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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在湖中的大少爷-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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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少却像被霹雳劈了一下一般,整个人悚然惊觉,慌乱不堪地退却,揽着她腰背的手臂竟也放开了。

深衣惊叫“哎呀”,梭地向下滑去,陌少这才反应过来,无措地又将她抱紧,上半身却尽力地与她分开。
深衣本就只穿了短打衣衫,衣裤轻薄且上下分开两件。这一放一收,衫子便乱了,是以陌少的那一只手,便直接抱在了她幼嫩如绵的腰肢肌肤上。
他的脸苍白而僵硬,呼吸微乱,一动也不敢动。
她能够感觉到他整个身躯都绷紧了来,如临大敌。

陌少一向冷峻森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深衣何曾见过他这般阵脚大乱、惊魂不定的模样?
不过是因为她小小亲了他一下罢了。

亲一亲有什么奇怪的?爹娘兄姐喜欢她,常亲亲她脸庞;她喜欢他们,也会用亲亲来表达。
难道陌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亲过吗?

深衣促狭心起,探首在他另一侧脸上又亲了一下。这一下停得久些,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面颊的温凉。
他果然又慌乱地避开了,只是说不出话来,漆黑的眸子中尽是惶恐不安和挣扎迷乱。

温软的气息纠缠在了一起,深衣忽而觉得这与她亲亲爹爹哥哥不同,她竟还想要更进一步的亲近。
她还想安抚他。
那一双薄而紧抿的唇此时变得格外耀眼,深衣心中浮出忐忑,也不知自己想要做什么,应该怎么做,只觉得心中忽然盲了,眼中只剩了那一处,双手勾住他的脖颈,闭上眼轻轻地印了上去。

脸红心跳。

只那一瞬。
柔软清润的滋味让深衣食髓知味,更加用力地尝了下去,却觉得身子剧烈地一晃,两个人荡上了咫尺之外的岸边。
陌少双膝跪倒在地,将她放了下来。
他的一张脸仍是僵着的,机械地张了张嘴,牙齿有些打颤,喉中哽咽干涩地吐出几个字来:
“朱尾,以后不要这样了。”

深衣十分不解,撅嘴道:“可是我喜欢你啊,这有什么不对么?”

他垂着头:“我……”

深衣打断道:“难道你不喜欢我么?”

她甚至歪下头去对着他的眼睛看,逼得陌少别开脸,紧抿双唇一声不吭,袖中长索飞出,将飘在水面上的轮椅拉了起来。

“你很早就喜欢我了。”深衣笃定地说,“我可不是自作多情哦。不瞒你说,我昨天出湖去见了四哥,碰到刘戏蟾和她讲了我们的事情,她骂我笨呢。她说你性情古怪,心思曲折,对我说的那些话,看着是假,其实都是真。她还说,你的伤腿,从来不会给任何人看的。你愿意让我看到,那必然是对我敞开了心怀。”

陌少闻言,双唇抿得发白,手上一抖,竟生生将轮椅的一个把手给拗断了。

深衣本来一直懵懵懂懂的,觉得陌少做什么,她都看不懂不明白,现在却一下子觉得灵台澄明如水,陌少心意,了了在握。
她大着胆子爬过去,一手环抱住他挺直瘦硬的身躯,一手按上他心口,感受到他混乱心跳,仰头半开玩笑地说:“莫非你只是叶公好龙呢?”
见他仍是缄口不言,皱了纤细眉儿道:“莫非你知道了我是真的朱五,所以又不想要了?我家和你有仇么?”

“不是!”他终于又开了口,微有些紧张地分辩。然而情绪很快又沉下去,低声道:“这个婚约,本来就不算数。”
他仿佛有些喘不过气来,眼神迷惘,喃声道:“我……我自己喜欢你就好,不用你喜欢我……”
说到后面,声音已经低不可闻。似乎,就要卑微到尘埃里去。

不知为何,深衣想起端午那天,无意中瞧见他吃粽子。糯米做的粽子本无滋味,只有外面裹着的竹箬叶的天然清香。加了青艾,反有苦味。于是她给他备了一小碟白糖。
陌少拿了粽子,蘸了一丁点白糖,放在嘴里尝了尝。深衣想他应该是喜欢甜味的。他后来还想要再拿粽子去蘸糖,几番踌躇,却最终没有蘸下去。
他从来自律极严,处事果决,绝不心慈手软。可他对于喜欢的东西,似乎总想要接近,却又强迫自己敬而远之,是以犹豫至此。
难道他觉得自己,也是那糖一样的东西么?

深衣看着他小心翼翼而又茫然无助的模样,似是失群之雁,又似失怙之犊。不像一个二十四五的成年男子,反而和她一样,分明像是个于情事上青涩无比的孩童。
好像在他的生命中,失去了许多年。

深衣心尖儿酸软,搂紧了他,强作欢颜道:“之前是我不对,处处讨厌你,还一心想要退婚。可是我现在都知道了呀。喜欢是两个人的事情,就像我知道了我喜欢你,那么一定要你喜欢回来,我才开心。我喜欢你,你不开心么?”

他静了很久,深衣倚在他肩上,听见夏日温热干燥的湖风拂过耳边,满苑艾叶沙沙作响,古刹的梵呗渺渺然地响起来,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她和他两个人——
他终于,启唇,生涩得仿佛在说一种从未经历过的情绪:
“开心。”

这两个字他说得极慢,像粗砺的砂糖粒儿在他舌齿间滚过,令他缓缓品尝,不忍释味。
深衣听来,别有一种怅然。她轻轻地摇着他道:“那,那你抱抱我呀。”

陌少有些呆呆的,双手垂着不动。深衣拉起他的双臂,环在自己的腰背上,又猫儿般窝进他的怀里,拿鼻尖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他身子微微一颤,双臂试探着收紧了些。深衣觉得这种被抱着的感觉甚好,又在他身上蹭了蹭。他似是受了鼓励,终于紧紧地将她搂定,如同抱着一件稀世珍宝,沙哑含糊地在她耳边唤了声:
“深衣……”

气息拂过耳侧,痒痒的,深衣嘻笑着缩了缩脖子,应道:“哎——”

他又大了点声,一字一字地唤道:

“深——衣。”

作者有话要说:四天假……希望能日更吧……




☆、谈谈情,吵吵架

深衣像小猪一样拱着陌少的脖子和下颔,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幽气息。

她想或许缘分真是天注定。如若不然,他整个人没有一丁点是她梦中良人的模样,她怎么还是会爱上他?
就像她一开始何其讨厌那些有着奇怪味道的艾草,现在竟然会迷恋上他身上的青艾苦香。
她起初那么的厌恶他,还几番想置他于死地,现在却这么依恋他,想要同他亲近。
二姐说她总不知道自己心里真正想要什么,看来真是如此。
可她如今知道了,而且,他也喜欢她,这不真真是再完美不过的事情么?

深衣如此想着,心中更觉得甜如蜜糖,将陌少抱得更紧了些,呢喃问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陌少含混道:“……很早。”
深衣锲而不舍地追问道:“很早是多早?”
“就是……你还没来京城的时候……”
深衣用力捏了捏他胁下仅有的一点肉肉,嘟嘴道:“骗人,那时候你也没见过我,怎么会喜欢我?”
“……总之,就是见过了。”
深衣一把推开他:“混蛋!你既然那时候就喜欢我了,为什么后来还要杀我?”
“我……”陌少讷口无言。
深衣使劲儿摇着他的肩,“说嘛!我不怪你!”
陌少无可奈何,只得坦白道:“我以为你是扶桑的奸细。而且……我觉得我喜欢你,是羁绊。”
深衣“哈”地一笑:“所以你就‘慧剑斩情丝’!”
“……”陌少脸黑了。
深衣格外喜欢他这副无奈又无辜的模样,又扑过去撒娇般叫道:“磨磨磨磨磨磨磨磨磨磨,我好喜欢你!”
“……”
他拿她真是没办法。

深衣只觉得脑后发髻一松,一头长发软软地垂落下来,怪热的。
见他没收了她原来的那支木簪,笼入袖中,不由得奇怪道:“你要干嘛?”
他却又拿了一枚削得文秀光洁的竹簪给她,抿着唇,眼神闪闪烁烁的,似有些害羞,却不说话。
深衣见那竹簪上雕工精细,绘的是陌上花开,流云春意,少女翠衣珊珊,拈花而笑。旁边古意盎然的小篆朱印落着“春衣”两个字。
深衣看看竹簪,又看看不自在地侧过头去的陌少,茅塞顿开。
接过竹簪,狡黠地拿手指戳他的胸前:“原来你吃了这么久的醋!”

那个木簪,是张子山送给她的。她倒是喜欢这木簪比她之前带来的珠玉簪子轻巧,所以一直戴着。陌少头一回看见时,似乎就多看了两眼,心中约摸是打翻了醋坛子,一直到今天才扶起来。
他那竹簪,也不知是何时做的。那上面画的是她没跑了,自己春日而来,大约给他的就是这样一种印象?
深衣琢磨着他曲曲折折的心意,脸上发烧,心中却愈发的甜。
若是今日自己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也不知他要揣到什么时候才肯给她呢……这人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肯说,也不怕闷出病来。深衣觉得他既可恶,又让人心疼,掰着他的手指说道:
“不就一根簪子,就让你这么不痛快,你那些什么琯儿、觅儿、阿音,还有之前的那么多通房丫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陌少叹了口气,“我都向你说到那个份上了,你还不信。”

他说什么?他说:
“我既然喜欢了她,那么一生一世,就只会有她一个女人。”
“纵使她欺我、毁我、叛我、弃我,我心中,也不会再容得下别人。”

深衣咬着唇,道:“我怎么会欺你、毁你、叛你、弃你?是你不信我才对。”
他垂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深衣想起之前他穷凶极恶的模样,眼下就像只兔子似的,不由得格格大笑,爬起身来去收拾青蛙,取笑他道:“你一点都不像比我大十岁的!”
那轮椅被太阳一晒,很快就干了,陌少自己坐上去,低语道:“本来就没比你大十岁……”

深衣去剖洗那些青蛙,才发现陌少针针都是刺在蛙脑与脊索之间,将脑髓和脊髓双双毁去,故而青蛙未死,却肌肉松弛下来无法活动。
纵然知道他并无恶心,然而这样残酷的手段,还是让她心悸了一下。
若是用在人身上……深衣强迫自己不要往这种不可能的方向上想,专心去做饭。

肉对于陌少仍然是禁忌。上一次深衣和老酒鬼偷偷摸摸说起给陌少吃肉的事情,被他听见了,竟又去吐了一回。深衣便再不敢给他混肉食了,干脆每顿都给他端一盘单独的清淡肉菜进去,试图唤起他“不吃就是浪费”的愧疚。
这一招曾经一度看起来十分奏效,因为端出来的盘子都空了。可是后来深衣发现她养在湖中的小呆子不怎么吃东西了,而且还愈来愈肥。她大惑不解,有天中午便多了个心眼,果然听见陌少窗下细碎水响。小呆子四只肥爪子踩着水,长长的脖子讨好地探得高高的。
一枚鱼丸从窗口丢下,小呆子漂亮地一个扑腾,稳稳接在口中,吞了下去……
所以本该长在陌少身上的肉,全长在小呆子身上了。
深衣深觉挫败,可陌少似乎是有心结,这个习性,也只能慢慢改了。

晚上睡在床上,深衣爬到陌少身上趴着,闷闷地说:“我画完船图,你真的要把我送走么?”
陌少握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别过头去不看她近在咫尺的脸,深吸了口气道:“你先回家。我们……来日方长。”
深衣挣开他手,把他的头扳正过来,嘟着嘴道:“为什么要先回家?——别跟我讲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家不讲究这些!反正都是要一起的,为什么要分开?”
陌少推着她:“你……下来!”
深衣像只小猫一样乱扭着小身子,黏糊着声音道:“不……你要赶我走……我不下来……”
夏日里穿得衣服本来就少,深衣还这般贴在陌少身上扭来扭去的,让他又浑身紧绷起来。
深衣一耍赖,陌少就没办法,索性一个翻身将她压倒在床铺上。
深衣惊恐地瞪大了眼,被摁着腕的两手拍打着床板:“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要干嘛!”
陌少没好气道:“你也知道怕啊?”
他敛正了脸色,严肃道:“中原现下不大安宁,你先回家避一避,待我办妥了事情,我们的爹娘回来,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深衣望着他漆黑如渊的眸子,静水流深,笃定沉稳,之前躁动的心绪突然安宁了下来,收束了手脚,乖乖道:“好。”想了想又郑重道:“你不许丢下我。”
陌少的眼色沉了沉,有一丝的锋芒闪过,哑哑道:“绝不丢下。”
深衣得了他的保证,心满意足,抱住他的胳膊道:“睡觉!”翻腾了两下,又滚进他的怀里,闭着眼嗲嗲道:“抱——”
陌少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叹气道:“深衣……”
可怀里小人儿嘴角含笑,紧闭双眼长睫不颤,不知是真睡着还是装睡着,却不答言了。

一月之期很快就到。这天阳光大好,一刹海中清波粼粼,如金鳞万片,灿灿烂烂闪耀到碧蓝天际去。
久未下湖的深衣如同上了岸的鱼一样开始渴水,便在陌少午睡的时候,丢下船图不画,摸下水去痛痛快快地游了一个时辰。
待上岸擦身换衣后回到制图房,蓦地见到陌少正襟危坐在那张大桌之前,面前摆放着她的船图。而陌少脸上,是久违的阴沉。

自打二人互明了心意,陌少已经好久不曾那般作色过了。
深衣心道不妙,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照我之前算的进度,你无论如何今天也该画完了,为何还差这么多?”

又是这种冰冷带怒的声音,深衣听着便头大了,争辩道:“我画得精细些,就慢了,这样有什么问题么?你为何要这般凶我?”

“我也没觉得有多精细。你分明就是故意拖沓。”
陌少一针见血,丝毫不留情面,态度甚是冷硬。

便是父亲也从来不曾这样疾言厉色的苛责过她。深衣眼圈顿时就红了,鼻子一酸,哽着嗓子道:“我就是不想这么快走,就是想再拖两天!有错吗?你这么急着赶我走,那我现在就走好了,免得你看着碍眼!”

深衣只觉得委屈至极。她舍不得这么快离开他,故意画得慢些,想在湖心苑与他多待些时日。谁知她的这番心思他不但不理解,反而还给她脸色看,这如何不让她冷了心意?
她总觉得陌少谨慎太过,几番让他给他除去身上金针,他却不肯,还收了绰影,更加严密地看管了她,让她不能再潜出湖去。她心中不忿,心想那天出湖去找了四哥,然后回来,一路顺风顺水,何曾遇到过什么魑魅魍魉?陌少这样禁锢着她的自由,让她心中郁郁不快。

想着这些,深衣又怒又气,抄手上去就要收拾纸张墨笔。

陌少竟也不拦着,冷眼看着她急急乱乱地撕去废旧图纸,整理成稿,却冷漠道:“也好,我现在就送你出去找刘戏蟾。”

深衣重重地把一方曲尺砸到桌上,泪水不争气地涌上来,她不想在陌少面前泄了硬气,拿袖子胡乱去抹,说道:“我偏不今天走!想起来还有一个水底鸣雷的布置图得用上些工具,出去没法补完,要走也明天走!”

深衣赌了气,竟晚上也不吃饭,不睡觉,挑了灯一味地画,就像着了魔一样。
中间陌少拿了粥食过来给她,她但推开不吃,不同他再说一句话。
更深漏静,她仍不肯懈笔。陌少也便一声不吭地在一边陪着,似乎隐没在夜色里。深衣不看他,也知道他在注视着自己。可她心中有气,下定了决心不去理睬。

也不知画到什么时候,深衣终是趴在桌上沉沉睡去。梦中感到有人想把她抱起来,她手肘蛮力地戳开那人的胳膊,撒气大吼:“走开!”
抱着她的手顿了一顿,终是缓缓将她放下。

她醒来时,天光自顶上的琉璃瓦中直射下来,一泄如注。深衣呆呆地瞅着那光影位置,竟已经是午后时分了。
身上披着一方绒毯,软软地在她颈肩处都扎得严实,显出盖毯之人的小心谨慎来。
深衣心中不知为何一搐,喃喃唤了声“莫陌”,急急奔出屋去。

日光晃眼,然而一刹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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