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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襄 作者:镜中影-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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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行,当家的,救救奴家——”
一个梳着妇人头的妇人被揪了出来,她自然明白会发生什么,恐惧地泗泪滂沱,尘叫嘶嚎。缚手连绑的男人堆里挣起一个汉子,却教匪徒的刀柄一下子给拍闷了过去。
“各位大哥。”扶襄盈盈站起,面含笑,声含娇,“这一路行下来,各位想必乏了,不如教小妹给各位跳一曲舞如何?”
“你还会跳舞?”头目上下看她一眼,眼神里杂了欲念,“嗯,跳来看看,你跳得好了,咱们会给你寻个更好人家,价钱也卖得高些。或者,你干脆先伺候咱?”
“大哥,那她……”拉着妇人的匪徒哪肯赏劳什子舞,急色道:“小弟到旁边先自个快活……”
“去去,色鬼,早晚你得死在女人身上……”
一个圆滑舞步,扶襄到了那个兀自淫笑着的人近前,道:“这位大哥,何必急呢?看完了舞再来做事也不晚,小女子敢说你必定此生不悔。”
咦?那匪徒一呆,方才一个恍惚,仿佛看见了天上的仙子降临,忍不住擦眼再看——
摘下头上缠覆的粗帕,摇下满头青丝如缎,扶襄回眸,扬袖,移步,右足轻闪,踏在八卦的“干”位,左足落下,是“坤”位,双足并前,“震”位……刹然定住,再转眸看,一群人,不管是商旅还是匪众,均已无声无息。
若她只管舞将下去,“巽”位到时,会有人嗅到残锈的气息,“坎”位来时,必有人七孔流血;“离”位临,满目尽是血肉陈尸;而“艮”位,她还不曾舞至过,不知那会是怎样光景?更不肖说,最高境界的“兑”位。
百年来无人能悟的“残舞”。
扶襄将粗帕重罩头顶,拢起一头浓长秀发,将匪首腰间的水囊以足尖挑到手间,打开木塞儿,“哗”地倒在那妇人脸上。后者稍臾醒转,面露疑惧这色:“你……你……坏女人想做什……”
“这些匪人中了我的迷药,你最好尽快拿水去泼醒你的同伴。”
“呃?”妇人膛目四下望去,喜声:“你、你是好人?”
她是好人么?扶襄挑眉,“还不快去?”
“……是!”妇人爬起,摘了几个匪人的水囊,先浇醒了自家的男人,再将水一一淋在旁人脸上。
扶襄失笑摇头,以仆刀挑断了束住男丁们的连环绳套。
“娘呀娘呀,我的老天爷——”妇人惊声连连。

十五、美人霍阳意踟蹰(上)
“老天爷,大美人,大美人,仙子啊!”妇人指着自己拿水浇洗过的一张脸一径地又叫又跳,“这个灰头土脸的小娘子竟然是个绝色大美人!天仙下凡呐!”
扶襄迈步过去,看清了让这位妇人惊声连连的地上美人。当真是美得当真不同寻常:眉如画、睫如扇,鼻悬瑶玉,唇含樱珠,平面肌欺霜胜雪,与扶宁的纤美绝尘相比,此姝的丽色更加惊心魂动魄。恁样的绝色佳人,怎会混迹于这支普通商旅中?
她正看得仔细,美人长睫微翕,睁开了眸。两人目光相碰,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流转四目间,各有短暂怔愕。
“你……你是谁?”
扶襄冁然道:“不管我是谁,你总要站起来问才妥当罢?”
握住扶襄探出的柔荑,美人立起身来,忽尔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是你救了我们。”
“何以见得?”
美人抚理云鬓,取了帕子擦拭脸上水渍,笑而不答,一双妙目将她上下打量。
扶襄不解,也不求甚解,四顾关注事态进展。
妇人瞪着地上匪人,恨道:“姑娘,要咋发落这些个歹人?”
“此地是阙兆和越国的交界,两国官衙都在至少百里之外,倘若大嫂没有意愿跑上一趟,就任他们留在这里罢。”
妇人家的男人过自家老婆手脚的那匪人踢过几脚,说:“咱们走,说不定一待天黑来了豺狼虎豹,就拿他们当点心给入了肚!”
扶襄没有说话。此中只有她晓得,除非天降雨露,否则地上人将永沉入无际梦里,不再醒来。残舞的第三步,能致死,亦能轻易解除,不过陷入昏睡半个时辰内的当头一瓢水而已。
一行人开始打点行装,她整理了自己的包裹,牵来坐骑。
“我叫霍阳。”美人袅娜到她前方,道。
霍阳?叶国霍阳么?她微讶。
霍阳美眸亮若灯炮,不放过眼前人面上一丝一毫的变化,问:“你听说过我?”
她莞尔:“貌欺西子,舞羞飞燕,叶国霍阳,天下至艳。有谁没有说过姑娘你呢?”
“你是如此听说我的?”
“不然呢?”她倒纳罕了,难道旁人还有其他途径听闻这位天下第一美人的盛名?
不然呢?霍阳丽容僵凝,对方的理所当然,使得心海内涌起名为难堪的波澜。
扶襄踩蹬上马。虽然对与这位大美人的偶遇心存讶异,但荒郊野外,暮色将至,地点与时间实在都不适宜结识新友。
突听美人低唤:“扶襄。”
“嗯?”她怔住。
霍美人露齿浅笑:“我知道你的名字。”
“所以呢?”
“正是为了认识你,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扶襄颔首:“有何指教?”

“我说两位姑娘喂!”妇人高嗓招呼了过来。“眼看天就黑了,可不能再耽搁工夫了!”
霍阳也上了马:“前路漫漫,霍阳与扶姑娘结个伴如何?”
扶襄但笑不语。路不是自己的,她无权干涉。
两日后,这队商旅到达阙兆境内,扶襄与诸人道别,霍阳竟随了过来。纵然她纵马扬鞭,她也能齐头并进。她有意露宿荒野,她亦不介意以草为席篝火烹食。
想来,霍美人没有知难而退的打算。
“好罢,霍姑娘为何而来,扶襄洗耳恭听。”
阙国信安郡,扶襄投宿客栈,洗漱过后到楼下用膳,临窗桌上两荤两素一汤两饭热香诱人,桌前美人头戴帷帽,手托雪颌,怡然以待。
于是,她施篱然在另一畔落座,执著将睽违了许久的一餐饱食喂入肚腹,又饮下一盅消食的热茶,开口问。
霍阳一双黑色琉璃般的美瞳内迅即盈现了浓浓怅惘,幽幽叹息道:“我只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喜欢你。”

十六、美人霍阳意踟蹰(下)
“你到底为什么非她不可!”左丘无倚虎目眦瞪欲出,握拳嘶吼。
这是他长至今日,第一次向兄长起怒。
一直以来,年长四岁的左丘无俦在他心中都如巍峨高山般的存在,他仰望,追随,崇拜,且舍命相护。在而左丘无俦也从未让他失望过,慎思远虑,睿定冷静,处变不惊,谋定后动,带领他,带领左丘家,带领云国,度过荣盛表象下一次又一次的危厄。然而,眼前的兄长,不是那个人。
 眼前的兄长,为了一个女子,置左丘家不顾,置云国不顾,撇开大军孤身犯险,深入异国腹地……这般的鬼迷心窍,这般的儿女情长,不是左丘无俦!
 “你甚至中了她的暗算,如果她再狠一点,我此时见得怕是左丘家主的尸体!”
灯光下,面对失控的二少,左丘无俦面若平湖,又眸内宛若浓墨晕染,是不见底的黑暗。
“如果小弟没有找来,你是打算为了她找上莫河城么?走到异国的都城,任左丘家主有三头六臂,届时还不是任人宰割!”
左丘无俦忽低笑。
左丘无倚不得其法,俊脸胀红,大喊:“大哥!”
“想不到有一日我也领略了二少的怒气。”
“我……”左丘无倚有些气弱,仍逞强硬声道:“除非大哥打死我,否则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让大哥为了一个女子冒恁大的危险!”
“为了一个女子……”他无法告诉这个维护自己甚深的兄弟是为了哪一个女子,那事若是成真,将是左丘家门楣上污迹。何况,他又何尝确定了到底是为哪一个。那两个女子,都对舍他而去毫犹豫……
“大哥,回去罢,我不想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但她不值得大哥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不值得么?除了自己,谁有资格替他判断值或不值呢?但,无倚有一点还是说对了,他不该凭着一腔意气孤身犯险。将捏在指间的银针收进袖内,他立起身形,道:“走罢。”
“……走去哪里?”
“回去。”
左丘无倚大喜:“就是嘛,这才是大哥,银川奢家的千金才貌无双,才是大哥的良配。”
他戛然顿步。
“大哥?”别是这会儿工夫就改了主意罢?
“奢家的女儿当真才貌无双?”
“当然,三婶那样高眼光的也赞不绝口。”
“好。”他扬起一抹浅笑,“回去后,本王卸去兵权,无事一身轻,就将终身大事给了结了罢。”
自卸兵权的铺排早在日程,左丘无倚并不惊诧,让他愕然的是兄长的后一句话。婚事早已在谈,婚期则一延再延,这会儿要允了?
“大哥真的要成亲?”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是时候为左丘家开枝散叶了。”
“对对对,对呢,大哥这样想就好,这还真是天涯何处……”
“阙国的公主若是允婚,你也把亲成了罢。”
什么?二少瞠目。
“左丘家人丁兴旺,没道理到我们这一代给凋零了去。”这话的尾音还在二少耳根飘荡,左丘家主已走出小院,跨上玄风。
“大哥……”你真的如此喜欢那个扶襄,喜欢到对阻扰你去寻她的小弟痛下杀手?
左丘无倚心中升起几分牵强的哀怨,但也有纠结着几分着急的不安。兄长的眼神,过于平静了,若非决绝后的释然,便是怒到极致的隐忍。他与扶襄没有深交,没必要为她惹火左丘家主的后果忧心忡忡,可是如果这代表着兄长不会就此斩断与那个民国细作女子的牵葛,谁能预料今日的事不会再度发生?
那个女子,或许不能留了。

十六、柔情一腹为君付(上)
阙国。天歌城。
百乐宫内,叶国来使方去,阙王当即将两位爱女传来,出示叶国国书,尽述叶使来意。
虽有叶王的洋洋洒洒一纸国书,叶使的侃侃而谈舌粲莲花,一言概之,无非是“联姻”两个字。
叶王为本国太子向阙国二公主求婚,以固两国边交,为示诚意,亦愿将亲妹沈姜嫁与阙王。
“叶王年过而立,太子年有十二,亘夕十六岁,与其许一个虚缥缈的太子妃之位,为何不聘亘夕为后?叶国王后之位已空置多年了不是么?”
“姐姐在说什么?”长姐的就事论事,令二公主勃然变色,“你们讨论得是亘夕的婚事,不是民间的一桩买卖,太子妃之位也罢,王后之位也好,亘夕都不要!”
穰常夕脸色平淡,问:“亘夕想要什么呢?”
“要一个情投意合的人!”
“哪里有这个人?”
“总会遇上。”
“好,我送你去遇上。”
阙王拢起苍眉,“你们姐妹在说什么?有什么是父王不知道的么?”
阙常夕释笑道:“父王知道的,前两日越国也发来求亲国书,对方是越国太后的义子伯乐侯越补之,三大公子之一,文武双全,少年英俊,是难得的和亲人选。当然,这和亲之事我们可暂不理会,就派亘夕出使越国,若补之公子能入亘夕的眼,自然最好,不能,只当一次寻常邦交出使也无不可。”
银叶阁上左丘无俦的那项提议,姐妹两个默契地未在父王面前提上一字半语。穰常夕不说,是料定父王会动心,不想父王与小妹为此事产生分歧。穰亘夕不说,则是为了与心中的那个人赌气,阙国二公主尚没有不济到退而求其次。
“亘夕意下如何?”
“儿臣愿替父王出越国。”如果一定要站在强者的位子上,才能让那人看到那,她便让他好生看看穰亘夕到底是谁。
几日后,穰亘夕作为阙王特使,动身往越国。出城的官道上,等在路边恭候特使仪仗通过的路人中,恰有乔妆等待的扶襄。
她们擦身而过。
“美人,能与你说的,我已经说过了,不能说的,任是你再缠下去也是不会说的。请问你还跟着本姑娘作甚?你该缠着的,是那人罢?”
当日晚膳时分,扶襄又对身边人行规劝之事。解明明是左丘无俦的风流债,怎好像她在偿还?
“他是想缠便能缠过来的么?”霍阳一声幽叹。
“缠我能将他缠来?”
“我需要知道你到底是哪里让他动了心。”
“可有收获?”
“看得越久,越是不明白。”
真是坦白呢。扶襄抬手叫来店中伙计,加了两个菜以慰受伤的胃腹。
“怪了。”霍阳以雪腕支颐,娇躯前倾,藏在乔妆后的妙目一番审估评量。“你从来没有担心过我会对你不利么?”
“你会对我不利?”
“也许。”
扶襄浅哂:“纵算有,也要在真正确定了我是不是左丘无俦的心上人之后罢。你不像是个会在无谓者身上浪费时间的人。”
霍阳颔首:“你很聪明,我一早便得悉了,只是世上聪明的女子不是你一个,单凭这一点,并不足以吸引左丘无俦。”
“或者……”扶襄勾来茶盏细啜,蹙眉沉吟道:“我有法子使左丘无俦接你入左丘府。”

霍阳好整以暇,“愿闻其详。”
“你只须对他说……”扶襄俯首,窃窃私语。
“仅是如此?”连各国的细作我单也不能让那人动容,这区区几句话便可以?
“可是,你想试。”
对,她想试。那个男人是她此生至今日最大的挫败,更是惟一让她愿意卸却骄傲潜心追随的男人,她不能错过任何机会。

十六、柔情一腹为君付(下)
“你,说的就是你,把这个端到上厅去,小伺候,今儿来得贵人可是大公主!”
膳房门前,厨娘将一盘死不瞑目的肥硕桂鱼赫然塞到持帚经过的侍女眼下。那侍女与死鱼眼睛呆呆对望,嗫嚅道:“总管事说了,奴婢是杂役处的……”
“什么这管哪管,今儿我管,后厨人手不够,你以后就到后厨干活了!”身材丰满的厨娘把菜脱手,即掉头奔进烟火两重天内忙活。
纤弱的侍女扔了扫帚才勉强稳住了手,加入了上菜者的脚步。
“听说整个天歌城内,大公主最爱来的地方就是咱们府。”
“那可不是?咱们的老夫人是大公主的乳娘呢。”
前方两侍女小声说话,后方侍女趋步跟随,络绎走进了酒暖菜香的前厅。
“乳娘不用这么费心的,常夕来看乳娘,只是为了说说话而已。”面对渐满了膳桌的佳肴,穰常夕颇有些无奈。
“知道的,知道的,乳娘知道。可乳娘更知道宫里的御厨们只会煮些大费周张的大菜,这些凉拌苦菊、蒜泥茄肉、苦瓜炒蛋的小菜你平日难得吃得上,看你唇泛焦红,眼里也有红丝,是心火过旺的症兆,定然是你整天为王上操劳为国事焦虑的缘故,多吃些清淡祛火的才行。乳娘是老了,若还有力气,这些菜哪用得着厨下来烧?”
侍女又呈来新菜品,何府里的老夫人,即阙国大公主的乳娘,眉开眼笑道:“乳娘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清蒸桂鱼,亲自教会了李嫂煮这道菜,就是为了你来的时候能煮给你吃。”
“常夕岂不给乳娘添了麻烦?”
“怎么能是麻烦?为你忙,是乳娘最高兴的。”
“多谢乳娘。”在老人家的慈爱前,穰常夕神态松缓,笑语嫣然,俨然与外界所传的严谨持重的阙国大公主判若两人。
“常儿前些日子订了婚,大婚定在几时?”
“要看父王的旨意。”
“常儿当今决定了么?乳娘记得你以前说过你爱上一个少年,他是……”
“没了。”穰常夕笑意微涩,“不过是些小孩子的自以为是,早已经烟消云散。”
何老夫人历经沧桑,又在宫廷待了多年,对这方世界的身不由已又岂是个不明白的,喟然道:“你向来都知道在做什么,希望在这事上也能通透。乳娘早在两年前便为你做好了鸳鸯枕、龙凤被,就等你大婚那日。”
鸳鸯枕、龙凤被。触及了少女内心深处的隐匿心事,大公主面有动容,也恍然记起了此来目的:“其实,常夕今日来,是有事求乳娘。再过两月是云国太后寿辰,我阙国将依循国礼送去寿礼,与往年相同,仍以阙绣为主。大部分绣品已由宫内的锦绣坊完成,惟有两件凤袍上的凤凰少了鲜活之气,不足以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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