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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食者协会 作者:那多-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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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命行踪不定。如果我还每天进一次报社,或者坚持采访,就等于把自己的一部分行程交给别人来决定,这在当下绝对是致命的,托盘要借此把我整死再简单不过。请假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这些年来报社并不在这上面为难我,不管他们出于什么原因,希望可以继续保持。
三天来我没回过家,需要随时改变行程的生活方式很累,瘦了三四斤。好在托盘的杀招没有第二次出现,这证明我的辛苦是值得的。照常理在第一次行动失败后,协会会立刻再次向托盘提出让我死去的请求。现在一直没动静,说明托盘还没有抓到我的行为模式。
但我心里明白,我不可能永远这样拖延下去。
这三天我在面临选择时,大都是在挑出几个备选方案后,用掷硬币或掷色子的方式随机选定其中之一。但随机真的就能对抗托盘吗,我不这么认为。每个人回顾自己的一生时,都会发现有许多关键时刻和巨大变化,是由一些随机事件决定的。这些随机事件平摊到全球六十亿人身上,就等于每天在世界各地的许多人身上,都发生着一些会对这些人产生重大影响的随机事件。托盘既然要充当命运之手,那就必然要面对这些随机事件。我不明白具体它是怎么做到的,但原理可以推测一二,即每个人都生活在社会网中,再怎样的随机事件,都无法让这个人挣脱大网。相信所谓的混沌学模型,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
我的随机选择,充其量能为我多争取一点点时间而已。托盘会迅速适应我的新“节奏”,从而制订出新的方案来。
更何况,我的所作所为并非针对完全随机,终究是围绕着一个中心的。只要行为有目的性,预判起来就会容易很多。这个中心,当然就是大中华区的复杂测试了。
有很多事情,再危险我也非做不可,比如追查郑剑锋。
王美芬已经完全蛰伏起来,短时间内是指望不上了。
你自己小心,尽量别主动联系我,什么时候我方便了,会告诉你。她这样对我说。
也就是说,即便协会又通过托盘发出了死亡指令,她也不会再通知我了,对郑剑锋下落的追查就更不必说。一切只能靠我自己。
我也想过是否去请梁应物帮忙,X机构的地下势力非常庞大,对郑剑锋的前世今生做出全盘分析是再简单不过的事,甚至他们如果决定追查一个人的下落,往往要比警方更有办法。但转念一想,X机构由大量科学家组成,谁知道里面会否有人兼具喂食者协会会员的身份。
根据郭警官给我的警方内部消息,最高级别的通缉令已经对郑剑锋发出。但我心里明白,这并不意味着,警方的力量已经总动员起来。最高级别的通缉令每年总会发出几张,如果按照郑剑锋持有核弹的威胁性来说,起码够中央级的大员下明确指示,公安部部长领衔成立专案组,全国警方总动员,各路口关卡提高两个级别以上的戒备……建国以来,警方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大的威胁,岂是区区一张通缉令就足够的?
但现在的确就是这一张常规范围内下发的通缉令。究其缘由,只因警方并不真的确信郑剑锋手上有成型的核弹。这张通缉令,更多的是针对死者欧阳德身份背后的圣战天堂残余分子,以及铀235的可能下落。
站在警方立场,有这样的判断没有错。
因为在警方掌握的信息里,并没有郑剑锋的父亲郑元龙和圣战天堂组织有瓜葛的证据,一切只是从欧阳德的死亡得出的倒推。
欧阳德的死亡意味着郑剑锋和圣战天堂之剑有某种关系,这种关系只能是由郑元龙而起,郑元龙是核物理学家,受到打击前的圣战天堂可能掌握了六公斤的铀235,所以两者的关系也必然与铀235有关。圣战天堂是极端组织,既然想尽办法获得铀235,就一定要把这可怕的东西用起来,怎么用,核弹是唯一路径。郑元龙的意外死亡现在看起来不会是意外,很可能是因为他不愿意配合圣战天堂所致。可他既然死了,为什么欧阳德还会事隔三年,又找上郑元龙的儿子郑剑锋呢?
想来想去,原因只有一个,还是铀235。当然不可能是为了让郑剑锋去造核弹,这也太过儿戏,一个恐怖组织再怎样落魄,也不会把这么贵重的资源交给一个少年。那么,圣战天堂为什么要派出得力干将欧阳德来找郑剑锋呢?欧阳德显然没有一见面就下杀手,否则郑剑锋不可能有机会无声无息干掉他;另一方面,郑剑锋造出弩匣,表明他有所提防,对欧阳德的出现早有准备。唯一能解释这些的,就是铀235这几年并不在圣战天堂的手中!
郑元龙死时,一定已经把铀235拿到手中,而他的突然死亡,使得这六公斤的铀235去向成谜。所以恐怕他是主动去死的,为了不助纣为虐,造成意外之象,是不想祸及家人吧。他在死之前对铀235的去向一定做了很好的掩饰,以至于圣战天堂在三年之后才找上他的儿子郑剑锋。
这样的分析,从逻辑上完全能讲通。警方也必然能做出如上推论。问题在于,推论不等于结论。更重要的是,到此为止,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1。铀235一定在郑剑锋的手上。2。郑剑锋有能力做出核弹。3。郑剑锋已经做出核弹。
要知道,警方正在调查郑剑锋的购买记录,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他买过制造核弹的一些必备材料。这让警方松了口气,但我却不这么认为。郑剑锋是个隐忍的人,从他父亲郑元龙用自己的生命做出的布局来看,这个儿子也必定不会简单,他反杀欧阳德这件事本身就说明了这点。他可不会做出网购引爆装置这样的蠢事,警方一时查不到,并不能说明问题。更何况,郑元龙当年既然已经拿到了铀235,那么圣战天堂非常可能把相应的其他材料也给了他,这些材料会和铀235一起被郑剑锋继承。
其实,接到郭警官电话的第一时间,我就确信,郑剑锋必定造出了一枚核弹。因为既然托盘选了他作为关键的一环,那么它就一定有牵动全局的能力。还有什么比引爆一颗核弹更有推动力的?正如我和王美芬的一致判定,正常情况下,中国政府绝不可能放弃D岛,只有战争才会将不可能变为可能。中国战败放弃D岛,或者中国主动放弃D岛以达到某个战术战略目标。不论哪一种,都太可怕了。中国为什么会和日本开战呢,这颗核弹会给出一个足够有力的理由!
广岛之后,第三颗在日本本土炸开的原子弹?!
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战争还能避免吗?没错,这不是国家行为,这只是个人恐怖行动,比“911”后果更严重百倍的恐怖行动,日本未必会对中国宣战。但不要忘记,在一切的幕后,那只恐怖的命运之手。在举国哀伤,群情激愤之下,连我都觉得有太多可以下手挑拨的方法,更何况托盘?一旦这颗炸弹爆炸,战争必然不可避免。要切断托盘的反应链,必须赶在这之前。
但这些话,我怎么可能对警方说?换位思考,如果我是警方,一定会把这个叫那多的记者控制起来,慢慢调查他所说的这个听起来不可思议的“喂食者协会”是真是假,绝不会在第一时间相信。且不说这里面耽搁的时间,一旦我被警方控制,几小时内就会被托盘制造的意外害死!这简直就是在插标卖首。
我看着警方给郑剑锋的常规通缉待遇干着急,却没什么好办法。郭警官是个聪明人,我不能表现得太过,他说起来不过问我的秘密,但毕竟他是官我是民,哪可能有无限信任,真起了疑心调查起我来,就麻烦了。
到了第三条警方还没逮到郑剑锋的踪迹,我就知道不能再干等下去。凡事还是得靠自己,王美芬缩头了,梁应物不敢去找,警方无法倚为臂助,逼到了路的尽头,只有自己。
我清楚地知道,一旦我亲自去追查郑剑锋的下落,我的行为模式就会变得很好判断。比如我判断出了郑剑锋下一小时会出现在上海洋山港三号码头,需要尽快赶去那里截住他,那么我对交通工具和行进路线就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简直就是把脑袋伸到了托盘的铡刀下面。
但我已没有选择。有些事情,逃不掉。
然后,在这个时候,我接到了一个求救电话。
电话是席磊打来的,希望和我碰面。说求救可能稍嫌夸张,他并没有说出类似“救命”的词语,但从语气来听,情绪非常不稳定,处于六神无主的慌乱状态,显然是遇到了对他来说非常致命且难以解决的大难题。
我甚至都没有在电话里问他遇到了什么难题,就直接拒绝了。
我说我自己也遇到了大问题,一时难以他顾。然后我说了声抱歉,就挂断了电话。
半个多小时后,我出现在席磊面前,我以为会看见一个埋在一大堆啤酒瓶里大哭的男孩,出乎意料,他只是在喝咖啡。看见我他很意外,问我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我说因为我猜你和她分手了,而这里是你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不过他立刻否认说,不是我和她分手,而是她要和我分手。
一个主动,一个被动,一个完成时态,一个未完成时态。我立刻就了解了他的坚持。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他说。
“我以为你看上去会很糟糕。”我说。
“半小时之前还是。但是你说不来,这让我有点绝望。那时我对自己说,没人能帮我了,我只能靠自己,要是我变得状态很糟糕,她就真的没可能再回头,你说对不对?”
我听这话愣了一下。恋爱宝典中的重要一条是把自己变得更好,这话许多恋爱专业人士都在讲,能知行合一的却不多。席磊能这么快从打击中恢复,让我刮目相看,这小子的心理素质,倒真是挺强悍。
“倒是你,电话里说不来的,怎么又来了呢?”他问我。
“这事情说来话长。”电话这种通讯工具,对托盘来说是全然开放的,我心里想着要来,嘴上也不能说,现在我就是在玩一场输不起的猜心游戏。
何况接席磊电话的时候,我也没想好要不要和他碰面。毕竟我现在的重心是在郑剑锋上面,席磊的事情再严重,也是他一个人的事,而郑剑锋所涉及的,说得少了,也有成千上万人。并且我一接电话,就猜到发生在他身上的“天大的事”,无非就是Linda,男女情事而已。
所以我本心是不愿意在这样的时候,把时间花在安慰少年情伤上,但这样的做法太符合正常行为模式,易被托盘算中,于是我就把决定权交给了硬币。
尽管席磊现在看上去情况尚好,我也不能直接说我本不打算来,掷硬币翻到代表你的菊花那一面才来。
“还是先说你吧。”我说,“和Linda出问题了?你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席磊苦笑了一下,完全就是一副成年人的模样。经历过一次死别又经历了一次爱情,这都是最能让人成长的人生磨砺。
“我告诉她了。”
我对此早有预料,但此刻听席磊这么说,还是不禁摇了摇头,说:“你疯了。”
这不是惊叹,只是一句评价。
“你说了多少?”
“全都说了。”
我以手加额。
席磊似还嫌不够,说:“我说了那个邮箱不是我的,根本不存在什么我看了几年的信终于忍不住回信这回事;我还说了我向愿望满足器提了要泡她姐姐的痴想,然后就莫名拥有了这个邮箱;我甚至还说了自己之前提了一个愿望,害死了我的舅舅。”
“所以你说了愿望满足器。”
席磊点头。
“你是不是还说了喂食者协会?”
“喂食者协会是什么?”
我这才记起,我并没有把喂食者协会的事情告诉席磊。
“你的调查有进展了?怎么不告诉我?我们可是说好的。”席磊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先把你的事说完吧。Linda不会相信什么愿望满足器的吧。”我的确和席磊有过约定,但一来喂食者协会的事有些凶险,二来我以为他沉浸在天外飞来的爱情中无心他顾。
“她先是以为我闹着玩,然后就气疯了,大哭,觉得我满口胡话,完全不能信任了。我猜她是没把那个当真吧。你别这么看我,我说出来之前考虑了很久,我是真的爱她,爱是不能建立在欺骗上的,所以总是要说的,迟说不如早说。我只是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不给我一点分辨的机会。现在她关了机人不知躲到哪里,找都找不到了。”
“那是当然的了,她之所以会喜欢你这个小她几岁的普通高中生,就是因为那些信。这还不单单是因为她在信里对你完全敞开心扉,更重要的是,既然你收到了信,就说明你和她有缘分,她相信了这样的缘分,你才有机会接近她。现在,你一手把这段虚假的缘分打得粉碎,她的反应叫作又羞又怒又后悔,有这种表现再正常不过了。”
席磊却摇头说:“不,也许那段编造的所谓缘分是我们能开始的理由,但是,如果要长久地走下去,爱才是一切的基础。”
我真想把他打醒,有些事情,也得等生米煮成熟饭再坦白啊。你那么喜欢她,过几年成年了和她结婚,再有个小孩,到时候坦白就不会是今天的结果。
“那现在呢?”我翻起半个白眼问他。
“她不可能永远关机的,我总有办法找到她。我决定把真相说出来,是因为我相信爱情,不仅是相信我对她的爱,也是相信她对我的爱。”
说到这里,他瞧了瞧我看他的眼神,说:“觉得我很可笑?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小子?但我还在相信爱情的年纪啊,幸好她也是。”
这话说的,像是我已经多老了似的。不过面对这样的少年,自己身体里那点暮气还真是无处躲藏。
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说:“好吧,这件事情,既然你已经说了,不说个清清楚楚,是没办法再将她挽回的。但是要不要说清楚,等我把这阵子的进展告诉你,你自己决定。以我手上的资料,只要她原因给你时间坐下来听,最终是会相信你的。刻在那之前,你得想清楚其中的危险性。”
然后,我把喂食者协会的事,外加这阵子我遇到的危险,以及大中华区复杂测试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席磊。
我说到爱略特的伟大构想时,能看出他很想插嘴问问题,但忍了下来。等我说到遭遇连环撞车事件险些身死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安静,那沉稳的模样,竟有几分像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挚友梁应物。让我觉得履行约定把进展告诉他,并不是一个太莽撞的选择。
等我把一切说完,席磊说的第一句话并非发问,而是感谢。
“谢谢你愿意把这些告诉我。”
我笑了笑,接受他的谢意。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告诉他这些,是对他的尊重,真正把他当作了对等的成年人,而不是一个可以随便敷衍的少年。
“我本来以为愿望满足器已经足够神奇,谁知背后还藏着这么庞大的……怪物,和喂食者协会比起来,愿望满足器,还有我舅舅的死、我和Linda不可思议的爱情,真是微不足道的冰山一角。”
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说:“虽然对比起来微不足道,但这微不足道,对于我来说,却是天大的事情,更不用提D岛的事。我也不知道我能在里面帮到什么忙……”
我连忙打断他说:“你不用帮什么忙,我告诉你可不是让你帮忙的。”
席磊苦笑一声,说:“我明白自己,如果换了我,坐在咖啡馆里就直接被卡车撞死了。放心,我不会给你添乱的。你说得对,喂食者协会的事,我要想想清楚,是不是要对Linda说,但是,我是说如果……如果你那个啥了,反正你也不会忌讳这个,如果你死了,想个办法设置个自动短信或电邮什么的,让我知道,我好接过你的枪。”
我哈哈一笑,说:“要是我被托盘整死,你觉得它不会把短信或电邮这种东西删掉吗。要知道它在数字世界几乎无所不能,你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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