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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问生死缘-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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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吟吟的眸子溜下来望定她。「你想跟我回西陲?」
宫雪菱两眼往上瞅,恰好迎上他的目光,「嫁鸡随鸡飞,嫁狗随狗走,我都嫁给你了,不应该跟你回老家去吗?」她奇怪的反问。
「你不会舍不得离开江南?」
「当然会舍不得,不过,鱼与熊掌是不能兼得的,人总得要舍弃一些,才能够得到另一些,不是吗?」
的确,有所得必有所失,有所失也必有所得。
独孤笑愚深深凝视她片刻,那惯常挂在他唇上的笑意益发深浓,还透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温柔。
「那么,等你生了儿子之后,我们就回西陲去吧!」
农家的生活是十分辛苦、十分忙碌的,几乎一年到头都有做不完的工作,即使宫雪菱暂时不需要再负担粗重的活儿,但还是有其他干不完的家务事。
洗衣做饭、清理打扫、喂鸡喂鸭、喂猪喂牛,还要替肚子里的孩子缝制衣裤,年关快到了,也得替夫婿缝新袍、制新鞋,清早一睁眼就是忙,从屋里忙到屋外,再从屋外忙到屋里,总是要到上床之后,她才能够松懈下来喘口气。
种田不是干架,徒然一身武功也派不上用场,就算她是武林第一高手,一旦嫁进了农家,照样得挥汗如雨的卖死力气干活儿。
至于独孤笑愚,十月收割晚稻、打谷、晒谷、装袋之后,他一年的工作也就正式宣告结束了,尔后,他几乎都待在家里,补墙修篱笆,补鸡寮修猪舍,堆草垛编草鞋,也帮宫雪菱洗衣打扫屋子,煮饭做酱菜,偶尔去田里看看收割前在田里洒下的菜籽可有发芽生根,顺便再种点甘薯甜瓜。
直至腊八一过——
「该准备过年了。」
「我来。」
「你?」宫雪菱斜着眼儿上下打量夫婿。「你会磨白面、蒸馍、蒸糕?」
独孤笑愚点头。
「腌腊味、轧米细面、黄米面?」
独孤笑愚再点头。
「……你到底有什么不会的?」
独孤笑愚略一思索,嬉皮笑脸的指指她隆起的肚子,宫雪菱笑骂着拍开他的手指头。
「你要是真能怀孩子,我还不敢嫁你呢!」
不过最让宫雪菱惊讶的是,独孤笑愚竟然识字。
「谁教你的?」
「我爹。」
「你爹,不,公公不是种田的?」
「他是我们村子的村长。」
难怪,村长识字也不算奇怪。但不仅如此,他还会……
「谁教你画画的?」
「二叔。」
「我猜二叔也不是种田的吧?」
「他是大夫。」
「谁教你作诗?」
「六叔。」
「六叔又是干啥的?」
「玉石商。」
「剪纸?」
「七叔,他是珠宝商。」
「炮竹?」
「四叔,他是马贩。」
「……请问你的长辈里,到底哪一个是种田的?」
「没有半个。」
「那你干嘛种田?」
「我喜欢。」
宫雪菱啼笑皆非的挥挥手。「好吧、好吧,随便你,咱们就自个儿写春联、画年画、剪纸、做炮竹吧!」
而她呢,得继续缝衣做鞋,至少这个,独孤笑愚是帮不了她。
所以,他们总是很忙,因为他们一切都是靠自己,没有依靠任何奴婢仆人,也不买现成的,菜园里有各种蔬菜,鸡鸭猪肉是自己养的,流经屋前的小溪里多得是鲜嫩肥硕的鱼儿,屋后山坡上还有桃树、有枣树,除了食盐之外,他们真正做到了自给自足……几乎……
「啊,对了,金银箔和线香,这个你就没办法自己做了吧?」
「……我去买。」
「顺便买点糖瓜、糖饼、糖葫芦和核桃、柿饼、枣、栗子、干菱角米。」
「……」
哇哈哈哈哈,就知道他做不出来那些东西!
不过她也因此忙得没时间,也没多余的精力顾及其他,除了爹爹和两位哥哥每个月都会轮流来探望她好几回之外,她已经许久没有回过娘家了。
虽然成亲前她告诉自己只要有空就要溜回娘家看看,最好能天天都回去一趟,反正娘家近在咫尺,只要抽个空进城一趟就行了,而且她会轻功,来回一趟快得跟飞一样,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可是打从她嫁给这个庄稼人第一天起,她竟然一次也没想过要回娘家,甚至连三朝回门都忘了。
因为太忙、太累了。
想到这,她爹爹和两位哥哥好像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了,是因为年关将近,他们也开始忙碌起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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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骑骏马风尘仆仆的驰入无锡城内,领头的中年人大大松了口气。
「总算赶回来了!」宫孟贤喃喃道:「这趟镖可耗了不少时间!」
「我还以为得在外头过年呢!」宫仲书持汗巾抹去一脸灰。
「那可不成,倘若真是如此,我定然会丢下那趟镖独自赶回来,」宫仲卿断然道:「年初二不能没有半个人在,不然要小妹回哪里去?」
「幸好赶回来了。」宫孟贤疲惫的扭动脖子。
「那可不,我……咦?」宫仲书忽地愣了一下。「看,咱们镰局门口,是姑姑和表哥吗?」
一听,宫孟贤与宫仲卿便双双皱起眉头来,并一起移目望过去,果见宫如媚与陆学季母子俩正在镰局门口,大剌剌的指挥下人们把一个个箱子搬入镖局里头去,看那阵仗,好像他们打算再搬回镖局里来似的。
「慢着!」宫孟贤急驰到镖局前拉住马缰,跳下马。「你们在干什么?」
乍见宫孟贤,宫如媚似乎有点慌张,眼珠子拚命转,极力想镇定下来。「没什么,我……我只是想,快过年了,我们母子俩,呃,有点寂寞,所以想回来和大哥一起过年嘛!」
「回来过年?」宫孟贤怀疑的视线一一扫过下人们搬一半的箱子。「只是回来过年,为何要如此劳师动众,将所有行李都搬回来?」
宫如媚勉强拉出笑容。「方……方便嘛,省得我要什么找不到。」
宫孟贤眯着眼注视宫如媚母子俩片刻,摇摇头,「你们想来一起过年可以,但只准带换洗衣物,其他的……」他手一挥。「搬回去!」
「好嘛!」宫如媚不情不愿的指示仆人再把所有箱子搬回驴马行去,待她和儿子拎着包袱想进镖局里去时,却被宫孟贤挡住。「大哥?」
「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学季又闯什么祸了?」
宫如媚抽了口气,「没有!没有!」慌慌张张否认。「自从大哥把驴马行交给学季之后,学季也只到马市去过,其他哪儿也没去,怎么可能闯什么祸呢?」
宫孟贤狐疑地凝注她好一会儿,宫如媚的笑容也愈来愈扭曲。
「最好是没有,好,进去吧,元宵过后你们就得回去!」
望着他们母子俩急吼吼的奔进镖局里,逃难似的,宫仲卿和宫仲书相对一眼。
「没闯祸,你信吗?」
「不信!」
「我也不信,」宫孟贤漫条斯理地说道:「但他们不承认,我也不能拿他们如何。不过一旦被我察觉学季果真又捅了什么楼子,我会马上通知她婆家那边的人来接他们回去!」
希望这回不是又捅出什么天大地大的大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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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宫如媚回到镖局里来过年,大年初二归宁,陆家姊妹自然也偕同夫婿到镰局里来拜年,不可避免的,宫雪菱和他们面对面碰上了。
可巧了,三个表姊妹都身怀六甲,不过三个表姊妹却是三个样儿。
向来刁蛮跋扈的陆佩琴竟然畏畏缩缩的像只小耗子,走路只敢跟在海公子后面走,他不坐,她就不敢坐,不管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得先瞅一下海公子的脸色,战战兢兢的唯恐招惹夫婿不高兴。
而陆佩仪则老是用一双怨怼的眼神瞪住宫雪菱,好像宫雪菱抢了她老公又偷她儿子,她正在考虑要用什么手段来「报仇」。
唯有宫雪菱依然故我,毫无改变。
「表姊、表妹,你们可好?」
「我……」陆佩琴瞄一下夫婿海公子。「呃,很好。」
「你认为呢?」陆佩仪冷眼斜睨着宫雪菱。
她认为?
她认为陆佩仪已经得到最想要的了,不管结果如何都怨不得别人,更别提怨到她身上来。
表姊要抢她的未婚夫,她也让出去了,还要她怎样?
「那么……」宫雪菱懒得理会她,迳自转向她们的夫婿。「表姊夫、表妹夫,两位可好?」
「多承表姊询问,我很好。」
海公子扭扭捏捏的用手巾掩嘴,状甚羞赧,顺便抛过来一个媚眼,宫雪菱不禁一个哆嗦,赶紧拉开目光,免得眼睛抽筋、胃肠打结,一个忍不住连昨夜的晚膳都吐出来了。
其实海公子可以算得上是个相当俊美的男人,但那股子娘娘腔的味道却使得他的好看大打折扣,让人怀疑他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至于夏侯岚……
宫雪菱望着前未婚夫,一点儿也不后悔放弃他改嫁给独孤笑愚。
夏侯岚是个典型的武林世家子弟,风度翩翩、英挺帅气,不知有多少姑娘、小姐们青睐于他,她却不觉得他会是一个好丈夫。
因为除了武功之外,他什么也不会,搞不好连倒茶都不会。
「菱妹你……」夏侯岚迟疑一下,还是硬吞回原想出口的话,改问:「听说你嫁给庄稼人?」
「对,种田的。」宫雪菱愉快的承认,旋即回头喊,「笑哥!」
正在跟宫孟贤说话的独孤笑愚回过头来,宫雪菱招招手,他马上向宫孟贤致歉,然后快步走向宫雪菱。
「他……」宫雪菱很自然的挽上独孤笑愚的臂弯。「就是我的夫婿。」
「他是种田的?」陆佩仪冲口而出,吃惊的问。
「不像啊!」陆佩琴也很意外的喃喃道。
何止不像,三个男人站在一起,海公子是娘儿样的——够惹眼;夏侯岚是锋芒毕露的——够醒目;而独孤笑愚是沉稳内敛的,不显任何光采,但一眼看过去,大家最先注意到的一定是独孤笑愚,因为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是其他两人所没有的,挂在他唇上的慵懒笑容会拉住人的眼,只要他看着你,你的心就会被揪住。
他才是最显眼的。
「不是才怪!」宫雪菱恨恨的捶夫婿一拳。「去年他还要我陪他下田,害我差点腰都直不起来了!」
「我不是让你休息了吗?」独孤笑愚笑吟吟的为自己辩护。
「哼!」再捶一拳,「如果不是我怀孕,你会让我休息?」又一拳。「不管,十一咱们再来,住到元宵那天再回去,要休息就让我休息个够本!」
「可以,」独孤笑愚颔首。「今年十五立春,元宵过后再孵秧子还来得及。」
「那我们也来吧,从十一住到十五。」海公子羞答答的说:「你们呢?」
他问的是夏侯岚,后者勉强点了点头。
「好吧,我们也会来。」
午膳的宴席上,又换宫如媚来尖酸刻薄一下,也许是因为她知道陆家姊妹俩嫁出去后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因此也要让宫雪菱不好过。
她的女儿过得不愉快,宫雪菱怎能自顾自一个人过得幸福美满!
「菱儿,嫁给庄稼人很辛苦吧?」
「是很辛苦。」宫雪菱漫不经心的回道,因为独孤笑愚正在帮她剥虾,不大不小的一只,实在不够看。「大只一点的啦!」
「夫婿没带你上哪儿去散散心休息一下吗?」
「活儿干不完,连出门都没空,哪有时间到处溜达!」宫雪菱继续指挥独孤笑愚为她夹菜。「还要一块红烧蹄膀。」
「起码该送你几样珠宝首饰补偿一下吧?」
「那就免了,没听过谁戴珠宝首饰干粗活儿的,要掉了怎么办?」宫雪菱一边说一边指向最远那一盘烧鸡。「鸡腿,我要鸡腿。」
宫雪菱每回答一句,宫如媚的脸色就愈难看一分,她想让宫雪菱难堪,宫雪菱却满不在乎,光顾着指使夫婿为她夹这夹那,而海公子却反过来支使陆佩琴为他剥虾夹菜,夏侯岚则是自顾自用菜,理也不理陆佩仪。
太过分了,嫁给庄稼人竟还如此嚣张!
「和庄稼人夫婿出门一定很丢脸吧?」宫如媚大声说,恶意是很明显的。
宫孟贤神情蓦沉,宫仲卿兄弟俩更是眼冒火花,可是宫雪菱却依然不在意的要独孤笑愚为她舀汤。
「好冷,先喝口汤暖和一下吧!」她淡淡的瞟宫如媚一眼。「为何会丢脸?笑哥不偷不抢,堂堂正正的种田过日子,哪里丢脸了?没有庄稼人,姑姑哪儿来大米饭啃、清粥喝?没有庄稼人,姑姑也别想吃面吃包子,请问他哪里让我丢脸了?」
宫如媚一时窒住。
「可表妹是镖局的千金大小姐啊,」见娘亲被说得有点狼狈,陆学季赶紧岔进来帮娘亲一把。「嫁给种田的下等粗人,就算你自己不觉得丢脸,舅舅和表哥、表弟也要替你丢脸,更别提我和娘了!」
闻言,宫孟贤勃然大怒的正待开口,却被宫雪菱举手制止,她甜甜一笑。
「再丢脸也不会比表哥你丢脸,成天啥事也不干,只会闯祸捅楼子,吃喝玩乐时比谁都嚣张,惹了麻烦就哭着耍赖皮要姑姑救你小命,告诉你,表哥,像你这种人才会让你身边所有人为你丢脸,连伺候你的奴仆都抬不起头来!」
句句事实,针针见血,宫雪菱话愈说愈溜,陆学季的面孔就愈涨愈红,说到最后,陆学季那张脸就好像春天的百花一样万紫千红、五彩缤纷,既尴尬又恼怒,想反驳却挤不出半个字来。
眼看儿子被说得如此不堪,虽然都是事实,但也轮不到宫雪菱来数落,宫如媚老羞成怒,手一抬就想翻桌闹场大的,先放几串鞭炮再说……
「够了,如果在这里不愉快,你们母子俩还是回驴马行去过自己的年吧!」
宫孟贤一句话撂下来,宫如媚母子俩马上闭紧嘴巴,脖子都憋成紫色的了也不敢再开口,于是,大家终于可以平平安安的吃顿饭,要再有人说话也是闲聊一些家常琐事,没有人敢再随意掀起战火了。
不过,事情还没完,黄昏时,女婿们该带着媳妇启程回家了。
「你等一下,我到库房去挑些布料回家。」宫雪菱对独孤笑愚悄声道。
她的嫁妆全搬回来收在镖局里的库房里,想要什么就得回镖局来取用,不过她都只用到布料,总是独孤笑愚回来帮她拿。
「菱妹!」
在库房门口,她被唤住了。
「表姊夫,有事?」
听宫雪菱对他的称谓,夏侯岚嘴角抽搐了一下。「告诉我,菱妹,真是你主动放弃我的吗?」
「是啊。」
「为什么?」
宫雪菱耸了一下肩。「大哥应该告诉过你吧?」
夏侯岚摇摇头。「我要知道真正的理由,你的理由,我一直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就如同我喜欢你呀!」
他是不甘心吗?
「因为你什么都不会。」
「我不懂。」
宫雪菱叹息。「请问你,除了武功之外,你还会什么呢?」
她说得很清楚了,但夏侯岚依然不明白。
「除了武功之外,我还需要会什么?」
「只要你愿意,什么都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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