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逆光,忧伤换糖-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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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不回家？外面还下着这么大的雨。”
　　　
　　　回过神来后，我焦急地问龚野。
　　　
　　　龚野轻轻挑了挑眉，戏谑的笑意渗入眼眸：“我可以说我忘记了回家的路么。”
　　　
　　　这句话如雷贯耳的穿透了我的耳膜，在脑袋里嗡嗡作响。
　　　
　　　我手中的还留有一个没来得及吃的包子，猝然从僵硬的手中滚落到了地上，与污水融为一体。黑夜拥有着任何人也看不懂的忧伤跟痛苦，而白天也拥有着任何人都看不到的低落与惆怅。
　　　
　　　——回家的路已经忘了。
　　　
　　　——在噩梦般的十五天里，很多的事情真的已经忘了。
　　　
　　　这些话是龚野告诉我的，他们是恶魔，残忍地撕扯着我脆弱的心脏。
　　　
　　　弥漫在天空中的乌云则是我大片大片的愧疚。
　　　
　　　“对了，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却也在外面呆着，这是为什么？家里很好，我想回都回不去。你却有家不回，臣浅佑你也发生了点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了么？”
　　　
　　　龚野从右手边的黑暗处摸出了几个热乎乎的肉包子，笑问道。
　　　
　　　一看到肉包子，我刷的下眼睛就亮了。
　　　
　　　“咕噜——”
　　　
　　　怪异的叫声打断了龚野的笑，我尴尬的低下头……
　　　
　　　三秒钟后，我就在只有微弱烛光的楼道里大口大口的吃起了肉包子来。龚野一边笑着一边还递给我一杯冒着热气的豆浆：“别吃得这么快，我不会跟你抢的。”
　　　
　　　我眼泪汪汪的看着龚野，生平第一次觉得朋友并不是白交的。
　　　
　　　——虽然很少将他当成朋友。
　　　
　　　没多久我就吃饱了，但我并没有闲暇的时间，慌忙问龚野：“你从那里逃出来了后为什么到这里来了？还有……你身上的这件风衣明显的比你的型号大了几号，恐怕不是你的衣服吧。从神经病院里逃出来的人，为什么身上还会有这么多的钱来买吃的……”
　　　
　　　满头雾水的我被自己说的这些话弄得更晕了。
　　　
　　　龚野却似乎陷入了沉默，漆黑的眼珠悄悄转了几圈，然后定住。
　　　
　　　他笑眯眯的模样跟口中令人震悚的话完全不匹配：“当然是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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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窒息之中的稀薄氧　二
　　　偷是一个很低贱肮脏的字眼，我没法相信这样的字居然可以跟面前的龚野联系在一起。
　　　
　　　“啪嗒……”
　　　
　　　我嘴边叼着的豆浆袋子啪嗒一下的摔在地上，奶白色的液体迸的四处都是，还有好几滴都留在了龚野大号的黑风衣角上。虽说着衣服是偷来的，但弄得脏兮兮的，总觉得不好意思。
　　　
　　　“对不起。”
　　　
　　　我别别扭扭的说了声道歉，龚野慢速度的睁开眼皮，笑道：“是因为在那时没有为我澄清而做出的道歉么。”他这句云淡风轻的话顷刻间就占据了我的大脑，飞速的斩断了所有的思路，大脑中乱糟糟的一团。
　　　
　　　是么……
　　　
　　　自责的低下了头，我的双手交叉在一起不安的搓着。
　　　
　　　这句对不起原来一直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
　　　
　　　“是的，对不起。”我将错就错的顺着龚野的话说了下去，他温柔的面孔变得阳光灿烂，眼中的落寞也像是不夜城里闪烁不定的霓虹灯，一点点的亮了又暗了，最后没了踪影。
　　　
　　　我定定的看着他微笑的面容，那股落寞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龚野，我输了。
　　　
　　　输的彻彻底底且体无完肤。
　　　
　　　雨停了后，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初阳刺眼的光芒从东方的阴山后绽放，万丈霞光布满了天与云。我身上的衣服也干了点，只是一夜未合眼，一直盯着龚野——很疲乏了。没有什么过多的言语，我跟龚野摸索着路走出了巷子，路过了学校，最终站在了满街道盈水的公路边。
　　　
　　　太阳此时已经高高升起，耀眼的光铺满了街道，坑坑洼洼的水面折射着璀璨的光。
　　　
　　　洒落了一地的光辉，掩盖住两个人萧条的身影。
　　　
　　　“你能打败我么。”
　　　
　　　在等公交车时，龚野抬头望着天幽幽开口。
　　　
　　　我双手插在口袋里，额前的刘海早已经变得蓬松。微风低低略过发梢，视野中的他逐渐的模糊。我最后干脆不再看龚野，也学他一样抬头望着天回到道：“尽力而为，打败你是我最大的梦想。”
　　　
　　　风嗖嗖的从我们之间穿过，他微翘的领口被抚平。
　　　
　　　“是么？那是我的荣幸。”
　　　
　　　耀眼到无法睁开眼来看的光直射在他明亮的眼与雪白的齿上，我的眼睛硬生生的被刺痛。
　　　
　　　盛夏的早晨弥漫着薄薄的雾气，氤氲的雾萦绕着他乱翘的发丝。
　　　
　　　我的呼吸凝结——
　　　
　　　虽然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像龚野这样奇怪的人真的是独一无二。
　　　
　　　我无奈的摇头一笑，心底的味道古怪的很。
　　　
　　　最后我们一同回到了我家，那条走到烂的路现在走来真的是回味无穷。这里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都残留着岁月的痕迹。这里每一寸土地，每一寸草木都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
　　　
　　　“这里依然很美好，温馨。”
　　　
　　　龚野深吸着迷人的芳香，微笑着乱揉着他那耀人的黑色碎发。
　　　
　　　美好跟温馨这两个字让我愣了半响，然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龚野，你爸爸知道你在精神病院后真的很着急，如果他看到你的话肯定会很高兴的吧？你跟你爸爸真的很像，他也说过这里很美好、温馨。”我浅笑着跟龚野说着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些事情，他面不改色的听着，只是眼中的思绪凌乱纷飞。
　　　
　　　“你觉得我的爸爸爱我么？”
　　　
　　　听完了我那一大串的废话后，走在前面的龚野忽然停下步子很认真的问我。
　　　
　　　他如此认真的望着我说，我思索着昨天龚伯父的焦急表现，话就脱口而出：“当然了，昨天他这么着急的找你……自然是很爱你的。”再加上昨日龚伯父对我说的那番感人肺腑的话，这让我的想法更加的根深蒂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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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窒息之中的稀薄氧　三
　　　龚野抿着唇浅笑着，裸露在晨光中的眸子暗淡的如死水。在迎面扑来的熟悉凉风中，他的声音随着微风贯入耳中：“这该死的血缘关系。”
　　　
　　　我的身形随着满地的斑驳轻轻摇晃了下，龚野的笑容也毫无声息的收起。
　　　
　　　他步伐沉稳而坚定的朝着我家走去，回过神来的我步履蹒跚的跟了上去。
　　　
　　　这条路明明走了很多年，而今天早晨走我却好几次跌倒。
　　　
　　　在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龚野停在门口，扬起手准备敲下。但他迟迟的没有落下去，清秀的柳眉紧蹙不舒。我好奇走上前去问他：“为什么不敲门。”
　　　
　　　龚野侧过头来，苦笑不语。
　　　
　　　我也不想为难龚野，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插入锁眼中旋转了几圈，吧嗒一声后，有些年代的木门怪叫着打开了一个缝。独特的气息从屋内弥漫过来，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安稳的落下。
　　　
　　　“龚野，进来……”
　　　
　　　大喘一口气我，我转头笑眯眯的对龚野说。
　　　
　　　然而话还没说完，深黑色的影子就从屋内闪到了龚野的面前。
　　　
　　　“啪——”
　　　
　　　干脆的声音似乎是冰湖的水面炸裂的声音，但却没有任何生机盎然的感觉。
　　　
　　　我先是惊讶的看着两个身影，随后眼中的惊讶被冷静与平淡所代替。
　　　
　　　龚野被打了一个很响亮的耳光，而打他的人正是龚伯父。
　　　
　　　“伯父你干嘛打龚野？”我很不服气的挡在了低头捂着脸的龚野前，他不做声息的站在那里，沉默的有些可怕。我面前的龚伯父满脸憔悴，眼珠都有点充血，他那刚打过龚野的右手此时还在轻微颤抖。
　　　
　　　气氛莫名的有点微妙。
　　　
　　　“你不是说过会让龚野快乐的么？让他幸福。为什么刚见面就打他？”见伯父没有理睬我，我就死缠烂打的追问，但结果仍然是一阵沉默。
　　　
　　　正当我一肚子的话要控制不住往外喷散时，妈妈从屋子里跑出来抓着我的手，将我拉到了一旁。
　　　
　　　“妈！”
　　　
　　　我不解的挣扎着，妈妈瞪着圆亮的眼低声喝斥道：“你少管点闲事好不好？别人家的事情跟你没关系，小孩子不要瞎参合。你给我进来，给我老实交代你昨天晚上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你也都快要找疯了！”
　　　
　　　妈妈根本就不听我的辩解，不由分说的扯着我就往屋子里走。
　　　
　　　我一边挣扎，一边担忧的看着龚伯父高大身影下的龚野。
　　　
　　　他仍然是捂着脸，一语不发。
　　　
　　　“碰——”
　　　
　　　猛烈的碰撞声在面前响起，我呆涩的看着纹理复杂的木门傻了眼。
　　　
　　　胸腔里有种说不出的痛苦在翻滚、涌动。
　　　
　　　伯父虽没有告诉我他会怎样对待龚野，但我至少知道被打了一耳光的龚野不会幸福、快乐到哪里去。脑海里再度重现着昨日龚伯父信誓旦旦的模样，我霎时间就被巨大的蒙骗感覆盖了。
　　　
　　　——只是一场骗局罢了。
　　　
　　　我也只是一颗免费捉拿龚野回家的有力棋子而已。
　　　
　　　“你跟我说说你昨天去哪里了？”妈妈坐在桌子前，端着水杯问我。
　　　
　　　我哭笑不得的揉着太阳穴，直接无视妈妈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门，落锁。
　　　
　　　这个动作将我彻底的与外界隔绝。
　　　
　　　妈妈嘶吼着在门外又踹又踢的，我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我这时才觉得自己害了龚野，将他带回了那个狼窝一般的地方。我也对自己很鄙夷，原先耻笑那些为了金钱而四处奔波寻找龚野的人，现在看来，我这个太容易相信别人、太把自己当回事的家伙才是最可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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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窒息之中的稀薄氧　四
　　　等到酷热的中午，我趁着妈妈熟睡时悄悄的推开了木板门。
　　　
　　　龚野并没有像儿时那样，气喘吁吁地微笑着跟我打招呼。
　　　
　　　光秃又油亮的柏油地散发着刺鼻的气息。
　　　
　　　我傻傻的扶着门框看着外面被光照的发亮的地，热风席卷过发丝跟眼梢。盛夏的中午酷热难耐，蝉鸣声连接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而呆在网中的我只有眼睁睁的看着网子慢慢的收紧——收紧。
　　　
　　　“咳咳。”
　　　
　　　突然咳嗽了几声，我赶忙捂住嘴巴这才停止了咳嗽。
　　　
　　　龚野回归的事情迅速传遍了整个城市以及全省，隔天龚家还举办了一场规模微大的派对庆祝。老天貌似很不高兴龚野家如此的嚣张，在那个无比‘欢快’的日子里飘起了过于突然的雨。
　　　
　　　上午骄阳，下午阴雨。
　　　
　　　派对没有邀请我，这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放学时，我绕过了很多的建筑楼，一路小跑的赶往着那个派对会场。会场就在一楼，那是一个占地面积约为四千平方米的大厅，繁复的蕾丝桌布跟欧式的沙发灯座。琳琅满目的水晶工艺品在温暖的橘色灯光中，色彩缤纷，弄花了人的双目。
　　　
　　　我没办法进会场，只有趴在玻璃窗旁往里面看着。
　　　
　　　其实我来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看看龚野过的怎样。
　　　
　　　龚伯父并没有让他立即就回学校，而是举行了这样的一个派对，而明天就是网球比赛的日子，我就跑来探查军情了。
　　　
　　　目光游离了很久，最终定格在典雅的黑色三角钢琴前。
　　　
　　　白衣少年正坐在钢琴前，纤细如美玉的指尖轻柔挥动。
　　　
　　　纵然隔着厚厚一层钢化玻璃，我还是隐约的能够听到那深沉、缠绵而悲痛的琴音。
　　　
　　　——龚野弹的。
　　　
　　　看着如光芒般灿烂耀眼的龚野，我的心悸动着。
　　　
　　　泪水毫无声息的满布了脸颊，我撑着伞，连眼泪都来不及抹去。
　　　
　　　我现在很想冲进去，狠狠的抓着他的衣领质问——为什么阳光的你会弹出这样忧伤、悲怆的曲子！
　　　
　　　有种奇怪的执着在心中横冲直撞。
　　　
　　　——我要你幸福。
　　　
　　　一曲终，有人感动的上台给他献花，也有人上去给他温暖的拥抱。只是自始至终，他都保持着恭敬而礼貌的官方表情，没有任何的波澜。我悄悄的瞥了眼龚伯父，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比今天的黑云还要暗了几分。
　　　
　　　我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一个很仁慈的父亲竟然会做出接下来的举动。
　　　
　　　他的大手猛地抓住了龚野的衣领，在错愕和惊恐的目光中把龚野狠狠的甩了出去。
　　　
　　　“碰。”
　　　
　　　“咔嚓……”
　　　
　　　先是桌椅翻倒的声音，再其次是桌台上排满的香槟酒爆炸的声响。
　　　
　　　“龚野——！”
　　　
　　　我控制不住的喊了出来，泪流满面的捶打着玻璃，哭喊着叫着他的名字。
　　　
　　　路人纷纷投来怪异的目光，可我什么都不在乎。
　　　
　　　躺在酒气纵横的液体中的龚野，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他修长的大手上扎满了细碎的玻璃碎片，每个碎片都沾染着猩红的色彩，一种熟悉的液体缠绕着他的手腕，渲染了他的眼眸。
　　　
　　　雨还在淅沥沥的下着。
　　　
　　　空间与时间却全部扭曲，只留有我跟那个白衣少年面对面的站着。
　　　
　　　一束耀眼的白光投落在他的身上，照的他脸色惨白。
　　　
　　　“悲伤么，你会得到幸福跟快乐么。”我泣不成声的捂着脸问道。
　　　
　　　我透过指缝看到面前的那个少年，他的唇角绽放着如向日葵般的笑容。
　　　
　　　“我相信有这样一个人会带给我幸福与快乐。”
　　　
　　　我永远记得在那时那刻，扭曲的时空跟时间里，龚野这样坚决而斩钉截铁的告诉我——
　　　
　　　有这样一个奇迹般的少女，会改变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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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窒息之中的稀薄氧　五
　　　思绪被一阵凉意牵扯到了现在——
　　　
　　　穿着校服裙的少女妙曼的身姿跟记忆中的她，逐渐吻合。
　　　
　　　我眼前一亮的看着少女，她的身后万千青丝轻柔飞扬，仿佛有无数朵灿烂的春花在耀眼的绽放、旋转。盛夏的阳光洗刷着她白净的面庞，高挑的身躯逆着光，有股浓郁的柔和。
　　　
　　　“今天天气不错。”
　　　
　　　逆芷夏嘻嘻哈哈的咧着嘴笑道，站在她前方的我嘴都气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