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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在湖中的大少爷-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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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陌少更糟糕,他现在还是个死人……
所以就只有张子山有名牒,难道要三个人挤在一间客房不成?

现在三个人的形势,不可谓不微妙。
她和陌少知道张子山是一品执名。
张子山知道陌少知道他是一品执名。
他看得出她和陌少的关系,所以必然也能推断她也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所以张子山一路只是沉默,然而竟也不离开——深衣也能猜出来为什么——张子山必然也想弄清楚陌少究竟是什么人。
他二人一路偶尔交谈几句,言语之间无不机锋暗藏,深衣过去看过些宫廷故事的话本子,只知道女人之间勾心斗角很是有一套,这还是第一回觉得男人之间的唇枪舌剑……还真是甚嚣尘上啊!

深衣眼睁睁地看着陌少从怀中摸出了一张名牒出来。太平驿的驿吏看过他的和张子山的,向后厢呼道:“两间上房!”随即又向陌少和张子山有礼道:“傅公子、张公子,请!”
深衣紧跟了两步,“我、我呢?”
陌少回头横了她一眼,她才觉得方才这句话问得……实在是太不过脑子了。

深衣满脸崇敬地望着陌少,尾巴一样摇摇摆摆跟在他身后。
她开始觉得自己对他的任何担心都是多余。这人心眼何止七窍,简直就全都是窟窿眼儿。
他既然筹谋了从一刹海诈死脱身,又怎么会不给自己留后路,预备好一个新的身份?
她一开始就想要一个顶天立地的可以罩着她的厉害夫君,所以见着阴气森森的又生得比女儿家还漂亮的陌少就各种嫌弃。
但现在就觉得他未尝不就是个顶天立地的厉害男人,于是感慨果然还是爹娘的眼力劲儿好,倒是自己险些有眼无珠就把这么个宝贝给错过了。

深衣如今看陌少只觉得哪里都好得不得了,自然进了房间,又少不得捉着他腻味了好一番,才肯稍作梳洗,换了衣裳下去吃晚饭。

深衣照着陌少的口味,点了几个清淡素菜,然后又照着张子山和自己的喜好点了些其他的。
三个人沉默地吃着饭,听见旁边一桌桌上都谈天说地聊得十分热闹。说得最多的,无非就是近来数月,大批东南沿海的私家船厂陆续被内库购并的事情。

深衣听刘戏蟾说过一些内库的事情。
内库以天家血脉,控制着天朝军火、矿务、运输和船务四大命脉,但实际上,并非一直都是顺顺利利尽在掌握的。
在刘戏蟾之前,内库由她母亲执掌。然而母亲生她时难产而亡,随之父亲也时常失去踪迹。是以青黄不接,内库一时间陷入混乱。
所幸军火、矿务这边有皇帝和晏江王一力支持,运输早已自成体系,没有出什么大事。只是船务这边,四分五裂,一片乱象。
刘戏蟾被云中君亲手带大,接手内库的事情后,分轻重缓急首先整顿了前三大块事务,却苦于资金有限,一直没有办法整合林林总总上百家大小船厂。
然而要建造大船,船厂的整合势在必行。
她当时问刘戏蟾,你们整合船厂已经开始了,银子是从哪里来的呢?
刘戏蟾妖娆一笑,翘着兰花指道:哎哟,钱的事情,问勘主啦。

深衣无奈,你都不知道你那勘主爹在哪里,我又怎么知道?

张子山看着陌少缓慢拈菜吃饭,启口问道:“莫少爷竟是不沾油荤、也不喝酒?”
陌少抬眉看了他一眼,道:“是。”
“为何?”
“不喜欢。”
两人一问一答,问得快而尖锐,答亦答得不假思索。

深衣心道,奶奶个熊掌鸡大腿,又来了。

张子山眉眼一沉,道:“据传扶桑有一个极有名气的黑忍者,名叫倚天。在织田、雪斋两大势力的夺权斗争中拥护织田政权。结果雪斋取胜上位,下令追杀倚天。从此倚天在扶桑失去踪迹。听说这位倚天所擅长的忍者秘术,讲究潜伏隐匿,习练者需严守饮食戒律,以确保身轻如燕,来去无踪。”
陌少乌黑的长睫轻轻动了一下,冷冷道:“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能走路就不错了。”
张子山忽的又换了话题:“莫少爷这身打扮,委实不像个中原人。”
陌少放下筷子,直视着他:“我愿意。”
张子山一手压着长剑,微微倾身前去,迫近陌少。剑眉凌厉,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自养杀手,耳后黥字,我在楼中这么些年,还从没见过。莫少爷敢不敢,把耳饰取下来看一看?”
深衣心中一惊,张子山竟然是破罐子破摔,直接挑明了自己的身份,非要逼出陌少的真身来。而她也愈发心颤,陌少披发,是为了遮掩背后刺青,那么这耳饰,难道真的也是为了掩饰黥字?
难不成,陌少和那陌上春,真是同一个人不成!
深衣想想又觉得诸多不可能,迷惑间,听见陌少道:“有何不敢?只是我为自保,这上头很是有几样毒物,要取下来甚是麻烦。兄台有兴趣,下回不妨待我准备好了解药再试试。”
这话自然是讽张子山两番中了他的毒。
陌少善使毒,深衣早就见识过了,一时也不知他这话的真假。只是忽而觉得这人浑身上下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却没有一样是没用的。而自己同他一起这么久,竟还都不知晓。

后面几日,陌少坚持只是走内库的驿道,住太平驿,在内库所辖通路内,保船图安全。
陌少和张子山两人虽然依旧是明暗交锋,但也算得上是相安无事。
将至天姥城时,张子山向两人告辞而去。

深衣骑在马上也不安分,一路摇来晃去,哼着小曲儿。没了张子山同行,她更是肆无忌惮起来,瞅着路上没人了,便施展轻功跳到陌少马上,闹得那白马嘶溜溜一阵叫唤。
陌少郁闷道:“马很累。”
深衣诡辩:“你听得懂它说话?你这么轻我也这么轻,哪里会累?它明明是看见我过来了很高兴。”
陌少无力反驳。
深衣最爱看他那副“算了你随便吧我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又是好一阵上下其手,最后以陌少反剪了她双手将她押在马背上而告终。

深衣哇哇叫着让他放手,陌少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回她自己的马上坐好,负气道:“你外公是天朝大儒,你娘原来是文渊阁大学士,难道就没教你矜持点儿?”
深衣哼哼道:“我是我三哥带大的,我三哥是跟你爹混大的!”

陌少忽然变了脸色,“似他那般负心薄幸的,还是少和他混些。”
深衣怔了一下,才想起陌少和莫七伯之间恐怕还有关系到他娘亲的心结未解,不过这大约也就是时间问题罢,待大家都见了面,一切都好说。

夕阳西下,小桥流水人家。这羁旅漫漫,深衣却丝毫不觉得无趣。
她策马向陌少并辔过去,看着斜阳从身后照过来,将两人的影子在大道上拖得长长,最终重叠在了一起。
她伸左手牵起陌少右手食指,陌少轻缩了一下,还是被她暖暖地握在了手心里。

深衣的细细眉眼笑得月牙儿般,道:“以后,你骑马,我们一起去很多很多地方,好不好?”
陌少看着她,眼神温和,渐渐柔软,方要张嘴回答,忽的墨眉一凛,将深衣蓦地推开,袖中长索飞出,在空中将一支利箭迎头摧折!

深衣只见地上一刹之间数十道影子纷乱而出,足尖轻点马镫,轻飘飘跃至马背。匕首在握,足踏马头,飞身之间,将一众八方手里剑哐啷啷击落在地。
手里剑落,忍者毕至。陌少一索挟风刷开,将扶桑人逼出数丈之外,向深衣喝道:“走为上!”
深衣点头,落马催缰,两匹马奋蹄冲出重围。
扶桑人一被甩下,又是一波手里剑如暴雨骤至。陌少人未回身,袖中长索疾走龙蛇,银芒旋飞恰如玉壶光转,将二人二马护得滴水不漏。

狂奔之间,深衣蓦地只见前面道路拐弯,土坡之上乍现一人,拈弓搭箭,一支利矢对准陌少,流星而至!
深衣猛提一口真气,腾身在半空一匕斩下,令那利矢断为两截。那箭势大力沉,又快又狠,深衣劈断,竟是虎口颤麻,手腕隐隐发抖。
一矢方折,三支飞箭又连珠射来,这回,却是都瞄准了深衣。
三箭阵结三角,深衣踏马折身而上,翻身间险险避过,猛的发现这三箭不过是虚,又一支冷箭不知从何而至,朝着陌少当胸激飞而去!眼看着陌少陷身于数十忍者阵中,无暇去躲,那箭又来得阴狠,用匕首去格已来不及,深衣咬牙收势下坠,以肩生受了那一箭。

本以为不过一支普通的冷箭,谁知扎上肩头的那一刹,辛辣尖锐的痛感汹涌泛滥,猛地一下激上心头,险些让她一口气喘不过来,“砰”地跌在尘埃里。
半边身躯已经失去了知觉。

这箭有毒。

陌少惊叫一声:“深衣!”

深衣耳边隐隐传来前方张狂而忌恨的声音:“装神弄鬼,就不信剥不下你这层皮!”

腰上一紧,身子被卷上马背。

深衣费力地睁着眼睛,只看到头边那只尚缠着纱布的手紧紧握着竹杖,紧紧绷起的筋骨根根发白,泄露了心中的暴烈怒意。

修长五指猛然收紧,青翠竹杖炮竹般爆裂,一柄细窄无柄的双刃长刀乍然出现在手中!
这刀奇长,明光冉冉间地宛如落满了月华清霜,倒映出苍茫暮色,凛凛冷芒携着浓浓杀气锋刃流转。

陌刀。
唐刀四制,仪、障、横、陌之一的陌刀,四制唐刀中唯一的马上刀。
数百年前太祖开疆辟土,一支陌刀奇兵挽孤云杀意,四方突出,战无不胜。
而今天下太平,几乎已经看不到陌刀,深衣也不过在兵器谱上看过,没想到今日,竟是亲见。

一刀惊风,雷奔云谲。黄埃漫卷,白虹贯日。

失去意识前,深衣模模糊糊只见数十朵血花在明华长刃之上次第绽放,冷艳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chenqiong81的雷!为什么今天才显示出来……【话说亲的名字尊是森森地印在了窝的心里如果这篇文能看到最后一章跪请一定出来冒个泡窝会被治愈的……】谢谢蔷的长评!窝好开心……一定会送命题作文的番外的@@艾玛张子山终于走了窝low结束了工作日隔日更,下周二碎觉前见




☆、罪无可恕,只可赎

深衣恍若置身于无尽的深渊之中,四周都是灰蒙蒙的混沌,意识偶尔浮上去,便觉得剧疼如弥天大网罩来,周身如炎焰炙烤。她伸手四处乱抓,不停地哭叫“爹爹!”“娘亲!”
似乎有一小片清凉柔软的云落到那疼痛之源,化为甘霖布遍全身,让那熊熊业火一点点消弭殆尽。
什么暖玉一般的东西抚上她的脸颊,她下意识地依附过去,只觉得羽絮般的触感拂过眼角,脸上那湿湿的感觉便不见了。深衣咿呜了声,往温暖处又靠紧了些,安然地又任那朦胧意识沉了下去。

模模糊糊地再醒来时,咫尺之外,是一双明若琉璃的丹凤眼眸,悬胆鼻梁,唇色瑰然。以手支颐慵然倚靠在她的床边,松散无羁的姿势却透着一股雍然之气。
深衣呆傻地看了这陌生男人一会儿,那个人亦饶有兴致地瞅着她,然后说——

“尾巴啊,你大哥拐了朕唯一的妹子,你就给朕做皇后如何啊?”

深衣宛如五雷轰顶,趁着那迷糊劲儿没过去,一爪子糊了过去。

“啪!”

皇帝捂着脸站了起来,朝旁边勾了勾手指:

“给朕过来!”

阿罗舍极不情愿地踱了过来。

皇帝“啪”地把一张画着乌龟的黄裱符纸贴在了阿罗舍光光的头颅上,又气又恨又得意道:“愿赌服输!一整天,不准撕!”

深衣目瞪口呆,直到被那皇帝那身常服的明黄里子晃花了眼,才意识到自己糊了皇帝一巴掌。心道这祸可闯大了,翻身爬起来,正想着要不要循着中原的礼节施个礼称个罪什么的,皇帝却似看透了她的心思,揉了揉脸,抬手道:“好了好了,朕的父皇早就免了你爹的君臣之礼,你也不用和朕拘束这些个。”

深衣尚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看看悒悒地站在一旁的阿罗舍,头上贴的那个乌龟纸恰似鬼画符,颇有些她爹的“拙朴”笔意。
这才想起眼前这位不大正经的天子明德,也算是自家爹娘一手带大的。当年娘亲在朝中任太子谕德,是天子之师。直到现在,娘亲出访诸国,撰写策文政论,也都是为了寄给这位明德皇帝。

明德唤:“阿罗……阿罗……”

阿罗舍吞了苍蝇似的,大约是第一千遍一万遍地纠正道:“皇上,贫僧法号阿罗舍。”

明德清了清嗓子:“阿罗……咳……舍,你家妹子不愿意给朕做皇后,朕孤家寡人的,还是你继续陪着朕吧。”

阿罗舍一脸“你又来了贫僧不屑搭理你”的表情,道:“贫僧陪皇上走完这一趟,就打算云游四方去了。”

明德望着窗外的秋香桂子,忧郁道:“想着你一离开朕,就要落入刘姓妖女的魔爪,一世不得翻身,朕就万分心痛。”说着竟然真的捧心了。只不过这明德秉承天家美貌,不输刘戏蟾半分,一个男人捧起心来,竟也不觉得秽目,反令人觉得他是真的在为阿罗舍忧心。

阿罗舍一口晦气吹的符纸飘飘:“皇上,你要不要这么小人?!”
深衣听阿罗舍之言,才反应过来这明德是在威胁他要把他的行踪告知刘戏蟾……

明德佯怒,拍了把桌子,“小人?你竟敢说朕小人?”

阿罗舍:“……”

明德又大笑:“肥水不流外人田,刘戏蟾好歹也是朕的姑表妹。总之你要么跟着朕,要么跟着刘戏蟾。朕从来不给人选择,这回给了你两个,是不是对你很仁德?哈哈哈!”

阿罗舍回了一记白眼。明德没见到似的,坐回深衣的床边,和蔼问道:“小尾巴为何不愿意给朕做皇后啊?”

深衣瞅瞅明德,龙章凤姿天家雍然气韵,已过而立之年,睐笑之间俱是成熟男人的味道。只是那含着笑意的眼中,是令人难以捉摸的深意。想着娘亲曾说过的“天威难测”,她想还是要给明德一些面子,便委婉道:“我和你年纪不配。”

明德乐了,“莫归尘也大了你快十岁,你怎么不嫌他老?”

深意心想这明德还真是聪明,知道自己说“年纪不配”是在嫌他老呢,便老实道:“我喜欢他,当然不嫌他老。”

明德懒洋洋地靠到床柱上,眯了一双狭长凤眼,不笑时,竟是不怒而威。
“你可知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杀手?”

深衣缓了这么久,昏迷之前的一幕幕浮光掠影般投映回脑海。心中一动,四下张望,竟是见不到别人,慌得便要跳下床来,口中惶然叫道:“莫陌呢!”
阿罗舍把她按回床上,道:“你别担心他,他没事,就是先走了。”

深衣这时已经全然清醒过来。
陌刀。
那柄冷月寒霜的陌刀似乎仍在她眼前晃着,血色如雾。

试问这世间还会有谁用陌刀?
南向晚说,那陌上春,使一双陌刀,“通体窄长,不分刀刃刀柄,只在手握处包上革套”。
虽然仍是想不通刀长和身长的问题,但只怕这“陌上春”,正是陌少在凤还楼所用之名号。
深衣忽的想起他说过,他母亲名叫陌羡仙,莫非他竟是从父母有双姓双名?
另一柄陌刀,她虽未见,但也知是藏在了另一根青竹杖中。
只是他右手既残,如何使那双刀?

陌刀一出,他这藏了七年的身份,再也藏不住了。
当日,监兵一品问他:你的刀呢?
他说:对付你一个,还用不上出刀。
必然,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出刀。

他似一缕幽魂,拖着一具残躯叛出凤还楼,深藏身与名七年之久。
却为了自己,再度出刀,将自己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南向晚说,所有黑道的人都想杀陌上春,所有白道的人,也都想杀陌上春。
凤还楼要捉拿陌上春,朝廷要缉捕陌上春。

深衣心中一阵阵猛然缩紧,顾不得肩上伤口仍然抽疼,推开阿罗舍跳到地上,倏地双膝一折,跪了下来。

朱氏子女,跪天跪地跪双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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