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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凤钗-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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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兄是掌实权的外派大员。三皇子年岁虽与裴泰之相仿,二人自小亦一道在宫中进学,只或许出于正德对裴泰之厚爱的缘故,两人并无什么私交。待这几年,裴泰之与太子走得近了些,便更只剩下了表面关系的维持。
谢醉桥早几年与三皇子也时常有在皇家校场竞武,二人私交还算不错。这几年年岁渐长后,感觉到他有意拉拢自己。他本不欲加入这皇家的派系之争,恰好去年逢了母孝,便到了江南,二人自此再无往来。
太子为人敦儒。这三皇子虽略觉阴沉,只从前也未听闻有过这般的荒唐。何以竟会一到江州,便做出私下掳掠民间女子的举动?
那被掳的女子,照阮家大姑娘的说法,是顾选未过门的妻子。而顾选恰又是裴泰之日后意欲重用的人。联想到这两年三皇子暗地里的一些举动,谢醉桥忽然有所顿悟。
“谢公子……”
顾选心中如有猫抓,见身前这青衫背影一动不动,终于忍耐不住,还是低声叫了一句。
谢醉桥回过身,把信叠装回去,一边往瑜园走去,一边道:“你回去就说,我必定倾力相助!”
数月前叫堂妹那般迂回地把玉锁送回,不过是不欲再多添加她的猜疑和不安而已。毕竟,那样的秘密,没有谁会愿意再让第三个人知晓。却没想到她竟已知晓。想必是谢铭柔一时嘴快道出了自己。现在那个女孩,她对他说,她视为姐妹的亲人遭难,更开口向自己求救。想象着她写这封信时提笔凝眉,想到自己的样子,他骤然觉得胸中开阔了许多,一扫连日的微微闷气。
他忽然觉得,或许只有自己真正强大起来,到那一天,才能真正随心所欲,保护自己想要呵护的人吧……
顾选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暗青色挺拔背影,连连磕头,这才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翻身上马往城里方向去。
***
“他暗中盯上了我的举动,猜到我这几天就会要走顾选。直接掳走顾选,怕引我注目,这才暗中弄走他女人,往后伺机要挟?”
裴泰之微微皱眉,脸色不是很好。
“以我对他了解,决不是那种荒唐之人。想来想去,唯有此解。”
谢醉桥沉声道。
裴泰之来回踱了几步,佩刀之上的金色索环随他脚步微微作响。
“表哥,此事全因你而起。咱们不知道便罢,既已知道,此番便不能装聋作哑。三皇子素来也是个心思缜密的,昨夜将那女子掳了进去,绝不会长时间留在他居所之中,不定已经连夜转了出去。就算昨夜未送走,今夜也必定会想法转出去。再犹豫不决,只怕过去了也寻不到人。”
“这般的局面,唯有请出太子。你既意欲重用顾选,这便是个收他人心的绝佳机会。此番若能救他心爱女子一回,他感恩戴德,日后必定唯你是从。”
谢醉桥又加了一句。
裴泰之抬头望了眼轩窗之外的天色,忽然回头盯了谢醉桥片刻,终于微微笑了下:“意园外各门守备都是我的人,进出车马俱有搜检,只有昨夜戌时末,贵妃身边的宫人从外而入的车未检,莫非竟是这般混进去的?既这样,就只好请求太子今夜过去凌轩阁敲打下了。”
***
夜色暗了下来,江州却因为皇室的到来而成了彻底的不夜之城。
意园的凌轩阁里,云纹织锦的帷帐一层又一层,光线半浮半沉,神兽香炉里吐着袅袅的白烟,杜若秋被那香气熏得几乎无法呼吸。这个此刻正负手立在她身前的华服俊美少年,脸上带着灿烂的笑,但看着她时的目光却叫她发自内心地恐惧。
昨天她帮父亲去不远的药铺抓药,突然头被用袋子罩住,捂住了嘴巴被带上一辆马车。晕晕沉沉间,最后清醒过来时,就在这里了。她一开始没认出这地方,所以高声叫了起来。但很快就被几个冲了进来的宫人堵住了嘴。看到宫人的一刻,她也终于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
主家荣荫堂虽富倾一方,只在这样的滔天权势之下,就算报出自己是荣荫堂下人的身份,只怕非但无用,反而会因为自己的反抗而给阮家带来灾祸。所以她选择了沉默。在这个人靠近过来,她以为他要□自己的时候,拔出头上钗子,抵在了咽喉上。
那俊美少年却并未动她,反而朝她露出了笑容,问一些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当他提到顾选的时候,他本能地选择了摇头和沉默。他重复了几次,笑容渐渐消失,开始显得不耐。身边的一个宫人掳起袖子,上前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扑倒在地。那宫人还要再动手的时候,被那个少年阻止了,起身离去。于是她就一直一个人被关在这里,手脚捆住,嘴巴也被牢牢堵住,除了中间有宫人送过一次饭,再也没有人来过,直到现在,那华服少年再次进来。
“你以后对我会有用。有用的人,我一定不会亏待的。我会让你和你的男人过得很好。”
他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漂亮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眼神看起来像一个天真而快活的孩子。
但他其实不是。
杜若秋躲避他凉滑的手,却甩不掉,微微打了个寒颤。
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一个宫人,凑到了那少年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杜若秋看见他脸色微微一变,又摇头叹了一句:“是我性急了,还是太小看了他们?”说完,便从袖中摸出一块雪白的帕子,擦了下方才捏过自己下巴的手,随手丢在了地上,这才负手慢慢出去了。
那宫人上前,恶狠狠将她嘴又塞了起来。杜若秋只知道自己被装进个大袋子,接着有人扛着她在走动。
***
一辆香车缓缓朝意园北门口驶去。
意园颇大,所以里面有宫车往来。
“站住!”
门口的守卫交戟拦住了香车的去路。
“娘娘派我出去办事,你们也敢拦?”
车里传来一声轻叱。
守卫认出是贵妃身边宫女的声音,忙让开了条道。车子辘辘驶了出去,消失在灯火迷离的夜色之中。
这一夜,城里的妓馆斗芳楼失了场火,好在扑救及时,倒也没惹出什么人命,也只不过烧了几间房而已。只老鸨过后发现,自己收了重金被命令好生看押着的一个姑娘却趁机跑掉了。
***
杜若秋再次醒来时,发现这是个陌生的房间,布置清雅。早间的晨光从映了竹影的窗格中照了进来,耳边是几声啾啾的欢快鸟鸣之声。
她如在梦里,慢慢坐起了身,试探着叫了声人,半天却没动静。扶了下还有些疼的头,终于慢慢走了出去。沿着一条两边夹竹的卵石小道,拐过个弯,她的耳边忽然听到了剑锋破空走动的声音。精神一振,急忙循声而去。
竹从边的一块空地上,一个青衫少年正迎着初升的晨曦在舞剑。剑花翻飞中,少年矫健的身姿宛若游龙。凉风掠过,一片竹叶从竿头飘旋而下,少年忽然挽起一阵炫目的剑花,待停下来,剑刃上正稳稳歇着那一片青色的竹叶。
杜若秋看得有些发呆,直到那少年收了剑,朝自己走了过来,这才惊觉,急忙后退了几步。
“你不必害怕。阮大姑娘托我救你,所以你现在在我这里。这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你很安全。”
那少年停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微微笑道。他的额头有一层细密而晶莹的汗,凝聚在漆黑的眉睫上,映得目光更加明亮。
他的身上仿佛带了一种叫人安稳而信服的力量,杜若秋的慌乱渐渐消失,急忙要朝他叩谢。
“不必谢我。我不过是应了阮大姑娘的话而已。”
她叩谢下去的时候,他已经擦过她身畔,朝竹径深处的房舍而去。
“姑娘会来吗?我想见她!”
她忍不住大声问道。
谢醉桥停下了脚步,想了下,回头笑道:“我已经传信过去了。她来不来此处见你,我就不知道了。”

第三十三章 

“姐姐,春鸢姐姐。”
午后,春鸢正和几个小丫头在空地上趁了春阳在翻晒衣物褥衾,听花墙外有人在叫,回头见是园子里的一个洒扫小丫头正在探头探脑,便走了过去。
“姐姐,方才呆……柳家的柳向阳叫我传个话,说他在垂花门外候着姐姐,有事。”
小丫头压低了声,笑嘻嘻道。
春鸢隐约猜到十有八九应与那事有关,精神一振,也顾不得那小丫头一副暧昧的样子,丢下手上的鸡毛掸子便匆匆过去。
垂花门是分隔内外院的一道门。平日外面男仆小厮若无带领,断不能私自进去的。春鸢一路到了门边,见只有个看门小厮正抱着胸靠在抄手游廊的柱子上不住瞌睡点头,左右看了下,并不见柳向阳,便上前扯了下小厮的耳朵。那小厮猛被惊醒,跳了起来,嘴里口水便垂挂下来,也顾不得擦,慌忙叫道:“春鸢姐姐!”
春鸢本有些懊恼,见他这狼狈样,禁不住也是“噗”一声笑了起来,叉腰道:“轮你守门,你倒瞌睡起来了!小心我告到柳嫂子处扣你月钱!”
小厮忙苦着脸求饶,春鸢也不过吓唬下他而已,正要问柳向阳,忽听身后响起阵“春……,春……”的声音,冷不丁吓了一跳,回头才见是柳向阳,正站在廊子口,脸有些红红地看着自己。
“哪里钻出来的,吓死个人!”
春鸢拍了下胸口,有些没好气地朝柳向阳走了过去。
“我方才……在……在廊子角,你一来就……就看到了。”
柳向阳眼睛看着地,结结巴巴道。一道阳光正从廊角的十字海棠角格中射了进来,照得他额头上都仿似隐隐生出了雾气。
春鸢忽然有些心软了下来,嗯了一声,放缓了声调道:“你找我什么事。”
“方才……有人找到我,说谢府姑娘叫……叫带个信给大姑娘。”
柳向阳急忙从怀里掏出封信递了过去。
春鸢接过来,忽瞥见他脖颈处有几道淡淡青紫淤痕,仿似被板条类的东西抽出来的,脱口道:“谁打你了?”
柳向阳见她眼睛盯着自己脖子,伸手捂了下,转身匆匆便要走。
春鸢忽然有些明白了过来,轻声叱道:“站住!”
柳向阳停住了脚,却是侧着脖子。
“你帮姑娘放顾选出去,被你爹晓得了?”
“我爹不不不……晓得!”柳向阳急忙摆手,脸涨得通红,许是心急,一时连结巴也忘了,“我守在门外等他回来时,却被我娘撞见了。我娘不敢叫我爹晓得,只抽了我几下。姑娘放心,就只有我娘知道,不敢说出去的……”
春鸢这才微微吁了口气,看他一眼,转身而去。
“害你挨打,你心里是不是在后悔?”
春鸢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道。
“不……不悔。我皮厚,不痛。往后再有……,还叫我!”
柳向阳脱口道。
春鸢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摇头叹道:“真是个呆……竟还说往后。这一回若能渡过去,就是菩萨保佑了……”这才转身离去,只剩身后那柳向阳呆呆望着她背影一动不动。
***
这两日江氏因与众夫人一道随伺着贵妃,老太太不放心孙子,又舍不得抱他到自己随禧园里,怕路上闪了风,便亲自过去那边督着,明瑜无事之时自然也在一边相陪。此刻老太太听乳母说着小公子的各种乖巧可爱,笑得合不拢嘴,她坐在一边,不自觉又想起了那糟心事。
到了今日,就已两夜了。再好的一朵花,此刻只怕也早凋了。
她虽送了求助信出去给谢醉桥,他也应了下来要帮,只心中终究没抱什么大希望。若是一般富贵中人也就罢了,偏那人是滔天富贵。自己想救那杜若秋,是为了报恩。他卷进去,又图什么?这两日想来想去,终究还是觉着自己写信之时太过冲动……
明瑜正有些走神,忽见春鸢打帘进来,到了自己身边,俯身低声道:“谢府小姐来了信。”
明瑜看了眼老太太,见正在逗弄孙子,忙起身出去接过了信,低头扫了一眼,心便略微一跳,晓得不是出自谢铭柔了。她从前的信件都爱用冷金团花封,且必定署名。这信封之上却空白一片,如自己前日送出的一般。赶不及回自己房里再拆,四顾看了下,见前面游廊侧的一处玉兰花树下空荡无人,急忙过去,这才拆开了封,竟有些不敢看,闭上眼睛长呼口气,这才睁眼,一下扫完,简直不敢相信。
他竟果然救出了杜若秋!
“幸不辱命。伊暂居于我西郊园中,有惊无险。”
不过寥寥一行,明瑜捧住却连读数遍,心中慢慢涌上一阵暖意,便如春日里绽开了花。折回了信收好,默默想了片刻,心中已是打定主意。
“姑娘,可是有好消息?”
春鸢陪她回漪绿楼,走在身侧见她唇角弯弯,忍不住问道,见她略微点了下头,这才松了口气。
“趁我爹娘今日不在,你叫柳向阳去备车,我要出去看下杜若秋,顺便……”明瑜说了一半,停了下来。
春鸢倒并未注意,听提起柳向阳,忍不住道:“怪不得人家背地都叫他呆二子,前日他帮着放了顾选,守门时被柳嫂子瞧见,打了他。这么大的人,竟不晓得躲,方才见他脖颈处还几道淤痕,问他悔不悔,竟说下次再有的话还叫他……”
明瑜道:“他是个老实人,说起来还是我带累他。你等下过去时,顺便带盒消淤药膏给他。”见春鸢似是有些不愿地应了,忍不住微微笑了下。
自己早过了怀春的年纪,如今见到这般的少男少女春心,倒觉十分有趣。这春鸢嘴头上这般,心里只怕是已是有些注意起那柳向阳了,不定自己也还未发觉便是。
“对了,等下见到他,再叫他过去悄悄跟顾选说下,杜姑娘已安全,只这几日还不好叫人知道。待过几日就叫他们见面。”明瑜突然想起,又吩咐了一声。
那顾选前日没命似地过去送信求告后,晓得全仗大姑娘瞒着父母相助,心中虽恨不得就此不回再去找杜若秋,却怕连累了她受责,匆忙又赶了回去。阮洪天见他不再闹了,且心中也确实觉着有些对不住那杜若秋,便也未再关起来,只叫人留意着他。如今只怕天天在盼消息。
春鸢应了一声,主仆两个已是回了院子。
***
明瑜出去时,也未带旁人,只与春鸢一道上了马车从偏门出。柳向阳亲自赶车,他已从顾选处问到那谢公子的西郊住处,甩开鞭子便径直放马赶去。
明瑜坐于车中,耳边渐渐闻不到闹市的喧嚣之声,耳边听到几声舟桨划过水面撩起的水声,便微微拉开窗帷看出去,见自己的马车正行在一条黄泥路上,一侧是缓缓东流的虹河,一侧是汪汪的水田,远处几只白鹭在田间滑翔。正是春播时节,到处可见高挽着裤脚弯腰在插秧的农人农妇。
自己这趟出来,一是实在想见下杜若秋,问个清楚。那谢醉桥的信不过寥寥几句,只说她有惊无险,别话全无。她却不大相信。女孩家这般被掳去过了两夜,怎么可能“无险”?唯恐是谢醉桥胡诌了在哄她安心而已。不管好坏,不见到她本人看个究竟,一颗心终是放不下去。二来,也是实在想对这将军府的公子表下谢意。前次那玉锁便已帮了她一次大忙,此番更甚,只怕他为此已得罪三皇子也未必。这般高情,自己若不亲自言谢,实在是说不过去。虽则这般瞒了大人去见一男子的举动有些荒悖,只前次既已私下递信过,此番若说因了礼法而拘泥,反倒显得自己过河拆桥矫揉造作了,索性过去亲自道谢,方显诚意。
马车颠簸了下,听到轮子碾过青石板的辘辘之声,又有水声传来,想是过了座桥,须臾,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听见前头柳向阳声音传了过来:“姑娘,到了呢。”
明瑜被春鸢扶下马车,抬头望去,几十步外一条青石道尽头有座园子,待走得近了些,抬头赫然便见浮凸在门楣上的“瑜园”二子,心里忽然掠过一丝怪异之感。春鸢也见到了,低声笑道:“可巧了,这园子的名,竟与姑娘的名有个字一样。”
“瑾瑜美玉,世上用到这字的地儿多了去了,哪里来的巧。”明瑜不紧不慢道。春鸢吐了下舌,不再说话。待到了门前,见园门紧闭,便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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