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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水穷处-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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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陵微微皱眉,道:“还能怎样?一时死不了也好不了,无非就是吃药进补,调养将息。只是你地伤……”正要察看楚翔的伤势,忽想起一事,将手上的东西给楚翔看,“这处宅子唤作梅园,刚才朕经过院子时,看到红梅开得正好,摘了一枝给你,朕去找瓶子来插上。”

楚翔才见他手中拿着一枝两尺来高的红梅,盛开的朵朵梅花灿若胭脂,娇艳欲滴。符陵去找了一只青花瓷瓶,盛了清水,将红梅插入瓶中,放在楚翔床头。楚翔怔怔地看着他忙碌,白衣映着红梅,柔和恬淡地笑容就象邻家大哥,哪里是睥睨天下的一代雄主?楚翔鼻子一酸,视线迷蒙,恍惚中似回到了童年,青石板的江南小院,白墙黑瓦,竹影婆娑映着窗下笑语喧哗……“安澜?”楚翔脱口叫道。

“翔儿?”

符陵的一声呼唤召回了楚翔的思绪,楚翔垂下眼眸,低声道:“这里与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有点儿相似,那时我和安澜正是邻居……”

符陵愣了愣,楚翔没说下去,他也不多问,室内一下变得十分安静,只有淡淡的花香飘来荡去。符陵抱过楚翔,轻轻解开他的衣衫,检查他的外伤。楚翔不安地动了动,符陵道:“你这浑身上下,哪一寸不是属于朕地,还难为情么?”

符陵的话近乎无理,楚翔却不反驳,只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眼睑下长长地睫毛微微颤动,遮住了眼中的阴霾。符陵没来由地一阵心疼,方才地一点怒气已烟消云散,先脱去他上衣,见两边地琵琶骨皆被刺穿,伤口尚未愈合,胸前更有鞭打炮烙之伤,又将他翻过身来,背上也是鞭痕重叠。

符陵沉下脸,褪去他的亵裤,双股间地笞杖伤势虽渐趋好转,但仍有大片的青紫色淤痕,再往下,右腿小腿上了夹板,刚抬起他左腿,楚翔忽轻哼一声,符陵已看到那烧焦的脚底,脸色益发阴沉得吓人了。

验过伤势,符陵一言不发,取过药膏来为他上药。上完了药,符陵才去看楚翔,见他死死地咬着薄唇,竟已咬出血来,额上沁满了密密的汗珠,打湿的黑发一绺绺地贴在额前,想是上药时痛得厉害,他却不出一声。符陵拿汗巾为楚翔擦去细汗,问道:“痛么?”

楚翔点点头:“痛!”苦笑一下,“我自找的。”

符陵长叹一声,在他脸上轻拍一下,复将楚翔搂进怀里,又恨又怜:“你也知是你自找的?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朕真恨不能一巴掌将你打醒!”

楚翔低下头:“陛下教训得是,楚翔冥顽愚昧,一死固不足惜,只是连累了许多人……”母亲,安澜,小弟,符陵,还有那些不知名的侍卫……自己罪孽何深?

符陵闻言沉默,良久问道:“翔儿,如果……如果那时朕亲自来追你,你肯随朕返回上京么?”

四十五 江间风暂定(下)

楚翔抬头,深深地望进符陵的眼中,那眼中映着自己的影象,再转过头去,望向窗外,仿佛又看到了那澄碧如玉的万里长江,那晚霞、落日,符陵的亲笔信迎着江风,化为千千万万的碎片……“不!”楚翔艰难而缓慢地摇了摇头,声音轻如耳语,“那时侯,我不会,即使陛下亲来。”

“翔儿,朕知道了。”符陵黯然长叹,果然是这样的答案,何必再多此一问?早已知道,如果他说不,那就是宁死也不,若是用强,后果更不堪设想……不管怎样,只要他现在还活着,而且从此属于自己,种种前尘往事,是非恩怨,就让它随风去吧……

符陵上床去,靠着床头坐着,让楚翔倚在胸前,两人默默无言,过了一会,符陵道:“你这些外伤倒也罢了,苏太医在,精心治疗,过些日子,总能痊愈。但你大病初愈,胸部又受了烙刑,不知有没有伤到肺部?”

楚翔自被炮烙后,常觉气短窒息,说话都感吃力,听符陵这样说,苦笑道:“陛下上回为我求的药,却全是白费了!”

符陵道:“也不是全然白费,若没有那些药,你能不能支撑到朕去救你,就大有疑问了。现今若伤了肺部,也需仔细调养。”停一下,恨恨地道,“最可恨他们穿了你琵琶骨,毁了你武功!”

楚翔闻言面色惨白,心知武功被废,就算活着,也成了百无一用的废人,以后别说跃马横刀。怕是连提笔写字都很困难。却听符陵接着道:“不过,这事虽有些麻烦,也不是无法可想。只是朕功力未复,还得等一段时间功力未复?楚翔疑惑不解。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忽想起以前曾听师父说过,琵琶骨被穿,若得绝顶高手以深厚内力打通经脉,仍能恢复武功,但这样的高手普天之下也不过几人。且极耗内力,难道他是要……楚翔担心地道:“陛下,你不必……”

符陵似看透了他的心思,摇摇头阻止了他的话,唇边浮起淡淡笑容:“你不用多管,你整个人既然都是朕地,该怎么做,都是朕的事,和你毫不相干。”说完未听到楚翔回应。符陵低眼去看他,楚翔却脸朝向床外,符陵将他的头扳过来。发现那眼圈儿已红了,两行清泪正沿着腮边滴落。符陵忙用手拭去他泪水。笑着安慰道:“今儿怎么这样没出息了?好端端地哭什么?难道那帮畜生逼供时你也会这般?”他不说还好。一说楚翔益发哭得厉害了,眼泪不断线地直往下滚。只闭着眼死咬着嘴唇不吭声。符陵着了慌,抬起他地头,俯首狠狠地吻上了那两片薄薄的嘴唇,楚翔惊异地睁大眼,符陵却不放他,辗转吮吸了好一阵,又细细地吻去他眼角地泪痕,等楚翔收了泪,方道:“你若再哭,将朕惹起火来,朕可不客气了!”楚翔听出他言外之意,双颊腾地红了,如熟透的苹果,羞赧中尤显得可爱动人。

符陵抱他在怀,抚慰了几句,却听门外有人通报:“陛下,陈郁元帅派来华勇将军,有要事求见!”

符陵应道:“知道了,让他先去书房候着。”亲了楚翔一下,道:“朕有点公务处理,你且静心休息,朕明日再来楚翔才记起还有许多事情要问,见符陵已到门口,忙道:“陛下,我们羁留在此,何时回去?”

符陵转过头来,莫高深测地看了楚翔一眼,笑道:“回去?翔儿,你是愿回上京呢,还是想回江宁?”不等楚翔回答,他已开门出去。

符陵来到书房,华勇见礼后禀道:“王允命人送来降表并陛下的御剑,愿乞一和,陈郁元帅命末将送来,恭请陛下圣断。”

符陵接过剑,正是那日遗失在江宁城墙上的宝剑“承羲”,剑眉一扬,笑道:“王允倒不敢私藏此剑!”翻开降表来草草看了,却问:“我军主力现在何处?”

华勇道:“我军渡江后兵分三路,扫荡江南。陈郁元帅率领的中路连日东进,所向披靡,估计今日便可合围江宁了。另西路和南路两支大军,进展也十分顺利。周帝已仓皇逃往闽州,周朝地半壁江山已是指日可下!微臣以为……”

符陵微微颌首,止住了他下面的话,道:“从王允的这降表看,周国倒成他一人之私产了,呵呵!”冷笑一声,“只可惜,周国的命运,已不是他说了就能算的了!亡国在即,仍想着当皇帝!这种清秋大梦,还是等他到了地下慢慢去做吧!”紧握住承羲,举到面前,凝视着那剑尖的隐隐寒光,符陵眼中杀气陡现,沉声命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陈郁元帅如何进攻追击,皆由他相机处置,朕不会多加干涉,但朕有一点要求,无论如何,务必要活捉王允!你速返前线,传此旨意!”华勇听符陵无意媾和,大喜领旨,叩首退下。符陵冷冷地站着,待他人影消失,刷地一剑挥下,已砍掉面前半边几案!

楚翔目送符陵去了,回想他适才那句问话,暗道:他问我想不想回江宁,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可能回去么?忽想起一种可能,莫不是他已……楚翔立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欲挣扎起床,不意碰到断腿,痛得一声惨呼。兰儿闻声忙进屋来:“公子怎么了?有什么吩咐,让奴婢去就好。”

楚翔道:“你能去通报陛下么?我有要事想见他!”

兰儿为难地摇摇头:“不行,我不能出这个院子。”

楚翔往后一仰,回靠在床上,静心一想,罢了,这会我就算见了他,又能怎样?以前不是没求过他,他从未松口。平定江南,灭亡周国,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早一日,晚一日,又有多大的区别?朝中昏君佞臣,已无指望。何况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立场再去反对?他不惜代价舍生忘死屡次救了我性命,我就算不知恩图报,总不能再对他背信弃义,反戈一击。他要求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求死,这些日子处心积虑地瞒着我,就是怕我仍存有殉国之心吧?

四十六 何处堪托身(上)

楚翔涩涩一笑,符陵,这回我不会再违背诺言,就算是壮志成空,国破家亡,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我也不再求死,只求用此残生来报答你……

是夜楚翔翻来覆去不能入睡,恍恍惚惚中一会似听到金戈铁马战鼓号角,厮杀声喊叫声震动天地,一会又似看到断壁残垣哀鸿遍野,流离失所的乡亲们携老扶幼伤心悲泣……挨到三更过了,楚翔干脆睁开双眼,躺在黑暗中静默冥想,却无法斩断纷乱无章的思绪。四周一片寂静,窗外夜色沉沉,无边无际的黑暗,浓得象化不开的墨汁……

楚翔彻夜未眠,次日清晨梳洗时,见自己眼中血丝密布,眼圈青黑,暗想着符陵今日若来,还是得当面问个明白,也好安心。刚用过早点,忽然门开了,楚翔未看清来人是谁,那人已奔过来抱住楚翔,大哭道:“师弟!你总算脱险了!”却是狄丰。

楚翔见到师兄,也激动得热泪盈眶,唤道:“师兄!”想要拥抱,双手却使不上力。他虽已脱险多日,乍见狄丰,仍是悲喜交集。除了生死不明的小弟,如今世上只有师兄算是亲近之人了。

狄丰扶着楚翔,从上到下端详一阵,又流下泪来,怒道;“王允那奸贼将你害成了这般模样,我真恨不得能食其肉寝其皮!”

楚翔勉强笑笑:“我已好了许多,这些外伤并无大碍,并有太医精心治疗,要不了多久就会痊愈,师兄不用太担心。你我兄弟重逢。1……6……K……小……说……网正该高兴才是。”怕狄丰难过,更不提被捕后的际遇,只问:“师兄这些日子可好?”

狄丰道:“我一切都好。本应当早来看你,但……”心下犹豫。不知是否该据实相告。

楚翔却接口道:“但因为符陵已对周国用兵了吧?”

狄丰一震,望向楚翔,他面上却看不出悲喜,语气平静,象是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之事。狄丰去握他的手。却发现那手在微微颤抖,叹道:“师弟,这事也瞒不了你。陛下出发去救你之前,已下令由陈郁元帅指挥大军,渡江南下。秦军于正月十五日夜间渡过长江,出其不意攻占了金陵,周军一触即溃,现已兵败如山倒,周帝早已弃城南逃……”

虽然早有准备。楚翔听到秦军于正月十五日渡江,仍是“呀!”地惊叫一声。原来被宣判凌迟之夜,秦军正大举渡江。与符陵重逢之时,秦军的铁蹄已踏上了江南的土地!

狄丰忙问:“怎么了?”

楚翔苦笑着摇头:“筹备多时。一朝突袭。他果然是用兵如神啊!”符陵既然能在自己离开上京一月内就大举用兵,显然并非一日之举。当初自己还妄图以享乐美色来阻止他,却反倒成了他迷惑周国地烟雾,实在可笑!

狄丰道:“陛下得知你被捕,虞有生命危险,才临时更改了计划,提前发动攻击。”又道:“我曾问他为何不谋和以营救,他却说若周朝善待你尚有余地,这般害你,则誓死不能便宜了那帮贼子!”

原来如此,楚翔所有的疑问,一时全都明白了。难怪他会从天而降,出现在刑场上!他不能让自己成为周国的棋子,以此要挟,阻止他南下,宁可干冒奇险,深入敌后来劫法场,也决不肯让步。他地生命和自己的生命固然重要,但毕竟他是秦皇汉武一般地人物,志在天下,任何人任何事也抵不了他的江山他的伟业啊!他令陈郁刚好选在那个时机进攻,与他营救之举遥相呼应,难怪周军追到海边,却会止步不前,班师回城。楚翔呆呆地想得出神,狄丰有点担心地摇了摇他,楚翔回过神,抬头笑道:“恭喜师兄得遇明主,今后将大有可为了!”他见左右无人时,狄丰仍口口声声称符陵为“陛下”,猜到他已归顺了秦国。

狄丰面有惭色,却道:“师弟,你知道我虽是周国子民,但痛恨朝廷腐败无能,从未入仕为官。这次因你被陷入狱,方与陛下共谋营救,非为贪图荣华富贵。”沉吟一刻,又道,“不瞒师弟,曾、宁二位将军已降秦国,均是我前往联络招降的,他们见朝廷忠奸不分,罗织罪名,制造冤狱,不免唇亡齿寒,皆愿倒戈响应,秦军渡江才会如此顺利,师弟,你怪我降秦么?”

楚翔轻轻一叹,道:“师兄,你为救我费心劳力,我怎会怪你?曾、宁二位降秦,也自有他们的道理,天下大势,本不可逆。何况,你弃暗投明,得遂平生之志,与我更有霄壤之别。而我身为周国大将,却投降秦国,既投降秦国,又背叛秦国,于故国,有始无终,是为不忠;于符陵,反复无常,是为不义。我乃一介不忠不义,负尽天下之人,见弃于世,更有何立场来责怪师兄?”

狄丰听他说得严重,忙道:“师弟,你何必这般自责?你不也曾说过么?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你所作所为,皆有不得已地苦衷,陛下及我都深能体谅,只有周国那帮狗官奸贼才以此为借口,加些莫须有的罪名,让你受尽折磨。你万万不可胡思乱想,妄自菲薄。”

楚翔转开视线,喃喃问道:“无愧我心,无愧我心?但事既至此,又怎能无愧啊?”

狄丰语塞,半晌又问:“师弟,日后你有何打算?”暗想他得知故国即将覆亡,莫非仍坚持要一死殉国?他话里话外似乎深明事理,但又总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楚翔微笑了笑,用力眨了下眼,只怕眼神会泄露心底的无尽挣扎,只道:“符陵待我恩重如山,我这条命既是他给的,日后自然是一切听他的安排,生死都由他说了算,我又何须多做打算狄丰闻言略感放心,但听他这两句话的口气,却如上刑场般义无返顾,看着他那形销骨立的样子,不由皱起了眉头,道:“陛下也是为了你好,他只要你好好活着。你所不愿之事,他都不会勉强。”

楚翔低下头:“我知道。”

四十六 何处堪托身(下)

两人再度沉默,过了一阵,楚翔忽道:“师兄,小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狄丰问:“什么事?师弟尽管开口,我必定竭尽全力去办。”

楚翔道:“上回江边接到师兄的警告后,我毕竟放心不下,渡江后即安排小弟楚栩趁乱逃走,去找安澜报信,但后来得知安澜早已被捕,小弟却不知下落,一直音信全无。我现在尚无法走动,外面又兵荒马乱的,不知师兄能否……”

“师弟放心,我马上就去找他,若有消息即刻通知你。”狄丰心知楚翔迭逢剧变,新遭母丧,楚栩如今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必定日夜牵挂,而此事他又不好开口去恳求符陵,便赶快应承下来。

楚翔称谢,却有一丝隐隐的担忧,若找回了弟弟,还不知他以后愿不愿与自己在一起,毕竟他对秦国对符陵的仇恨已深,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自己该如何劝说解释?

狄丰回想起当时江边送别的情形,唏嘘不已:“师弟,上回刚送你走,陛下又令人快马加鞭送了第二封亲笔信来,我即刻返回追你,但当时你已渡江,却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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