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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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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贾坚身平往事,石青唏嘘一阵,心情复杂之极。这样的人,在北方太多了,譬如王朗就和贾坚很像;对这样的人,该怎么办?
杀?他们也是受害者,深受乱世荼毒之害,遭遇其实也很可怜。
放?让他回去投靠慕容氏,以后死心塌地地帮助鲜卑人南下?
收?这人是个死心眼,他连冉闵都不愿追随,会甘心留在身份相若的杂号将军麾下?这是员骁勇的武将,不像王猛一介文人,随便用几个士卒就能困住。
思忖之间,石青来到浮桥。
浮桥北端出口,两方将士剑拔弩张,正在进行紧张的对峙。
一方是锋锐营,三百多名将士立盾架枪,弓箭手拈弓搭箭,列阵以待,与杀气腾腾的阵势相反,丁析一脸无害地站在阵前,安抚着说道:“各位稍安勿躁,是留是放,自有节义将军决断。大家配合一二,不要惹出祸事哦。”
一方是一二十辆大车和两百左右宿卫军打扮的军兵。这些军兵冷冷地看着丁析,对他的话恍若未闻,拎刀绰枪,跃跃欲试,一副随时都会冲上来厮杀的模样。之所以没有动手,只因为他们的头领尚未发话。
他们的头领白发白须,已年届六旬;可是脾气依旧火爆。
石青赶到的时候,正看见这个矮矮壮壮的老头子在跳脚大吼。“哪冒出来的新义军!汝等知道规矩否?武德王敕文在此,还不够么!还请示什么狗屁节义将军……”
第二章 博彩
老头子红光满面,精神十分矍铄;此际正吹胡子瞪圆眼,看起来威风凛凛,意态豪迈。
石青瞅见,心中一动,这等耿直豪爽之士,也许只有用江湖义气才能打动;眼珠转了几转,他大喝一声:“好胆。竟敢胡言乱语辱没石某。”
喝声中,石青怒气冲冲赶了过去。
听到怒喝,贾坚惊也未惊,斜睨了一眼;看到石青身长体健,剽悍雄武的样子,他脑袋一正,眼光认真了一些;待注意到石青是个年轻的过分的小将时,他复轻视起来,嗤笑一声,狂傲地对石青说道:“汝就是那个什么节义将军,难道不识得贾某。”
贾坚是军中老人,在禁军中厮混几十年,上至石闵、李农、麻秋等各军督帅,下至孙威、张艾这等将校,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贾坚自信,石青即使不识得,也该听说过他的大名,该给三分人情。
“汝又是何人?难道没听说过石某之名?”石青愤愤然走到锋锐营阵前,一抖蝎尾枪,怒道:“汝若不识,某手中蝎尾枪定叫你识得石某!”
“哈哈哈——”
被石青一激,贾坚怒极反笑,他受惯的是礼遇,哪受得这个。武德王府敕文在手,随身车辆上的财货、兵甲是多年积攒,来路清白,他不怕新义军刁难;大不了返回邺城请军中宿将出面解决就是了。
“好小子!不知用了几天枪,便敢在老夫面前卖弄,莫非想找死么?”冷笑数声之后,贾坚蓦地大喝:“拿来!”
应诺声中,四个卫士一起上前;其中一人牵了一匹青骢色战马,一人扛了一支马槊,一人捧了一壶雕翎,一人捧了弓囊。
贾坚将弓囊、箭壶搭在战马鞍鞯两侧,双手一按马鞍,纵身一跃,稳稳骑上战马;随手接过卫士递来的长槊,槊锋霍地一指石青,喝道:“小子。来来来。今日贾某要让汝知道,什么狗屁蝎尾枪,叫的好听,也不堪贾某马槊一击!”
老头子须发虬张,豪行勃发;守护在车辆旁的卫士轰然称好,齐声大叫:“好啊!让这小子见识见识老将军的厉害。”
这也太容易了吧。石青没想到随便吼两句,就挑起了老头子赌斗的兴致。
欣喜之余,石青身子畏缩了一下,似乎被对方的叫好声惊吓到了。脸色变了几变,石青讪讪笑道:“老将军。不用真斗吧,你这身子骨,万一有个不测……罢了,石某胜之不武。你还是留着身子安享晚年吧。”
贾坚看出对方胆怯,不敢赌斗,却拿自己年老为借口,心中有些不齿。冷笑道:“小子,怕了?哼,乳臭未干就这般猖狂,小心早夭……”
石青闻言,面色一沉。“老将军自重。石某怜惜老将军年迈体弱,汝可要知道进退。否则……”
贾坚尚未回答,他身后的卫士已然开始起哄,纷纷嚷道:“稀松货!怕了。哈哈哈……”
锋锐营将士不明就里,只以为石青真的怜惜对方;眼见对方欺人太甚,着实浪费了石帅的好心;忿忿不平之下,跟着开口叫喊起来:“石帅,揍他!揍这个老东西!”
一瞬间,浮桥之上,双方数百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展开激战。
贾坚不发一言,斜睨石青,冷笑连连。
石青焦躁地踱了几个来回,忽地一顿足,十分恼怒地叫道:“好!汝要斗,石某奉陪到底。不过,石某有个条件。汝若是不敢,还是趁早认输。”
色厉内荏!贾坚老眼犀利,石青的表现落在他眼中,一目了然,当下大度地说道:“小子。说罢,什么条件?”
“单纯赌斗没什么意思,石某想加点彩头。老将军可敢?”石青悠悠说道。
“痛快!此意甚好,贾某岂有不敢之理!”听到彩头,贾坚兴致大起,调转马槊,指着身后车辆笑道:“哈哈,贾某家资尽在此处,汝能拿出多少彩头?”
时逢博弈之风正炽,无论南北,无论贵贱,但凡有点余财,都喜好此道。麻秋为此发明了麻将,常与军中士卒对赌;西凉张氏沉迷其中,无心理政,惹来无数劝谏非议;桓温出仕之前,以善博之名闻于江东。当时风气,由此可见一斑。
石青瞟了一眼车队,漫不经心地说道:“这点财货值得什么,老将军也好意思拿出来炫耀。单凭石某在乐陵的庄子,所积财货就是汝之十倍。”
“哈哈哈……小子虚言欺诈。”贾坚哈哈大笑,压根不信石青所说。“贾某世居渤海,乐陵近在咫尺。若真有如此豪富寨堡,贾某岂会不知。”
“老将军不信也罢。石某对财货确实没有兴趣;石某乐陵农庄,缺少几百护卫;老将军若赌,我等就以麾下士卒为彩头。老将军可敢?”
石青指点着锋锐营士卒,继续说道:“石某麾下尽是百战精兵,不比老将军手下士卒弱。老将军若是敢赌,就以你方人手数目为限。石某输了,送上同等人数兵丁,放老将军通关北上;老将军若是输了,须得去乐陵给石某当农庄护卫。当然;这些财货还是老将军私产,石某不贪分毫。”
“好胆!狂徒!”贾坚横眉冷目,勃然大怒。对方欺人太甚,竟敢让自己作农庄护卫。这和低贱的农奴有何区别。
“怎么?不敢?怕输?”觑见贾坚愤怒的模样,石青一脸轻松,呵呵笑道:“既然如此,赌斗就免了吧。呵呵……”
石青这番做作让贾坚瞿然一醒。差点上当了!
老夫几十年沙场历练,怎会输给这个毛头小子?既然不会输,又怎会降低身份作农庄护卫?这小子好奸诈,故意出些骇人难题,意欲将某吓退。某岂能如他心愿。
“贾某和你赌了!”
贾坚慨然回答,他怕石青不敢赌斗继续找理由拖延,急于敲定下来,斩钉截铁地说道:“此事已定,任谁也不得反悔;否则,众目睽睽之下,传扬出去,将受世人讥笑。”
毕竟,多一两百兵丁,于他在渤海立足很有用。
石青谦逊一笑:“既然如此,请老将军手下留情。”左敬亭牵来黑雪,石青老老实实地蹬上皮扣,慢慢爬上去坐稳。
贾坚一挥手,豪迈地说道:“小子放心。贾某将你打下战马,赢了就是,勿须取你性命。”
赌斗即将开始。
浮桥上的逶迤拖拉的车队,浮桥下严阵以待的锋锐营,尽皆向旁边让开。浮桥北端,空出老大一片空地,以便战马来回驰骋。
石青、贾坚一南一北,背向而驰,各自驰出五十步时,勒马回身;稍稍一定神,两人同时大喝,一舞槊,一挺枪,打马如飞,杀向对方。
在石青的印象里,贾坚如三国老将黄忠一般的人物。这人壮年时默默无闻,六十岁时开始扬名,年近七旬,冲锋陷阵,依旧身先士卒,勇不可挡,被慕容恪依为先锋。石青不敢有丝毫大意;设定赌斗彩头时,便玩了一个花样,只以兵丁人数计算,没敢把自己同贾坚一般压上去。
青骢、黑雪俱是神骏,百十步的距离,转眼过了一半。石青五指松了一松,活动了一下,随即篡紧,已做好厮杀的准备。
贾坚忽地一勒马,青骢马长声嘶鸣,人立而起。
见到此举,石青大感奇怪,冲锋之际,需要放马疾驰,以便将马力发挥到极致;贾坚久经沙场,怎会不知这些,为何突然勒马,放弃马力?
石青惊疑之间,只见贾坚将马槊在鞍前一横,一手掏出弯弓,一手捻出羽箭;随即拈羽张弓,对准石青。
石青霍然大悟。这老头一上来就拿出了绝活!
贾坚神射无双。
慕容恪在百步外置一牛牛,请其试射;贾坚连发两矢,耕牛安之若泰。慕容恪就近观之,只见一箭从牛背擦过,一箭从牛腹擦过;擦过之处,牛毛脱落,现出凹痕,耕牛肌肤无一损伤。
贾坚在荀羡率军围攻之时,骑马立于吊桥之上,左右射之,晋军应弦而倒,无一空发。
其实,贾坚有信心单凭马槊就能将对手打下战马,奈何石青下的彩头实在太重,输了会降低身份,贬为农奴;这对贾坚来说,是无法容忍之事,因此他不敢有丝毫大意,上来就使出绝活,冀望早早赢了赌斗。
但逢上阵厮杀,毒蝎向来只倚仗蝎尾枪,弓矢射技很是一般,因此石青身上也从不带弓箭。这时,一见对方亮出弓箭,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普通人射出的箭矢石青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是,这个老头不同,他的箭技确实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不知道是否抵挡的住?
第三章 连环箭
马蹄飞快,劲风扑面;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石青身子紧绷,两眼圆睁,眨也不敢眨一下,心提到嗓子眼了。
“嗡——”
隐隐约约的弓弦震响声中,贾坚尚未作势,一支雕翎已从人立而起的青骢马颈项间射了出来。
看清这支雕翎的来势和速度,石青松了口气。
组建轻骑营时,石青就射技和军中射手做过多次探讨;对此时的射技水平有了很深的了解;贾坚虽然善射,也不能超脱时代的束缚;他的射技依旧局限于步射。在颠簸的战马上依旧会大失水准。
这一箭从未停稳的战马上射出,准头偏了不说,还显得有些无力,以至于速度不快。石青一打战马,迎着雕翎冲上,蝎尾枪轻轻一拨,拨开雕翎,急速向贾坚靠近。
石青相信,一旦接近,对方射技没了用武之地,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嗡!”又是一声响,这次弓弦的震响短促暴烈,震人耳膜。石青心脏猛地一跳,霍地睁大了眼睛。
此时贾坚立足已稳,这一箭与第一箭截然不同。或者说,第一箭,根本就是试探或者校射。
锋耀寒芒,矢如流星。电闪一般,急掠而来。
“杀——”
望着急掠过来的雕翎,石青一声爆喝,战意冲天而起,没有畏缩,没有躲避,他驱马迎了上去。
寒芒遥远、渺小,仿佛微不可觉;疏忽间,便如流星划过天际,来到石青面前,一星寒芒忽地暴涨,在双瞳间绽放,充盈了整个世界。
石青双眼一咪,没有任何征兆,蝎尾枪无声无息地破空而出,凌空一击,恰恰击中寒意正炽的流星。
“叮——”
蝎尾枪和雕翎相撞,发出清脆的鸣响;绚烂之极,美丽耀眼的流星黯然跌落尘埃。
“好!”
贾坚扬声喝彩。话音中,他双手连连挥动,两支雕翎飞快地搭上弓弦。
黑雪放开四蹄,乌龙般腾空而起,快速接近。石青距离贾坚还有二十步……
“嗡——”
一声长音,弓弦震响之中,流星一箭倏然而至。
这一箭怎么这么快……
不容石青多做考虑,电光石火,雕翎距离黑雪面门之前;贾坚这一箭取得竟是战马黑雪。石青大喝,身子微微前俯,双臂探出,蝎尾枪迅疾挑出,堪堪拨开雕翎。
雕翎跌落尘埃,石青心中一喜。
到了!
双方距离不足十步,战马一跃便到,对方再没有充足的时间施放弓箭。
前俯的身子后仰,探出的双臂挥手;石青准备就近厮杀;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微风吹了过来,这股风是那么的轻微,轻微的几乎难以令人察觉。
微风轻柔地拂在石青前额,拂起了几根发丝。石青蓦地一震,莫名地,他感到一股透骨的冰寒从额头沁入,在身上急速扩散,只一瞬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结住了,极度的恐惧紧紧慑住心房——强烈的危机感笼罩下来,以至于他几乎无法动弹。
惊骇之中,石青飞快地向微风吹来的方向看过去,但见虚空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支羽箭,羽箭离他面门不足三尺,距离之近,让他清楚地看见在气流中簌簌颤动的灰色羽毛。
这时他前俯的身子正在回收,蝎尾枪势头刚刚使尽,旧力用尽,新力未生;羽箭扑面而至,他竟无力抵挡闪躲。
难怪这此弦响的声音如此之长,原来是连环箭。性命攸关之际,石青脑际电光一闪,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难道我就这么死了?不!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我不能死……念及此处,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甘从他心底迸发出来。
“不!”石青愤声大吼,伴随着吼声,他的身子发出爆豆般的炸响,一股蓬蓬勃勃,仿佛没有穷尽的力量从筋骨血脉里忽然涌出,霎时间流遍全身。
几乎是在不可能的情况下,石青持枪的右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忽地往回一缩,在空中一捞,一把抓住了羽箭尾部。
羽箭颤巍巍地,在石青手中挣扎弹动片刻,最终停止晃动,安静停在石青面门三寸前。
看清面前羽箭,石青又是一怔,羽箭前段光秃秃的,已被折去箭簇。
贾坚手下留情了,倒没想取我性命。石青恍然。
战马飞快地向前驰骋,石青接下羽箭,一个呼吸不到,黑雪已靠近贾坚。他朗笑一声。“老将军,看枪!”人借马势,蝎尾枪如龙腾空,挟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直奔贾坚。
从未失手的连环箭被石青接下,让贾坚失神了片刻;片刻辰光,对石青来说,足够了。待蝎尾枪狂风暴雨般袭上来,贾坚才反应过来。他‘啊’地一声,抛掉弯弓,急忙取槊招架;可是哪里还来得及。
不等贾坚双手握定马槊,蝎尾枪已经临身,分心便刺。
“我命休矣!”贾坚暗叫一声,闭目待死之际,突觉肋下一痛,一股大力涌来,将他撞下战马;原来石青临时变招,用蝎尾枪将他扫落下马。
石青留有余力,这一跤摔得并不重;贾坚落地以后,一翻身坐了起来,随即撑手欲待站起来,屁股甫一离开地面,他蓦然想到,这场赌斗自己输了,以后要给人当农庄护卫了。
念及此处,贾坚一阵失落,只感觉心中空空荡荡,再没有一丝力气;身子当即一软,再次坐倒。
石青扫落贾坚后,立刻跳下战马,冲上前来,发现贾坚面色死灰,一转眼好像老了好几岁。已是心中了然,当下身子半仆,伸出双手去搀扶贾坚,口中连连道:“小子无状,冒犯了老将军。请老将军恕罪。”
贾坚一落马,车队里立即冲出一二十大汉,拎刀绰枪抢了过来,意欲卫护;左敬亭担心这些人对石青不利,不由分说,带了一帮亲卫跟着冲过来。丁析一挥手,锋锐营将士再次集结起来,虎视耽耽地盯住对手。
石青顾不得理会这些,他小心地搀扶起贾坚,很惶恐地说道:“老将军受累了,请去新义军营中暂时安歇;石某略通医术,待会替老将军检查一下,看看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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