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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水楼台-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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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本一一叠起,收妥,温和笑哼:“不信,你问那位先生。”
“不用问了,你快回去吃饭!”展力齐双瞳喷火,不必小芳邻开口问,迳行恨声回答、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走着瞧!只会阴损的病猫!为人阴毒的瘟神!总有一天一定让他找不到宿主,无血可吸而烂死!
横眉竖目的恶脸望向小芳邻时,霎时崩解,展力齐以惊人的和气眉开眼笑,拿指头爱娇地戳了下小芳邻。“花交给力齐哥哥就好,不用感谢我。你回去吃饭,饭要多吃点,胸部才会长肉肉,以后你要以身相许,力齐哥哥绝不会找借口推辞。”
管冬彦脸色阴沉,懒得听他废话。“不必感谢好色糟老头,妹,过来。”
“姓管的,你闭嘴哦!需要你的高见我会准你开口,看你要死不活的死德性就不爽,滚离我视线远一点,哪边凉快你哪边窝去!”脾气一来挡都挡不住,展力齐低头看见玫瑰花更火大,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抓--
啊!椎心刺骨的剧痛从掌心轰上来,痛得展力齐头昏眼花,身子蜷缩在地。
“妹,别看了,他没事,那是尼安德塔人摘完玫瑰后特有的祈祷姿势,跟我们上教堂做礼拜一样,我们不要打扰人家。”等频频回望的妹妹接近八角亭,管冬彦才提起书包,漫步下去与她会合。“你不是也要玫瑰吗?别忘了爸爸,还有妈妈,奶奶很疼你,太婆也是。你想想看,有没有遗漏谁?”
十岁的小女孩心无城府,马上让阴险的兄长转移了注意力。
“冰树要一朵!”夏秀高兴地数起来,伸手让以温柔眼神鼓吹她深入去想的哥哥牵着。“二月婆婆一朵,七月婆婆一朵,九月婆婆一朵,十一月婆婆一朵,嗯,圣诞婆婆也一朵。”
她每唱名一位,火到快爆炸的展力齐头就晕一下、五脏六腑就抽一下。
“还有,兰西学姐也要一朵!”
“兰西?”淡白的病容微诧,管冬彦屈指叩了下妹妹。“你一个小四生,怎会认识国中部的校花小姐?”
“上次体育课的时候,她来小学部拿东西,看我们班只剩下我不会游泳,同学一直在笑,就留下来教我游泳了哦!哥哥,兰西学姐很会游泳!”
“两节课都留在那里?”这样就跷课啦?
“对啊,她没有笑我,每天留下来陪我练习,一直到我学会游泳哦!”
“是吗?哥倒不知道校花时间这么多,改天遇见了,哥会谢谢她对你的照顾。”
轰隆!止歇不到一个钟头的春雨,伴随春雷飘落,管冬彦帮妹妹兜妥雨帽,才悠然地撑开伞。
“其他几位婆婆呢?你不送她们吗?她们会哭哦。”他以温煦的笑颜鼓励妹妹放胆去想,不必心存顾忌。
死家伙,打雷了还玩啊?好啦,要玩就认认真真陪瘟猫王子玩玩,他展力齐一向乐于接受各种形武的正面冲突与挑战,有本事尽管使出来,他舍命陪病猫。
姓管的最好能像臭老头在四五年前一样,以硬拳撂倒他,揍得他淅沥哗啦妈认不出,这样一来,他对他没事病恹恹的样子或许会睁只眼、闭只眼。不过那是下辈子的事,就凭管冬彦的病骨,这辈子别说揍倒他,光是近他身,姓管的可能都会追到断气!
他和姓管的,梁子结得说深不深,正好也是他和臭老头互看不顺眼,干架的同一天、那天,姓管的死家伙明明人在现场,看管他宝贝妹妹。这冷眼旁观的死家伙要避在树林后方看戏,可以!好歹躲彻底一点,别混到让忙着捶臭老头的他瞄见!
他妈的!他以为他在欣赏马戏团猴戏演出啊?他以为他是谁?真是碍眼!
对他第一印象太差,之后也不可能和他浓情蜜意,他展力齐不屑与病猫为伍。
他只欣赏凭真本事赢得敬重的人,能以拳头定出胜负,那是最好啦!目前只有臭老头让他心服口服。姓管的嘛,领了号码牌,五百公里外候着去!
展力齐直到雨势哗啦啦落大,才懒洋洋爬起。他搓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凝视被大雨打得挺不直枝梗的野玫瑰。
要花是吧?大人不会说话不算话是吧?简单。
笃!笃!笃!一听见可疑的声响,围篱阴影下摸黑办事的人影立即蹲下,朝左近一闪,动作流畅无息地滚入茶树后方。以树丛作为掩护,人影静静蜷伏于暗处,融于凉春的雨夜之中。
笃……笃……笃……人影静息以待,直到恼人的声音远了、淡。 …电子书了,才偷偷摸摸地蹲起身,从不及腰间的矮篱向外探望,并且贼头贼脑地左右环伺。
围篱外的世界一如往常,晚餐时刻一至便沉入甜眠状态,人烟渐渺。
除了规律得单调的雨声,远方偶尔传起不安的犬吠,贯穿全村的主要干道静悄悄地,空无一人。入春后阴雨绵延,由黑色鹅卵石铺陈的街道终日湿淋淋,一入夜,在灯光映照下,路面泛起一层幽微的冷光,人踪稀疏的荒僻山村更显凄清寂寥。
呼,没事没事,是耳背的八月妖,不是最杂念的三月妖……人影速速蹲回竹篱下,在松软的有机土上以拳头补上三大捶,遮遮掩掩地半起身,复以惊人的脚力补上五六踹,上层夯实,大功告成!
“谁……谁在外面?”管家妈妈端着炒好的青椒,走出厨房,冷不防被院子的庞然巨物吓着。跪蹲在地,将工具一一扔进布袋的人闻声转过头,顾不得回应,沾满泥上的双掌忙在身上、腿上乱擦一通。
若非对方特殊的身形、草率的举止很熟悉,无端受此惊吓,弱不禁风的管家女主人早双腿一软,厥了过去。
“那是……力齐,没错吧?”管家妈妈按住惊魂未定的心口,呐呐轻问。
“哟,管婶好眼力,没错没错,正是在下!”展力齐起身健朗一笑,白牙在幽夜中闪闪绽光。“是不是吓到管婶了?抱歉喔,来之前忘了先通知。”
“没关系,我没吓到,这里随时欢迎你过来。三月天的,雨这么大,你怎么不撑把伞,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呢?”将香喷喷的菜端入饭厅,管家妈妈拿出雨具,一面轻唤:“老公,麻烦你上楼拿干净衣服给力齐换好吗?他浑身湿透了。”
“老婆,可是……”管家爸爸从书房推门而出,面有难色。“我们家没有力齐能穿的衣服耶。我和儿子都是瘦竹竿,没有力齐的好体魄。我看这样,力齐·你先回家洗澡把衣服换下来,慢慢来,不急,我们等你一块用餐。”
“不用了啦!一点小雨淋不死人的。”展力齐头好壮壮地反手示意,把手上的铲子往左邻一抛。
他低下身,捞着铁锄与散落一地的小器具,准备抄捷径一射了事,眼角不经意瞄见管家斯文的学者爸爸,脸色煞白,眼神惊疑不定地来回瞧看他手上的东西,以及隔壁的石板屋。
“力齐,那个,元月婆婆……”
“哎呀,管叔,你别怕啦!安啦。你以为我性情大变,今天特地回家替老太婆温被尽孝吗?我还亲尝便便咧!啧,二十四孝也要看人孝顺吧?”理直气壮的嗓音忽然嘀咕了起来,“老太婆和另外几只老太婆出门了,据说去勘察温泉水质,刚被那个人接去北投泡汤,接下来要全省泡透透,大约一个月后回来啦!安啦,管叔,老太婆不在家,不会出来杂念啦,不信你看!”小器具泄怒般一件件飞过天空,铿啷铿啷,纷纷掉进隔壁院落。
那个人?管家妈妈手持花伞,眉眼含笑地走近蛮性大发的邻家男孩。力齐家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呢。
不是元月婆婆在家与否的问题呀!力齐!“老婆那个,力齐手上,我是说,我没别的意思……”生恐娇妻被误伤,又担心话说太白对人过意不去,管家爸爸支吾着不知如何表达时,身边窜过一道小影子。望着十岁大的女儿,无畏无惧地冲向手持利器的人,他欲哭无泪,心慌得更厉害。“女儿,你雨衣怎么还没换下?吃饭了,过来爸爸这边,爸爸帮你脱……”女儿短缺的门牙,是力齐陪她玩要时不知节制力气的结果,她忘了吗?
“不要,我不要吃饭!”夏秀一口回绝,心急如焚地拍拍展力齐大腿。“叔叔!玫瑰花在哪里?哪里?”
“什么叔叔?!你这气死人的小东西,叫我力齐哥哥!”一阳指戳在屡教不会的无礼脑门上,展力齐刻意将另一手掩至身后,往屋侧跨去,将小女生自刚落地的花丛前面引开,“叫哥哥,你叫了,我就给玫瑰。”
“嗯……”小女生负气跺脚,想溜到展力齐身后抢走玫瑰,却总是刚好慢他一步。
快下来救妹妹呀!冬彦……“女、女儿,小心啊……力齐手上握着锄头,锄刀是很利的。力、力齐,你先放下锄头再跟小秀玩好吗?小心啊!”管家爸爸心惊胆跳地奔入院子,没察觉头上移来一把伞,以及老婆发噱的微笑,双手无助地随着独生女移东又移西,深怕她有个闪失。
丈夫的谨言慎行,与邻家男孩的粗枝大叶,形成强烈对比。管家妈妈笑叹一声,将屡次想上前夺回女儿的老公锁在身侧,静观一大一小吵吵闹闹。
女儿口中的玫瑰花,应该是力齐今晚行为诡谲的原因了……娇眸笑意盎然,缓缓朝大门左端看去,不意外泥泞的土层被大范围掀过一递,墙角处多出一丛玫瑰花。花丛枝繁叶茂,被人特意栽植于阴暗处,晚上察觉不易。
呵,力齐这孩子,居然将那么一大丛花移种过来,八成又与她家冬彦闹上了吧?
真是个行动剽悍又富冒险精神的男孩子,与她家文静的男人们完全不同,羡慕展家双亲,生男孩子就应该和力齐一样活泼健朗、率性刚强才对。多么希望力齐的强壮健康,能够分一点给她家两个根骨不佳的男人。
她不求多,只要一点点,至少别让他们两个一变天就咳嗽不断!她好心疼。
真心羡慕力齐,这孩子全然不受季节影响,终年一件短上衣野进野出,不见他打过一个喷嚏,说是衣服穿多了会有束缚感,受不了。两件衣服算多吗?她心爱的两个男人纵然炎炎盛夏,出门都得随身携带外套御寒呢。
婆婆们总爱数落力齐野性难驯,说他是脚带尖刺的野狮,又狂又躁,难被驯化且不能管教,可是,没他惹祸生事的日子又贫乏得紧。
是呀,力齐这孩子是不受约束,自有行事准则,老人家愈是禁忌禁止的事,愈容易激发他根深柢固的反骨。自从提前入伍的事与老人家们呕上后,他宁可自行辟路,镇日山里来水里去,又溯溪又攀岩,也不走正门呢。
力齐的倔强刚强隐藏在粗率的表相下,他从小就独立生活,极有主见。
据说在十一岁某天夜里,他与他父亲发生激烈口角,盛怒下,行李一收连夜跑回这里,寄居祖母家中。当时刚升上国小五年级的小力齐,决断干脆俐落得远胜于她家老公,隔天他竟瞒着家中高堂,迳行办妥转学事宜,态度强硬,摆明了此事不给转圜余地。
此后力齐拒回北投老家,拒见思子心切的展大哥与展大嫂,独力料理一切。一个人仿彿天生天养,飞扬跳脱,独立得让人疼惜。
好羡慕,真的好羡慕力齐的强壮硬朗。搬回这儿定居以来,她不断自问,以前是不是过分限制冬彦,以至养出他一身病容病骨?
她是不是因为老公心脏病第一次发作,适巧在儿子出世前后,痛苦刻骨铭心,不知不觉竟将恐惧转嫁儿子身上了?是不是因为,她当他是温室花朵般悉心呵护,不准他跑、不许他跳,担忧他动作过大心脏无法负担,所以他一发烧动辄就并发肺炎呢?她是不是……把明明没病的儿子,养出病来了呢?
两个心爱的男人她补了又补,家搬了又搬;为了让刚开完刀的老公安心静养,最后远离生活便捷的尘嚣,择定老公故里落脚。这一落定或许永远就不走了吧……
婆婆与老公决裂了六年,起因是小秀从母姓一事,真正决裂则在于她笨老公先斩后奏,事后又不知安抚老人家情绪的笨拙态度。
老公是家中的独子,年幼失怙,由婆婆一手养大。婆婆性格刚毅,老公因为小秀的事处理失当,几次负荆请罪均被婆婆乱棒打下山,可见一斑。经过她这个儿媳长达两年的沟通,终于获得婆婆首肯,让老公回乡养病并专心编写神话丛书,条件是各住各的屋子,平素能不往来就别去扰。
说到底,婆婆是心疼独生子的,却不轻饶他先斩后奏的忤逆行径。
唉,谁教夏家人丁单薄只剩她一个后嗣?谁教婆婆教出一个体贴人的好儿子呢?让小秀从母姓是老公提议,绝非她的意思,她也明白这是老公对亡故的岳父母所尽的丁点孝道。坏就坏在他一诺千金,即使忘了事先与婆婆商量,也不改其意。
婆婆毕竟是长辈,不受敬重,反应之激烈可想而知。将心比心,今天若冬彦做出类似行为,她断无婆婆的雅量。婆婆与太婆目前深居内村,两位老人家都是明辨事理的睿智长者,恼着她亲爱的笨老公,却不为难媳妇,说是她将一双儿女带得很好。
是吗?带得好吗?管家妈妈面泛愁色,抬起头,不意外儿子单薄的身形依偎在二楼窗口,冷眼旁观嘈杂的楼下。一接触到母亲关爱的眼神,紫白病容闪过嘲诮,管冬彦不须母亲开口,已将手上的白色毛衣套上,反身走出房间。
管家妈妈叹息着,看见女儿被邻家大哥哥逗得乱吼乱叫,小身子被扛起,童稚的惊笑连绵不绝。
“啊,你不乖,你不叫我力齐哥哥哦?不叫,我要把玫瑰统统送给四月婆婆家的小可爱冰树哟!”展力齐出言恐吓完,扛着她开步欲去。
“不要!不要!我不要--”头上的雨帽早在粗暴大人的戏耍下滑落,夏秀湿透的小脸红通通,蒸腾出一层健康动人的色泽。
“女儿,你淋成落汤鸡了,会感冒喔,快点过来爸爸这里,小、小心一点啊!力齐。”管家爸爸见咯咯大笑的女儿被抬得老高,方寸大乱,神色紧张地张望屋内。冬彦快来呀!爸爸需要你来当坏人,“力,力齐,这样不、不雅观,你、你小心啊!别、别别摔着小秀了!你、你手上的锄头先放下呀!先、先先放下!”
唉,扛是女儿被扛,头晕脑胀的却是她家傻爸爸,管家妈妈暗自叹息,使劲拽住蠢动的老公。
“淋一下雨有什么关系?没事的啦!管叔,你操烦太多了。”展力齐率直大笑,一手抓着布袋与铁锄,另一手扛着小不点,姿态惬意地迈向隔离两户的上墙。他将农具一古脑扔到隔壁院子,回头对管家双亲宏声报备道:“管叔管婶,小不点我借走了哦,家里没人念经,闷得人受不了。小不点,不要乱动!不然力齐哥哥要把你像那堆东西那样,直接扔过去哦。”他横眉恐吓,没有吓着小家伙,却吓坏她老实的爸爸。
“力、力力力齐,唔……唔唔……”口吃严重的嘴被蒙住。
“没问题,我家女儿麻烦你多留意了。”见大男孩反手比出OK手势,动作灵巧地一个撑身,一眨眼,一大一小已在墙那头打打闹闹,管家妈妈笑道:“力齐,厨房还有两样菜,等你过来我再炒,快换下湿衣服,过来吃饭,今天有你喜欢的菜。”
“青椒!我刚才闻到了,管婶,谢啦!这几年老是在你家白吃白喝,不好意思,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你和管叔的。对吗?小不点。”拍了下蠢动的小屁股。
“我不要吃青椒啦!”
“小小年纪就挑食?敢不吃,我转晕你!”展力齐恶声恶气,将不安分的小家伙转往腋下夹住,原地转圈子,尖叫声与呼喝声此起彼落。
管家父亲看到头发晕,睑色死白,管家妈妈无奈地挽着老公转向,并一把扣住错身而过的儿子。
“妹还没洗澡,我去带她回来。”
“不用了。”柔荑坚持地搭住儿子肘弯。“让小秀和力齐多闹一会儿,我看他们玩得很开心。”管家妈妈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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