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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絮藏金玉-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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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魔教所有教众都知道,白日里怎么烦明尊都可以,唯独晚上不可。

晚上只有一种消息能够去打扰明尊——

雪衣侯府。

尽管,雪衣侯府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动静了。

冯古道无声地啜茶。

魔教通讯使战战兢兢地站着。明明是挺温和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何,就是让他忍不住地紧张。

“一个月都未出房门半步?”冯古道轻声低喃。

通讯使以为他在质问,连忙道:“不错。听说吃喝都在房里。”

冯古道抬眸,“那宗无言有何反应?”

“照往常一样,早中晚各去房里待一会儿。”

“然后呢?”

“然后?”通讯使努力地想象着他所需要的答案,“然后就走了。”

冯古道的表情十分的莫测高深。

通讯使脚跟默默地往后移了半步。

冯古道缓了口气道:“那侯府其他人有什么动静?”

通讯使道:“阿六离开了京城,暂时不知去向。罗行书则去了江南。”

“不知去向?去江南?”冯古道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着。

以薛灵璧的性格,他既然撂下狠话,就绝不可能不付诸于行动。这一个月来的风平浪静不是因为他在谋划什么,就是因为他被其他事情绊住了。

“明尊,花长老求见。”下人在门外禀告。

“花匠?”冯古道精神微振。监视雪衣侯府的事情就是由她负责,她亲自前来恐怕是有了新进展。他冲通讯使挥了挥手。

通讯使松了口气,行礼告退,心中无限感慨:又是一天熬过去了。

冯古道的心还扑在那句‘闭门不出’上。

无病无痛闭门不出,莫非其实是……

“明尊现在一定在想,雪衣侯究竟还在不在房间里。”来人人未至,声先到。

冯古道目光淡然地朝门外一扫,“你非要每次都嚷嚷着出现么?”

伴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个头戴鲜花的少女笑眯眯地走进来,明艳的姿容顿时令满室生辉。

“参见明尊!”她躬身抱拳,一身的蓬勃朝气。

“有侯府的消息?”冯古道靠向椅背。

花匠眨了眨眼睛,“你猜。”

冯古道慢条斯理道:“我正准备发展西北商行,既然花长老有闲情玩你猜我猜……想必是空闲得很。不如西北商行之事就由你来主持。”

花匠脸色顿时一黑道:“西北风沙很大的。”

冯古道道:“哪里的风沙都很大。”

花匠嘴角微抽,“但是西北不适合种花。”

“嗯。这样花长老才会更加全心全意地致力于商行之事。”

花匠扁扁嘴巴道:“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那就要看,花长老带回了什么消息。”冯古道很好说话。

花匠道:“我亲自到侯府查探过了。”

冯古道抬眸。

“你猜……”花匠兴致勃勃地说了两个字,但见冯古道笑容加深,立刻话锋一转道,“也是白猜,因为雪衣侯的确不在房中。房间里是空的。宗无言每天去房间不过是障眼法。”

冯古道道:“几时的事?”

“七天前。”花匠找准时机正准备炫耀下自己马不停蹄的功劳,就听冯古道挑眉道。“从京城到太原你花了七天?”

……

花匠委屈道:“太原真的太远嘛。”

冯古道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所以,结论是你在侯府盯梢盯丢了?”

花匠张了张嘴巴,随即道:“我已经派人追踪他的下落了。”

“结果?”

花匠忍不住道:“你猜?”

……

花匠干笑,“就猜一次。”这是她的口头禅,一天不说都难受得慌。

“有。”冯古道道,“若是没有结果,你绝对不会自己蹦出来。”

花匠道:“明尊不愧为明尊,果然明察秋毫,慧眼如炬。”

……

冯古道觉得这句话真是耳熟得让他想揍人。

花匠毫无所觉道:“雪衣侯虽然努力隐匿行踪,但是他遇到的是我,所以还是被我发现了。”

冯古道截断道:“位置?”

花匠撇了撇嘴巴,道:“去睥睨山的途中。”

冯古道怔住。

他以为,薛灵璧一定会留在京城,与他再决胜负,洗刷旧恨。

他以为,他们之间还有一盘未完的棋局。

他以为,那句‘慢慢来’是来日方长的意思。

他以为……

“明尊?”花匠轻唤道。

冯古道收回思绪,面色一整道:“暗尊知道此事么?”

花匠道:“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通知他了。”

“你猜,”冯古道见花匠听到这两个字眼睛不由一亮,不禁轻笑道,“雪衣侯因何去睥睨山?”

花匠道:“他带的人马不多,只有几个亲信,像是微服出游……”

冯古道皱眉。袁傲策和纪无敌都回了睥睨山,薛灵璧单枪匹马前往,绝讨不了好处。

外头又有人禀报道:“明尊,暗尊信使到。”

冯古道道:“让他进来。”

花匠惊愕道:“我的信使应该没这么快到睥睨山啊。”

冯古道沉吟道:“就算到了睥睨山也不可能这么快一个来回。”

正猜测着,信使匆匆进门。

“参见明尊。”

“信呢?”冯古道伸出手。

信使不敢耽搁,急忙从怀中取出信交予他。

冯古道拆信一看,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花匠好奇道:“什么事?”

冯古道嘴角一勾,道:“我知道薛灵璧为什么朝着睥睨山的方向走了。”

“为什么?”

“他要去的是天山,只是顺道而已。”

“天山?”花匠茫然。虽然天山有个天山派,但是在江湖上也不是很红火的样子。薛灵璧是在没有千里迢迢亲自拜访的道理。

“天山有寒潭。”他猜得不错。薛灵璧的确是被事情绊住了——午夜三尸针的解药。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他紧绷的心弦突然一松。

天山上,终年覆盖皑皑白雪,寒气迫人。

纵然有天山派弟子领路,薛灵璧依然感到一阵阵的寒意从丹田处袭来。就好像午夜三尸针也感受到了外界的环境,而变得活跃起来。

“侯爷?”阿六强打起精神,殷勤地递上水壶。

薛灵璧摇头。

水是越喝越冷的。

天山派弟子指着前面那座山道:“翻过去,就能看到了。”

薛灵璧蹙眉。

阿六则是直接叫出了声,“还要翻一座山?”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个侯府高手也面如死灰。

天山派弟子道:“要趁现在赶紧走,不然等天色一黑,就更不好走了。”

阿六捶着双腿道:“先歇歇吧。”

天山派弟子道:“天气阴寒,一旦歇下,很容易冻僵的。”

阿六不甘不愿地看着薛灵璧。

“走。”薛灵璧头也不回地朝前迈去。

阿六和其他高手无可奈何地接续跟上去。

突然。

大地轻轻地震动起来。

天山弟子抬头一看,脸色大变,“雪崩!快走。”

薛灵璧虽然没见过雪崩,却也知道雪崩是世上最可怖之事之一,哪里还敢怠慢,跟在天山弟子身后,灵巧地朝前奔去。

但是身后雪崩的速度也不慢。

只是片刻,那白雪就铺天盖地地罩了下来。

薛灵璧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满脑只有那震耳发聩的轰隆隆。

突然,一条红色绸带从斜地里射出来,捆缚住他的腰际。

薛灵璧反手抓住绸带,扭头看去。

只见一块岩石上站着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

男子手腕一抖,薛灵璧便借力跃上岩石。

坍塌的雪如洪流般自上而下狂奔而去,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才得消停。

薛灵璧从岩石上跳下,开始搜寻阿六等人的下落。

黑衣男子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薛灵璧找到天色尽黑,才终于在山脚处找到受伤颇重的阿六等人。

原来他们当时被雪冲出几丈,压在雪下许久才被天山派闻讯赶来的其他弟子救出来。

阿六躺在用羊皮上,全身冻得紫红,艰难地开口问道,“侯爷,你没事吧?”

“没事。”薛灵璧似是此刻在想起身边的救命恩人,“多亏这位……出手相救。”

 

 

反水有理(九)

黑衣男子淡淡道:“没什么,我只是救错了。”

……

什么叫做救错了?

就算是,也不该说出来啊!

阿六差点从羊皮上蹦起来,原本就冻得发紫的脸开始发黑,“那你还跟来?”分明是想来拿好处!

黑衣男子道:“我是来寻人的。”

薛灵璧倒是很泰然,“不管救对救错总是救,本侯总是欠你一个人情。”

黑衣男子似是这时才正面打量他,“本侯?”

他顿了顿,沉声问道,“雪衣侯?”

阿六刚好发出了个不屑的鼻哼声,却被他之后的问句给盖过去了。

薛灵璧坦然道:“不错。”

黑衣男子沉默。

但薛灵璧能从这种静默中感受到鲜明的敌意。这种敌意很微妙,就如两大高手在临阵对峙时的无声交流。

“你是血屠堂的人?”薛灵璧眉头微皱。这里既然有寒潭有羵虬,就说明也有断魂花。他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对他又有敌意。三个条件加在一起,完全符合血屠堂的作风和处境。

黑衣男子反问道:“你觉得血屠堂配么?”

薛灵璧上下打量着他,确定他的傲慢并非心虚,而是真真正正发自内心。

他转移话题道:“大恩不言谢,他日阁下有事,只要本侯力所能及,定然竭尽全力。”其实这句话听起来好听,细究起来却大有文章。所谓的力所能及实在是个很空泛的概念。

哪知他说的空泛,黑衣男子却提的很实诚。“我正有事要你做。”

薛灵璧眼睑微垂,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精光。男子说话口气分明是久居高位之人,这样的人恐怕不是血屠堂主所能驾驭的。只是,他究竟是谁呢?

薛灵璧心中好奇,按捺住对他命令式口吻的不满,淡然道:“莫非是寻人?”

“不是。”黑衣男子道,“人可以慢慢找,当务之急,我要取到一种精怪之血。”

薛灵璧心念一动,“什么血?”

黑衣男子缓缓道:“羵虬之血。”

果不其然。由于先前已有准备,薛灵璧并未感到太惊讶,而是心中暗暗戒备道:“不知阁下是否介意报知尊姓大名。”

“介意。”黑衣男子直白道,“你看我戴的面具就应该知道。我很介意。”

阿六气得想吐血。

薛灵璧道:“那么本侯取到血之后,又如何交给你呢?”

黑衣男子沉吟道:“我与你同去。羵虬乃是上古精怪,久居寒潭,捕捉不易。”

此话正中薛灵璧下怀。朝夕相处更容易发掘对方的身份。

他道:“既然如此,那么待我稍作休整便出发。”

“侯爷三思。”一直晾在一旁当花瓶的天山派弟子终于找到机会插口道,“这几日天气转暖,山上积雪融化。刚才只是小雪崩,还不知道会否有更大的。我们不如在山下多住几日,观察观察再做定夺。”毕竟是天子宠臣,如果雪衣侯在天山的地盘上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一个两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薛灵璧看向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想了想,点头道:“也好。我正好要找人。不如就定下三天期限,待三天之后,我再来找你。”

薛灵璧道:“本侯便在天山派恭候大驾。”

黑衣男子说完,转身便要走,薛灵璧又道:“还不知如何称呼阁下。”

“一声前辈不为过。”

的确不为过。光从声音分辨,也能听出对方已在不惑之年徘徊。

“留步。”薛灵璧见黑衣男子不耐烦地转身,顿了顿道,“有个问题问了……希望前辈不嫌冒昧。”

黑衣男子冷声道:“很难说。”

“若是本侯没有记错,当今天下爱用绸带的高手有两个。一个是西域蜂王。一个是南海白玉舞娘。”薛灵璧缓缓道,“不过西域蜂王身长不足五尺,白玉舞娘又是女子。前辈显然都不是。”

黑衣男子道:“天下奇人异士多如牛虻,你焉能一一知晓?更何况武功入了化境,又怎么会拘泥于区区武器。”

薛灵璧道:“本侯可否假设……前辈是故意掩饰身份?”

“哼。你这个年纪,又怎么会明白束缚的乐趣。”黑衣男子留下这么句隐晦不明的话,飘然远去。

薛灵璧站在原地,细品着这两个字,“束缚?”

三日转瞬即过,天山派前前后后派了五拨人上山勘察地形,以确定安全。

由于薛灵璧不欲将自己身中午夜三尸针之事传得人尽皆知,因此除了阿六之外,其他人都以为他是上山去看寒潭这处风景的,不禁感慨京城的侯爷果然是闲得发慌,就爱没事找事。

待第三日傍晚,黑衣男子如期而至。一身的仆仆风尘,显然是从远处而来。

天山掌门早已从弟子口中听过他的描述,知道这位必然是某方的奇人,特地亲自出迎。

“先生来得正好,我们刚刚开宴,准备为先生洗尘。”天山掌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但觉他步伐轻盈,显然内力深厚。

黑衣男子不言不语地一挥手,径自朝内堂走去。

天山掌门吃了一惊,箭步如飞,迅速挡在他面前,“先生留步!”

黑衣男子停步,转头看他。

天山掌门能感到面具后那双眼眸正冷漠而凌厉地瞪着他。

“这里是内堂,住的都是本门内眷,不便招待先生,还请先生见谅。”天山掌门久居塞外,耳濡目染,心中自有一股不屈的豪气。所以他话说得客气,脸上的表情却一点都不客气。

黑衣男子盯了他一会儿,勉强抬手,指了指喉咙。

天山掌门皱眉猜测道:“莫非先生不能开口说话?”

黑衣男子颔首。

原来如此,但是这样也不该直接往内堂闯。想归想,天山掌门还是面色一缓道:“那我立即请大夫为先生诊治。”

黑衣男子摇头。

“那先生需要什么,只管写下来,我马上派人去取。”天山掌门一听对方有伤在身,也就不怎么计较他先前的无礼,立刻让人送上纸笔。

黑衣男子也不推脱,伸出左手写下‘歇息’二字。

天山掌门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原来先生惯用左手。”

黑衣男子放下笔。

“既然先生不方便,那我便派人将食物送到先生房里。”天山掌门做了个请的姿势,正要起步,便见薛灵璧从远处迎面走来。

不知是否是错觉。

天山掌门觉得周遭的气氛微妙地一变。

双方距离渐近。

薛灵璧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道:“不知道前辈要找之人找到了么?”

黑衣男子缓缓地摇了摇头,脚步不停,漠然与他擦身而过。

天山掌门连忙请弟子为他带路去客房。他见薛灵璧若有所思地看着黑衣男子离去的背影,不禁解释道:“先生此番定然遭受重创,所以心情郁卒。”

薛灵璧回神,微讶道:“何出此言?”

天山掌门道:“先生口不能言,又不肯请大夫医治。”

“哦?”薛灵璧挑了挑眉,目光一转,落在他手中的纸上。

天山掌门道:“我怕先生有什么需要不能言明,便让他用笔写下来。”

薛灵璧伸手接过,盯着纸上的字默默不语。

“侯爷,可是有什么不妥?”天山掌门试探着问道。

“没什么。”薛灵璧展眉,不动声色地将纸塞进袖中。

一夜无话,至翌日清晨。

薛灵璧整装待发。

阿六等侯府高手因为受伤太重,只能留在天山派内养伤。

天山掌门特地派遣门中精英同往。他原本准备同去的,但是被薛灵璧婉拒了。此行凶险,万一他们遭遇什么困境,也好有个人在外接应。

天山掌门以为他经历雪崩,心有余悸,也没有深想便答应了。

等天山众弟子拥着薛灵璧到门外,黑衣男子已经负手站在那里,腰际红绸鲜艳夺目。

“前辈昨晚睡得可好?”薛灵璧含笑上前。

黑衣男子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若是前辈身体不适,我们可以择日再往。”薛灵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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