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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阵季风飘落-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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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隔已久,还有人记得“山峰”,“草莓”,他荣幸笑笑,说“是吧”,径自走了。
几个女生又吵开了,尤其对说山峰和草莓的那女生严厉打击,因为这不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她们自己就是山峰和草莓呀,最讨厌还是制造这两个词语的那个混帐东西。
田真没有把握。这一年他过得很受气,甚至窝囊,没一点自尊,更没一个人理解与宽容他。他似个失足落水的人,抓不到一根救命稻草,他祈祷天上的文曲星,赐他一个名额,不然这人生多么灰暗凄惨。
父亲经常在他耳边念叨,说这次决不许砸锅,重复的走一段路,还要迷路的话,那人就等于是个傻儿,蒙着眼睛拉磨的驴,没救了。再者,为了让他复读一年,父亲拿出了唯一一点积蓄,好像正应了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年来家里都不顺利,年头欠收,经济陷入了挣不开烂泥潭的境地。
有时坐在黢黑板凳上的父亲,抽着烟就想不通,一想不通就带着怨气说:“田真,你一定要考上,这样我和你妈的辛苦就没白费,再苦都没话说,你要是跟上次一样,输了劲,就全赔了。你敢提读书!没读书不照样过日子,挣钱吗?自个出去打工。”
田真几乎每隔两天就要聆听一次训话,吃一顿寡味的饭,但他没办法不去听不去吃。他默默替自己烧香拜佛:高高在上的各位考官大爷,发发慈悲吧,我不求名牌名校,只要一个普大就行,只要有个地方收容就可以了。
初秋时节,田真从乡邮局取回几封信函,虽是初秋,太阳却火辣辣地照在大地上,一点不留情。田真走在滚烫的柏油路上,心头凉冰冰的,额上的汗珠掉在地上,化作一股气体散去。
父亲正在晒谷子,见儿子手上捏着几封长长的函件,知道有了一个果。进屋,父亲赶紧接过信,仔细打量信封。粗略识字的父亲见着信封右下印的是:××职业学院,很疑惑。因为村上有几个考上大学的,都印了“××大学”,而不是“××学院”,父亲曾把那几个考上大学的信颠来覆去看过,信大而厚,并且是“特快专递”,而儿子所收到的只是一般大小的信,与“特快专递”无缘,虽然是几封信,但重量怎么能跟特快专递比!
“怎么是这样?不是大学,是学院吗?大学是学院吗?”父亲抹抹脸上的汗水,他没注意,他的手打湿了信封。
田真软瘫地坐在凉椅里,看看外面火红的阳光,看看头顶黯淡结成一层丝网的屋顶,叹叹气:
“爸,民办,我不去,我的目标在北京,北京。”
31,重逢
31,重逢
田真得知*秋回家来的时候,心像被炼钢的高温炙烤,突突地往上窜,他和她分开了一年,有一年没见面了。他很想写信给她,但他不知道她的准确班级和宿舍门号,而且他自遭到她的拒绝,便很难找回面对的勇气。这一年,他想她,清醒而理智想她,迷朦而邪念想她。她纠缠着他,难以逃脱她的围墙。三百,也许四百多个日子,他心中有块地方是阴凉的,没有阳光。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一年她变了吗?是否过得快乐?他想去见她的心强烈,不可抑制,可是对于以往还有清晰记忆的他,踏开的脚步不由停顿了。一座冰山压在心上。
这一年他惟一的改变,就是任何打击都能咽下,不断战胜自己。她不是母豹,不是毒蝎,只是一个女孩子,一个牵动他心的女孩,他怕什么?他否定掉一个自己,让另一个自己骑马扬鞭,登门造访。
“我找*秋,她在家吗?”
在得到肯定后,田真换鞋进了屋,闪一边的妇人举止优雅,面容保持的十分完美,粗心之下会疑心是这家少主人的表姐。田真笑着脸皮,很不自在。
“秋秋,有同学找你。”妇人朝一扇油光光的门叫了一声,然后向田真做个“稍等”的手势,走开了。
*秋瘫在床上,意念朦胧,一听有同学找自己,来了兴致。这一年她非常想念过去的同学,正准备找个时间把大家叫拢来聚聚,畅谈分别一年的喜怒哀乐,不想竟有同学亲自来找她,倒省了她一份心。
“谁呀?”*秋打开门,一个男生的面容立刻映进双眼。
“田真!怎么是你?”她可从没把这个男生列入来找她的人之中。
田真惊喜过望,反而平静如常,稍稍一笑,说:“我知道你回来了,就专门来找你,我……可以进来吗?”
*秋回头望望有些狭仄的房间,对准田真说:“出去走走,房里闷。”
走在一条花园的路上,田真心头七上八下,他看到*秋第一眼那会,就知道什么叫做女大十八变了,他所不清楚的是,她已十九岁,和他同岁,他只大了她几个月。她变成了一个美丽的人儿。其实她在他心中一直都是美丽的。在他心里为那张容貌倾倒,多少个日夜的幻象都不及这现实的一分一秒。
“田真。听说你复读了一年,复读后该有希望了。”*秋一会拍拍树干,一会摘一片叶子来撕碎。
“你是学习委员,你知道我的成绩,只有复读了,希望别提了。”
“那你估量这次能行吗?”
他本想说不行,转念说:“应该行吧。”
“你哟,老脾气不减当年,啥应该不应该的,给个模糊答案,叫人不爽快。”
*秋闪动黑眸子,说:“还听说一件事,你可是出了名啦,山峰和草莓,哇,人人传唱哩,喂,我问你,你的山峰和草莓是什么?”
天啦,这舆论的影响力多大!这件事竟让他心仪的女孩听了去,他羞于启齿,同时厌恶那些传谣的人,对于这问题,是不能以“应该行吧”来模糊回答的。他害羞般一笑,说:
“噢,那是一个好事者给我取的外号,你知道学校里总有几个滋事分子,好像不咬别人就没法过了。”
“哎呀,田真,你也损人不留缝了,有进步。”
渐渐地夕阳就呈现出昙花一现的美丽。
夕阳的光辉斑斑点点落在女孩身上,女孩的发丝闪起金色光茫,细腻俊美的脸庞,传神智慧的双眸,无一不表现出青春之美,富于韵律的身姿如蝴蝶的翩翩,如蜻蜓的轻盈,如微风中的柳枝,自然柔美。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谢谢你来看我。”
他多想夕阳永远定格,然而,一切的美丽都瞬间即逝。
“菊秋,等等,”他突然情有所发,“那次是我不好,你别放心上,你走前,求你留个地址给我。”
*秋想起一幕话剧似的,有点好笑说:“那有什么,只是你这人过于严肃,记住,以后别对女孩那样了。我,无所谓,谁叫咱们同学又朋友。”
田真放了心,多少又有点伤心失落。只是同学又朋友吗?
“菊秋,我想考进清华。”他冒着被嘲笑的风险,道出愿望。
“你想考进清华?哈哈……”*秋果真笑开,差点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凭我的成绩是做梦,但我下了决心,这年考不上,明年又考,考不上清华,我不放弃。”
“嗯,志气可嘉,年轻有为,可是,你非进清华吗?其他院校不一样造就人才。”
他坚定说:“因为——你在清华!”而后发觉自己的任性,软声说,“我是真想进清华……”
*秋本想劝劝这个男生的迂腐和固执,一想到你像个老太婆磨破嘴皮,可他竟像不怕死的罪犯较起劲,她就好心烦生厌。
“随你便吧,不过,我提醒你,冷静些,不要等着后悔。”
她走在前面,一道七彩绚烂的美景在他眸子里,久久不散。
回到家,母亲问女儿:“秋秋,那是你同学吗?一点没礼貌,连声伯母都不叫。”
*秋做出一个无奈姿态:“谁晓得他,也许人家大开大合,不拘小节。”
“啥不拘小节,美国布什见了伊拉克人还得礼貌说声你好,人没礼貌,整个的一个野蛮,妈为你好,这样的人少交往,粗俗的人没水准,秋秋,你可别俗眼了。”
“烦不烦啦,普通同学,用得着小题大做!”
门声响起,一个屋里一个屋外,各不沾边。
32,远方归来的贵人
32,远方归来的贵人
上周二,田真终于说通校方,让他再复读一年,本来学校一般不拒绝复读生,田真被拒收,主要原因是在上一届所种下的恶果,铁面无私虽网开一面,但在他的档案上赫然记下了“思想作风尚待改进”一语。田真跑上跑下替自己说情,说自己一个乡下来的学生多么不容易啦,说“思想作风”只是受了一些“美女作家”的影响啦,反正厚着脸皮演戏,同时写下一份保证书。如此,校方才点了头,那点头很勉强。
由于是复读,又是二次复读,并且是用求,故而他的学费高过了别人许多,等同于议价生。
家里面,田真就黔驴技穷了。因为要说服的是他的父亲母亲。
父亲打算让田真凑合念职业学院,总比上次打水漂强,现成的馍馍不啃,那才叫憨呢。母亲向来听父亲的,就是意见相左,到了关键时刻,也会靠拢父亲,似乎不这样就夫唱妇不随了。
“都成了这局面,将就读学院吧。”父亲说。
田真反驳:“高中毕业,要读就读大学,有名的大学,读学院,多没志气。另外,人家的学费最低要一万多。”
父亲酱色的皱纹绽开来:“钱不用你担心,你姐打电话来了,她过几天就要回来,我说了这事,她答应辅助你,你要做的就是认真把书读好,将来好挣大钱。”
田真的眼前立刻出现一个高大,漂亮的女性形象。田真已有三年没见过姐姐了,只偶尔听父亲说,在什么海南或深圳打工,听母亲说姐发了财,找了一个有钱的男人。田真没有深想其他什么,既然姐姐有钱有心帮他,学费就一定没问题。
“爸,我想好了,学院我不会去读,我要上就上清华大学,所以我必须再重读一年。”
父亲呼地站起来,黑着脸说:“你是谁呀,你要是真是那状元命,早轻轻快快上啥清啥华了,你就这个命,念学院就不错。”
母亲喂完猪进屋,说:“你就听你爸的,做爸妈的怎么会害你?见好就收,你姐要是晓得其中原因,难保她不会撒手不管,这个家,只有靠你姐了呀,你要知进退。”
田真噘嘴硬气道:“爸、妈我都这么大了,做的事不再是耍娃儿脾气了,我这次有一百个把握,你们一定要信过我。”
“上次信你,好不容易来了学院,你又嫌了,你再冒一次险,没准尾巴都摸不上。”
田真铁了心:“我不会用你们的钱,姐回来了,我自己跟她说,一年后我一定上清华。”
父亲气得被烟呛得咳嗽不止,母亲慌得上去给父亲拍背,一面拍一面说:“娃儿的事就由他自己作主,咱们尽力而为,万一他真上了名牌大学……”
几天后的一个晌午,天气略微闷热,一辆黑色桑塔纳慢悠悠驶进村公路。桑塔纳停在了离一户人家百米之外的村公路上。从车上下来两个人,男的面宽身壮,虎背熊腰,走起路来活像“敌后武工队”里的哈巴狗,女的身高有一米七,身材挺拔,浓眉媚眼,妖冶,倨傲,双胸在薄如蝉翼的华丽衣裳里,颤颤巍巍。一男一女朝着这个十几户人家的院子走来,远看去,仿佛一个高人牵着一个胖墩墩的猴子。
狗汪汪叫开来,院里院外的人站出屋,眼尖的认出了那个女的是田家的大妹子田艳,看那派头和远处停着的一辆发亮的黑甲壳,准发了大财。
一男一女来到田家的地坝上,拴在屋檐边的狗叫起来了。父亲母亲出门就看到两个人,母亲首先叫道:“田艳,你可回来了!”
女人好像特别开心,上去拉住母亲,“妈,我回来了。你跟爸都好吧。”父亲在旁边看着母女俩的亲热劲,激动的说不出话,只顾去喝斥狗,转移情绪。而站在门边的田真,简直认不出地坝上的女人是自己的姐姐了。
姐姐变了,变得富贵多姿,变得艳丽丰满了(除了丰满一词,他不知该用什么词形容)。
进得屋来,双双落坐,狗吠声止,晌午的乡下特别静。
父亲刚想起递烟给随同来的男人(也许该叫女婿),不想男人抢先一步,递出一支烟,父亲连忙接住,觉得这支烟比一般烟沉,香。父亲拿到眼前一瞧,“哟,玉溪哩!”父亲身居乡间,见识不浅,知道红塔山、骄子、玉溪可是名烟,全国畅销,就如同酒,泸州老窖、剑南春、五粮液,哪个不知道呢?不知道玉溪烟就跟不知道五粮液一样,一定还活在上古时代,多落后。巧的是这些名烟全出自一个地方,而那些名酒也出自一个地方。村里常有人摆龙门阵说,你会挣票子,为啥连一支红塔山玉溪都挣不到呢;如果哪个是烟鬼或酒鬼,村里人就说,让他去云南做红塔山的女婿,或娶个四川宜宾妹儿,当酒鬼出名啦。
父亲立刻有种说不出的自豪,玉溪烟的一支,市价1块多,而自个抽的烟才1块一盒,批发价仅9毛,咄!这差距不是天上和地下吗?村里很少人抽玉溪,那些只为办事的人才买上一盒玉溪或红塔山,自个抽玉溪的从来没有一个人。如今,这个刚刚见面的人就随手一支玉溪的递,眼都不眨一下,由此来看,女儿一定是钓到金龟婿了。
男人还递烟给田真,田真摆手拒绝:“谢了,我不抽。”男人笑笑说:“哟,弟弟果然是个不抽烟的人呀。”这时,和母亲叨家常的姐姐脸对过来说:“田真,他是阳哥,你的姐夫。”田真轻声叫了声姐夫,觉得拗口。怎么也想不到一向自高自大,容貌不坏的姐会看上这么个猪相男人。田真想于此。赶紧压制下去,他可是他姐夫了,千万别冒犯失礼。
聊了一会,姐姐目光对准田真说:“听爸说你还在念书,我离家的时候你不是要毕业了吗,怎么还读?”
提到读书,父亲就憋了气,只是当了初次见面的女婿不好发火,说:“你弟跟你一个模子,牛脾气。”
田真弱声说:“又复读了,我想考清华。”
姐姐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男人的眼睛转动迟缓,很难瞧出他的目标方向。“我说别读啥破书了,找大钱的人都没读多少书,我和你姐夫马上要回到重庆来,准备租房搞娱乐,你就来帮忙,算是工作,你姐夫不会亏待你。”说完挖了男人一眼。男人立即应和点头。
母亲插进话来:“能行吗?田真书不念啦?”对这突然的决定,母亲似乎接受不了的意外。
“妈,你连我的话都不信呀?我是田真什么人,他可是我亲弟,我想他好还来不及,我可是为他和你们打算。”姐姐睁圆了熊猫眼。
母亲求救似的看向父亲,父亲意会了,却不理,抽上玉溪烟,第一口便觉出名烟的魅力。说:“我和艳一个理,干脆别读了,艳亲口答应的事,不会错,帮自家人干,怎么说都比跑到陌生地界强。”
听话的田真,心慌意乱,额上颈上流下些汗水,姐姐的脾气他最清楚,若此时与她作对,孩子般耍嘴,肯定凶多吉少,唯一站他一边的母亲,犹如墙上的草,风一吹就倒,毫无明确坚定的立场。他谋划着一个恰当时机,孤注一掷地向姐姐索取一份同情数码。
晚上,田真寻得一个机会,向姐姐坦诚布公,用坚定决绝的口气表达自己的决心。这笔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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