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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烟云-第2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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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壮发起了反击,全歼了那支曳落河。随后擅自打开了鳢泉县官库,将里边的铜钱和粮食分给了当地百姓,命令他们分散到乡下躲避日后可能发生的报复。
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在孙孝哲眼里,那场战斗本身并没什么可称道之处。曳落河的长处在于野战,在不做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贸然进入一座人口数千的县城,并且试图将里边所有军民百姓都赶尽杀绝,本身就是一件找死行为。换了孙孝哲麾下任何一名心腹将领,与王洵易地而处,也不难在巷战中取得同样的战绩。但是有趣就有趣在,王洵那厮参战的缘由和战后的举动上。试图扮作商队离开,说明此人对大唐朝廷的忠心非常有限,至少将个人的安危,放在了为朝廷尽守土之责前面。而战后疏散百姓,则说明他对大燕国兵力不足的弱点看得非常清楚。
如今的醴陵县已经成了一座弃城,如果孙孝哲想要替曳落河们报仇的话,只能将兵马分散成小股,到乡下拉人网搜索。而每股派的人太少了,则难免重蹈当日曳落河的覆辙。每股派得人数足够多的话,又显得小题大做。毕竟此刻他手中的兵马只有两万五千挂零,派出得多一些,留守长安的就少一些。
长安城刚刚拿下来没多久,人心尚未安定,附近几个郡县官吏对大燕国的忠诚度也非常可疑。此时此刻,孙孝哲实在没有必要,为了给一队曳落河报仇,冒上长安城被端的风险。然而他也不能一点动作都没有,否则一旦醴泉城的例子被其他郡县效仿,整个京畿道就永无宁日了。
“传令给征西将军蒋忠,让他带着五百弟兄下去,到醴泉县地面上随便找一个堡寨,将里边的人屠戮干净了,提着人头回来见我!”威是一定要立的,否则无法震慑刚刚归附的大唐军民。至于被屠的堡寨是否冤枉,就不在孙大将军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诺!”左右亲信答应一声,立刻下去传令。犹豫了片刻,孙孝哲继续吩咐:“传令给宇文德那厮,让他亲自去见一趟王明允,就说如果王采访使能率部归降,本帅将在陛下面前进言,保王采访使一个骠骑大将军之位。如果,如果王采访使还有其他要求,也可以尽管提出来,本帅只要能做得到,绝对不会含糊!包括把当日陷害封常清老将军的罪魁祸首,统统绑起来交给他处置!”
“这……!”几个刚刚投降到孙孝哲帐下充当文职幕僚的前大唐官员惊诧地抬头,想要阻止,却提不起任何勇气,只好暗中替边令诚默哀。
“派人去看好边令诚那厮,还有宫里边的大小太监,没本帅的命令,不准他们随便出门。顺便替本帅写一封奏折给皇帝陛下,就说本帅这里兵力急需增补,否则很难再向西攻城略地!”孙孝哲根本不在乎降官们的感受,继续发号施令。
眼下长安以西,基本已经不存在成建制的大唐兵马了。如果安西采访使王洵肯率部前来投降的话,大燕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取得京畿和陇右两道,甚至可以将影响力直接扩张到河西、安西。届时,整个北方,就只剩下郭子仪和的朔方军在苟延残喘。大燕国的几路兵马前后夹击,顷刻间就可以将它碾得粉身碎骨。
与即将获得的收益比起来,边令诚个人的牺牲,简直微不足道。况且边令诚这老太监毫无廉耻之心,今日迫于形势背叛了大唐,难保哪天不会再调过头来反咬大燕国一口。
如意算盘打得精细,可惜局势变化远超孙孝哲的预料。征西将军蒋忠扑到了醴泉,还没等找到合适目标,就听闻了汾、宁、泾、庆四州降而复叛的消息。而这一切的幕后推动者,正是孙孝哲认为对大唐没有多少忠诚的安西采访使王明允。眼下安西军的前锋已经抵达了永寿,距离醴泉只有半步之遥。
强敌在侧,征西将军蒋忠当然顾不上再找平头百姓的麻烦,立刻将兵马缩进已经荒废多日的醴泉,据城而守。同时派遣信使向孙孝哲告急。至于新任礼部尚书宇文德,本来就没胆子去充当使者,在孙孝哲的威逼下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咸阳,听闻前方形势不妙,立刻抱着脑袋跑了回来。
“这厮……,欺人太甚!”这回,孙孝哲再也笑不出来了。王洵的胆子真够大,做事也真够出人预料。带着区区万把人,居然就敢把爪子伸到长安边上。老虎不发威,你真当孙某人是病猫么?
是可忍,孰不可忍?孙孝哲恼羞成怒,立刻点起一万五千兵马,亲自领军杀向了永寿。为了提防身后有变,他将边令诚、崔光远、苏震等一干降官都带在了身边,同时任命自家侄儿孙画为长安留守,统领一万兵马维持地方治安。
沿着平坦宽阔的官道,大军只花了半日功夫就赶到了醴泉城。休息了一夜之后,又迅速扑向了永寿。为了防止敌方使什么奇招、阴招,孙孝哲派出了大量斥候,搜索前后左右方圆五十里范围内一切可疑目标。却惊诧地发现,愣头青王洵居然压根儿没动出奇制胜的心思,带着麾下所有兵马,沿着官道缓缓迎了上来。
正面对决,孙孝哲可是从来没怕过任何人。当即亲笔写了一封战书,派遣死士给王洵送了过去。而王洵的回答则再度显示了他的狂妄,居然当着死士的面儿,在战书末尾批了“明日上午巳时,永乐原”九个字,将战书丢了回来。
第二章 天威 (二 下)
“够种,没坠了封矮子当年的威名”虽然对王洵恨得牙根都痒痒,接到回复之后,孙孝哲依旧抚掌大笑 !
“最近老是捏那些软蛋,实在没意思透顶这回,终于来了个趁牙口的!”
“是啊,是啊,不愧是封矮子看上的人,光这份胆气,就值得大伙跟他会上一会!”
“还以为中原男人都死绝了呢,嘿嘿,居然还剩下了一两个!”
定南将军周锐、扫北将军王宏、讨虏将军薛宝贵等人,纷纷凑上前搭腔,他们都是孙孝哲的心腹,伴着自家大帅从蓟北一路打进长安,个个骄横异常,平素对着边令诚、崔光远等人之时,鼻孔恨不得翘到天上去,偏偏此刻,把赞赏之词不要钱般往一个无名小卒头上套 。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光了对面的男人,抢光他们的牲畜和女人”阿史那从礼、室点密、耶律雄图等部族将领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举着兵器大声吆喝 。
崔光远、苏震、赵复等一干降官降将听了,脸色登时又变得殷红如血唯独边令诚不在乎,带了带战马的缰绳,凑到孙孝哲面前说道:“大将军还是多加小心,封常清用兵,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王洵既然得了他的真传,明知兵力不敌……”
“你看永乐原周围,能用得出奇兵么?”孙孝哲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反问。
“边大人不会认为,姓王的有撒豆成兵的本事?!”没等边令诚回应,周锐、王宏等一干嫡系将领笑着调侃 。
永乐原位于醴陵县西南三十里处,附近有两座十丈多高的石头山,一条没不过脚面的小河,根本藏不住任何伏兵,也没有什么可利用的天然陷阱倒是夹在石头山和小河之间的那片草甸子,方圆足足有五十余里,是天然的骑兵厮杀之所 。
边令诚吃了个瘪,垂头耷拉脑地退到了一边,心里愈发恼恨孙孝哲不识好歹,崔光远平素跟他私交颇好,在旁边看得心里不忍,凑过去,低声安慰道:“你我都是文官,对于如何行兵打仗的事情,就不要过多掺和了,毕竟孙帅他乃百战名将,断不会落入一个后生晚辈的算计!”
“可,可……”边令诚还不甘心,红着脸嚷嚷看看周围鄙夷的目光,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 。
一万出头千里迢迢赶过来的疲惫之师,正面对阵一万五千携大胜之威的百战精锐,战场还摆在最适合骑兵厮杀的永乐原上,那王洵真的狂妄到不知死活的地步了么?如果他真的输给了孙孝哲,一切还都好说,反正边某人已经投靠了大燕国,忍气吞声,怎么着也能混个善终,若是孙孝哲将军不小心着了他的道怎么办?一万五千大军葬送之后,留守长安的就只剩下一万人了各地勤王兵马再像闻到血味儿的狼一般涌过来,边某人日后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越想,边令诚心里越害怕,越害怕,就越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快就把长安交出去,崔光远苏震等人也是各怀心事,一个个磨磨蹭蹭,恨不得脚下的路永远都不要走完才好 。
只是这个愿望注定过于奢侈,还不到正午,大军已经抵达预约的战场找了个容易取水的地方扎下了大营,孙孝哲将斥候再度撒了出去,探听敌军动静,然后命令将士们全体休息,准备明天的战事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斥候发出了警讯,发现安西军大队向此地靠近,随即,正西的旷野上,出现了大团大团烟尘,烟尘滚滚向前,在距离孙家军十里处,突然停止不动,随即是此起彼伏的号角声,纷乱的战马嘶鸣声和嘈杂传令声,叫嚷声,待所有喧嚣和尘埃一道散去,另外一座整齐的大营出现在了安乐原上,与先前孙家军扎好的大营遥遥相望,宛若一双孪生兄弟 。
“看这份军容,倒也名不虚传。”孙孝哲一直关注着对面的所有举动,见安西军没有偷袭的意思,耸耸肩膀,赞了几声,然后转回中军,擂鼓聚将,安排明天具体出战规划 。
边令诚等人既没资格参与最后的决策,又没资格在军营里随意走动,只好弄了几坛子酒水,凑在京兆尹崔光远的军帐里聊天解闷儿大伙心里都不踏实,所以不知不觉间,话头就又拐到了眼前战事上,有人四下看了看,低声道:“以令诚公之见,眼前这仗,姓孙的有几成胜算?安西军那边的王将军,果然得了封常清的真传么?”
“我哪知道?谁输谁赢,对咱们这些人来说还不是一回事儿”有了说话机会,边令诚却又懒得开口了狠狠地喝了一口酒,满脸落寞。
“您当年不是在安西那边,做过很多年监军么?对所有将领都知根知底?”没来由碰了个软钉子,对方却不气馁,拿起酒坛替边令诚斟满,继续笑着询问 。
“是啊,是啊,反正这会也没人搭理咱们,边监军就跟大伙说说,也免得我等在这里提心吊胆。”
“令诚公别跟姓孙的一般见识,他是出了名的不知好歹,待日后我等被大燕皇帝陛下委以重任,自然会把今日这口气找回来。”
“是啊,他们现在是得意忘了形,可日后说不定谁要看谁的脸色呢。”
其他降官降将们,也纷纷帮腔,乞求边令诚给预测一下明天的战场局势,老太监推辞了几番,终究难耐心痒,叹了口气,低声道:“孙大将军乃百战之将,未必会失去应有的谨慎,可他麾下那些人,却一个个眼空四海,可是他范阳兵固然骁勇善战,那安西军也未必是泥捏的,想当年,满打满算就四万多将士,就压得西域群雄大气都不敢出,三万兵马正面硬撼二十万大食东征军,才一个照面,就杀得对方落花流水……”
刹那间,众人就都沉默了下去,举着酒盏,一口一口往下狂吞,大唐帝国曾经的辉煌宛若就在昨日,只是谁也没想到,不过一觉睡醒,头顶上的天空就榻了下来。
“咱家也不是想涨他人志气,如果底下人都跟孙大将军一样,认真对待明天的战事,凭着人数和士气优势,未必会让姓王的小子捞到什么好处,可谁要是拿对面那支安西军不当回事儿的话,恐怕会吃个大亏。”边令诚抿了口酒,心事重重地继续解说。
“王,王将军很能,很善战么?他那边毕竟人少,并且临阵经验也远不如孙将军。”崔光远最近几年一直在外边奔波,对安西军的战绩不太了解,皱着眉头询问。
“当年他西出葱岭之时,就带了六百来人……”边令诚冲他翻了翻眼皮,低声回应,“咱家当时以为他必死无疑,谁想得到,不到半年时间,他居然在药刹水那一带,硬折腾出数千兵马来,并且接连拿下了两座大城。”
“那你还一直试图除掉他。”不满意边令诚的态度,长安县令苏震低声驳斥。
“你以为是咱家想杀他么?”提起过去的事情,边令诚就一肚子邪火,“他又没得罪过咱家,咱家何必把他当成眼中钉?那是因为……”话到一半儿,他又本能地改口,“很多内情,没法跟你们细说,反正最初除掉他,肯定不是咱家的主意,到了后来,到了后来,即便咱家不出手对付他,他翅膀长硬后,也会对付咱家,哎,都是造化弄人,当年谁能想到,大唐这么快就垮了下去?”
众人摇摇头,跟着举盏叹气,叹罢之后,心里却愈发不是个滋味,当年高力士、边令诚等太监的举动,自然是祸国殃民,今天在座诸君,却也未必有谁屁股底下干净,是大伙在昏睡中一起动手,齐心协力,推倒了支撑大唐的最后一根擎天柱,才导致今日山崩地裂,洪水滔天!
“如果,我是说如果……”四下看了看,京兆尹崔光远压低声音,向大伙发问:“崔某只是随便打个比方,大伙别往心里头去,如果明天战事真的不顺利的话,咱们,咱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混吃等死呗!”边令诚猛然站起来,踢开脚边的空酒坛,大步往外走去,“如果姓王的小子侥幸赢了明天那仗,对大唐来说,无异于一剂救命灵汤,至少能缓过几分元气来,对于大燕国,就像,就像当头一记闷棍,先前的不败传闻一旦被拆穿……他奶奶的该死!”
狠狠跺了跺脚,他低声咒骂也不知道目标针对的是谁 。
众降官降将也不愿意惹火上身,纷纷站起来告辞崔光远弯着腰将众人送走,又弯着腰钻了回来,望着满地空酒坛,目光不断闪烁。
“恐怕不是时候,”仿佛猜到了他的企图,帐篷角落里,一个醉熏熏的矮子低声嘟囔。
“谁?”崔光远被吓了一跳,手迅伸向腰间佩刀待看清了对方面孔,又苦笑着将手放了下去,“贾侯爷,大白天的,您别吓唬人行不行?崔某胆子小,可不经你吓!”
“我看你的胆子可是不小。”以斗鸡取得郡侯爵位的贾昌笑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去寻找没喝空的酒坛,“有些事情,晚点儿再考虑,刚才这里有某几个人,分明还惦记着替大燕国效力呢,你现在瞎折腾,除了让自己死得快一些之外,收不到任何效果!”
“崔某折腾什么了?是侯爷弄错了?”崔光远咬紧牙关,死不认账,双手却拢在了一处,冲着贾昌不断作揖。
“贾某只想喝酒,刚才什么都没听见。”贾昌终于找到了一个半空的酒坛,颤抖着举到嘴边,“如果老天爷认为大唐气数已经尽了的话,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改变什么?来,喝酒,明天这个时候,就知道老天爷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说得也是”崔光远叹息着回了一句,从地上捡起一个半满的酒坛,跟贾昌相对而饮,鲸吞虹吸。
第二章 天威 (三 上)
人总是这样,越想长醉不起的时候,越不容易倒下。把手边所有能找到的酒坛子都喝了个干干净净,京兆尹崔光远依旧清醒无比,一万远道而来疲惫之师,如何打得赢一万五千士气如虹百战精锐?王将军今夜应该派人来劫营?王将军如果真的像传说中那样,用兵如神的话,至少今夜要多用疑兵,骚扰得叛军不得安枕,为将者善用天时地利,这周围草长得很高,放火烧营也是一个好办法,只是不晓得风向对不对?
乱起八糟地想着,在黎明来临之前他终于沉沉睡去,却又梦见王师光复了长安,自己和边令诚等人来不及逃走,被士卒们抓住,绳捆索绑押着游街示众,那些在叛军入城后死了父母妻儿的百姓,站在路边,手里拿着石头、臭鸡蛋、烂菜叶子,一个劲地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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