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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蜜沉沉烬如霜 大结局加篇外-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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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是为了她出了手,然则,不过点到即止。”仍旧是往日流水溅玉的声音,只是益发地掏空一般无平无仄,“而母亲,却是为了什么下此狠手置锦觅于死境?”

“让开。”凤凰的言语冷静得骇人。

“你!……”天后倒抽了一口气,像是气到了极至,“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就是这般与你母亲说话的?!何况此女幺蛾甚多,孰知她是否诈死?”

我一惊,本欲借诈死逃过此劫,若这恶毒多疑的天后恐我诈死再补上一掌,那可真真一命呜呼了。果然流年不利,我正作如是想,便听头顶天后冷哼道:“便是死了,这尸身又留有何用?”一股业火灼热再次压迫向我。

凤凰却无答言。只觉着周遭气流有变,少顷,却是飞沙走石,狂风大作,未睁开眼,我却仿佛看见凤凰发丝纷飞袍裾张扬立于风眼正中,冷面垂目双手渐拢,薄唇紧抿,舌尖有咒,仅须臾,那咒语便携着刺目金光,仿若挣脱暗夜的第一道旭日芒荆飞射向天后。

天后大概从未料到凤凰会真对她出手,觉察头顶气息,她正疾疾收回业火,筑起结界抵御,与此同时,不晓得是本能或是为自己的儿子所激怒,竟击出一掌相迎。

虽察此掌力不足伤害其亲子凤凰,我却心中一坠,左肩袭来一阵莫名的切肤之痛,脑中一瞬之间白茫茫一片。

“荼姚!……”凤凰与天后两相斗法,强大的灵力铿锵撞击声中突兀插入一个低沉的声线,似乎不可置信,又似乎失望至极。不是别人,正是天帝。

天后想来分神大惊,只听“砰!”地一声闷响,不知被何人厚重法力所击,身子弹飞开来。我嗅到一缕润湿的水汽。

与此同时,我诈死僵硬的身子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冰凉彻骨的手轻柔地抚上了我的脸,小心翼翼,梦呓一般,“觅儿……觅儿……”似有什么决堤而出,分崩离析。

唔呀,是水神爹爹,身边似乎凤凰亦靠了近来,只是气息紊乱错杂,不言不语。

周遭似乎还有一人体息,均匀纾缓、淡雅绵长,我正揣测何人,便听他开口道:“仙上莫急,形未灭,且时辰不长,魂魄应未散尽,况,我知晓觅儿有一……”似琢磨了片刻,终是用沉默淹没了后半句未尽之言。原来是小鱼仙倌,只是,怎地呼啦啦一下子人突然聚得这般齐全?

一滴、两滴、三滴,有三颗沁凉的水珠滑落我的颊畔,其中一滴落在了我的唇上,顺着唇间缝隙渗入口中,饶是我口中血腥正浓,舌尖也尝到了淡淡的咸涩,不晓得何人竟为我落了泪,虽然总共只有三滴,却叫我心中生出一丝不合时宜的欢欣,自己亦觉着怪异。

正犹豫是否要继续诈死,忽闻静默了许久的天帝沉声开口:“这么多年,我一直告诉自己,你只是脾气急了些,言语不饶人,心地绝不坏……若非今日润玉收到下界作乱急报急急将我唤回,若非亲眼目睹……不曾想,你竟这般心狠手辣!荼姚,你已身作天界至尊,还有甚不足,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被爹爹打开的天后想来伤势不轻,只嗅得她咳出一口鲜血,笑了一声,好不凄风惨雨,倒像上一刻被业火焚烧的不是我倒是她一般。

“陛下问我为什么,呵呵,我亦想知晓是为了什么……天后至尊之位又如何?我可曾须臾入过陛下之心?荼姚虽为神,却同普天下女子别无二般,要的不过是一份全心全意而已……而陛下……眼中除了那个人,可曾看见过一星半点其他人?”天后自嘲一笑,“连那般卑微低下的一只红鲤精,只因有个和那人相似的背影,陛下居然都施舍了一年之久的垂怜!……陛下可曾想过我?可曾想过一个作妻子的感触……可曾体会得到那种用目光时时追随一双永远看不见你的眼睛的悲哀?”

“母亲……”是凤凰的声音,透着悲凉淡淡。

天后被他一唤却突然语调狰狞起来,“锦觅这个小妖孽!完全是那人形容再生!本神定要除了她!不能再让她像当年梓芬一般为祸天界迷乱众人心!”

爹爹本来正运气为我护体救心脉,此刻却忽然将我的“尸身” 轻柔移入了小鱼仙倌的怀中,仅嘱咐了一句:“为觅儿护住魂魄。”

“是。”小鱼仙倌接过我,运起真气罩住我的三魂六魄,他的气息绵密温和,入我体内只不过转瞬,便叫我一下觉着胸口不那么疼痛了。

“弑吾爱,戮吾女!此仇不共戴天!”爹爹语调森冷,杀机毕现。须臾之间,寒冰凛冽,大雪铺天盖地纷飞而来,听得爹爹三掌连推,掌风横扫,从不知晓那个慈悲在怀却淡漠天下万物的爹爹会有这般怒火滔天的时刻,我一时愣了。

不想三掌势出,除了一声天后胸口发出的痛鸣,紧接着听见的却是凤凰的一声闷哼。

我胸骨一抽,睁开了眼睛,但见凤凰胸口赫然插着两片晶莹剔透的雪花,溢出的血水正慢慢将其浸染,宛若日出江花,胜火凄美……青白的薄唇坚持着最后的翕合,“仙上……咳……仙上之仇旭凤愿代母受之……只求留我母亲性命……” 

“觅儿……”只觉着耳中嗡嗡,小鱼仙倌在我耳旁说了些什么我浑然不晓。

“旭凤!”天帝施法震出那两片血色霜花,将耗尽气力阖眼昏过去的凤凰伸手拖住,睚眦怒视倒于一旁的天后,“梓芬竟是为你所害?!”低沉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来人!将天后押入毗娑牢狱!削去后位,永生不得再入神籍!”





第五十一章

“锦觅……”

“锦觅。”

“锦觅?”

“锦觅!”

翰墨入水,大团大团稠得化不开的浓重之中,总有一人模糊的影像挥之不去,各式表情走马灯一般地轮番交替,时而冷漠倨傲,时而哭笑不得,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哀伤疏离。纵使语调变换,念白却不变,自始至终只有我的名讳锦觅二字。待我每每欲看清此人面容时,那些影子便迅速消散开来,踪迹难寻……

“觅儿,觅儿。”有人轻拍我的面颊,我倏地睁开眼,大汗淋漓,后背布帛粘腻贴身,胸口尚且怦怦起伏,气息不定。

“可是又梦魇了?”水神爹爹清凉的手抚过我的额际,带来一阵轻风,身上那汗津津的燥热之感登时褪去。

“莫怕莫怕,爹爹就在你身边。”爹爹坐在床沿倾身揽住我的肩背,哄三岁娃娃一般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我,动作简单,却有效地纾缓了我的不适。

自从我被天后用业火大伤心肺,诈死又诈尸之后,连日以来便是爹爹这般衣不解带地照拂我,煎药送服亦从不假他人之手,日日我从睡梦中惊醒也总是爹爹不厌其烦地安抚我。我精神气色稍好的时候,爹爹便准许小鱼仙倌过来陪伴我,每每前来,小鱼仙倌便温和地握着我的手,输些调理凝神的真气于我,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临走时也总是不舍地一步三回首。二十四位芳主亦来探过数次,脸色极是难看。甚至有一回,看门仙侍报说天帝同月下仙人一并来瞧我,爹爹却以“小女体匮神乏”为由给回绝了。

这些于我,是全然新鲜陌生的体验,过去在水镜之中,我偶尔也会因修炼岔个气走个火什么的身体病弱上几日,老胡却总是在我复原多日之后,方才后知后觉地端详我蜡黄的面色,送些文不对题的安神催眠的草药来。而最近一回岔气则是借住在姻缘府里月下仙人给我送了一屋子春宫图当夜,翌日,狐狸仙瞅着我黑重的眼眶,欢天喜地道:“觅儿昨夜没睡好?可是被那些春宫图闹得春心萌动了?甚好甚好。”拊掌笑得一脸喟足,语重心长拖了我的手道:“思春可强筋健骨益寿延年。”虽然我还没来得及看他那些所谓的秘藏珍版之图,不过也不好打断他这番手舞足蹈的喜庆,便从善如流地默认了。

是以,我草芥一般自生自灭了四千余年,倒也十分地习惯滋润,并不觉着有何不妥当,这回多了个水神爹爹,多了个未婚夫婿将我轻拿轻放捧在手心悉心呵护,新鲜之余难免生出些其实死一死也不错,不妨多死几次的感触。

眼见着我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渐渐恢复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梦魇却一日未断,那看不清的影子但凡我一沾枕便盘桓入梦,不知是何缘由。

今日爹爹喂我吃过药汤后,递与我一柄利器,状似柳叶,细长锋薄,双面开刃,寒光凛凛,细细一看却剔透晶莹。

“此刃乃翊圣玄冰所制,锻造之时,我已将体内半数修为尽炼其中,觅儿将它随身带着,如若再遇歹人也好有个防身之物。”

半数修为?!

爹爹说的举重若轻,而我却瞠目结舌,爹爹为了护我周全,竟不惜将自己的半数修为舍弃!难怪爹爹近日脸色惨白,连往日那点淡淡的血色都没了踪影,一次性失了这许多灵力定是叫爹爹元气大伤,说不定连元神也伤了一些……

“爹爹,将来,觅儿一定好好孝顺你。”怔怔半日,我也不晓得说什么好,只盼着自己来日修入仙籍后可报答水神爹爹。

“傻孩子。”爹爹摸了摸我的额顶,笑的恬淡清雅。

入夜,爹爹终于在我的劝诫下回去修养生息了,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将那柳叶冰刃贴身放置后,从枕下摸出一个金灿灿的据说也可以防身的物什,对着烛火看了半日,喏,就是凤凰的那根金贵的寰谛凤翎。不晓得这鸟儿现下如何,来来往往探望之人都不曾提起过,我也不便打探,而爹爹府中也是男子仙侍居多,几乎见不到喜好闲磕牙的仙娥,故而我受伤至今全然不晓得凤凰那日受的伤好是没好。

琢磨了一下,于情于理似乎我都应当去瞧一瞧他。

立在栖梧宫门前站了一会儿,我决定,还是不要让看门的仙侍通报了,我那日嗓子受了些伤现下说话还有些疼,费唇舌通报自然不若翻墙来得便当。我在栖梧宫做了百年书童,这里的地形再熟悉不过了,找了个结界交接的薄弱处,从上面直接翻了进去,一路抄近道到了凤凰寝殿外面。

我巴着窗棂向里面看了看,但见蒙昧的光影里帷幔重重曳地,凤凰闭目拧眉平躺在榻上,双手交叠放于腹上,指尖泛白,指节微微曲起似乎想要抓住什么,脸庞瘦了一圈,清减了许多,陷在一迭厚软的云衾锦被之中,竟有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之感,叫人生出一丝想保护他的错觉。

正欲推门入内,我方才看清床畔还坐了个人,不由停住了脚步。

那人背对着我,身形窈窕,手上握了块丝帕正轻柔地撩开凤凰的额发,为他拭去额间沁出的细密汗珠。

不是别人,正是鸟族的穗禾公主。

更深露重,似乎怕凤凰着凉,她细心地伸手将凤凰露在外面的双手放入被中,末了,还替凤凰掖了掖下颌处的背角,再体贴周全不过。

蓦地,睡梦中的凤凰突然伸手,一把抓住穗禾的右手,想来力道惊人,听得穗禾闷痛一哼。凤凰上下唇微微翕合,不晓得说了句什么,但见那穗禾背脊一僵,似乎怔了怔,不过只是短促瞬间却又恢复了,任由凤凰握着她的手,还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覆上凤凰的手背,来回摩挲,凤凰松开了拧紧的眉头。

片刻之后,穗禾说了句话,然后,俯下身子……

双唇相贴。

良久……

我揉了揉眼睛,看得真真切切地有些不清晰,凤凰动了一下,想是早醒了。

穗禾俯身前说的那句话我听得真切,她说:“我亦欢喜你,旭凤。”

我沿着原路翻墙出去,在栖梧宫门前绵延不见尽头的长阶上托腮坐了许久,抬头看月,觉得今日夜太黑了,月光有些刺眼。

睡意尚无,此时天地之间尚且醒着的不晓得还有几个,但有一人一定还未入眠。

黑沉沉的夜色里,璇玑宫外墨林之中,润玉仙倌闲闲半卧在一席竹榻上,右手半扶脑侧,手肘撑榻,左手握了册卷轴,萤虫为灯,半明半灭,轻盈飞舞在四周。

“觅儿?”小鱼仙倌支起身,“你怎么来了?夜里凉,你大病初愈怎么便赤脚外出?”他抛开手上竹简,迎了上来,口中颇有几分责怪。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走得泛红的足尖,讷讷地动了动脚趾,这才发现自己没穿鞋,不晓得是出门便忘了穿还是半路给蹬掉的。还未想明白,下一刻身子忽地一轻,却是小鱼仙倌将我横抱了起来,我骇了一下,片刻之后,他已将我放在竹榻上。

我在榻沿上楞楞坐着,任由小鱼仙倌抓了我的双足在掌心一番活血搓揉,最后,索性将我的脚握着放入胸口,也不嫌一路走来沾了腌臜。

“怎么了呢?”小鱼仙倌望着我,循循善诱。

脚上暖和了许多,我清了清伤后有些疼痛的嗓子,回了句答非所问的话,“小鱼仙倌和多少仙娥有过肌肤之亲呢?”





第五十二章

“小鱼仙倌和多少仙娥有过肌肤之亲呢?”我坐在竹榻上咬了咬唇认真看着单膝半蹲于我面前的夜神。

小鱼仙倌手上一顿,月色照得腮上一抹红色晕染开来,他转头咳了一下,继而温和地回视我,“肌肤相亲之事非同儿戏,若非天地为证父母高堂前行拜之夫妻则万不可行此周公之礼。润玉非轻佻之徒,既定下与觅儿婚契,又如何会与别他仙娥有半分肌肤相亲?唯盼得下月初八将觅儿迎入璇玑宫中,从此夫妻二人如鹣如鲽琴瑟万年。”

我一怔,照小鱼仙倌这般说法,莫非竟是只有婚配男女才可双修?凤凰与我无婚配之约却行了双修之事,如此说来倒是个轻佻之徒?但扑哧君却说举凡一男一女便可双修,月下仙人仅说过双修可阴阳调和。显然三人说法不尽相同,我一时难免有些混乱,莫衷一是。

小鱼仙倌细细看了看我,淡定道:“觅儿缘何有此一问?可是润玉有何做得不周全之处?”

凤凰似乎与穗禾也并无婚配,我忽地忆起适才在栖梧宫所见一幕,皱了皱眉,看着小鱼仙倌比泉水还干净的眼睛,道:“你很好,比很好还要好。我是来陪你看月亮的,方才不过随便问问。”

小鱼仙倌柔和地笑开,淡入清风。继而起身坐到我身旁倾身揽着我的背,俯首吻住我,夜幕一样柔滑的触感枫糖般化在唇瓣上,约摸一支长调诗余的时间方才移开,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鼻尖擦了擦我的鼻尖,一声低低的喟叹若有似无,既而往后一仰双手撑榻与我比肩而坐,抬头望着月色弥漫的天空,笑道:“今日方知月色未必清冷。”

夜凉如水,小小的萤虫三三两两绕飞在我们周围,提着灯笼,偶或窃窃私喁,有声胜无声益发显得夜深静谧,我的眼皮有些沉,打了个哈欠,倚着小鱼仙倌的臂膀安稳入梦……

黎明破晓昴日星官与夜神换值时分,我方才睡饱醒来。暗林外小鱼仙倌与昴日星官寒暄毕后便送我回洛湘府。

目送将我送返的小鱼仙倌堪堪腾云离去,我刚推出一裂门缝,便见得院内一群仙侍手足无措围在墙角一隅,人群中央有个绿油油的影子涕泗横流正攀着门柱子在嚎啕:“我的心肝觅儿诶!我天天盼夜夜盼,只盼见你一面聊慰相思之情,岂料却盼来了你香消玉殒的噩耗!谁也莫要阻拦!我这就殉情追随觅儿去!以死明志!”说着作势便要以头撞柱,声势浩荡。

唔,我分辨了一下,正是许久不见的扑哧君。

“谁说觅儿死了?”水神爹爹沉着脸从内厅步出,看着扑哧君,眉头紧皱似乎十分头疼。

“没死为何仙上不让我见?”扑哧君抱着柱子不撒手,鼻涕眼泪倒是立马停了,收放自如得紧。

“觅儿已婚配夜神,望彦佑君莫要在此胡乱言语,坏了觅儿清誉。”爹爹冷冷出声,显是有些动气了。

“水神仙上如此说就不近人情了,觅儿有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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