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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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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坚一扯嘴角,接下了这个意气之争:“陛下可以一试。”

两人这么一表态发话,下边的人岂有不跟着造势的?何况双方本就互看不顺眼——魏军被困于城内整整数月,苦不堪言又战无可战,自无甚好声气;凉军也是艰苦多日却得眼睁睁地放他们逃出生天,对苻坚他们不敢有怨怼之情,对魏军却都憋着一股子暗气呢。一时帐外拼酒起哄声此起彼伏,喧闹一片。

帐内气氛倒还是一片凝重,借着布菜之际,拓跋珪看了崔浩一眼,崔浩会意告退,自去复查布置——拓跋珪事先埋伏了一百名骁勇壮士,只待帐外苻坚的那些护龙卫拼酒烂醉的时候便突然发难,手起刀落,先折断苻坚所有的爪牙,而后扣住苻坚,此时营中俱是烈酒,他们便可放火烧寨趁乱冲杀出去,沃阳驻军见到火光亦会随之配合出兵,跃过冰封的沃水,一齐对凉军进行绝地反扑!为着这一刻,魏军所有将士全都枕戈待旦摩拳擦掌,准备听拓跋珪的一声号令报云中围城之辱。

苻坚似有所察,目光如电地随之跟了过来。任臻见机,忙道:“天寒地冻,吃食冷硬,食之无味,不如换个吃法。”

苻坚似来了兴趣,转头问道:“哦?不知将军如何炮制”

任臻便命人重新烧了一大鼎羊肉羹来,鼎下加柴煮沸,加进野菜蘑菇炖煮,热气腾腾兼而香味扑鼻,任臻起身,亲自将已经风干冷硬的面食干粮掰碎了掷入鼎镬之中。在座诸人皆是高门豪族出身,虽然闻之而食指大动,却不知这从未见过的烹饪方式是何由来。任臻舀了一碗,先奉予贵客苻坚,一面解释道:“这是民间一种特色小吃,虽难登大雅之堂,却正和时令,吃也热乎。唤作——”

苻坚抬手接过,指尖相触,四目交接,几乎与他异口同声地呢喃出声:“泡馍。”

这一瞬间,眼波流转,是十年韶华攸忽而过——山中岁月,相依为命,一吻定情,注定是逃不开断不了理还乱的宿世缘劫。

拓跋珪瞳仁猛地一缩,虽不曾听清苻坚说话,但观此情状,却是没由来地一阵心慌意乱,恨不得提早起事,趁早了结苻坚这心腹大患。

帐上诸人皆大快朵颐,连酒也多喝了好几十斛,营中帐内弥漫着一股熏人的酒气,嗅之几醉,三巡过后,先前的肃杀气氛仿佛不曾存在。

苻坚饮的多了,亦避席解手,恰巧崔浩入帐,对拓跋珪轻一颔首,示意万事俱备,只待拓跋珪一声令下。拓跋珪看了近在咫尺的任臻一眼,忽然借着几丝酒意伏过身去,在他耳边道:“大哥,可要动手?”

任臻顿了一顿,回首凝视着他,双眼之中是比往日更甚的明亮坚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纵使是胜者称王败者为寇,也不枉快意恩仇英雄本色!

苻坚却是去半晌方归,面色酡红,显是也有几分醉了,落座后执起酒樽举向拓跋珪:“我军已如前约,护送魏军入关,既然今日议和事成,陛下自有要事回京,孤也不欲多扰,这便告辞了!”一双眼已经毫不掩饰其中的热切,直直地射向了任臻。

拓跋珪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火起,腾地起身,却是信手提过一坛烈酒,拍开封泥:“那朕还要多谢天王了!朕就干了此酒,为二位送行!”话音刚落他便运气一提,仰脖灌下,一气饮罢,在苻坚还未尽反应之时猛地将手中酒坛往下一摔!

清脆的碎裂声在寒夜之中响彻云霄,在场本已酩酊大罪的魏将全都刷地一声剥去外袍,露出其内的精甲弯刀,齐齐出鞘对准了中间的苻坚。与此同时,早已埋伏帐外的的刀斧手和正与凉军拼酒的魏军也随声发难,纵身而起,朝苻坚带来的护龙卫痛下杀手!一时之间,王帐内外甲胄铿锵不绝,刀光翻飞不灭,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与惨叫声——上一刻还是觥筹交错的流水宴霎那变做血流漂橹的修罗场。

苻坚在最初的愕然过后,睚眦欲裂地瞪向拓跋珪:“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反复小人!”

拓跋珪狞笑一声:“是你与虎谋皮,自投罗网!”

任臻易跃下阶来,左手刀蹭地一声出鞘在握,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冷酷地叱道:“还与他啰嗦什么!快拿下了好冲杀出去!”

话音刚落,刀光闪过,拓跋珪尚且不及回神,便已是利刃在颈!

“任臻!”

“你敢谋反么!”

“放开陛下!”

变生肘腋,魏将之中惊呼声斥骂声此起彼伏,在拓跋珪耳中听来却恍若隔世。他不敢置信地回首望向任臻,曾经熟悉而温暖的眼中早已被冰霜覆盖,他的心也随之一点一点地堕入阿鼻地狱。他哆嗦着嘴唇,许久之后方才嗫嚅着道:“你。。。都想起来了。”

“陛下指的是什么?”任臻唇边的冷笑宛若恶魔,手下施力,由拓跋珪亲手锻铸的左手刀无坚不摧,已经入肉三分,渗出了丝丝缕缕的血痕,“是你一刀削去我半个手掌,百般囚辱;还是你将我缚上战车推上前线,用那般肮脏手段去夺取原本不属于你的江山天下?!”

拓跋珪狠狠地闭上了眼,被一句诛心!

此刻,帐外的打斗厮杀声渐渐小了,原本就是借醉佯败的凉军将士们趁着魏军措手不及一片混乱之际,迅速反扑,重掌局面,不出片刻已对拓跋珪的王帐形成包围之势。呆若木鸡的魏将们才纷纷反应过来,纷纷持刀冲苻坚任臻叫嚣道:“你们不过八百余人,我军却成千上万,不放开陛下,尔等插翅难飞。”

苻坚坚毅清明的目光冷冷扫过诸人,哪里还有一丝醉意?面对色厉内荏的质问要挟,他还未及发话,便见手无缚鸡之力的崔浩跌跌撞撞地奔入帐中——“凉军营忽有大批骑兵朝我军冲杀而来,还有柔然方面也——!!”崔浩这才撞见内里情景,未尽的话语在一派剑拔弩张之中戛然而止。

谁能想到呢,凉军其实也早在暗中准备,苻坚借口避席实则是向埋伏在魏军营外的斥候发去出兵信号,只是崔浩怎么也想不到,苻坚怎么能笃定确信任臻会突然倒戈,站在他这一边?!

寒风扑簌簌地打在他的背上,崔浩却还是汗流浃背——为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沃阳的魏军能及时解围了,否则拓跋珪连同这大魏基业将会亡于此役!

不远处的一座荒烟漫草的山岗上,默默地站立着几个黑甲武士,为首之人正注视着火光突起的魏军营寨。他脚下的黄苇从中倒伏着十来具同样制服的尸体,留下的,已全是他这些年收买安j□j侯官卫的死忠亲信。

“统领,我们没去沃阳报信,事后会不会——”

沮渠蒙逊冷笑遥指:“今夜过后,拓跋珪必死无疑,还惧他秋后算账不成!”西凉柔然都已经卷进来,对于拓跋珪的出尔反尔必定不再姑息,拓跋珪却只能孤立无援地承受任臻苻坚的滔天恨意!他不信拓跋珪有真龙之命还能逃出生天!至于沃阳驻将在今夜之后发现不对,想要出援却已迟了,北魏必将四分五裂陷入混战。

沮渠蒙逊本来因为任臻未死而憾恨不已,但一想到拓跋珪今夜的四面楚歌和痛彻心扉他便油然生起几分极致的快意——这一点上,任臻可比他还要狠绝呢。想到此处他沉沉转身离去,属下在后问了一声。“去平城。”沮渠蒙逊翻身上马,黑纱笼罩下的双眼俱是血光恨意,“我等还要奉皇帝陛下最后一道遗命,回京‘除奸’呢!”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更上,没有食言T T

下一章喘口气,周天更,最终章还是下周三,绝对不掉链子,握拳!

第一百七十四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北魏天兴三年末的那个冬夜;火光映红了整个塞北的夜空;战马嘶鸣,喊杀震天,更搅得这处草原入关的兵家必争之地有如一锅沸水。

苻坚带来的八百护龙卫临时发难;配合外面作战的西凉与柔然军队在魏营内四处放火;魏军由是大乱,苻坚与任臻二人趁机掳走了拓跋珪,退守高岗,数千西凉铁骑赶来层层保卫,将他们护在其中。

而剩下的魏军,群龙无首而又孤立无援。在柔然与西凉骑兵的联手围剿之下;建制四散;虽然奋起抗争,依旧死伤枕藉,伏尸无数,沃水为之不流。可纵使如此,他们也没有停止过一次次地靠近高岗,发起冲锋,欲拼死救出拓跋珪。然而仰攻不易,何况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是西凉的铜墙铁壁,除了留下一片又一片尸体,魏军不能前进分毫。

拓跋珪的嫡系军队一点一点地消耗,死忠将士一个一个地倒下,鲜血染红了离离原草,那抹挥之不去的深红甚至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脚边。

然而拓跋珪就如一个作壁上观的匆匆过客,只能呆怔地望着这片修罗场而麻木不仁无计可施。因为他的眼中已是一片茫然模糊再没有一点灵犀,就连脖颈上入肉三分的刀刃也没能让他的表情有分毫改变——他怎么也无法想象,一夜之间,他引以为傲的帝国,和以为可以相守一生的挚爱,就此齐齐地分崩离析了。

任臻的眼眸也染出几分血意,他想起来当年燕魏之战时的惨烈,他被缚战车之上眼睁睁地看着千里赤地,山河变色——西燕有多少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因为拓跋珪一时之怒而身首异处?而这双手沾满燕民血腥的始作俑者其后还有脸趁人之危地诓骗他为他效力!

“这是你最后的资本了,一旦在战场上拼光了,你前半生的宏图霸业俱化飞烟。”任臻冷冷地瞥向失魂落魄的拓跋珪:“拓跋珪,你今时今日之痛,可有我当日之万一?”

一字一句皆如兵刃,直刺心扉,拓跋珪却置若罔闻,只能费力地扭过头,望着近在咫尺又如远在天涯的任臻,只呢喃地喊了两字:“大哥。。。”

任臻皱眉,略带狼狈地厉声喝道:“住嘴!凭当年断指致残之仇、囚禁凌侮之恨,国土沦丧之耻,屠杀国民之辱,我可以活剐了你!”

拓跋珪惨白的嘴唇哆嗦着,没有一句辩解,种种罪孽皆是他亲手种下,怨天尤人也无用!他曾经庆幸佛祖给了他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而今才发现这不过是一个做了三年的黄粱之梦,现在梦醒了,心死了,他再无绝处逢生的一丝希望。

“你杀了我吧。”无论何等艰难,拓跋珪从未有过甘心放弃的时候,可此刻的心如死灰却使他脱口而出,任臻怒道:“你以为我不敢!?”

正当此时,山岗下忽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兴奋的鼓噪声,众人定睛看去,却是凉军在逼退魏军的拼死冲锋后,柔然骑兵随后紧咬而上、大肆屠戮败退的魏军,连已经受创落马的伤兵都不放过,全给捅了个千疮百孔,更有将首级尸块挑上槊尖撕扯取乐的。余下大部分柔然军队也已经全线压上,将已成乱相的魏军分割淹没,大肆屠杀。

随着柔然军队越来越近、越来越多,喊杀惨叫之声更是响彻云霄——照这样的推进速度,柔然骑兵的铁蹄不出一个时辰就会踏着一地的血肉尸骨逼近沃阳城。

任臻心头一动,想起了当日雁门告破,高车人攻入城中,烧杀掳掠鸡犬不留,几乎使雁门成为了一座死城,至今还未恢复元气——天道无情,百姓何辜?

自古以来,游牧民族之间的战争从来都是血腥残酷的,无不以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为第一目标。那社仑可汗更不是什么善茬儿,当初能统一柔然并开疆辟土,靠得就是千里不留人的血腥屠杀,所过之地寸草不生,自然杜绝了镇压过后的反抗。而这个惯于争抢掠夺的民族对塞内的富庶早就觊觎不已,如若真地攻城,先前一直心存观望如今又毫无准备的魏军能抵挡多久?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有如水火不容,没有人比任臻更清楚地明白拓跋珪为了亲手创建一个大一统的封建王朝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才能带着鲜卑子弟从龙入关,勉强立足于中原,国内的反对势力还时时作梗发难,至今不能平息。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后的苻坚,一直观战不语的苻坚恰也抬眼,二人四目相对,彼此心照,苻坚随即扬手做了一个手势,亲兵立即领命传令,不多时凉军阵营之中战鼓歇止,传来了一道道悠长的鸣金之声。训练有素的西凉骑兵开始收缩兵力退出战圈,不再为柔然军队助阵——苻坚虽然深恶拓跋珪,但他更清楚比拓跋鲜卑更加野蛮未开化的多的柔然人若真的杀入中原,必将祸害一方,永无宁日,靠拓跋珪武力统一的北中国也将重新分裂,陷于混战。

他缓步上前,在任臻的肩头沉沉一按,熟悉、温暖而强大的气息瞬间便包裹了他:“不要杀他。”

任臻攸然道:“为什么?”

你真能下得了手?苻坚深深地看了任臻一眼,洞察一切的目光几乎令人无所遁形:“我倾国而战,你忍辱至今,难道就只为取他一人之性命?”他又扫向拓跋珪:“更何况,现在的拓跋珪,还不能死。”

除了他,谁还能收拾破碎河山,结束这近百年的乱世纷争?任臻不行,苻坚不行,谢玄不行,慕容永也不行——他们都曾为此竭尽全力却到底折戟沉沙,与天下一统失之交臂,属于他们这一代人的峥嵘岁月已行将落幕,英雄人物,还看今朝。

“你是说。。。放他走?”任臻眉尖微动,再一次被苻坚的胸怀折服。j□j,无数人为之摧眉折腰肝脑涂地,偏偏曾登临绝顶差一步一统九州的苻坚能够看开: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只要能使金瓯无缺、盛世升平,又何必在意最后是谁能笑傲江湖、君临天下?

任臻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终于左手微动,收了刀刃,同时不自觉地微松口气,冷冷地瞥了拓跋珪一眼:“你走吧。”

“走?”拓跋珪似不敢置信,怔怔地重复了一遍。

任臻不耐地吼了一声:“去沃阳!”

苻坚上前一步,与任臻并肩而立,只轻轻淡淡的一眼便止了他莫名爆发的狂躁,并转头对拓跋珪平静地道:“我遵守先前之约,护你去沃阳——凉州军队不会再为难你分毫。沃阳城内还有数万魏军不曾投入战场,若得你指挥,还来得及救回剩下被困的魏军。”

呵,他背信弃义,撕毁和约,设局害他,苻坚倒是大度磊落,时至今日甚至愿意网开一面放他生路?!拓跋珪迎着任臻决绝而冰冷的目光,忽然一声惨笑——如此一切,更衬地他彻头彻尾的傻瓜!苻坚求仁得仁,他却一无所有!

任臻听到那一声笑,头皮便是一麻——过去三年,他们朝夕相处、休戚与共,早已熟知彼此——与此同时,拓跋珪已经一跃而起,破雷裂冰一般地袭向苻坚!

任臻本能地一肘撞开了苻坚,挺身迎上,左手刀铿然出鞘,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绝色的伤口。

数道刀光却并未逼退此时手无寸铁的拓跋珪,他如同一只濒死的困兽,只想将生平的至恨仇敌撕成粉碎!面对拓跋珪爆发的疯狂,任臻怒道:“拓跋珪!你找死么?!”

拓跋珪却置若罔闻,屈指成爪,兔起鹘落之间就要突破任臻的防守直朝其后的苻坚抓去!说到底,此时的拓跋珪是强弩之末,不说周遭的凉军,就是与苻坚单打独斗都没有一战之力。离苻坚最近的几名护龙卫已经纷纷拔刀出鞘——任臻见状,连忙眼疾手快地揉身而回,扬刀封住了拓跋珪的去路——说时迟那时快,拓跋珪却猛地变招,徒手去抓任臻手中利刃!

任臻大吃一惊,待要收手却已不及,左手刀的锋刃已经顺势划破肌肤,捅进了拓跋珪的腰腹之间。此情此景仿佛三年前的堕崖再现,那时的他怀抱通天彻地的恨意,恨不得与拓跋珪同归于尽;而今夜他却无意识地准备撒手退步——拓跋珪却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反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向前一拽!血腥气扑鼻而来,任臻却只能怔怔地看着拓跋珪中刀之后踉跄数步、单膝跪地,伤口处血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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