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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代3.0刺金时代 作者:郭敬明-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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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你自己走!”我一把甩开崇光的手,我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被烧烫了,像两颗亮红色的铁球。我伸出手指着南湘,居高临下地对着她的鼻子,“我平庸,我苍白,我承认。你多漂亮啊,你多优雅啊,你穿上衣服就是贞洁的修女,脱下衣服就是贝隆夫人,那些男人能不爱你么?你天生一副狐狸精的皮囊,谁能和你比?你把卫海从唐宛如手上抢过来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当初唐宛如掐着你的手腕时我就不该去帮你,我就应该眼睁睁看着她把你的手给拧断了。但你的能耐当然不止这点,你三个月就玩腻了,一脚踢开之后你就找上了顾里的亲弟弟。顾里招你惹你了?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的是老百姓,他们活泼又聪明,他们调皮又伶俐,你找谁不好,非要从自己身边的人下手?”

“林萧,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么?你懂个屁!你怎么不自己问问卫海,到底谁甩了谁?”南湘的脸色铁青,我从来没看过她这么生气。我从她自信而又傲慢的语气里,可以得出的结论就是提出分手的人是卫海。但是,我却没有对她产生任何愧疚,相反,我立刻产生了难以抑制的幸灾乐祸,我忍不住狰狞地笑了几声:“甩你怎么了?你活该啊你!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生在旧社会!没让你浸猪笼就算不错的了!”

南湘从沙发上站起来,她本来就比我高,而且还踩着一双黑色的细高跟鞋,而我穿着一双棉拖鞋站在她的面前,我知道自己看起来又滑稽又可悲,她把眼帘垂下来,浓密的睫毛后面透着讥讽的光:“林萧,要浸猪笼,也应该先浸你。和你比,我差远了。我顶多也就是尸骨未寒就改作人妇而已,而你呢,你是一床被子还没凉,就钻进另一床被子,一女共侍二夫这种事儿,我可干不出来,还是你本事大。”

“放你妈的屁!你明明知道那个时候我以为崇光他……他……”我说到这里卡了壳,我当着崇光的面说不出“他死了”三个字来,我的愤怒堵在我的扁桃体那里,我感觉就像一个时刻都会爆炸的暖水瓶。我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我知道自己快要哭了。我不能哭,我一哭就表示我输了。

“你以为你比她好到哪里去么?”顾里从我身后走过来,和我并肩站在一起。她和南湘的身高差不多,看起来势均力敌,仿佛两头瞳孔都在发光的母狮子,“你和卫海分手也就才一个月吧?但是一个月之前,你可早就已经勾搭上顾准了不是么?在我们一起去浦东剪头发的时候,你们不就已经互相勾搭起来了么?你自己一床被子外面不也披着一条毛巾被么?你有脸说别人?”

“你偷看我手机?!”南湘显然没有料到顾里会为我挺身而出,她愕然片刻之后,难以抑制地愤怒了。

“抱歉,我还真没那个雅兴。你别忘了,是你自己把手机递给我的,你装模作样地告诉我有人骚扰你,你当时演得那么过瘾,现在却忘了?”顾里冷冰冰的面容上依然维持着邪恶的笑容,她已经穿上了雅典娜的铠甲,她金光灿灿杀鬼驱魔。当年的美杜莎美艳无敌,连海神波塞冬都能勾引,结果呢?还不是得罪了雅典娜,立刻就被变成了一个满头蛇虫的妖怪。

“没你想得那么恶心,我当时打个电话问她关于上海外滩画廊的一些事情而已。”顾准把南湘拉回到沙发上坐着,自己站起来,挡在顾里面前。

“她不把林萧说得那么恶心,我也就不会把她说得那么恶心。她也不看看这是在谁家里,打狗也要看主人。”顾里冷笑着。

事实证明,任何人在吵架的过程里,智商都只配去喂鸡,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冲着南湘扣动扳机的同时,老娘在她背后躺着也中枪。我忍不住伸手在她腰子上掐了一下。

“你还有脸说别人恶心?南湘如果真的这么恶心的话,你干吗还连这种女人的男人也要睡?”顾源莫名其妙地插进来,在浓烟滚滚的战场上,又烧了一把火。

“你把嘴巴放干净点儿,这种女人?我南湘是哪种女人轮不到你来说!顾里睡了我男人,我没生气已经不错了。你自己受不了顾里给你戴上的这顶绿帽子,那是你的事儿,要发脾气你冲着自己女人去,不要把脏水泼到我身上来。”南湘一脸狠劲儿,她的腮帮子用力地绷紧着,看起来像一头时刻准备扑过去咬断顾源的脖子的母狼。

“刚刚是谁说卫海把她甩了的?这会儿又说我睡了你男人,我没听错吧?”顾里冷笑着。

我看见南湘眼里有那么一两秒钟,迅速闪过了一丝极其阴冷的亮光,仿佛巫婆铁锅里黑色毒液被煮沸时,泛起的涟漪,她像是一个耐心的猎人,冷静地等待着那只狡猾的狐狸自己把腿伸进生锈的捕兽夹。

她眼神里的寒光隐去后,她娇艳的嘴唇翕动起来:“卫海?我说了卫海么?我说的是席城。你不会不记得,曾经在我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你们俩睡过了吧?”

我刚刚听到“席城”二字的时候,我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我没等她把话说完,就操起桌子上的凉水玻璃壶,揭开盖子,朝南湘脸上用力地泼过去:“那你记得当年你就是这么泼顾里的吗?”

玻璃壶里的水还没泼出来,顾准就伸出手拧过了我的胳膊,哗啦啦的水全部泼到了顾里的脸上。

“我记得,我想顾里肯定也记得,就算不记得,”南湘看着湿淋淋仿佛落水狗一样的顾里,“我想现在也该想起来了吧!”

我的手腕被顾准狠狠地钳住,动弹不得,他那双手力气真大,我仿佛被一双烧红的铁钳夹着一样,我在剧痛下手一松,玻璃壶咣当一声砸碎在茶几上。

我对南湘的恨意,在那一瞬间爆炸了。

我震惊于她原来从来都没有真正对顾里和席城感到释怀,这么多年她就像是豌豆公主似的,众人眼里她睡在厚厚的七层天鹅绒棉被上,所有人都觉得她夜夜甜美入梦,但唯有她自己清楚,她每晚辗转难眠,被那一粒小小的豌豆弄得痛不欲生。席城就是放在她棉被下的那颗豌豆。

但是,她应该知道,三年前她那一杯红酒从顾里头上淋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洗掉了顾里身上一半的骄傲,而今天,她借花献佛,哦不,是借刀杀人,用我手上的水,把顾里仅剩下的自尊,冲了个精光。

我不敢抬起头看湿淋淋的顾里,无论她此刻是什么表情,愤怒或者悲伤,冷静或者绝望,失落或者仇恨,都会让我痛不欲生。我难以遏制地涌出了大颗大颗的泪水,我的视线一片模糊,我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一阵难听的哭号,像一台破了的鼓风机。我明白,我哭不是因为手腕上的痛。

后来,我模糊的视线里,就只看到几个人扭打在一起,我分不清楚是崇光还是顾准先动的手,泪水揉碎了我的视线,让我分不清他们谁是谁。耳朵里是男人们愤怒的吼声和女人刺耳的尖叫,有杯子砸碎的声音,有椅子摔倒的声音,有拳头砸到骨头上的声音。

他们的争吵结束在巨大的一声砰响里,我用力眨了眨眼,眼泪滚出眼眶后,我的视线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们几个停止了厮打,目光都牢牢地盯着此刻正趴倒在茶几上的唐宛如。她一动不动,就像昨天晚上喝醉后的样子。

过了会儿,她才缓慢地站起来,她撩了撩头发,转过头来看着我和顾里,她的目光有点涣散,表情有一种如梦初醒般的恍惚。

那块玻璃残片,深深地扎在她的脸颊上。

过了好一会儿,暗红色的血才开始一股一股地从玻璃边缘流出来,流过她的下巴,流进了她的脖子。


CHAPTER 12

其实那并不是我们几个人在南京西路那栋老房子里度过的最后一天,哦,我的意思是说,在那场彻底改变了我们生活轨迹的争吵之后,我其实还继续在那栋别墅里生活过一阵子,之后,我才从那里搬走的。

我并不是最后一个离开那栋别墅的人。简单想想也知道,最后一个离开的人,理所当然是顾里。但我是坚持陪伴在她身边直到最后一刻的那个。每一次只要一想到这个,我内心翻涌不息、快要将我灭顶的内疚感,多多少少都能稍微平息一些,就像哮喘病人发作时,有人悄悄往他手里递上了一个撑开的纸袋。

每次当我回忆起曾经的那段岁月——说实话,我怀疑这种无可救药的病态怀旧强迫症很可能会纠缠我一辈子,听见熟悉的歌曲,看见某条路上的旧铜街灯,闻到某种气味……有太多的触发点,都能让我立刻被拉沉进回忆的泥潭——我最多回忆起的场景,就是那天我们山崩地裂的争吵,画面的最后,永远都会定格在唐宛如不知所措而又慌乱恐惧的面容上,她嘴角汩汩涌出的血浆滴滴答答地掉在顾里昂贵的FENDI地毯上,凝固成一个个黑色的污渍,看起来像是林中动物被猎人的箭羽射中之后,热血掉在积雪上砸出的窟窿。

再然后,就没了。

像是上帝把手里的遥控器,轻轻按下了暂停键。也许他和我一样,也被这一幕场景深深地撼动了,他在沙发上盯着暂停的画面,眯起眼睛微微地回味了那么两三秒钟,然后才让我们的生活继续——继续冲向那个晚霞满天、美轮美奂的结局。

但那两三秒短短的暂停,却变成了我之后人生里不断重来,重来,重来,一次次重来的,永无止尽的梦。

就像曾经唐宛如最爱看的那本幼稚做作、矫情抓马、每页必哭的日本绘本上说的一样:“上帝只是眨了眨眼,我们的故事就开始了。又结束了。他把我们都偷走了。”

她当时看完这一页后号啕大哭了十分钟,在她用南湘的被单将脸上的鼻涕眼泪一把擦干净之后,她立刻就下楼把那一页拿去学校文印室扫描复印,放大成了一幅画,装裱在从学校超市买来的十二块钱的白色塑料画框里,挂在我们曾经的大学寝室的客厅墙壁上。后来,这幅画被顾里无情地用一幅从画廊买来的抽象现代画所取代了。那幅画的抽象程度,怎么说呢,就像是陕北淳朴的农民大伯被人灌了两斤红高粱之后,有人硬塞了一只炭条在他手里,然后不断地将他朝一面画布上推去撞击后留下的犯罪证据。

当时唐宛如义愤填膺,几乎要把顾里扭送派出所,但是被南湘一句话断了念头:“如如,算了,你就当她是把九十张一百块的人民币挂着展示在客厅里吧。”

唐宛如被那幅画九千元的身价震惊了。之后的好几个星期,我们都能在客厅公用的那台电脑上看见“百度知道”里曾经搜索过的相关记录里,都是类似“上海二手艺术品交易市场在哪儿”“哪家当铺对现代艺术品开价较高”等词条。

而现在,九千块早就已经不能震撼我了。我是说,我,以及我们。

顾里就不用说了,估计现在在九千后面再加一个“万”字,才能稍微让她从一堆财务报表里抬起头瞄你一眼,说实话,她从来都不怕把公司的财务文件大大咧咧地丢在客厅的茶几上,因为她知道以我们几个的智商,不可能看得懂,我曾经试图瞄了几行字,然后我就觉得脑袋里的齿轮卡壳了,那些财务报表其实看起来就像是从仙女座R…2418星系发来的外星文小说。

而我,每个月从网上帮宫洺购买的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账单加起来至少十几万,我很快就成为了各大网站的购物VIP。九千块的一笔账单我连一秒钟都不会犹豫地就点击下去,哪怕购买的产品只是一枚看起来“有点设计感”的回形别针。

就连南湘,最近也经常穿着公司提供的高级礼服,和Kitty以及我一起,陪着宫洺出入各种场合。我们穿过的那些如云如雾的裙子,随便撕扯下一块裙摆,铺平了装进画框里挂起来,就能超过当初那幅画的价格。

后来,又过了一两年的时间,我在图书馆翻阅资料的时候,看到一段关于地球物种演化时的描述,那时,我才隐约地觉得,我的回忆大多数都是到那天的画面就停滞不前的原因,也许正如书上所写,每一个生物,无论是万物之灵,还是卑微蚍蜉,都有出自本能的自我保护机能,这是所有生命与生俱来地、雷打不动地雕刻在DNA序列里的本性。我想,我的大脑也启动了这样的生物电荷反应,它企图保护我的感官与情绪,让我不去一次一次地反复面对那些在那天之后的岁月里,不断爆炸汹涌的猩红色的画面——仿佛眼前有个红灯罩子似的,被一片毛糙的血晕所覆盖的世界。

就像痛苦超过七度人就容易昏迷。

就像断腕时动脉突然大量失血会引发血管痉挛从而收缩凝血。

就像遇见强光或者高速物体靠近视线时人会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我想,我的本能是顽固而又偏执的,它让我远离我们的故事末尾,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发生的一切。这样,我才不会陷入崩溃后的疯狂。

我望着白晃晃的天花板发呆,窗外的阳光没什么热度,树影斑驳地把光柱都摇碎了,像在墙壁上撒了一把碎银子。华山路上一整排年代久远的法国梧桐,每一棵都价值连城,它们熬过时间的洗礼,最后把流金岁月沉淀出的粉末,披挂成身上的金箔。沿路无数破败的房屋,这些租界时期留下的老房子,要么被资本家买去,装修成了典雅的官邸,要么就依然保持着颓垣断壁的样貌,仿佛一个迟暮的贵族女子在待价而沽。

满城尽带黄金甲啊。

两百年来,上海都是如此,在无边繁华奢靡的外壳下,装载着一个永远饥饿的灵魂,它优雅而又贪婪地咀嚼着一切,无时无刻不像一个穿金戴银的饿死鬼。

医生开门的声音,把我从无边无际的漫想中唤回眼下的现实。

我抬起头,唐宛如嘴边那一排缝合的黑线触目惊心,嘴边像是含着半截僵死的蜈蚣。她的目光很平静,没有预想中的愤怒。窗外的阳光没有照进她漆黑的瞳孔,她的双眼仿佛被大雨浇灭的火堆一样,没有任何火星的残留光亮,只剩下一摊湿漉漉的灰烬,散发着草木香灰般的悲凉后调。

医生把一个白色的手术盘子放到柜子上,盘子里有一把剪刀,一把镊子,几张纱布,一盒酒精棉,看起来很简单。“你朝这边坐过来一点,坐在射灯下面就行,”医生从桌子下面挪出一个凳子,放在一条白色软长椅边上,“你把头朝后仰,后脑勺就搁在这个上面,对,就这样就行了。”

“拆线不需要去手术室么?”我站在边上,小心地问道。

“不用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不用担心细菌感染的问题。而且这个是外线,内线已经被伤口吸收了。放心吧。”医生用镊子夹着酒精棉球,在唐宛如的嘴边消毒。

医生办公室里一片安静,我没敢说话。

剪刀剪断黑色手术线“啪、啪”的声音像是橡皮筋弹到太阳穴上的感觉。

窗外一片寂静,连风声都没有,每一张树叶都是静止的。但我脑海里却仿佛听见一阵巨大的焦躁的蝉鸣,仿佛世界上所有的蝉,此刻都趴在窗前,朝我用尽全力地怒吼。

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唐宛如都没有张口说过话,她为了伤口愈合得更好几乎都没有动过她的嘴,遇到任何需要,都是拿着一支笔,在小本儿上写下来告诉我们。一个星期以来,她只喝粥,而且是用吸管。但是,那条四厘米长的伤口,依然散发着顽固的血红色,新长出来的嫩肉被十几针黑色手术线拉扯着,让她看起来就像《蝙蝠侠·黑暗骑士》里那个被划开了嘴角的神经质小丑。

那天我们把唐宛如送到医院之后,医生二话没说就把她推进手术室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之后,我们听见手术室里传来唐宛如号啕大哭的声音。我和顾里冲进去,看见她拿着镜子不断颤抖的肩膀,她不停地哭,但却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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