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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襄 作者:镜中影-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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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难事。
他眯眸:“江湖中总不乏精于暗杀又精于易容的赏金猎人。扶南,这件事交给你去做。”
“……奴才遵命。”扶南心中哀叫连连:襄姑娘,您为何一条路走到黑,还不回来啊?主子是真的生您气了呀?
似乎为了响应属下的心声,他家主子道:“朕此刻,可是将襄儿列为生平第二大劲敌了呐,真是个令人操心的丫头,不是么?”
这时的嵇释,并不知他生平第一号宿敌,当下正昏躺在塌,伤痕累累。
“家主当真无事么?大夫们不露一点口风,南苏兄能否明言告知霍阳一句两句,让霍阳稍稍安心?”
上园主寝楼外,侍卫重重,风雨不透,霍阳无法得门而入,只好守在门前,直至等到了南苏开前来探望。后者右臂悬吊,额头包扎,也不是全须全尾。
“家主没有大碍,且里面有垂绿伺候,无须过多忧虑。你还有自己的事要做罢?别忘了,你负责看守的那位边夫人是曾经受雇于云王的细作,莫教她趁乱逃脱了。”
霍阳怏怏不语。
南苏开温蔼笑语:“你既然被无俦委任于上园的主管,就当挺起腰背,若有不服者,纵然不敢当面施以教训,不妨记过于册,作为月例分配标准的依据,总归已经交恶了,还怕再恶不成?她们不是无俦后宫内的女人,莫因为几句讥讽就失了底气。”
“霍阳记下了。”她福了福,脸上总算有一丝宽慰,作别退下。
“南苏公子的口才越发号了,不着痕迹得就把人打发得心领神受。”贼兮兮躲在一旁多时的左驶冒出。
南苏开苦颜道:“本公子现在可是不管家内还是朝中,都替无俦给打理了。谁让本公子命苦,竟欠下无俦一个忒大的人情。”
而且,是救命的人情。
彼时,天摇地动,瓦石崩飞,眼瞅着出口在望,一根偌大的巨梁砸落,左丘无俦一臂顶起,一臂将他推了出去……
这笔债,欠大了啊,该怎么个做牛做马的还法?唉……
扶襄 一三二、智计百出各欢愁(下)
虽然,在阙王撤军的那一刻,扶襄即知阙国危矣,但这仿佛摧枯拉朽般的亡国速度,仍使她震诧良久,想来是先前受创太重,失败的烙印以及恐惧根植于阙国将士心中,再度与越军交锋时,全无求战求胜之心,故而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有关阙王的下落,郎硕递向原王的陈情书中稍有陈禀。仓皇出逃的阙王做了一个还算明智的决定,在如今各种复杂情势下,苍劲山称得上最佳落脚点。无论路在何方,总需喘息调养。
扶襄还在为挚爱国家的阙国费神唏嘘之际,久别了多日的扶宁回来,亲自向她送来一个刚刚到手未久的讯息。
扶襄听过后,并没有过激回应,在扶宁、扶粤忧忡的眼神怀中安静详和地用完午膳,而后独自上了羊公山。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一道声息幽幽迫近。
她回眸淡觑:“王上的恶趣味百年如一日的有增无减。”
“喔喔,咱们的王后心情不佳,是准备在此化身望夫石与山一体么?”无视于她散发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不请自来的某人挤坐到同方大石上,“哈,此处的视野极佳呢,俯望下去,无论是原国大营还是越国大营,都如砚台般大小。”
“可惜天下这张大案,容不下两块砚台。”她道。
“看起来是如此没错。”冉悫答得无关痛痒,“那么,王后心情好点了么?”
她莞尔:“多谢。”
“与其道谢,不如告诉我王后是在为什么担心?”
“明知故问。”
“问一下来得比较有趣。”
她边将自己被风缭乱的一把秀发抓住,一绺一绺编结成辫,边道:“我方才在想,原来无论我和他有怎样糟糕的开始和结束,我都想他好好活着,就此一生不见也好,各自琵琶别抱也好,只要他平安无事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一处,就够了。”
噗。冉悫失噱:“这等楚楚动人的女儿情态,朕还是头一次见着。单看此时,王后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子,根本无法将你与那个在疆场上指挥若定杀伐决断的人想到一处。”
“如果为了顺应潮流,我是不是该说我宁愿做一个相夫教子的普通女子,而不是与男人争夺天下的扶襄?”
“嗯……”冉悫沉吟,“虽然不知你这样的人生在太平盛世会是怎样的人生,但绝不会是一个能够待在绣楼绣花弹琴等着男人上门迎娶而后乖巧一生的小妇人罢?”
扶襄颔首:“所以,你大可以不必理会我的,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寻死,只会想如何才能最好的活下去。”
冉悫仰天长叹:“但请王后记得你可不是人见人爱,想要你死的人,世上大有人在。”
“对啊,想要我死的人,就在眼皮底下。”
缠着赖着硬要她收下亲手削刻的丑陋木偶,叫着彼此的名字根本匿不住身形的迷藏,因为一点小事互相怄气不睬晚间却挤进一个被窝内共眠……那时的两小无猜,静若初雪,被一个叫做“岁月”的东西浸得面目全非,打得支零破碎。
嵇释想杀她。
“我不想他死。”
“他?左丘无俦?还是……”
“嵇释。”金光曾因为他的精心算计儿动过复仇之心,可是,她从未想过要他死。
冉悫捂脸哀叫:“怎么办?我家王后四个多情种,怎么办?怎么办?”
“虽然不想他死,但如果他一定要杀我,我也不能引颈侍戮。帮我罢,王上,我要让他再无机会杀我。”
“好嘞!”某人雀跃不已:世上还有什么比挥剑斩断别人的情丝更值得努力地事么?答:显然没有。
扶襄 一三三、一花一叶一世界(上)
战局演进更迭,瞬息万变。
原国在夺取了越国的三城后,继续向周边蚕食扩延,自然遭到了越国的奋力抵抗。而后嵇释妙计夺回一城,扶襄则设法另陷两镇,此进彼退,各有胜场。
不同于这边智计颉颃下的交锋,叶国战场出现惊人转折。
原本,在奢城儿阻挡在左丘无倚的前进路上,叶国暂且无忧。然而,虫生木内,外强中干,真正的溃亡,多是由内及外。
叶国宫廷内,妤贵妃不甘久屈王后之下,在父亲寿辰时将一封密信装在亲手绣制的锦袍送出宫外,其父看罢女儿满纸血泪的委屈,悲愤交加,豁出全部家产不要,以巨资结交当朝权贵,弹劾王后专权,僭越妇德。
当初叶王赴越遇刺,朝堂各方对曾力阻王上前行的王后既愧且畏,事后各自称服。如今时过境迁,且王后的权势委实过于膨胀,正巧有人送来火种,少不得煽风点火,热闹一番。
对王后感情颇深的叶王,起初并不理会朝堂杂声,直至声浪渐嚣,眼看安抚不住。
穰永夕不是没有听见消息,也隐隐猜到了那些声浪的源头,为警告对方,向心腹下了命令,不过仍是心软,是谓给以颜色,小惩大诫。
而这恰恰给了对方反手一击的机会。妤贵妃父亲重病,恹恹厌食,面如蜡纸,王都名医束手无策。奇异得是,过不几日,宫中妤贵妃所生的二王子竟也得了相类病症,朝野中渐渐弥漫起王后施毒于贵妃之父之子的口声。
为辨识真伪,沈括亲至妤贵妃娘家,果真,贵妃之父与二王子病貌如出一辙。自兹心生疑窦,对王后宫内宫外的权能开始多方设限。
向王后屈膝低首多年的妤贵妃终觉吐气扬眉,在王后面前的言行逐显洒脱无拘,一旦忘形太过,被王后施以宫中家法。若是往前,妤贵妃自然要忍下,这一回偏偏哭诉道王上面前,语道:臣妾之命死不足惜,望王上体怜二王子年幼,保他平生成人。
外患频频,边境不宁,沈括心烦意乱,此时见得爱妃梨花带雨,又记起王后多日不曾给过自己好脸色,一时怒至顶点,下令王后闭门自省,六宫事务交予贵妃代为打理。
事情发展到此,还俱是内廷宫闱的后妃之争,不足以动摇国本。将这份暗流激化为汹涌巨浪的,是此后不久的太子中毒呕血事件。穰永夕惊闻,不顾禁足令未除,疯了般赶到爱子寝宫。所幸安排太子身边的心腹第一时发现即为太子服下了扶襄配置的解毒丸,免了性命之忧。虽如此,那痛苦扭结的小脸仍直直灼痛了一个母亲的心。她无害人子之意,别人却有戕她子之心。惟有这点,惟有涉及到自己的儿子,她不能有任何通融与退让。
是以,当王上因她擅离禁宫前来现责叱,她看着陪伴在王后身边的妤贵妃,下令:“杀。”
在王上的眼前,妤贵妃身首异处。
不消多说,叶国王与后因之决裂。
拥护王后的禁军护着王后与太子弃离元兴城,投奔到银川近处的奢城儿大营。
奢城儿慷慨接纳,并极为好爽地抓住了这个契机,在叶国边境四座城镇的守将仍将她视作友军之际,不动一兵一卒将四城纳为己有。
另一边,左丘无倚乍不见了拦路的奢城儿,纳罕之余却毫无迟滞,大肆展开了对叶国的征伐。
此后,这两人仿佛两只比着胃肠的饕餮般,各自向前侵吞着叶国的土地。
其时,叶国的太上王沈赦身在越、原边境,闻得此讯,半晌难有一字发出。许久之后,他呐呐吐息,看向半讥半笑的扶宁,道:“这才是成也扶襄,败也扶襄,叶国太过依赖于扶襄设下的保护层,方有今日之祸。”
扶宁吃吃怪笑:“也许,是你的儿子不够英明,若他能够看清真谛,纵然想废后,也该有提前的布置。你最最珍惜的江山,就此毁了呐。”
扶襄 一三三、一花一叶一世界(下)
左丘无俦伤势痊愈,重返战场时,已是又一年的开始。
这时,天下在明眼人眼中,已分为三处,各位左丘无俦、嵇释、冉悫所有。
阙国全土尽归嵇释版图,不复存在。
叶国在奢城儿与左丘无倚的鲸吞下风雨飘摇。
奢城儿既为原国贵妃,所涉疆域自归原国无疑。当左丘无俦出现在与叶国的战场上时,她望风而动,迅速收拢战线,将所有兵力放在了防御中,未再贸然行动一步。
有人道奢城儿是怕了左丘无俦,她掩口娇笑,道:“我当然怕,那可是左丘无俦,那么多人怕,我岂能例外?自有能喝他分庭抗争的人,我又何必自己送上门挨打?”
这个“人”,指的当然是扶襄。
原国与越国的战争,尚在持续,前者牢牢盘踞住原属后者的五座城池,步调且缓且稳,不急于推进,也绝不见任何退却。就是这等柔若细风力若飓涛的太极打法,使得本该在左丘无俦伤重不出之期得到最大斩获的嵇释寸步难行,懊恼积累于胸臆,恨怒已臻顶峰。
有感于此,每当脑中稍有闲暇,扶襄便会猜度下一波杀手上门的时辰,有一回,竟在梦中对着少年面孔的少王道:“我最怕烙刑,你何不再找几个人来烙我?”醒来说给扶粤听,被狠狠瞪了半晌,一连几日都不与她说话。
嵇释最擅反间计,其最重力的反击正是采用此道。
原国有将赵逵,出自将门世家,但却不似郎家那般世代皆受重用,赵逵对郎硕一直存有一份自己定义的瑜亮心绪。嵇释的细作以此点切入,一步步将那点忌讳诱发壮大,杀手锏则是原国王后嫁前曾住在郎硕的将军府的秘辛,暗示郎家今日的地位源自献女色于国君的下作奉迎。
没几日,赵逵与郎家人当街相遇,忍不住含沙射影一通讥讽,反被回骂心胸狭窄小肚鸡肠,两方大打出手甚而闹到公堂,赵逵被判向郎家人低首认过。回到军营,经那位细作煽风点火,趁酒兴领营中人马向城中的郎府杀去。
及至杀到禁闭的城门前,酒意大退,但兴兵作乱的罪过也已犯了,一不做二不休,串通本族中人所在的几处军营,包围了王都。
扶襄受到王都卫戍部队的战报,无法不感叹嵇释的无孔不入。
“我已经给阿宁发了八百里加急,她会率扶家军协助守城的郎礡将军剿灭叛军。不过,如果这边毫无支援,城中守军难免会以为王上吝啬恩泽,军心不稳,士气难成。若派出兵马,又会迎来这边将士的猜测,中间若再有三五个人推波助澜,造就众说纷纭三人成的局面也非难事。”
“襄儿的这位旧情人真是步步刁钻,不留半点情分。”冉悫晃首发喟。
扶襄乜眸睇去。
“呃……”本来还想问“襄儿今日的道行有几分是受了越王的潜移默化”,看来是不能问了。
“如今还有一个办法,即邀苍劲山内的几万人出山。对方虽不乏此意,却似乎有什么附加项目,他们邀我一叙,我身为主帅难以脱身,就请陛下替扶襄走一遭罢。”
……自家王后的这副神色,貌似拒绝不能?冉悫默默吞下了涌到喉咙处的抗议,按命赴约。
苍劲山内歇养了数月的穰常夕,及那位闭关了许久的前越王嵇申,两者都愿再度参与这场角逐,熟料所附条件却让身为原王的他为之愕然——
“吾等皆为亡国之君,虽愿戮力同心诛杀灭国仇敌,但若就此向他国俯首称臣却宁死不为,除非……”
“另立国号。”
扶襄 一三四、帝王将相本无种(上)
“另立国号,意味着没有原国,没有阙国,也没有越国,每个人都是新生成员,谁也不必担心自己矮人一头,简而言之,是前阙王与前越王为取得一点心理平衡想出的折中之计。”
“朕明白,朕知道,王后不需要提醒,那些人不想活在朕的下头就是了!”会谈归来,冉悫抱着头在床上打滚,哀怨的气息发泄得畅快淋漓。
幸好这人仅是自己的挂名夫君,否则她定会抽出床头的那把剑将之拦腰斩断,曝尸荒野?“然后,你是怎么答复他们的?”
“朕说,朕惧内,一切听从王后的吩咐。”
“……”真个是怒了!她冷掀秀眉,“你装烂泥上瘾,还要看本姑娘有无意愿奉陪,时间宝贵,尽快公布你的会谈结果。”
冉悫起身正坐:“国号为‘吴’。”
“什么?”扶襄瞪着这个人,这是何方妖物?“你应了?”
“有什么不可以的么?”
“以那两个人的处境,早就失去了讨价还价的立场,提出这样的条件,无非是想要你给一个确实的一纸承诺,以在将来遭你兔死狗烹时拿来制衡要挟。”
“我明白啊。”
“那阁下这份配合是怎么回事?”
“只是觉得无所谓。我当年接任王位之际,向父王应允是保住原国江山和子民。也就是说,但求江山安好,子民无损,其他怎样都好。不过,朕还没有给出肯定答复,如果王后反对,朕自然会拒绝。”
呃……
扶襄扶额。
早该想到的。这人大脑的构造,无异天外生物。对他来说,诸如“大原千秋万代”“大原盛世千古”这等帝王家独有也必有的梦想都如轻飘飘的市井笑话般毫无分量,他口中的“江山”就是真的“江”与“山”,子民便是活在原国土地上的“子”与“民”。所以,只要那疆土及疆土上的人安稳存在,他不介意“原”字消失。
“纵然是改了国号,也必有一国之主,这个位置无论怎么说也轮不到他们来做,说到底还不是仍然要向你弯腰俯首?”
“他们提出的另一个条件即是,见朕不行君臣之礼。”
“你也答应了?”
“嗯,答应了!”冉悫答得既响且亮。
“最后一个问题。”虽然对答案也不抱期待,但还是适时解惑最妙,“国号‘吴’从何而来?”
冉悫立即得意非凡:“会谈的地点是苍劲山下的一个名为‘吴中’的小镇不是?我当下灵机一动,就地取材,省时省脑,了得罢?”
……
幸好,早在心中做了铺垫。
“既然这般,事不宜迟,就请他们从速出兵。”
“王后应了?”
“那两人归王上操控,请好好相处。”
“不要!”
扶襄置若罔闻,走出这顶位于大营稍稍偏远出的军帐。夜风迎面,冷意袭人,不期然间,有什么骤然划过脑际。
吴国,吴中……总觉得,不知在何时,不知在何处,听过这个名字……是在何时何处呢?
“阿粤,以前听过吴中这个名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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