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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爱-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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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的眼睛也是张开的,他的脸很苍白,那些鲜红的血滴溅落在他脸上仿佛朵朵盛开在彼岸的莲花,隔了一条忘却之川。
“永宁!”灭念丢下剑紧紧将永宁抱在怀里。除了这个名字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呼唤什麽。
他怎麽能够想象,短短三日分隔,他的永宁,那个本来还受伤未愈的永宁,竟被折磨成了这样一个遍体鳞伤的模样!
是他错!他居然没有能好好保护他,一而再的让他受伤,居然还让他被人劫持,受到了这样的摧残!
老天究竟还要给这个孩子多少磨难?刚才龟四说的话他不是没有听见,他愤怒,不仅为人言,还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这一切原本都是他带给永宁的!
永宁已经不再发抖。他的伤口在流血,身体因伤创而高烧,可是他不觉得痛,也不觉得难过。他有一点喘不过气,。电子书或许是因为灭念将他抱得太紧。
“忘川……”永宁慢慢开了口,“那些人都死了吗?”
灭念狠狠说道:“他们伤害了你,他们死有余辜!”
永宁的眼睛空荡荡的,他用手指著跟前的桌面,说:“那些人没有伤害我,他们也都死了。”
灭念一时惊愕,连忙蒙住永宁的眼睛沈声道:“你看错了。那就是些木头,什麽也不是。”
“不对。”永宁说:“那些都是人。他们死了。是我爹害死的。你知道吗?忘川,一个八岁的孩子,还有他娘亲,他爷爷奶奶,叔叔……都死了。”
“胡说的!”灭念用身躯遮住永宁全部的视线,将他的脸深深埋入自己怀里,“他们骗你的!这就是个荒庙,庙里都是木头,什麽都没有。永宁,我们回去!”
灭念抱著永宁走出庙门,山崖的风刮过,耳边是呜呜呼啸。
永宁说:“忘川,你听见了吗?有人在哭。”
灭念说:“你听错了,是风在吹。”
“是吗……”永宁顿了顿,推了推灭念的胳膊,“你放我下来。我不舒服。”
灭念将永宁轻轻放在地上,转头对跟来的元杰说:“赶快!到最近的镇上安排马车,派人通知王爷,把宫内最好的御医请来。永宁受了重伤,这样子没法回去。”
“将军,”元杰低声说道:“穆公子您先交给属下照顾吧。明天一过你就要带军开拔,现在您不赶回京城复命是来不及的。”
“我的事你少管!”
“将军!”元杰坚持说道:“既然穆公子已经找到了,请您相信属下。圣上龙诞您今天必须赶回大内,皇命难违!何况这次的事件已经惊动了朝中各路人马。如果不能果断处理,恐怕将军您……”
“闭嘴!”灭念低斥道:“叫你办事你要抗命吗?”
“忘川。”永宁看著他慢慢开了口,“你这就要去安城了?”
灭念抱住他说:“不,不去!永宁,你不是答应了我要和我一起去安城?我们两个人一起去,两个人一起好好生活。没有你我不会走。”
永宁拉住他说:“忘川,安城远吗?”
“不远。”
“我们什麽时候可以到?”
灭念说:“很快的。等你先把伤口养好了,我们就去安城。”
“忘川,去了安城你能给我放烟花看吗?”
“当然。”灭念说,“我记得的,永宁的生日快到了,八月初三。每次生日都要放烟花,给你放最漂亮的烟花,再带你猜灯谜,买桂花糕给你,好不好?”
“我可以陪你一起喝酒吗?”
“不行。要喝也要等你好了再说。”
这句话仿佛从前听过。永宁笑了笑,松开手说:“我伤口不疼的。我没什麽事。你把烈风牵过来好吗?”
灭念疑惑著看了永宁一眼,永宁说:“我真的不疼,我也不想坐车,我就想跟你一起骑马。”
这句话曾是灭念说给永宁听的。他说过这句话之後跟永宁约定了一同去安城,即使有战乱,即使有危险,两个人要在一起。
现在永宁也说了这句话,仿佛是个承诺,回应了当初的约定。
灭念轻轻扶起永宁,让他靠在门栏边上,几步向前去牵烈风。
“忘川。”
永宁的声音很轻,灭念回头的瞬间,耳边响起的是元杰的呼叫。
元杰叫了什麽,灭念已经无法听清。他只看见一抹坠落的影子,在他的面前,在几步就能触及的距离里,一刹那消失了去。
错爱──54
灭念坐在马车上,纷乱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他那张死灰般的脸。
他的手被铁链绑著,双脚也一样。二指粗的铁链子绕手三圈,被一把七窍玲珑锁牢牢锁了起来。
他的手破了皮,跟铁链贴合的部分有些沾黏,血痂凝结在金属上,散出淡淡刺喉的锈气。
他已经不再挣扎,也不再说话。此时仿佛是个死人,只是他还没有死,掩在发丝下的那只眼睛,异常森郁。
车帘开了,远远的明光中是整支开路的骑兵。巨幅的战旗飘舞著,旗帜上是黑白的虎纹。
终於,他还是踏上了去安城的道路。
沧王慢慢走了进来,柳飞提著餐盒,看著他,只是无言。
“吃点东西吧。”沧王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一言不发,只是呆呆的坐著。
“灭念,你可以不上战场。你也可以一辈子这样废了自己。可是你必须随军出征。军令如山,你是领军之将,抗命就是死。我不想你最後的结局是这样。”
他冷冷的笑了一下。只一下,之後闭上了眼睛。
那一天过後经过多少日子了?
他还记得最後的那一幕。他深爱的人从山崖上跳了下去,就在他面前,就在几步之遥的距离里。然而他居然无法将他抓住。
他冲到悬崖边,看见的是一片茫茫的深渊。夜太深,黑暗太深,心太深,而人,竟如一叶落草,无声无息。他踏上围栏就要往下跳,他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能想,他只是要抓住消失在眼前的恋人。可是他没有机会。背後的人一把将他拖了下来,不由分说死命的按住了他。
几乎是疯狂的,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之後都干了什麽。他杀了人吗?好像杀了。他暴躁挣扎,每一个阻拦他的,每一个将他与永宁分开的,似乎都是敌人。
他已经不记得是谁打昏了他,不记得自己是怎麽回到了京城,不记得谁来过谁说了什麽又或做了什麽。他好像看见过律都,律都好像在哭,律都说了什麽他也不记得了。他只是不停的在问,永宁呢?永宁在哪里?
永宁在哪里?
没有人给他答案。
天黑天亮,沧王来了。颈後一阵刺痛,醒过来的时候他被锁在马车上,律都取出了扎在他耳後的银针,短短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谁对不起谁?
远处传来大军开拔的声响,他翻身就要起来,手脚的铁链焊在车架上,一瞬间又将他拖倒下去。
“放开我!”他记得自己咆哮过。他说,我答应过他,没有他我不会走,我不能就这样离开他!
“不是你离开了他。”马车外是沧王低沈的声音。那个声音说,不是你,是他……他已经不在了。
“住口!”
再一次的,他疯狂了。
他拼命的拉著束缚在手上的锁链,拼命的去挣,去咬,去砸。然而,精钢铁索怎麽会是血肉之躯可以折断的东西?
他在发狂。为什麽会成了这样?怎麽变成了这样?他想不明白。
好不容易在一起的两个人,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他们忘记了过去,好不容易没有了恨,好不容易袒露了心声,好不容易有几天安闲的日子,好不容易得来的爱情,好不容易啊!
可是,失去了。
失去了,连寻找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他不相信。
永宁明明说过,他说过凌忘川在的地方就会是自己在的地方。永宁明明跟他约好了去安城,两个人一起好好生活下去。永宁叫著他忘川,永宁跟他是一生一世一双的人。为什麽最後竟是这样的结果?
那个爱著他的孩子现在在什麽地方?
在南山的某一处?孤零零的一个人?
不是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
他和他,轮回的爱与恨,相聚、分离,肝肠寸断。
一切都像一场谎言!
他不信,怎麽都不能相信。
他在咆哮,他在嘶吼,他不信!
几天前还偎依缠绵的爱人,如今是连尸首都无法寻到的孤魂!
都住口!全部的,都住口!
这不是他追求的爱情!
“你们放开我!”他咆哮著,“让我去找他!他没有离开我!他绝对不会离开我!他答应过我!他说了他没事,他说了他爱我,他不会就这样丢下我走了!”
他用力挣著手腕上的镣铐,手腕全磨破了,淤血之下几乎看见了骨头,可是他感觉不到。血流出来染红了他的衣服,他也感觉不到。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狂乱的,慌张的,一阵接著一阵,炙热和冰冷,声音嘶哑下来。
他好像已经死了,可是他还没有死。他可以动,可是他的心已经停止了运动。
车马桑桑,路途遥遥,他最爱的跟他,已经不在同一个灵魂当中。
“柳飞,今天是几号?”他垂著头,慢慢的问出这几个字。
柳飞愣了愣,看了一眼沧王,低声答道:“将军,今天是初五。您已经五天不吃不喝了。将军,请您保重。谁都不希望这样。我们不希望,。电子书穆公子也不会希望。”
他没有再说话。
八月初五,永宁的生日已经过去了两天。他已经疯狂了五天。
不明不白的五天。不明不白的,他已经身在了前往安城的行军里。不明不白的,他曾经精心安排,满怀期待的日子已经悄然逝去了。
永宁,他已经满十六岁了吗?
十六岁,成人的日子,没有他喜欢的烟花,没有亲人爱人的陪伴,没有祝福,没有缠绵,没有爱,什麽都没有。
他是否还记得自己的生日?记得有个人承诺了要给他幸福,要跟他一起猜灯谜,要给他买桂花糕,一生一世的陪著他?
什麽是幸福?
什麽才叫一生一世?
只愿是两个普通人,只愿生活在无人认识的地方。
真正的,曾经的愿望都成为了不能实现的愿望。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放肆又狂妄。
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什麽家仇、什麽恩怨、什麽爱与不爱、什麽偏执与信念,什麽都没有了。
他站起来猛然将锁链一拉,钢筋铁索焊死在实铁的车架上,车身都被拉变了形。
“灭念!”沧王低沈的喊道,“你想干什麽?”
他斜过眼,唯一的一只眼睛,幽光冷淡。
“王爷,请放开末将。你还有一场仗等著我去打。”
“我已经说了,你可以不上战场。”
他笑了起来,冷冷说道:“王爷,军令如山。这是我接受的使命。我既然是你的部下,是护国的都统将军,只要出征,战场就是我应该在的地方。如果你还想维护我,请你放开我。”
铁链落下,灭念跃上马背的时候,沧王仿佛看见了来自地狱的鬼虎。
这一步棋他们究竟错了多少?这个答案或许没有人会给他。只是听见那个在低沈中号令三军的声音,他第一次打从心底里涌起一股悲怆。
错爱──55
没有见过这麽不要命的人。这是胡人撤军时留下的话。
护国可以理解,可是这样次次亲自打前锋的统将鲁莽得令人匪夷所思。
不要命,这个人给人的印象只有这样三个字。
弯刀刺进腹腔里,他徒手抓住露在体外的利刃,一剑斩落敌将的首级。刀拔了出来,血不停的流下去,这个人好像没有知觉,连死亡都没有。
他在战场上狂笑,像个疯子,像被恶鬼附身的死人。血红模糊了他的容貌,那只森郁的独眼在血光中绽放著幽白的寒光。
鬼虎,这是那个人的绰号,像鬼一样邪恶,像野兽一样凶暴。他好像不会停下来,连疲倦和伤痛都感觉不到,他只会杀人,顽抗的与投降的一视同仁。他杀人很残忍,不留活口,不留全尸。他盘问战俘的手段骇人听闻,将活人开膛破肚,一寸一寸割断俘虏的肠子,直到那个人说出他满意的答案,否则,绝不肯让人痛快的去死。
他被诅咒过多少次?天晓得。可是人人都知道,在被诅咒的时候他会微笑著告诉所有诅咒他的人,你想杀我吗?那麽来杀我吧。
这场战役打了八个月。胡人几次交涉,未果。他连来使都杀了。首级送回敌营,死人的嘴巴里塞著单於的议和条件。
要麽就杀,要麽就被杀,少来废话。仿佛是这个意思。
胡人震惊了。单於恼羞成怒,调集大军集中围攻安城。
那一仗异常惨烈,整整打了六天半,死活就是没能攻进安城半步。
第七天,鬼虎带著精锐朝敌营发动夜袭,三百轻骑仿佛从天而降,他就这麽闯进了单於的主帐,一剑砍下了帐中人的脑袋。
单於不是傻瓜,攻城不下自己早就逃了,军中留下的是个替死鬼。然而他也没有逃远,五十里追击,这鬼虎,真的连穷寇莫追的道理都不明白。
安城地势山高路窄,本是兵家必争之地,一步地势一步胜机。胡人在沿途设下埋伏,他只三百轻骑,前路精兵後路流火,似乎是自寻死路。
飞箭如雨而下,马匹嘶鸣。这个人跃下马背放了坐骑逃走,自己立在火海中,一手持剑,一手捡起了地上的长矛。
单於并不是轻敌,但他怎麽也不会料到,有人居然能从百步之外投来势如飞箭的长兵器。
单於落了马,死还是没死,当时是无法判断的。
可以判断的是,鬼虎只一个人就可从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
不死人,他们这样称呼他,惊悚的,充满了恐惧。仿佛刺入那个人身上的箭矢是刺在自己的身上。
以一敌百仿佛不是个神话,天亮的时候尸横遍野,黑土和赤血染红了整个山谷。
国人说,胜利了。
八个月的时间,胡人大军溃不成军,余下残寇趁著夜色落荒而逃,至少数十百年不能来犯,或许从此一蹶不振。
他站在一片血海里,空洞的眼睛,仿佛什麽都已经看不清。
“将军!”元杰跪在他身边,浑身浴血,已然身负数伤。
“还剩下多少人?”
“加上受伤没死的,大约二十来个。”
“他们还剩下多少人?”
“将军?”元杰站了起来,抓住灭念的胳膊说:“将军,我们已经胜了,逃走的余孽早已不足为惧。”
灭念说:“我是来打仗的。只要他们还有人活著,这场仗就没完。”
元杰怔住了,紧紧拉住灭念说道:“将军!这场仗已经结束了!您受了那麽重的伤,请立刻随属下回城吧!”
“我没受伤。”灭念低下头,这一刻才看见了插在自己胸口上的箭矢。什麽时候他身上居然留下了这样的东西?伸手抓住箭杆,深陷的触觉,可是不痛,真的不痛,只是觉得碍眼。徒手拔了出来,遗失的痛觉,流淌的赤血,丢下箭的那一刻仿佛回到了二十一年前灭门返魂的那一夜。
他恨的已经不在了,他爱的同样不在了。一点点的空白,身体迅速冷了下去。
“都结束了?”灭念望著沾满手的血红默默问了一句。
“结束了!”
“结束了……为什麽我还活著?”
“将军!”元杰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灭念还在问:“元杰,我为什麽还活著?”
“将军!”元杰紧紧抓住了他,“您在说什麽!您没事的!”
“我没事的。”灭念说,“永宁也说过,他没事的,他不觉得痛。我也不觉得痛。可是他不在了,为什麽我还在这里?”
元杰答不出话来,他已经不知道该怎麽去回答这个人的问题。
“我为什麽会在这里?”灭念看著元杰,他的眼睛很空洞,虚空般的一片空洞。他说:“元杰,你看见永宁了吗?我已经不痛了,我已经没事了,可是为什麽他不来?这里是安城,他说了会跟我来安城,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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