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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眠-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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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的火光腾腾,兰西的意识随著雅各追来塞给她的小手枪,直坠冰冷地面。

她错愕地跪坐在雅各身侧,倒卧血泊之中的他看起来,沭目惊心。

“雅各……雅各……”她采了下他微弱的鼻息,小心将他昏迷的脸庞捧起,放在膝盖,脑子全白地轻轻呼唤他:“雅各……雅各……”别吓她……别吓她……

“莲冬怎么了?”一个低浑有力的嗓门,随著杂遝的脚步声而来。

“报告老太爷,兰小姐挺身相护,少爷只是手臂擦伤,人无恙。”

“老太爷,警察快到了,我们是否先将少爷和雅各先生送去医院?”

老人家手拄拐杖,看也不看伤者,转身上车。“不是姬家子孙,各安天命。”

什么……兰西惊恐失措的目光,在听出姬家老太爷有意弃雅各生死于不顾时,瞬间汇聚成致命的死光。这些有钱人!把人命当什么了!

当成什么了!

轻柔放下不省人事的雅各,兰西惊慌的面色一整,她面无表情,伸出手指头在雅各腹间不断涌落的血泉沾了一下,血染的指头先在雅各僵白的上唇划出一道红痕,而後,她在自己的下唇瓣也划上同样的一道。

俯身将自己的血唇印上雅各的唇,完成某项重要仪式之後,兰西抓起手枪,单手撑地,一跃而起就疾步往前冲,排开姬家反应不弱的随扈,抽出贴身匕首!

“别人的命,你耍弄得很开心吗?老头子!”兰西蹲踞在姬莲冬脸侧,脸上沾了雅各的血,吐息平稳,表情冰冷地笑睨救护车外一众脸色发绿的护卫。“容我插个队,你家少爷的命等一等,雅各优先。”

“小女孩,你在威胁我?”姬老太爷移步到救护车外,威仪十足地望著车内的兰西,她握住匕首站在他爱孙头上,刀尖直抵姬莲冬娇贵的颈项。

“我已经做到这样,你还看不出来我在威胁你?雅各优先。”兰西懒得跟他废话。“雅各没命,你宝贝孙子就得死。我重申最後一次,雅各优先。”

“老太爷……”

姬家老太爷抬臂一挥,姬家安全部门的大头头即刻噤声,不敢僭越进言。

“小女孩,莲冬也是你重要的朋友,你这几日苦心训练他是为了什么?你要想清楚值不值得这么做。”

“朋友?那是你一厢情愿的说法。”兰西深觉可笑。“战场上只有敌我,没有朋友。不能站在我这边,他就是我的敌人。”

“你不怕我杀了你的同伴?”姬家老太爷尾音一落,团团包围住雅各的数名孔武大汉,立刻拔刀横架在他脖子上。

兰西不为所动,冷笑著拉回死寂眸光。

“老头子,要赌赌看你的孙子和雅各哪一个先断气吗?这不是人质挟劫事件,我没耐性跟你谈判,你最好不要延误雅各就医的时间,这么做不是耗损他的性命,我保证,你是在降低令孙存活的机率。”脸上冷漾不顾一切的笑,与姬家太上皇四目交接的同时,兰西持刀的臂也往下压,以行动表示她绝无半句虚言。

现场的气氛僵凝在惊悚窒人的死寂当中。

“兰小姐,请你冷静点。”

“冷静?我的手有在发抖吗?”兰西柔柔发笑,艳容上的媚笑转瞬寒气逼人,持住与姬家老太爷凛然对望的眼神,眸光坚定不移,语气夹带一丝鄙夷:“我以为,完全泯灭人性是不可能的事,现在发现一点都不困难,只要遇对人。”

“你没有读过书吗?小女孩,跟长辈说话不可以直视长辈的眼睛。”

“你书念多了,想必听过“因人而异”这句话,你这种长辈,不配。”

姬家老太爷霍然转身上车前,老眼绽动满意精光,瞥了下安全室大头头。

中年男子心领神会,示意属下将雅各救上车,直趋“姬氏医院”。

※※※※※※※※

目送雅各孤单单地消失在甬道左边的手术房,兰西唯一稍露情感的眸光在拉回姬莲冬脸上时,沉回一片死水。

姬莲冬被推进与雅各对门的手术房,里面一样有一团医疗团队待命,姬家老太爷亲自坐阵指挥,身旁各立有安全部门的大头头与二头头。手术房内,除了带队的院长与一位老医师老神在在,其他医护人员像惊弓之鸟,个个脸色吓白。

仔细检查後,院长向老太爷报告小少主仅是皮肉伤,人并无大碍,由各科菁英组成的医疗团队才就地解散回各自的工作岗位,手术室内只剩以目光对峙的一老一少,以及两名忠心护主的属下。

两个小时过去,这段期间唯有院长亲自进来禀报雅各的手术进行顺利,手术约在一个小时後结束,手术室又回复一大一小干瞪眼的死寂状态。

姬家老太爷见对方虽然只是个二十六岁的丫头片子,倔强程度却不下于他这个年近八旬的老人家。四个钟头下来,她握刀的手劲没有软下半丝,表示这娃儿不是空口说白话,她真有点本事,胆识也佳,遇事沉著又懂得聪明应变……

老太爷将两名属下挥出去当门神,不许任何人擅自闯入。

“我答应你放过那小子。”老人家一开口,僵局破解,长达四个小时的意志赛,输赢立判。“你满意了,针对莲冬的武装可以解除了?”

“抱歉,你信不过我,我同样不信任这里的任何人,尤其是你。”兰西一口回绝,不意外看见姬家老太爷恼羞成怒。“你已经把我对姬家人的信任摧毁得一干二净,破坏容易、建设难,在雅各离开手术室之前,我不会离开半步。”

“你说话很不客气,小女孩。离开手术室之後,要动手脚我一样可以。”

“你不会以为我跟你僵持这么久,是为了和你谈心吧?”兰西冷冰冰地笑哼一声,“我抵住令孙的刀子没移动半寸吧?老头子。把人的复仇意念全部激发出来,是很危险的行为,想解决雅各这心头大患,方法只有一个,连根拔除。”

“把你这个根,连带收拾掉吗?”

“很遗憾,你没得选择。”兰西捉捕到姬莲冬睫毛在动,似乎在憋著笑。“我不晓得你和雅各之间过节多深,急得你不惜趁人之危。身为姬氏王朝的创建人”即使退休,也能将毕生心血运筹帷幄于股掌之中,我以为你是器宇不凡的一号人物。”

“有指教你爽快说出来,不要为难老人家不中用的脑子。”

彷佛就等他这句话,兰西眼神倏冷地接口:“我瞧不起你今日所为,老头子。”

被一个不到他三分之一岁数的奶娃儿彻底羞辱,姬老太爷不怒,反而欣赏起胆识过人的小女孩。“你对孤傲小子的个性了解多少,小女孩?那小子做事不留余地,他杀了我孙子,我替我的孩子讨回一次公道,不为过吧?”

“雅各没有杀害姬家子孙,你记错人了。”兰西断然推翻老太爷可笑的藉口。

“每个家族都有不为人知的秘辛,台面上没动到,动到台面下的,一样让老人家伤心。”

他的话语重心长,令兰西不期然忆及她第一天到姬家报到时,老头子亲自接见她,迫不及待询问的一句话——“喜欢剥人皮的变态小杀手,是你台面下的子孙?所以你问我他死之前说了什么。”兰西看老太爷流露赞赏眸色,她却一点也不觉得被这种人恭维值得放炮庆祝。“五千万美金,其实是贵家族被勒索的吧?”

英国军方去年遗失一批精密武器,这批军火後来辗转落入俄国黑帮大佬手中。

五千万美元是订金也是诱饵,用来追查军火去向。

去年下半年开始,俄国佬与车臣反政府军激进派的领袖密集碰面,次数频繁。这批军火弹药杀伤力惊人,一旦卖入车臣,将引发英、俄两国关系紧张,而,受害最深的当属无辜的老百姓。英国当局眼看事态严重,几次派人卧底失败後,白金汉宫更高无上的老太太一声令下,贵为皇室成员的老布便秘密接手这桩棘手的军火失窃案。

爱国心驱使下,老布不惜动员所有部属,兵分多路追查了半年。

年初时,失窃的军火首先被循线偷回来,她和大猫则负责将已经预付的五千万美金追回;这笔钱是老布“宣称”由于时间迫在眉睫,他自掏腰包先垫的。

原本易如反掌的追钱任务,在俄国小杀手突然窝里反将五千万美金盗走後,情势变得复杂起来,雅各的中途介入更是复杂的关键点。由他出面捉人,表示老布有意“技术性除害”,不留活口,这几乎已是一种不成文的默契。

被雅各逮获的人,几乎九成以上活不到回国受审。

小杀手死了,背後主谋俄国佬却奇迹式躲过雅各无情的猎杀,可见,雅各比他们任何人早一步知道这桩军火案,根本只是两只老狐狸要著他们玩的烂幌子!

英国海军的确有一批精密武器被盗,否则,老布逃不过被精明属下“起义”的命运;他的“族谱国际安全顾问公司”毕竟只网罗世界一流好手为他效命,而,顶尖好手的脾气大都有棱有角,很难惹。这是借刀杀人之计。

“俄国佬到台湾来,不仅想找回被令孙偷走的五千万美金,也是来勒索贵家族,阁下才会如临大敌吧?除了你台面上的子孙,其他人在你眼里都不是人吗?!”兰西忿怒不已,“你把我们当成姬家子孙的防火墙!”

看小女孩心中的怒火并未影响到她持刀的臂劲,姬老太爷激赏万分。

“钱找回来了,那孩子把钱藏在基隆,你提供的方位是那孩子的出生地。”对于家族的丑闻老太爷言尽于此,不愿多谈。“两成是酬金,会汇入你户头。”

“钱帮我捐给我指定的孤儿院,这种钱,我拿不起。”兰西不肯就此罢休,态度挑衅:“令孙死前还说了一句话,我没告诉你。我永远不会告诉你!话别说得太好听,你真要这个孙儿吗?伤心?何必假慈悲!”难怪她当时觉得不对劲,小杀手死前是用中文在吟唱。

“人死了,说过什么话重要吗?你小看我了,小娃儿。”姬老太爷听到敲门声,示意外面人的进来,雨名长相俊逸的年轻男子匆匆迈入,老太爷敲了下拐杖让浮躁的後生静待片刻。“年轻人血气方刚,不能深刻体会牵一发动全身的残酷,那可是全军覆灭呀,小女孩。手心手背都是肉,局部割舍、全盘腐烂,你选择哪一种?当你必须以大局为重,两权相害时你怎么拿王意呀?哼,你这小女娃放肆归放肆,对同僚忠贞不二,倒有几分魄力,我中意你当我孙媳妇。”

“我不中意你当我老太爷。”兰西厌恶极了。

被打回票的姬老太爷笑声雄浑,听完後辈附耳报告後,起身往门外去。

“我和顽劣小子的帐一笔勾销。我家小孙子欠你一命,姬家人铭记于心,你随时可以回来要。”手术房的自动门在老人家身後滑上。“莲冬,你可以起来了。”

门关上後,手术室传来娇贵无比的一叹。

“兰西,你刀子可以拿开了,本少爷流血了。”听得很尽兴的姬家少爷伸了下懒腰。“我家不为人知的内幕真是多,今天那些老外是要杀本少爷的吗?”

兰西收起刀子,看他乐在其中。“姬莲冬,你根本没昏迷吧?”

“你可以说我小睡了一下,在刚开始,那些该死粗暴的家伙撞到我的时候。”姬莲冬坦承不讳,接著施恩般傲慢道:“别谢我了。”

“一命抵一命,我何必向你道谢。”

“喂喂!”虽然骄纵难驯,姬氏财团未来领导人毕竟不笨,姬莲冬不平地叫嚷:“你救我一命,跟我救雅各一命是两回事,你别混为一谈。这是我对付你那个恐怖份子唯一的法宝,前几天他拿枪威胁我,说我再踢门他就折断我的腮,本少爷的腿耶!我踢的是你的门,不是他的门,正确来说是我家的门嘛!”

兰西心焦地望著手术室外面,不耐道:“我叫你离雅各远一点了,他讨厌你。”

叫他离远一点?!遇到这对我行我素、本领又高超的恶煞情侣,众人宠护唯恐不及的娇娇少爷,只有一天到晚气炸的份。

“他讨厌我,你不会命令他离我远一点啊!这是我家产业,我何必退……”见兰西愁云惨雾,姬莲冬无法像平常一样和她自在吵嘴,只好稍放少爷身段安慰她:“我爷爷不会动你的恐怖份子,他为人悍了点,但一言九鼎,放心啦。”

“有模有样,像位少爷了。”对面手术室的灯还亮著,兰西如坠冰窖,觉得冷。

“我本来就是,是你嚣张得不像人家的部属。”姬莲冬头一次看到自信满满、每天摔他好几回的兰西,像个寻常的小女生茫然无助。他莫可奈何,叹了口少爷贵气,“你天天帮我特训,是为今天这种事做准备吧?”她把他当文弱的管冬彦了吧?

少爷不计保镳过,算了,她带他领略不少有趣的玩意儿。“想哭的话,仅此一次,我不介意暂时当你的管冬彦……”

“闭嘴,你不介意我介意。”

“你敢叫我闭嘴?!”话说回来,兰西连他家爷爷都敢惹,现在情绪又差,难保不会迁怒……别跟她一般见识。“那么担心他,你去看他啊,在犹豫什么?我准许你提早下班,顺便命人张罗晚餐,下去吧。”

姬家少爷颐指气使,没有半点危机意识,满心烦忧的兰西真想敲昏他。

“本少爷说了没问题就没问题,别让我饿太久,你可以下——”室内静音。

一掌解决烦死人的少爷後,兰西面带迟疑地踱到门边,望著对面喃喃自语:

“他手术还没完成,去了也没用。”去了也没用……没用……

※※※※※※※※

加护病房凉凉暗暗,只留一盏孤灯守夜。

负压空气,没有她想像中刺鼻,这里只有……太寒的风、太弱的生息。

她远远望著,不敢再近一步。

里面那人的心脏还在跳动,还在跳……她能感受到他体内那股孤傲不屈的生命力,不必被电击,不用一下一下被刺激著活过来,他不用。狂风骤雨般急救的动作,令她惊慌失措的凌乱脚步、哀恸哭泣,已经离得很遥远很遥远……九年了……

慌乱,是急诊室特有的节奏,不是这里,不在这个人身上。

“小姐,我们的探病时间已经过了哦。请问您是病人的?”

听闻来自後方的询问声,在玻璃门外驻足不前的忧急身影僵住。

她是病人的……是雅各的……

“家属。”兰西听见有个声音轻轻地回答护士、告诉自己:“我是他家人。”

护士小姐转回护理站向谁请示一样,确定了访客身分。

“哦,您就是兰西小姐,我们等您很久了。”护士小姐按开加护病房的自动门。“请到那里穿上隔离衣,我们的探病时间只开放十分钟,请您把握。”

护士安静缩回护理站,兰西警觉一瞥中,看见一个熟悉的斯文身影向她招手。

大猫下午就抵达台湾,和白瑞迅速接手医院的安管工作,雅各在这里很安全。

兰西在病房门口徘徊一晚的脚步,惊魂未定地移近病床。

夜灯柔和地打在壁面,反射到麻药未退的伤患身上,犹如他自身散发的光辉,黑暗中隐隐闪烁,如钻石般锐利耀眼的光辉;她一直以为他的心是世上最硬的石头所做。他是坚强的,却成了……脆弱的……

他应该是最坚强、打不倒的,不会不告而别的唯一强者。

病人沉沉昏睡,脸上泛著一层不属于他的虚弱灰白,沭目惊心的血渍已从他身上清除,还他本来的孤僻面目。兰西挣扎许久,终于碰了下他短短的发,害怕地,摸到他僵白面颊,低于常温的触感使她触电般猛然缩回手。

憎恨之心油然而起,她恨起他毫无防备之心,恨他在病床上娇生惯养的样子。

雅各是她对世上、对生命最後一道信心防线,如果连他都垮了……兰西心中涌起被欺骗的强烈怒意。谁都可以,她就是不要看见雅各脆弱不堪的模样!

她看不惯!

“你听好,听好了,雅各。我不会再来看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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