漆骨陶大碗。满满地一碗,一干而尽,那酒就像火苗一样,一路烧到脚后跟,让人全身都暖呼呼的。再豪爽些的,便直接抱起酒坛子,仰头倾泻,把全身的愤懑烦恼一股脑儿的冲掉……
“干嘛一个人喝酒?”赛燕忽然从角门转了进来,一手接过酒杯,放在唇边一抿,“呵,还是这么烈的酒!”
婉贞笑着,心里有些欢快了,这样一个人适时地闯进来正好打断了自己越来越深沉的思绪,却也不见得是坏事。
赛燕探过头,狡黠地探究眼神,“我猜猜看,是不是在想那个突厥王爷啊?”
婉贞笑意更浓,故意爽快地说道:“没错,是在想。”
“哎?”赛燕略带惊疑地摇摇头:“真没想到,原来你还有这心思!”
“我不能有吗?”
赛燕笑道:“不是不能有,只是觉得不太像。罢了,还是不说了,万一我梁大哥听到,那还不又多了一个伤心人?”
“我为什么伤心啊?”外面话音未落,梁振业从外面走进来。
赛燕吃了一惊,佯装嗔怒道:“梁大哥,你怎么在外面偷听?”
“我是光明正大地听到了。这不,听了不懂赶紧进来问。”梁振业似笑非笑地道,“快说,到底我怎么是伤心人?”
婉贞瞥了赛燕一眼,不动声色地淡淡笑道:“这丫头口没遮拦。不过,相逢总是缘分,别离难免惆怅。突厥这一次,那位颉利王不计前嫌,给了很多照顾,确是一位知己。”
梁振业半信半疑地望着婉贞,后者不在意地坐在那里,依旧饮着恰如其名的烈酒,口中还要盘算着:“下次试试梨花白,梁兄可有兴致?”
“好,一定奉陪。”
婉贞不再言语,心里想的却是那舒爽可口的奶酒。
酒无优劣,但凭兴致。青风圆月,纵使再见无期,共高山流水,千里同赏婵娟
第五十八章 去时怀土兮心无绪 十七拍
…
十日后,朝廷的诏书到了:“……虽行为不慎,被掳敌营,但倾力于和谈,促成两军和约,功过相抵,暂复原位……待班师回京后再加定夺。”
婉贞放下心来,重回原位。要是在前朝,恐怕仕途就毁于一旦,身家性命也堪忧。降兵罪才废除了两年,仍不得小觑。婉贞不禁想起离京前和皇上的一番话。“对国家来说,活着的人远比死去的更加重要。朕不希望卿等不分青红皂白地去送死。”
“答应朕,好好保重自己。”
像是有先见之明一般的,婉贞耳旁又想起当日的对话。年轻帝王俊美决然的面孔浮现在脑海当中,自己在朝中向来受人非议,此次能够有惊无险,恐怕陛下暗中也有所回护吧。婉贞想到这里,下了决心,事情不能再拖。
“德云,帮我约梁将军,就说午时之后一起到郊外打猎。”婉贞吩咐身边的德云。因为左帅身体已无大碍了,德云又见婉贞拖着伤病的身体从突厥回来,便留在她身边,几天了都寸步不离。
德云皱皱眉,道:“您身体还没好全,不要急着演武。怎么想这个时候去狩猎了?”
婉贞笑道:“只是个说法而已。我找梁振业有要是商谈。”
“那就让他过来,在屋里谈呗。大老远跑出去做什么?外面又有风。”
婉贞摇头道:“傻子,隔墙还怕有耳呢。你不放心就跟着。”振业和婉贞骑着两匹马,都是一身猎装,带着弓箭。从城门出了去,没有带随从。
来到郊外,眼前是一马平川的原野。已是绿草如茵,野花遍地的景象。当日的激战似乎已经烟消云淡。不再是那黄沙扬血的景象。
梁振业停下马,道:“特意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吧?”
婉贞道:“你怎么知道?”
梁振业笑笑道:“以你地性子怎么会突然出来打猎?之前怎么叫你,你都不肯动身。想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来到外面最安全了,你看这望不到边的草原上。连个藏人地地方也没有,我们的话谁也偷听不到了。这是你地本意吧。”
婉贞笑道:“梁兄果然高明,在下一点小把戏,瞒不过你。”
梁振业道:“不,这是个高明的法子,又不怕隔墙有耳。你是可以谋大事的人。”
“不敢当。”婉贞低头想了想,从怀中取出当日颉利从祭堂里拿出来的密信,这几日她一直贴身带在身上,连德云都没告诉。但是。现在伸手递给了梁振业。
梁振业看了半响:“这是……这从何而来?”声音有些颤抖,隐隐能觉得压在其中的愤怒。
婉贞沉静道:“突厥保存地史料,我向颉利王要来的。”
“当年原来发生了这种事!”梁振业恨恨地说道。
婉贞叹了口气:“我不知该如何和你讲起。只好给你看信了。现在你我都知道了这回事,但要只凭着这几封书信就要扳倒他们。可是异想天开。便是要和你商量。要如何做,才能在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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