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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大帝二月河-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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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接敌交战,其实,只是略一交手,便各自鸣金收兵,葛尔丹的残部,已被康熙的中军和飞扬古的北路军团团包围了。
暮色沉沉落下,草原上起了风。突然,从葛尔丹的大营那边,燃起了熊熊大火,霎时间,草原上的枯草败叶,一起燃烧起来。风助火势,火仗风威,向着清军大营,铺天盖地地烧了过来。正在帐篷休息的康熙皇上,听见外面人喊马嘶,乱成了一团,以为是敌军前来劫营,提了宝剑,大踏步地走了出来,可是,一见为漫天燃烧的大火,也当时没了主意。
武丹上前一步对素伦说:“素伦,你带上三百名御前侍卫,保护主子,飞马逃避,余下的,全听我指挥扑火,就是在地上滚,也要把火压住,保护主子安全。”
素伦也急了:“武大哥,皇上跟前不能没有你,这里交给我吧!”说完,带领着人就要冲进火海。
忽然,阿秀从帐篷中走了出来,只听她大喝一声:“慢!你们不是草原人,不知道厉害。这火只要烧起来,把马跑死也躲不过去。”她一边说,一边“嚓”的一声,打着了火媒,在自己的身边把草点着了。那火迅速蔓延开去,霎时间,就烧出了一片空地。康熙是何等聪明啊,马上就明白了其中道理:“武丹,你们几个迅速传令全军,各自为战,烧出一片藏身的空场来!”
从葛尔丹大营那边烧过来的野火,遇到这荒芜的土地,马上掉转头来,向四野伸展了。全军得救了,康熙激动地抱住阿秀:“小秀,多亏你跟了朕来。不然的话,我们只能在来生相见了!”
夜幕降临了,全军除了康熙的御帐和少数军帐之外,其余的帐篷和军用物资,全都被烧光了。严寒袭击着身着单衣的军士们,他们只好互相偎依着,抵挡这草原之夜的寒凉。康熙静坐在帐篷里,一点睡意都没有。明天,如果明天葛尔丹乘机来攻,将如何应付呢?
半夜时分,突然帐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侍卫进来禀报:“皇上,北路军年羹尧将军有急事求见!”
此刻康熙最担心的是北路军。一听这话,马上宣召年羹尧进帐,年羹尧报名进见,康熙对这位年轻将领是知道的。他一向身穿白衣白甲白袍,打起仗来,骁勇非常。可是,现在见他被烟熏火燎的,脸上、身上,竟连一块干净的地方都没有了,康熙皇上不由得一阵心疼:“年羹尧,你们都辛苦了,起来说话吧。”
年羹尧并没有起身,却又重重地叩了个头说:“奴才年羹尧,特向主子请罪。”
“请罪,请什么罪?你,你慢慢说。”
“回圣上,北路军与回部会师,切断了葛尔丹的逃路。葛尔丹的侄子竖起降旗,归顺朝廷。葛尔丹身边只剩下百十个人,突围不成,他,他吞金自杀了。”
“什么,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葛尔丹已经吞金自杀。现在我军正面,是葛尔丹的女儿钟小珍带的队伍,尚在顽抗……”
康熙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吗:“嗯,不可能吧,葛尔丹死了?死了也要有个凭证。”
年羹尧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呈了上去:“圣上,这是葛尔丹留下的绝命书。飞军门要奴才呈给皇上御览,飞军门还说,没有能生擒逆贼,有负圣上重托,请主子降罪。”
康熙接过那张纸来,只见上边写道:
雕弓断,羽翼飞,亲朋叛,士众散,天亡我也,非战之罪也。
葛尔丹绝笔
康熙目不转睛地把葛尔丹的绝命书一连看了三遍,突然发出一阵长笑:“哈……朕曾说过,要生擒葛尔丹,不过是要明正典刑,以示国威。他现在既然自杀了,也就算了,朕高兴还来不及呢,难道会因此而怪罪你们吗?年羹尧,你就是为此事请罪的吗?哈哈……”
年羹尧又重重地叩了一个头,大声答道:“臣杀了葛礼!”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吃惊,这年羹尧怎么这样大胆,竟敢不请圣旨擅自杀了皇亲国舅。阿秀也愣在那里了,她刚才听到葛尔丹的死讯,正喜极而悲,此时也突然止住了哭泣,不知如何是好了。
过了好半天,才听康熙冷冷地问:“为什么杀他?”
“回主子,他扣发甘陕运往北路军的军粮,奴才奉命去甘陕调粮,他说延安、榆林粮库的存粮,已经分发给难民了。奴才亲自察看,库中尚有存粮百余万石,可他却左推右诿,说是无马无车,不能调运。奴才急了,和他争辩,他说奴才是以下犯上,要治奴才的罪,奴才一气之下把他杀了。”
“哦,是这样,那葛礼是新近开复起用的甘陕总督,手下亲兵如林,扈从如云,你一个人怎么能杀他呢?”
“回皇上,奴才去办差事,怕的就是他不肯调粮,所以借了皇上赐给飞军门的天子宝剑。奴才去时,北路军已经有一千多人饿死了。军情急如火,军令大如山,葛礼置圣上和全军将士的生死于不顾,实在令人难以忍受。可是,奴才未奉旨意,擅杀大臣,仍然有罪,求皇上重重处分。”
“嗯——此事暂且不说了吧。连日来,你督运粮草,又在前线拼死力战,朕心里是清楚的,你暂且不要回去,在御营休息候旨,听候发落。你,下去吧!”
五十四 花落去是非化烟尘 黄河清玉宇见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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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尧走了,康熙却陷入了沉思,出京之前,他曾连下几道密旨,要北方各省的督军、官员,全力以赴地支援飞扬古,不准擅自挪用军粮,贻误战机。葛礼如何如此大胆,竟敢阻拦军粮北运呢?延安、榆林等地的粮库,是周培公建议设置的西征专用的秘密存粮所,除高士奇之外,没有别人知道,葛礼又从哪里探到了这个秘密!难道高士奇……康熙皇上又联想到,科尔沁王曾奉密召,准备了六千辆粮车,可是索额图却一概不用,只用马和骆驼,万里运粮,这又是为什么呢?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忽然,帐外传来了一阵呜呜咽咽的萧声。曲调十分熟悉,康熙皇上心中怦然一动,脱口问道:“谁在帐外吹萧?”武丹连忙上前:“回主子,这是明珠,他吹的还是当年在悦朋店里的那首曲子。”
“哦,原来是他……”康熙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信步走向帐外。武丹等几个随从,连忙给他披上一个斗篷,跟了出来。果然,惨淡的星月下,荒漠的草滩上,明珠一个人站在那里正在吹萧。康熙走到面前:“哦,是明珠啊,这支曲子不错,只可惜太凄凉了一些。”明珠突然回身,见是皇上,连忙跪下叩头:“罪臣明珠,不该野夜吹萧,惊动圣听……”
“哎,这有什么。月夜军旅,寂寞无聊,吹吹萧,唱唱曲,也是人之常情嘛,起来吧!”
明珠又叩了个头,战战兢兢地立起身来,康熙看他瘦得皮包骨头,头发胡子长了一寸多长,也有些黄白了,不禁心中难过。唉,一个上书房大臣,落到如此下场,也够可怜了。这些天,军中缺粮,他受的罪恐怕比谁都大:“明珠,这些天,你受了不少委屈吧。”
明珠心头一热,眼泪流了下来,连忙又跪下答道:“主子,奴才以待罪之身,受点苦不算什么。不知主子是否想过,此次葛尔丹逃走,以及军中断粮,实是人为之过。奴才斗胆说一句,有人想把皇上饿死在草原上。”
这句话,正碰到康熙心中忧虑之事,他突然厉声喝问:“你指的是谁?难道你,你还想害人吗?”
明珠叩头出血,位声答道:“主子,奴才一生害人多了。伍先生、周培公都因臣之罪而屈死,臣忏悔不及,怎敢以待罪之身再做这样之事。眼下,臣已万念俱灰,也绝了请皇上赐生的念头。既然不免一死,请主子让臣尽言而终。”
“嗯,你说下去。”
“是。请皇上想想,河北、山东有那么多的库粮,是谁下令全部调到乌兰布通东线去的;东蒙古的骏马成千上万,又是谁只派了一千匹马来西线运粮;乌兰布通之战,皇上布置得如天罗地网一般,怎么就会走漏了元凶巨恶;飞扬古一代名将,怎么会被人诈降,出此疏漏。这几件事连在一起,不能不发人深思。如果没有人从中作梗弄鬼,怎么会有皇上这次万里之行……臣是该杀之人,躬逢盛世,本应做个贤臣,不料却做了奸臣,佞臣,万岁,请杀了奴才吧……”
明珠哽哽咽咽地说完,一个头叩下去,趴在地上,再也不抬头了。
此刻,康熙心潮起伏。明珠之言不无道理,往事历历在目,也不容他不疑。他的心中若明若暗地已经有了打算,只是明珠已是被革了职的散秩大臣,他又不便把心中的话说出来,便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唉,明珠啊,你何以那么动情呢?朕不是没杀你吗?以后有什么事,还可以向朕面奏嘛。”说完,径自转身去了。等明珠回过神来,抬头看时,暗月昏星之下,茫茫草原上只有他孤零零地跪在那里。但是,他的心平静了,他终于得到机会,把要说的话,向皇上奏明了。
对葛尔丹残部的仗,已经不用打了。葛尔丹的女儿钟小珍,原来是反对父王与大清为敌的,可是,因丈夫被俘,料定他必死无疑,所以又转过头来,与父王一起,要抗拒天兵。昨天,父王葛尔丹吞金自尽,丈夫穆萨尔也回来,向钟小珍述说康熙皇上如何放自己回营的事,钟小珍十分懊悔,抱着丈夫失声痛哭,当夜,小夫妻就作出了决定,第二天一早,他们用黄细带子把自己绑了,率领着一千多赤手空拳,衣甲不整的蒙古军士,到康熙的御营,自绑请降来了。
康熙皇自然十分高兴,亲自解绑,好言抚慰。阿秀和小珍在这样的场合下重见,更是悲喜交加感慨万千。中路军、北路军合兵一处,正好,后边又送上来了四百万石军粮和犒军的猪羊美酒。康熙皇上下旨,清军与降兵们一齐庆贺,还当场传旨,西蒙诸王,各守藩地,为大清国当好西部屏障,守好西域,让满蒙汉人民,世代友好,和睦共处。穆萨尔和小珍,见康熙如此仁德、大度,感激得涕泪交流。席间,虽没有山珍海味,却洋溢着民族团结的热烈气氛。
飞扬古也有几分醉意。他心潮澎湃地来到皇上身旁:“主子,这些天来,万里跋涉,圣心操劳,皇上瘦多了,虽说我们胜了,可是让主子受这么多的罪,吃这么大的苦,奴才心里……”说着,说着,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康熙上前一把拉起了飞扬古:“哎,你这是怎么了?胜利了,我们都应该高兴。朕是受了点苦,也挨了几天饿,可你们呢?吃的苦,受的罪,不是比朕更多吗?穆萨尔他们也没少吃苦,这些,今天都不要再说了。你也瘦得不成个模样,刚才朕差点认不出来你了。回京之后,朕给你三个月的假,让墨菊好好地给你调养一下。年羹尧呢?你作战勇敢,机谋善断,是个良将之才,杀葛礼乃是代天行令,朕不仅不会加罪,还要封赏你呢!”
飞扬古和年羹尧俯地叩头谢恩,草原上回荡着阵阵“万岁、万万岁”的欢呼声。
第二年,也就是康熙廿九年的阳春四月,胜利班师的车驾,回到了北京。从沙漠瀚海的蒙古回到这鸟语花香的京都,这支九死一生的军队,真有恍如隔世的感慨。返程中,在甘陕交界,渡过黄河时,康熙皇上突然发现,两岸碧草葱绿,一片生机。用手捧起一把黄河水来,虽不是清可见底,却也能分明地看出指纹来,他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啊,黄河变清了!几千年来,世世代代,梦寐以求的,海晏河情,天下升平的景象,今天终于在朕的手里实现了!靳辅、陈潢他们,是朕的有功之臣啊。朕要马上赶回北京,启用他们,不,重用他们!”
皇上亲征西域,凯旋而归的消息使整个京城都轰动了。从北京城到居庸关的大道上,铺了黄土,每日洒扫。太子率文武百官,王公大臣一直迎出了三十里地,几十座用黄绸和松柏搭成的凯旋门,几百座绵绣装饰,红毡铺地的大帐篷,和那摆满了鲜花、美酒、时果、点心的贡品,使迎接圣驾的气氛,达到了大清建国以来的最高峰。可是康熙来到这里,第一句话便间:“靳辅,为什么不让他来接驾。”
太子急忙上前:“回父皇,靳辅已在三个月前,因病身亡。因他是革职官员,按例不予奏报。”
康熙脸色沉下来了,他突然转身上了御辇,催动车驾,即刻进城,对迎接圣驾的盛大排场,连正眼都没瞧。闹得太子和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皇上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只好排起队伍来,簇拥着圣驾赶回京师。
进城之后,康熙一刻不停,拜了太庙,祭告了天地,便立即来到乾清宫,一边喝着阿秀递上来的奶茶,一边向张廷玉吩咐道:“明珠的案子该结了,交结大臣,贪赃收贿,科场舞弊,陷害大臣,这些罪都证据确凿,不容宽恕。传旨,革去他现任散秩大臣职务,留京闲居,永不录用。”
在一旁的高士奇心中一机灵,此时不退,还待何时,便抢步上前跪下:“皇上,明珠一案,涉及奴才,虽大臣弹劾奏章之中,有些出入,但圣德天子面前,容不得臣这等玷污之人。奴才恳请皇上网开一面,容奴才辞去了上书房大臣职务。”
康熙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他对高士奇虽有怀疑却并未查实,但此人心机多端,又似乎不宜重用。便随口说道:“你暂时回避一下也好。熊赐履走了之后,国史馆里无人主持,你退出上书房,专心致志地去修史吧。”高士奇悬了几年的心放下来了,连忙叩头谢恩:“主子恩泽高厚,奴才结草衔环,无以为报……”
康熙却没容他再往下说,又对张廷玉说:“你去传旨给索额图,即日起,要他不必进来见朕了。有什么话,可由简亲王代他回奏。另外,立刻传旨,将陈潢提来见朕。”
张廷玉一边听,一边记,早把几项圣旨拟好,请康熙过了目,便急急忙忙地去了。高士奇也立刻拜辞,康熙亲切地将他送到门前:“士奇,你是有才华的人,以后有什么事告诉张廷玉一声,进来和朕说说闲话,解解闷。你,去吧!”
不到半个时辰,陈潢被提来了,不过不是脚镣银铛地走来,而是用担架抬来的。他本来就生得又黑又瘦,几年的狱中生活,更把他折磨得病骨支离,奄奄一息了。头上一头乱发篷篷松松;身上一领破衣霉味呛人。阿秀在御案后面看到陈潢竟成了如此模样,心里直发酸。她不敢哭,更不敢说什么,可是脸色早已变得又青又白了。康熙心事沉重地走到担架前边,轻声叫道:“陈潢,陈……陈先生,朕在这里……和你说话呢。”
陈潢的眼睛微微一睁,闪出一道亮光,见面前竟是皇上,随即又把眼睛闭上了。他嚅动着嘴唇,用微弱的气息说:“哦……是……是皇上啊,陈潢如今已六脉俱无,没有生还的希望了。你……想怎么处置我,就……就下手吧……”
两行热泪从康熙眼中流出:“陈先生,你,你不要误会,朕已经铸成大错,委屈了你,也委屈了靳辅、封志仁和彭学仁,朕决心改错,重新起用你们几个。你,你不要绝望,宫里有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物,能把你治好的。你不是喜欢黄河吗,朕把黄河交给你,你要让它永远清下去,一千年、一万年……”康熙泪哽咽喉说不下去了。
陈潢无力地睁开眼睛:“晚了,皇上,再说什么也晚了。于成龙是个好官,清官,但不是治河的官,他不会治河,也不懂得治河……治黄河,最要紧的是治沙。我不行了,请皇上告诉于成龙,要……要会治沙才能把黄河治好……”陈潢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纸来,说是纸,其实破破烂烂,无一完好:“皇上,这是我写的《河防述要》。在监狱里,没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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