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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吻我的彼得潘·明瞳-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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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从那次开始,两家人便走动得频繁起来了。譬如说是女方家里的水管坏掉了,那么男方就会去承担修理工的义务。或者说是男方对于洗鱼有着严重的强迫症,被女方察觉到了,那么女方就会落落大方地将洗鱼的工作揽到自己身上。
  诸如此类的小接触。
  当然,两家小孩相互亲近起来的原因却是出于男孩家里养的一只小狗。刚刚搬过来的时候,易柏瞳就经常听到隔壁传出小狗的叫声。女孩又惊喜又惊奇地凑近他家的小狗时,便成了戴莫离与易柏瞳的第三次直接对话。
  第一次是在阁楼。第二次是他和母亲来家里问好。这便是第三次。
  “它叫什么名字?”易柏瞳首先开口。
  “……团团。”依旧是硬邦邦的戴莫离式的回答。
  “团团啊……”易柏瞳蹲下身子,并没有担心被咬到之类的,而是伸出手去摸小狗身上的毛发。然后又问,“是女的么?”
  “男的。”
  “哦哦,我还以为是女的呢。不过,它真的圆得像个小团子。所以才叫做团团吧。”
  典型的小孩子之间的对话方式。
  偶尔,两家父母还会凑到一起吃顿便饭。
  坐在餐桌旁的时候,戴苏妍总会摆出一副做妈妈的模样爱抚地摸着易柏瞳的头,精致的唇角也会随之上扬起美好的微笑:“柏瞳长得这么漂亮,要是阿姨的女儿该多好啊!”
  然而换成父亲的话就成了打趣似的调侃:“那就让柏瞳喊你干妈不就行了,总归都是一样的。”
  “呵呵,就算那样也要柏瞳愿意才行啦!”
  大人之间的交谈对六岁的男孩和女孩来说显然是缺乏吸引力。两个小孩快速地吃完饭后便下了餐桌,然后跑到男孩的房间里面玩电动。女孩并不算喜欢游戏机一类的热血东西,尤其是手柄的,因为她的手指不及男孩的灵活,输掉又会觉得很不甘心。但是既然受到了对方邀请的话,却也不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更新惨败给对方的纪录了。
  易柏瞳一边玩着电动,一边侧过脸对身边的男孩说道:“那个……以后,你不要再摆出‘哥哥’的样子了。”
  根本没有时间转头,戴莫离紧张地望着电视屏幕来来回回地按着手柄上的几个键子,皱着眉头漫不经心地回复着:“不行,是我妈说要把你当妹妹照顾的。”
  “……可我的生日比你大五天啊!”易柏瞳用起了责备似的不满口吻。
  “但我是男生。”很干脆的回答,男孩皱着眉头略微想了一下,随即又补充了一句,“谁让你是女生!”
  女生又怎么了。真是令人感到不舒服的说法。
  “那也不行。我比你大,应该是我照顾你才对。”
  “……别说这些了。我还要打电动,和你说话会让我分心,懂不懂啊?”
  “哦……”终于还是输在了对方的气势与语气的生硬下,易柏瞳有些不甘心地重新握住了手柄键盘。不过,她还是侧眼凝视着身边男孩好看而又干净的脸,好奇地问道:

楔子(6)
“好吧——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我一直想要问你,为什么你和你妈妈一个姓?你爸爸呢?”
  仿佛是觉得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必要,戴莫离不怎么高兴地皱紧了眉头,但还是很快地回答说:
  “——早死了。”
  易柏瞳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整个房间里面只剩下打电动的细小“滴答”声,滴滴答答,像是有成队的虫子在女孩的心脏尖端上行走着。窗外的夜晚,蝉像坏掉了开关,撕裂一般地鸣叫。
  夏季真是漫长。
  06
  该怎样去形容彼此家庭之间的关系呢。
  搬家到这里的近半年中,戴苏妍的存在似乎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阿姨”,或者是“邻居”了。而易柏瞳与戴莫离也是经常一起出现在胡同与街道上,连矮楼下的小商店老板娘都会将从前送给易柏瞳的一个草莓口味的棒棒糖改成两个,因为另一个是属于戴莫离的。虽然男孩并不喜欢一切草莓口味的东西。老板娘还会在两个小孩离开的时候对他们微笑着说:“呵呵,你们两个小家伙还真像是一家人啊,长得有‘兄妹像’哦!”
  ——一个像哥哥。
  ——那么另一个就一定是妹妹。
  但实际上,是一个像姐姐,另一个是弟弟才对。
  可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究竟是哪里,倒也找不出来个所以然来。就像是有一次两家父母带着孩子到街上去买日用品的时候,住在楼上的邻居看到了他们,便走过去打趣似的开玩笑说:“倒不如你们两家凑在一起算啦,我光看着就觉得你们站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多般配呀!”其实只是大人们之间的玩笑话而已,但是年幼的戴莫离却当真了。他突然就皱紧了眉头,尖着嗓子冲邻居大喊起来:“你乱讲!我妈是我妈,她爸是她爸,我们才没有关系!”
  只不过是玩笑话而已,小孩子却当真了。
  明明只是出于善意的玩笑,但是却也在冥冥之中奠定了什么即将发生的事情一般。总觉得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无奈苦于找不出问题的根源。但是,这的确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即使不择手段去艰难地维系着某种关系,却也还是有着绝对不可被逾越的防线。
  我妈是我妈。她爸是她爸。这些字眼在六岁那年的尾巴上,潮水一般地覆盖了易柏瞳幼小的心脏。
  像是撒下了一把能够促使血管溃烂的种子。
  ——我妈是我妈。
  ——她爸是她爸。
  怎样也是没有关系的啊!
  07
  于是,这把种子在不知不觉的时间里便急速地发展了起来,日益成长,终于在心脏这个容器里长成了参天的巨树,树枝与叶片上却被莫名的情感染上了浓重而又深沉的黑。
  散发着腐臭的气体。
  只有时间在大段大段地向后跑掉,奔向一片漆黑深暗的谷地,无望而又绝望。从哪里涌来了铺天盖地的火光,空气中传来了烧灼稻茬的干涩味道,鼻腔的黏膜像是被豁开了狭长的口子,连痛都是那般的粗砺。
  因为是茧,期待长大,就必须要逼迫自己去忍受剥丝抽蛹的疼。
  梦里,便有个模糊的声音在呢喃着说:
  ——该长大了。
  ——呐,该,长,大,了。
  08
  至今也还能够清楚地记得,那天所发生的一切。
  8月17日。
  两个小孩满七岁那年的夏天。朦朦迷雾笼罩着整个小镇,隐约中可以闻到空气里的香樟树的辛香。一个星期之前天气预报便说有雨,直到一个星期后的此刻却还是感到了云层之中堆积着的浑厚闷热。
  因为那一天是易柏瞳的生日,想到五天之后便是戴莫离的生日,于是两家父母就干脆自做主张地将两个小孩的生日安排到了一起。所以只买了一个蛋糕,不过礼物倒是细心地准备了两份相同的。都是一块童手表,唯一不同的大概也只有颜色而已。女孩的手表是粉红色的,而男孩的则是海军黑色的。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楔子(7)
只是有着要比一般小孩强悍的自尊心的男孩不甘于做别人生日的陪衬品,于是在当天的晚餐上,戴莫离的心情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糟糕。他拘谨地坐在易柏瞳的身边,将自己的眉头紧紧地扭成了一个川字,连头顶上戴着的“生日皇冠帽”都在他此刻的表情下显得滑稽而又无奈。
  截然不同的两种表情。
  女孩脸上的喜悦。男孩脸上的怒气。
  就连生日歌唱完蜡烛吹灭的时候,两个小孩的表情也始终保持着各自的迥异。直到戴苏妍终于发现了自己儿子的异常,以及他紧锁的眉头。她低下头,小声询问起来:“莫离,你是怎么回事?做什么一直不说话?”
  小家伙倔犟地抿紧嘴角,执拗着不语。
  大概是碰到了儿子的钉子,戴苏妍只好尴尬地干笑几声。随后抱着一种“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的意念重新投入到了欢乐的气氛之中。她拿出塑料刀为易柏瞳切了一大块芝士的生日蛋糕,然后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说:“柏瞳现在已经七岁了哦,马上就能够去学校读书了,就快长成大人了。”
  易柏瞳没有太在意戴苏妍的话,而是有些担心地侧眼看向一旁的戴莫离。看着他依旧别扭着紧皱眉头,她刚想要对他说些什么,餐桌对面的父亲却突然打断了她声带里的话,开口说道:
  “是这样的,柏瞳,还有莫离,你们听我说。”像是要宣布什么大事件一般的郑重语气。并且,他还和桌子对面的戴苏妍相互对视了一眼,复杂而又意味深长的对视。
  整个客厅里面顿时变得出奇的寂静,仿佛所有的声音都不见了去向。易柏瞳用塑料的小勺子捣弄着纸盘里芝士蛋糕上的奶油,沉默地等待着父亲接下来的话。
  “其实应该早一点儿告诉你们,不过我觉得你们还小,可能会一时难以接受。或者,也许你们还不懂这些大人之间的问题。但是想到早晚都要告诉你们,还不如就趁今天这个机会说出来会比较好。”父亲是这么说着的,连平时总是习惯高声上扬的语调都在此刻平和了许多。
  易柏瞳听不懂父亲的话。她疑惑地抬起了眼睛,缓慢地眨巴了几下。
  “柏瞳……”父亲沉吟了片刻,终于说道,“你的戴阿姨从今以后会住到我们家来……还有莫离也是。”
  “……唉?”易柏瞳微微惊怔,手中的塑料小勺子也倏地停了下来,“爸爸,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戴阿姨和莫离要住到我们家里来呢?”
  易舒蓦地哽咽住,似乎不知该如何向女儿解释才好。
  倒是一旁的戴苏妍轻轻地搂过了女孩柔软的肩膀,抚着她额前的发丝,温柔地凝视着她,微笑着说:“柏瞳,以后呢……当然,如果是你同意的话,你完全可以改口叫我‘妈妈’。”
  易柏瞳困惑地望着眼前的戴苏妍,忍不住微微地皱起了眉。她侧过脸,看向餐桌对面的父亲,喃声地叫了一声:“爸爸?……”
  她是想要问:“——爸爸,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她接下来的话却被椅子翻倒的声音打断。猛地侧过脸去,易柏瞳看到身旁的戴莫离颤抖着站立在她的面前,他的椅子已经翻倒在地,铁制的椅柄在被掀翻的那一刻与地面粗砺地摩擦,发出了尖锐的长长的撕扯般的剧响。
  易柏瞳不知所措地望着眼前的男孩,望着他眼里渗出的愤怒与憎恨,望着他还算不上是坚硬的拳头在一点一点地收紧,望着他扯下自己头顶上的生日皇冠帽恶狠狠地摔在地面上。

楔子(8)
他瞪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眼睛里面仿若溢满了野狼一般*的绿光。他紧咬着牙齿,全身都在因气愤而不住地颤抖。
  易柏瞳缓慢地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她惊愣地望着眼前的男孩,本应清澈的眼神里却有了不安与惶恐在一点一点地堆砌。易柏瞳的父亲也在此刻急忙站起身来,他想要靠近戴莫离,却被对方条件反射般地闪开。男孩仍旧纤细的肩膀与瘦弱的手臂在不停发抖,他不知该如何宣泄着自己胸腔中的悲凉与愤怒,只能够激烈地将餐桌上的蛋糕与水杯摔到地上。垂死挣扎一般地发泄。
  戴莫离的举动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手足无措。他的母亲戴苏妍惊慌无措地面对着自己的儿子哀求一般地轻声叫着:“莫离,你不要这样——”
  可是,却被男孩决绝而又痛苦地大声反驳道:“你们这群骗子,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子了!!我什么都懂!!我早就懂了!!”
  可是,明明就是小孩子啊!易柏瞳这样想着,本能地靠向戴莫离向他伸出了手,仿佛是在对他呼唤着“好了,不要再闹了,听话啦”。戴莫离却奋力地推开了面前的易柏瞳,让女孩踉跄着向身后跌跌撞撞了好几步,直到她的后脚跟踩到了地面上的椅脚,然后,被绊倒。
  “轰” 的一声,她整个人都摔倒在了潮湿而又阴冷的地面。那样清晰而又刺耳的声音就如同是飞机坠落一般深沉且震撼着,绝望又感伤着。
  而随之首先着地的,却是她的脸。
  在摔倒的那一瞬间已经看到了距离自己的右眼不到三十公分的那块透明的细小的水杯的玻璃碎片。明明已经看到了,却依然惊慌失措地来不及阻止。
  距离在一点一点地缩小,像是电影镜头一般在做着特技的放慢。
  十公分。九公分。八公分。七公分。六、五、四、三公分……到零的尾音结束的时候,她便感觉自己的右眼球碰到了某种坚硬又尖锐的物体,“嘶啦”一声,疯狂的剧痛刺激着视网膜,眼前是一片腥色的血红。
  右眼,突然痛到窒息,然后便是一瞬间的黑暗。
  窗外下起了雨。
  09
  小孩子总会幻想种种不符合实际的事情。
  譬如说是幻想自己成为科学家,幻想自己成为艺人,幻想自己会名留青史,还有,会幻想自己患上某些疾病。
  突然之间的感冒、头疼、发烧,以及不管是先天造成的还是后天导致的灾害之类的,比如,失明。
  但是,也许要等到真正失明之后才可能会发现原来真正的光不是白色的,而是黑色的。
  一团一团的黑,像是被编织成了巨大的浓稠的黑暗之网覆盖住了眼睛。那张网糊住了右边的眼睛,所有的光线都在右边被截断似的剪成了碎片。并且,还会有嗡嗡的翅膀振动一般的声音从右眼里传出,仿佛有小虫驻留在了眼里。
  嗡嗡嗡地振翅。
  嗡嗡嗡地响。
  10
  预报多日的雨终于下了。仰头可以看见灰色的天空与黑色的云层。连绵无尽的雨幕里凝结着的是重抵心口的压抑,大颗大颗的雨珠仿佛是连发的原子弹,轻而易举便炸灰了心。在那个易柏瞳七岁,而戴莫离还有五天才真正满七岁的夏天里。
  

第一章 夏至·寂北路(1)
时间不会等我,
  因为这是我一个人的陌生而又孤独的路途。
  就像是你,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与过去里。
  淡淡地存在,也曾低声地叫嚣。
  只可惜候鸟终会迁徙迢迢,
  丑陋的蛹也仍旧会蜕去坚硬的外表,
  尽管这些终将被烙在记忆的区域里。
  那么,至少在旅途最后的终点,
  我希望看到的能够是你的面容,
  承载着我所有的过往与欢喜。
  01
  呐,也许青春就是每个人都在撰写着的《一千零一夜》。只是,没有人能够猜得到,在故事的最终结局,究竟谁才是谁的山努亚,而谁又是谁的桑鲁卓。
  ——摘自易柏瞳语录
  02
  窗外有沉重的钟声传了进来,来回地响着。那种暗哑的声音就像是万千疯狂的雷声渗进了泥土,撞在耳膜上是枯燥而又粗砺的细小疼痛。
  微弱的轰隆声让静谧迅速瓦解,梅雨季节的空气总是潮湿而又令人感到烦闷。
  这是惊蛰天,也叫做蝉时雨。
  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灰蒙蒙的光,周围的一切摆设都突显出了白色的模糊的光边。
  已是黄昏,只是太阳躲进了积压着深厚雨水的云层。
  淅沥淅沥的雨声,时而夹杂着闷雷的声响钻进耳朵里,嗡嗡嗡地刺痛着耳腔的神经。易柏瞳坐在病床上安静地注视着窗外的灰色苍穹,左眼的瞳孔里跳动着的是空洞的光点,而右眼上面,却覆盖着一块仿佛白色翅膀般的纱布。她的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相间的病号服,黑色的头发垂到腰侧,两鬓挽在耳后,露出了略显苍白的消瘦侧脸。她的左手背上插着一根两翼是紫色的针头,上面贴着的是交错的白色胶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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