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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万里醉清风-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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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为什么会在司徒风房里?”

那人的声音仿佛天籁一般,沈醉听得飘飘然,只觉得那人句句说的都是金玉良言,自己非听不可。因此迫不及待的回答,“我叫沈醉,我是来找习清的,但是走错房间了。”

那人哦了一声,似乎感到很好笑。躺在沈醉身边的司徒风大吃一惊,原来,那人问话时,司徒风也感受到了和沈醉同样的心情,就觉得那声音好听极了,一定要听从他,但是,当沈醉傻乎乎的开始回答那人的问题时,司徒风才猛然意识到不对,这人究竟谁啊?

只听那人对沈醉道,“你现在快睡吧。”转而对司徒风道,“你的确是中原前朝的二皇子司徒风吗?”

司徒风此时已有了防备,用力一咬舌头,把舌尖咬破来保持清醒。

“是。”司徒风回答,边答边使劲掐了对面沈醉的人中一把,沈醉看起来要昏睡过去了。被司徒风一掐,沈醉才又清醒一点,司徒风悄悄伸出带血的舌尖来给他看,沈醉忙依样画葫芦的把舌尖也给咬破,好歹算是明白过来。

“你今年多大?”

“二十一岁。”

“你平常喜欢做些什么?”

“喝酒。”

“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兄弟,没有姐妹。”

司徒风一边回答一边暗暗叫苦,原来,那人的问题由表及里,由浅入深,这样几个简单的问题问下来,司徒风觉得自己仅存的那点意识就快被对方给剥夺了。

“你的心上人是谁?”

“沈醉。”

唔?沈醉吃惊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司徒风。那人似乎也有点意外,啊了一声,然后怪有趣的追问,“就是躺你身边那个?”

“是。”司徒风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平板。

那人身体往前倾,关切的问道,“司徒朝地宫的钥匙在哪儿?”

“在——”司徒风正要继续讲,沈醉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掌就把司徒风给打晕了,自己咬着舌头从床上跳起来,直扑床边那个人影,嘴里大喝道,“何方妖人,还不受死!”

那人看见沈醉朝他扑了过来,不由得大骇,急匆匆的往后退去,但那人似乎不会武功,脚步很笨重,沈醉的掌风轻易就扫到他,把他打的往后几乎翻滚出去,退到窗边时,沈醉借着月光看到一张蜡黄干瘦的脸,瞬即又没入黑暗中。

那人急道,“不要来追我。”沈醉虽然想着不要听他的,但脚步还是迟滞了一下,那人转身朝着门外飞速离去。

沈醉待要追过去,想想还是不妥,回头走到床边,只见刚被他一掌劈晕了的司徒风正蜷缩在被子里。

你的心上人是谁?沈醉。就是躺你身边那个?是。

想起司徒风刚才的那番答话,沈醉不由得看着他直发愣。

九 情海

被沈醉拿冷水给泼醒时,司徒风打了一个寒战,低头思索良久,兀的跳了起来,一把拽住沈醉,急道,“刚才我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沈醉古怪的看着他,摇头,“没有。”

司徒风呼了一口气,“还好有两个人在。咦?你去哪儿?”

沈醉粗声道,“去习清那儿看看。现在头不晕了。”

司徒风听他这么一说,运功试了一下,自己似乎也恢复正常了,但他还是上前拉住沈醉,“先别走。”

沈醉怪声道,“干吗?”

司徒风急匆匆的穿着衣服道,“我们一起去,那人用的不知什么邪法,我看我们都中了迷药,一起去安全些。”沈醉待要走,想想司徒风的担心不无道理,于是闷声道,“好,你先请。”

司徒风失笑,“你还没缓过劲来吧,怎么说话怪怪的。”

“我哪里怪了?”沈醉梗着脖子道,“再正常不过。”

结果两人跑到其他人房里,其他人都在睡觉,被他们一一摇醒,果然一个个也都乏力嗜睡,显然都中了招。然而司徒风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时候一起上当的,习清提醒他白天他就闻到一种奇异的味道,当时他没有太在意,因为那气味虽然奇特,似乎并无害处。

这个内廷到处都有这样的气味,司徒风猛然想起那些鲜艳到夺人眼目的鲜花,忙问习清是否是花香,并让习清走到院子里再闻一下。习清意识到是花香没错,凑近了有点眩晕,但习惯了似乎就好了。可是内廷里到处都是这种花,如果有迷药的作用,那些西燕人怎么没反应,难不成他们天天吃解药不成。

“我明白了,”司徒风叫道,“可能这种花香就是对初闻者有害,但时间长了就会习惯,可恶,因为这样,所以我们谁都没有防备。”

危机总算找到了一点源头的线索,司徒风走后,习清坐在桌边对着沈醉。

“他醒了发现房里有人,把那人赶跑了又去你房里找你,然后你们一起来找大家?”习清把一双清澈的眼睛对着沈醉。

“唔唔,是啊。”沈醉不无心虚的回答。

“他去找你的时候没有发生什么事吗?”习清忽然问。

“发生什么事?”沈醉忙道,“没有啊,什么都没有。”

习清沉默了一阵,“那你身上为什么全都是司徒公子的味道。”

沈醉呆住,隔了半晌心中暗骂,该死的**香,自己还是脑筋不清楚,把习清敏感的鼻子给忘了!在司徒风房里时两人如此肌肤相亲,肯定会沾上对方的气味!

“……”沈醉支吾了一会儿,遂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去找习清,走错房间的事给说了,只是不敢说的太彻底,就说抱住了司徒风,然后那人影进来,自己把那人给打跑了,如此这般。

习清静静的听完,“就抱了一下?”

“是啊。”沈醉连连点头。

“出去。”习清走到床边。

“呃?”沈醉额头冒出冷汗来,“习清——”

“我累了,你出去。”习清淡淡道。

“习清——”沈醉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见习清脸上有点发黑,心想坏了,习清看起来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我以为他是你,所以,是多抱了两下,呃,嗯,就是多抱了两下。”沈醉忙更正自己的说法。

“用什么抱的?”习清问了句奇怪的话。

“用什么?”沈醉愕然,“胳膊啊。”还能用什么。

“不是用嘴吗?”习清往床上一躺,继续淡淡道,“你出去,我累了。”

啊!沈醉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真该死,现在他嘴里的确还有一股子麝香味!习清闻不出那是什么东西才怪。

“其实整个经过是这样的——”沈醉这时哪敢出去啊,出去了他还想不想再进来了,见习清背对他躺在床上,沈醉遂用非常非常轻柔的力度抚摸了两下,抚摸,再抚摸。

习清一动不动的听他把话说完,也不吱声,最后索性闭上眼睛假寐。沈醉说完,等了半天,见习清没动静,他这才走出房门,直接找井打水冲澡去了。

第二天早上一见面司徒风就差点笑出声来,原来沈醉浑身的皮肤被搓的跟褪了层皮似的,散发着皂荚那宜人的清香和井水特有的清凉之气,一看就是洗澡过度导致的。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司徒风笑嘻嘻的凑过来,“习公子呢?怎么不跟你一起出来。”

“你!”换作往常沈醉早该发作了,可他这次只是转身避开司徒风,剩下司徒风站在那儿一愣一愣的,“咦?这人怎么转性了?”

中午,仍然在上次的那个大白屋里,众人终于见到了西燕国君格日密,并非如轩辕哀所说的那样,格日密看起来豪爽奔放,怎么看都不像是守财奴。一张略微发紫的脸膛,虽不高大但颇为健硕的体格,还有爽朗的谈吐,是个典型的西燕汉子。

席间格日密多次提到让司徒风他们多盘桓两日,又说要带司徒风去参观他的藏宝室,司徒风知道他是想密谈地宫之事,但是经过了昨晚的事情,司徒风对格日密已心存很重的戒心。商谈之事固然要进行,但他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若是格日密不可信赖,至少要先把另一个任务完成,也不枉他们来西燕国这么一遭。

司徒风想到此处,便故意推托说改日再去藏宝室打扰,格日密粗中有细,立刻发觉司徒风话中有话,果然司徒风接着开始问格日密内廷傩医之事,格日密呵呵笑着说,西燕内廷的傩医都是世代相传,到这一代已经是第三十二代了,名叫胡塔,在西燕国傩医胡塔享有很高的地位。

“那未知可否为我的朋友看看眼疾呢?”司徒风笑问。

格日密似乎想推辞,然而他立刻意识到,医治眼疾一事可能只是个由头,司徒风实际上是对自己不信任,格日密长笑一声,“没问题,使者的朋友就是西燕国的朋友。”

同样坐在席间的习清听了,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傩医善治眼疾,这是他早就听师父反复说过的,如今却要叫自己真的去看这傩医了,习清是既期待又害怕,他尽量想保持平静,但毕竟做不到真的无所谓,因此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不过,”格日密又道,“傩医治病不能有他人在场,我想让使者的朋友单独和傩医会面。”

“那不行,”司徒风断然拒绝,而后笑着走到习清身边,对格日密道,“我朋友胆子很小,我们要在旁边给他壮胆,国君可有什么为难之处?”

格日密愣了愣,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也行,不过大家要保持安静,哈哈,哈哈。”

“那就多谢国君了。”司徒风拱手道谢,两人相对而笑,却又各怀心思。

十 投明

由于格日密说,傩医给人看病要保持安静的氛围,司徒风思忖再三,还是不放心让习清单独进去,便和沈醉一起入内。

所谓的医帐,设在一个宽阔的圆形场地内,里面非常空旷,只有一把椅子,一个身穿西燕人传统服饰的干瘦的男人就坐在椅子上,身上的袍子空荡荡的,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格日密用尊敬的声音说,这就是胡塔,也就是西燕国的第三十二代傩医。

胡塔没有跟司徒风他们三人打招呼,他面前有一个奇特的红色炉子,他正专心致志于焚烧一些干草。格日密走到胡塔身边,低头道,“我们中原来的尊贵的客人,希望您能给他的朋友治病。”

“什么病?”胡塔的声音也很奇怪,像是从喉咙里憋出来的,又尖又细又扭曲。

“眼疾。”格日密回答。

胡塔默不作声的站了起来,根据格日密所指的方向来到习清身旁,此时,习清、沈醉包括司徒风都很紧张,一眨不眨的看着胡塔怎么给习清看病。

胡塔锐利的眼神从银色面具后面射出,先是仔细端详了一下习清的眼睛。又把习清拉到窗口,对着太阳光看了半天。接着伸手搭住习清的脉搏。

医帐里寂静无声,大家在默默等待胡塔的结论,习清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忍不住伸手握住了站在旁边的沈醉的手,沈醉从昨天起到今天,一直被习清冷落,理都没被理过,现在终于激动的又握住习清的手。

“他的眼睛没问题。”胡塔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司徒风闻言差点一个趔趄,这是什么庸医啊?什么叫习清的眼睛没问题?他不会是看见习清眼神清澈,就以为他能视物吧?!

“本来没什么大问题。”胡塔说话大喘气,又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意思?”沈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的眼睛大概在十几二十多年变盲,本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某种突发病症引起的后果,但是,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所以拖延至今,就很难治好了。”

习清一直默默而又仔细的听着傩医胡塔的每一句话,听到这儿,他忍不住道,“先师精通歧黄之术,如果如先生所说,只是无碍的小病,为何先师没有给我治过?”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西燕国有句俗语说,身上的病还可以求内廷的傩医医治,但心里的病连天上的神也难治好。”

“你是说我师父心里有病,故意不给我治?”习清生气的转身,淡淡道,“我不想看了,我们走吧。”

“等等!”沈醉忙一把拉住他,“凡事有因必有果,你先别生气,或许你师父是另有隐情才不给你治的。”

“这种毛病开始时很好处理,抹点药就行了,能有什么隐情?倒是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小患已成大患,幸亏你来找我了,不然天底下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帮助你。”

习清抬步就要离去。

“哎,”司徒风拦住他的去路,“习公子,既来之则安之,沈醉说的对,你别意气用事,让他看看也无妨。”

习清显然很生气,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会令一向平和温静的习清生气的话,侮辱他的师父肯定是其中之一。

生气了的习清也是很可怕的,因此非常冷淡的对司徒风道,“司徒公子,若是有人侮辱您的父皇,您还能与他把酒言欢吗?我并未意气用事,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没有司徒风公子的机变之能,即使面对上错床榻的人都能安之若素。”

“!!!!!”司徒风嘴巴张成大大的圆形,整个人都懵了,目瞪口呆的站在习清对面,过了好半晌两道杀死你的目光射向沈醉,沈醉在旁听到这话也呆掉了,不敢看习清,又不敢看司徒风,只能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或许你的师父不是不愿帮你治,而是希望你保持原状,在我们西燕,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去看病,因为他们觉得那根本没有必要。”

傩医胡塔的这番话像是忽然击中了习清,习清愣在当地,因为他们觉得那根本没有必要。

以前师父说过的话再次响起在习清耳边,你也不要离开这山,也不要跟什么人来往,五色使人眼盲,五音使人心发狂,全都不要看不要听就好了。你虽然看不见,但是换来了心地的平静,这却是多少看得见的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

这些话,此时回想起来,竟是那么的意味深长。难道说,师父真的是故意不给自己治眼疾,因为他认为没有那个必要?!

习清站在那儿,一动都不动,整个人陷入一种恍惚出神的状态。

“习清你怎么啦?”沈醉忙上前拉他,拉他也不动。

真的是这样吗师父?习清心乱如麻,按照师父那愤世嫉俗的性格来说,也不是不可能。或许他真的认为看不见比较好,因此希望习清就这样在山中度过平静的一生。他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习清非但出了山,还跟一帮六根不净、贪嗔痴愚顽五毒俱全的人混在一起。非但进入了滔滔俗世,并且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卷入到风口浪尖。如今习清身边的人,有哪一个是和清静二字搭边的?沈醉?司徒风?轩辕哀?还有他们的同僚手下?

习清心中思潮翻涌,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发现自己非但和师父当初的教诲背道而驰,并且,他的信念也开始动摇。

如果说不让习清复明是师父的信念,那习清自己如今又该怎么办?

胡塔开口说话了,“来叫我看病的人必须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他必须对自己有信心。君主,我看您尊贵的客人是不想把他的毅力浪费在看病这件事情上,这样的话任何人也帮不了他,如果硬要叫我看的话只有变得更糟。你们还是请回吧。”

胡塔下了逐客令。

“不,”习清此时缓缓转过身来,在刚才那段时间里,他已经打定主意,并且重新恢复了平静,“你帮我治吧。”

“我不能收你。”胡塔摇头,“我的方法只对那些**强烈的人有用,你并没有想要复明的强烈**,那是不行的。”

“我有!”习清坚定的道。

“可是你会顾虑你的师父。”胡塔耸肩。

“正因如此,所以我有。”习清的声音清澈而又平淡,“我要亲眼见证,师父是对是错。只在黑暗中的人永远无法知道,光真正的可怕之处。”

胡塔愣住了,所有在场的人也都愣住。

“你觉得像我这样的病患可以收治吗?”习清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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