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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常-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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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狂奔,脚步慢下来,一边大口喘息一边朝下走。
走了一阵子,他猛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已经下到几层了?在他的印象中,他早已经跑下了六层,怎么还不到底
?这幢楼没有地下室啊!
是不是巨大的恐慌让自己产生了错觉呢?他决定从这时起,数一下层数。
一层。
两层。
三层……
他越来越感到不对头了!伸手掏出打火机颤颤地打开,微弱的火苗亮起来,他看到,楼梯继续黑洞洞的向下伸着
。
这时候,他已经听不到满世界的风雪声了。楼道里一片死寂,只有他的喘息声。他咬了咬牙,举着打火机继续朝
下走……
四层。
五层。
六层……
一股阴森的冷气蓦地涌上了他的全身。那黑洞洞的楼梯依然朝下伸着……
他猛地一甩手,把烫手的打火机扔在了楼梯上。它灭了,楼道里犹如九九十八层地狱??一般,顿时陷入了无边
的黑暗中。
叁:我要跟你对讲(1)
罗志文想离开张琵,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正巧,幼儿园又来了一个男教师,张罗着要租房,罗志文就对他说:“咱们总共三个男老师,租个大点的房子,
都住在一起吧。房租咱们三个人分摊。”
那个人说:“行啊。”
罗志文又找到张琵,说了这个想法,还补充了一点:“咱们省下的钱,还可以雇个计时保姆。”
张琵同意了,不过,他说:“这次我们不要住那么高了,租平房。”
那个新来的男老师要在这几天回一趟原籍,办什么停职手续,租房子的事,就靠罗志文张罗了。
两天后,房子租好了,两个人开始搬家。
这个房子有一个小院,砖墙围着,并有一块不大但很整齐的草坪。室内布局也很令人满意,有两个小房间相邻,
另一个大房间在对面,中间隔着客厅。
进了门,张琵四下看了看,最后指了指那间大房子说:“我住那间,怎么样?”
罗志文立即说:“好哇。”
接着,他们把各自的东西搬进了各自的房间。
房子里有沙发、茶几、衣柜、冰箱等,生活用具一应俱全,搬进来就可以生活。
还有电话。
是子母机。母机在客厅,在沙发旁边。子机在罗志文房间,在床边的矮柜上。子母机之间可以对讲。其实,他们
都是刚刚来此不久的外地人,在西京没亲戚,没朋友,并不怎么用电话。
收拾完了,张琵来到罗志文的房间,看到了那个子机,说:“咱俩试试,看看这对子母机能不能对讲。”
说完,他就去了客厅,拿起母机,按了对讲键,子机马上响起来,声音怪怪的:“丁铃铃!”很短暂,很急促。
罗志文拿起子机,按下了对讲键。
张琵说:“喂?”
“喂。”
电话没毛病,一切正常。
罗志文看了看张琵的眼睛说:“你喜欢,就把子机移到你的房间吧。”
张琵说:“不用,不用。”
这一夜,又剩下了张琵和罗志文两个人。这个房子比原来那个房子几乎大一倍。
天黑以后,张琵先回了自己的房间,轻轻把门关上了。罗志文随后也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好门,脱了衣服,关
了灯。
张琵的房间没有一点动静。
他在干什么?
也许,他正站在门口,从门缝儿朝外张望……
罗志文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坐起来,摸黑下地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门,朝张琵的房间望了一眼。
张琵的门缝里没有一点光亮。
罗志文关上门退回来,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电话铃声震醒了,是对讲机的铃声。
他的心顿时悬了起来。这个房子里只有他和张琵,张琵深更半夜鼓捣电话干什么?
他拿起子机,按下了对讲键:“喂!”
电话里是蜂音。
他放下电话,下了床,打开门,朝客厅的电话看去,电话母机在暗淡的月光下,静静地摆在沙发旁。他的身上顿
时一冷。
回到床上,他看了看表,凌晨三点十分。他想,一定是他的精神在这段时间里受了刺激,到了这个特殊的时间,
在睡梦中产生了幻觉……
他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还没睡着,电话铃声又响了,还是对讲机的声音:“丁铃铃!丁铃铃!”
他一下就坐了起来。是谁,是谁坐在客厅里给自己打电话?
这一次,他没有拿起电话,而是轻手轻脚地下了地。奇怪的是,他的屁股刚刚离开床,电话铃声就断了。
他跑到门口,拉开门,探头朝客厅的电话望去——电话旁仍然不见人。他又朝张琵的房间望去,张琵的门缝儿不
见一丝光亮,青色的门板,在月光下像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罗志文愣愣地站在那里,恐惧到了极点,过了好半天才回到床上躺下。
他坚信,是那个从来不睡觉的张琵在捣鬼!他仿佛看到这样一个影像:黑暗中,张琵坐在沙发上,拿起电话,准
确地按下了对讲键,然后,把话筒举在耳边,静静地等着罗志文接电话。突然,他放下电话,像影子似的一闪,就躲
进自己的房间里了,无一点声息……
可是,罗志文不明白,张琵为什么深更半夜装神弄鬼吓唬他呢?
又过了半个钟头,电话铃声又响了,这次只响了一下就戛然而止了。
他再一次不顾一切地跳下地,冲出门,跳到了客厅里——客厅里依然空无一人。风从阳台的缝隙里挤进来,撩得
纱帘一下一下飘动。
他突然有些愤怒。
想了想,他来到张琵的门前,敲了三下。
“谁?”里面传出张琵极其清醒的声音。
“我。”
“你进来吧。“
罗志文把门推开,但是,并没有跨进去。里面一片漆黑。他站在门口,说:“我打开灯可以吗?”
张琵犹豫了一下说:“你开吧。”
电灯开关在门口,罗志文一伸手就摸到了,“咔”一声,房间里突然变得雪亮。他看到张琵躺在床上,但是,他
叁:我要跟你对讲(2)
并没有脱衣服,双眼闪着异常的亮光。
“你刚才是不是鼓捣电话了?”
“没有。”
“我这个人不喜欢开玩笑!”
“真的没有。怎么了?”
“刚才,我听到母机呼叫子机了。”
“可能是电话有毛病吧。睡吧。”
“……你就这样穿着衣服睡吗?”
张琵干巴巴地笑了笑,说:“难道睡觉非得脱衣服吗?”
罗志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退出来。
“麻烦你,帮我把灯关一下。”张琵说。
罗志文看了他一眼,慢慢伸出手,把灯关了:“咔!”
张琵又消失在黑暗中。
罗志文把张琵的门关好,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他走到客厅中间时,朝沙发旁那个电话机又看了一眼——他猛然
想到,也许事实的真相和他的怀疑正好南辕北辙。
肆:第四个人
三年前那一次,张琵顺着楼梯朝下跑,不知道跑了多少层,突然听到那个鬼一样的声音,他的心一下窜出头顶,
顿时瘫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醒过来了,睁开眼睛,往四周看了一看,是一楼。门外,大风雪还在肆虐。
他扶着楼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周身绵软无力。他重新爬楼,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瞪着双眼一直到天
亮。
从这天起,他再也没有睡着过。他吃过许多镇静药和烈性安眠药,全都无济于事。奇怪的是,他从来不疲倦。
开始时,他很惶恐。到了夜里,他使劲闭上双眼,有时甚至一整夜不睁开一次,可是,仍然没有一丁点睡意。
时间久了,他心中的惶恐一点点淡了,天黑之后,他不再像受刑一样强制自己躺在床上,而是看书或者上网或者
听收音机。
有一次,他在朋友家偶尔看到一本书,书名是《人类未解之谜》,立即翻看起来。
平时,他喜欢探究一些地球上的异事奇闻。
比如,一百多年前,美国伊利诺思州一位叫卡尔普的老太太往炉子里加煤的时候,偶尔从碎成两半的煤块中,发
现了一条做工精细的金项链。如果把时间推溯到煤块形成的石炭纪,那么,几亿年前,是什么“人”戴过这个项链?
比如,一对情侣在大海边散步,不小心把一枚戒指掉进大海中。那上面刻着两个人的名字。十多年之后,这对情
侣早已结了婚,并且有了一个男孩儿。他们也早已不在海边居住,迁到了另一个城市。一天,女主人到市场上买回了
一条鱼,破腹时,发现鱼腹里有一枚金戒指,细看,正是她和丈夫十多年前掉进大海的那一枚……
这些消息乍一听似乎挺有意思,但是,只要往深里一琢磨,就会触摸到一种巨大的恐怖来。
张琵翻着书,突然,这样一个标题映入他的眼帘——《永不睡觉的人》。
他不由一惊,急忙翻到了那一页。
果然,这篇文章里记载了三个不睡觉的人。
一个是瑞典女人,她叫埃古丽德,1918年,她因母亲突然去世精神受了刺激,就再也睡不着觉了。一到了夜里,
她就不停地干家务活儿……
一个是美国的老头,他叫奥尔·赫津,上世纪40年代出生,他家干脆连床都没有。尽管他从来不睡觉,但奇怪的
是,他的精神状态反而超过一般人。
一个是西班牙的中年男人,叫塞托维亚。他跟张琵有点类似,19岁那年,从睡眠中惊醒,从此,睡眠一天比一天
少,后来,干脆就彻底睡不着了。如今,他已经一万多天没有睡过一觉了,而精力却超常充沛。有一次,体育馆举行
了一次48小时不间断的循环足对赛。球场上,球员轮番上场;看台上,观众换了一批又一批。惟独这个人大饱眼福,
连续看了两天两夜的球赛!
对于这几个不睡觉的人,全世界的医生都找不到解释。
张琵更加绝望了。
他下定了决心:打死也不去看医生。不然,将成为全人类研究的对象。
三年来,似乎一直没有人察觉到张琵这个秘密,他的生活很平静。
他担心的只是:找到老婆后怎么办?对不对她讲出实情?是婚前讲好还是婚后讲好?他始终没有想好这件事。
近来,罗志文让他不安起来。罗似乎察觉了他的秘密,这将给他带来麻烦,甚至灾祸!
那天夜里,罗志文在黑暗中突然戳到了他最深的心病上:“你好像……从来都不睡觉。”当时,他的全身就像被
电击了似的,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从那以后,罗志文似乎对张琵警觉起来。罗志文这个人不太会掩饰,张琵看得一清二楚。
他想,要是实在瞒不住了,他就对罗志文说出实情。不然,他怕罗志文把这种怀疑扩散开,只有打开天窗说亮话
,才可以明明白白地请求他保守这个秘密。
可是,他终于还是没有说。他宁可所有的同事都怀疑他不正常,也不希望有一个人知道他真的不正常。
每当黑夜来临,张琵变得无比孤独,是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一个人的那种孤独。
他眨着眼睛一分一秒地熬时间,等待天亮。
一个人永远清醒,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有时,他真想昏过去一次,他觉得他要崩溃了。
伍:一个说法
这天中午,副园长、保健医生、罗志文、张琵在同一个餐桌上吃饭。
因为副园长经常失眠,所以,她和保健医生聊着聊着,就扯到了睡眠的话题上。保健医生说:“我听到过这样一
个说法——假如全世界的人都睡着了,只有一个人醒着,那么,这个人就会看到一个所有人都看不到的秘密……”
罗志文感觉到张琵抖了一下。
他转头看了看他。张琵低着头,慢慢地朝嘴里扒拉饭,他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眼睛。
陆:管冂(1)
假如全世界的人都睡着了,只有一个人醒着,那么,这个人就会看到一个所有人都看不到的秘密……
这个说法让张琵非常恐惧。
书中另外三个不睡觉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现在,这个地球上只剩下他一个永远不睡觉的人了。
其实,副园长和保健医生说的那个情况不可能发生,因为,不管在什么时间,全世界的人都不可能全部睡着。
有人值夜班。
有人赶夜路。
有人做爱。
有人失眠。
有人鬼鬼祟祟准备盗窃。
另外,对于这个地球来说,昼夜总是轮流的……
张琵还是很害怕,夜里,经常一个人冥想,假如这个机会落到他头上,他会看到什么?那一定是超出了人类想像
力的一个大景象,大秘密,大恐怖。
那天,罗志文敲响了他的门,说听到电话机在响。
最初,他认为罗志文是因为时时刻刻提防自己,压力太大,在睡梦中出现了幻觉。当罗志文离开之后,他越来越
觉得罗志文说的很可能是真事。
天亮之后,他起了床,走到客厅的电话前,拿起话筒听了听,里面是蜂音。他拨了幼儿园的电话号,占线。这种
情况不太正常,因为,这时候幼儿园还没有上班。他等了一会儿,再拨,还占线。他又拨了两个另外的号,同样,都
占线。
这时候,罗志文从卧室走进来,警惕地站在门口,盯着他问:“你在给谁打电话?”
张琵放下电话,回答说:“这电话好像有毛病,拨哪里都占线。”
罗志文半信半疑地走过来,他也拨了几个熟悉的号,果然都占线。
“别拨了,我们检查一下电话线吧。”
张琵说完,顺着电话线找接口。
他发现,电话线一直伸到一个柜子后面去了。这个柜子靠在北面的墙上,是老式的,和其它家具同居一室,显得
很不协调。它深红色,上面三分之一是柜盖,下面三分之二是柜身,一把虎头大铜锁,锁得死死的。不知道里面装着
什么,似乎很重。
通常,电话线接头都在墙壁上。可是,当罗志文和张琵吃力地把柜子挪开时,却发现地面上有一个方形的小洞,
电话线从那个小洞伸进去,不见了。
张琵用手探了探,感觉到这个洞里冒上来一股冷森森的风。
罗志文低声说:“这房子真怪,电话线从地面伸出来。”
张琵没说话,一直看着那个黑糊糊的小洞。
“能不能是盖房子的时候,忘了在墙体里预留电话线,装修的时候,房东把电话线从地面下埋了过来?”
张琵盯着那个小洞没说话。
罗志文又说:“你拉拉,看里面断没断?“
张琵终于抬起头,低声说:“罗志文,你说,这个……是电话线吗?”
罗志文愣了一下,说:“不是电话线是什么?”
张琵没回答。他用手轻轻拉了拉这根电话线,没拉动,就站了起来,说:“别管他了,反正我们也不怎么用电话
,这样倒省了电话费了。”
早饭是罗志文做的。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这一个来月,基本都是罗志文做饭,张琵偶尔拖拖地板。
上班后,那个回家办手续的男教师打电话来,说原单位的领导找他麻烦,还得一周才能回来。
他打的是张琵的手机,张琵转告罗志文这个消息时,罗志文脸色很难看。张琵知道,罗志文一天都不想和他单独
在一起了。
这天是周末。
夜里,张琵不想再让罗志文害怕,早早就关了灯,紧闭双眼,想再与清醒之魔搏斗一番,看看能不能出现奇迹。
黑暗里,时间的刻度不是那么清晰,变成了一团混沌的墨汁,他在这团墨汁中挣扎着。
不知几点钟,张琵快速运转的大脑泛起了一个荒诞的记忆:
有个人听说,若是半夜十二点时,连续敲击电话机的“#”字键一百下,就会接通一个神秘的空间,听到一个标
准的女中音对他说话。这个人很好奇,一天半夜十二点,他果然在电话“#”字键上连续敲击了一百下,果然有个标
准的女中音响起来!她说——对不起,您拨的号是空号,请查对后再拨。
张琵正在胡思乱想,客厅里的电话响起来了。
这部电话机原来没有问题!可是这个时间是谁打电话呢?认识他和罗志文的人里没有谁知道这个电话号。
可能是房东的。
他爬起来,走出去拿起电话。
“喂,你好。”是个女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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