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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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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笑道:“罢罢罢,事已至此,各位也想必也饿了。不必耽搁,速速派人用马车将她接来。”

见各人并无话说。何粟又自嘲道:“老夫一把年纪,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难请的厨娘,今日到要见上一见。”

朱胜非也凑起道:“若是整治不好,自然要重重罚她才是。”

何粟抚须微笑,连连称是。

那投书少女却不服气,娇声道:“我家谢娘子做厨娘五年,还没有客人尝了她整治地饭菜,不连声叫好的。”

“好好。那等你家谢娘子来了再说。”

各人此时已没有了闲聊的心情,连何粟与丁薄这样的宦海老臣都好奇心大起,更惶论他人。

好在那谢娘子住处极近,马车出门去接,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便听到院中有人大叫:“谢娘子到了。”

何粟听的一震,屁股略微一抬,差点要起身去迎。

只是突然醒悟,自己是三朝老臣,前任的宰相。居然起身去迎一个厨娘。成何体统。他老脸微红,再去看旁人。却见众人都是伸长了脖子,看向院中。

他微微放下心来,自己差点出丑,旁人也好不到哪去,不会被人传将出去,成为笑柄。

稍顷过后,只听得堂外环佩叮当,人未至,就是声先夺人。

“奴家见过各位大人。”

稍近一些,各人只见得那厨娘满头珠玉,身佩金银饰物,红裙绿裳,进得堂来,尚未看清模样,却已是盈盈拜倒。

她声音不似适才那少女那么清脆,却是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慵懒与娇柔,让座中男人,听的心中一动。

待她起身,各人拿眼去见,只见她生地只是面目清秀,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美艳,比何府中家养的厨娘,也颇是不如。

各人稍觉失望,却又见她神态从容,举止循雅落落大方,并不为这些男人的目光所动,不觉又将轻视之意,重又收起。

何粟倒并不太在意这女子的容貌,只是向她笑道:“谢厨娘,你架子可真大,好生难请。”

“大人叫我小谢便是。”

那谢厨娘先躬身答一句,然后娇笑道:“仆无绝艺,亦不敢如此。”

她意是用文言来答,却教各人眼前又是一亮,何粟大笑道:“好,就请小谢为某等整治鲜鱼,若是不好,可要罚的。”

“这是自然。”

小谢眼波流转,轻声笑答,并不以何粟的危胁为意。

她先用团袄围裙,然后先在脖子上挂上银索,以银索勾住自己的衣袖。整治完毕后,方不慌不乱的走到刀案前,取过鱼来,掉臂而摔,将鱼摔晕后,再切抹批脔,不过片刻功夫,几条活鱼已被整治完毕。

她动作不但娴熟,而且极具美感,因惯熟而条理分明,动作之际,挥洒自若,却教一众男子看的目瞪口呆。

待整治完毕后,再又抹上自己带来地作料,将鱼放在炉火上细细熏烤,过不多时,鲜鱼的香味便已溢出,教人食指大动。

待鱼烤熟后,一旁待应地下手厨娘纷纷而上,将鱼呈给座中各人。

各人接过之后,也不揖让,纷纷下口去咬。下口之前,触鼻之处已觉香气难奈,一口咬下,只觉得焦黄清脆,口感绝佳。

再配上案上好酒送下,当真是妙不可言。

因鲜鱼要现治现烤,不停送上,各人也来不及夸赞,只是不住享用,待肚中填满,酒意上头之际,那谢厨娘却又将朵下的鱼头和内脏中能食者,炮制成汤,以青花细瓷送上,让诸人饱饮解酒。

待鱼汤喝完,各人长出一口大气,均觉得这一次等的不冤。

何粟也是大喜,他这次延请客人,原是有交好结纳之意,为此将自己府中刚到的鲜鱼奉上,若是整治不好,可浪费了上佳材料。

他一边夸赞厨娘手艺高超,一面叫道:“来人,赏金十枚,银百枚,绢十匹!”

如此重赏,却教座中各人吓了一跳。这样的赏格,等若一户中产之家的全部财富,委实不少。

待何府下人将打造的极精巧的金银钱币送上,那小谢却是并不在意,先是福了一福,轻声谢过何粟,然后用手捏起一枚金币,向着送过来地小僮笑道:“小哥儿辛苦,拿去喝茶。”

她如此做派,各人又刚尝过她手艺,醉眼朦胧之下,竟又觉得她顺眼许多,简直是天姿国色。

只是宋人女伎和妓女分格甚严,各人又都是朝廷重臣,言语间并不敢孟浪,待看到这厨娘谢过何粟,盈盈倒退而出,竟都是觉得若有所失。

不少人打定主意,拼着花费重金,也要再请这厨娘到自己府中整治一次方可。

秦桧只觉得酒意上来,又见何粟只顾与朱胜非等人说话,并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他到底年轻,醉意上头也顾不得许多,当下站起身来,向着何粟拱手道:“食得如此美味好酒,当真是谢过老相国。只是下官不胜酒力,要先告退了。”

何粟叫他前来,原也不过是请他来陪客,此时宾主尽兴,有些话自可趁着酒意说出,此人在这也殊多不便,当下也不苦劝,只勉强留了几句,便叫上几个家仆,送秦桧出门。

秦桧歪歪倒倒,被人搀扶着步出何府大门后,那几个何府仆役便也不管他,只将手一松,任他自己行走。

此时已是四月中旬,天气渐渐有些懊热,秦桧又有了酒,更觉得身上闷热难当。此时天色已晚,长街无人,他也顾不得许多,将自己绯色官服的上衣衣领解开,让冷风吹入,竟觉得痛快非常。

若是往常,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要骑马坐轿,身边最少也有五六个长随跟着侍候。只是他住处与学院很近,自己骑马行走,不过片刻就至。因着领悟到皇帝不喜欢官员奢费,索性连家人也不要,有时候甚至徒步行走,更何得何粟等人不满。

他信步而行,刚至街角拐角处,却有几双大手,将他臂膀一把拧住。

秦桧吃了一惊,浑身汗毛直竖,喝问道:“是谁?”

却是无人答他,只有人漫声笑问道:“秦大人,今日酒宴那厨娘生的如何?听说你们一个个大块朵颐,对着美色吃的好生痛快。”

秦桧下意识答道:“弱态生娇,眼波流慧,人间无其丽也。”

刚一答完,却是猛然醒悟,喝道:“你是何人,怎么知道此事?”

那人大笑道:“你们吃的痛快,朕在外头转悠了半天,原想进去,却觉得里面热闹的不堪,想想还是罢了。到城南军营中转了一圈,回来这酒宴还是未了,却遇着你秦大人,也是有缘。”

话音未落,却是几盏灯笼过来,灯光耀眼,令秦桧一时间不可视物。

他脑中懵懵懂懂,并没有理会对方话意,待双眼适应了灯光后,方才看清对方的模样。

这一来却是更吓了一跳,对方笑意吟吟,双眼波光粼粼,却不是皇帝是谁。当下浑身酒意化成汗水,流淌个干干净净。

第二十四章

赵桓却好似没看到他的表情,好整以暇的踱将过来,又向着秦桧笑道:“人间无其丽也?嗯,不错,朕也当叫一叫这谢厨娘,看看是如何的美貌,又是如何的巧手。”

他语气轻松,好象也当真要叫那谢厨娘前来,秦桧心中却是明白,眼前的皇帝绝少物欲享受,还是在东京时,就数次减免宫中用度,和他的父亲赵佶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纵是赵构,流亡时的享用,也远远超过了在长安城内安居一年的赵桓。

别的不说,赵佶在东京时,每次用膳,那侍候的“院子家”就得过百人,十五盏酒上过,菜肴的式样最少过百。

而赵桓,宫中早传出消息,这一年的用度,也比不上乃父当年的一个月。

他猛打一个激灵,适才的酒意已经消失不见,换成了痛苦与无奈。期期艾艾半天,方向赵桓道:“国事忧急,东南板荡,金人环伺在侧,臣不能为国家解忧,反而……臣请陛下重重治罪!”

此人见机的当真是快极,皇帝深夜微服巡游,显然不会是有闲心出来四处闲逛。国难当前,大臣仍旧奢靡,夜夜笙歌,享乐无度。而他秦某人显然不是宠臣,也不是何粟那样的老臣和重臣,头上顶着一顶堂下学习的帽子还没有摘下来,若是皇帝决心整顿风气,用来开刀的舍他其谁?

他以不甘与痛苦的语调先行认错,弄的好象他被逼赴宴一般,先狠狠怪责自己一通,然后请罪。如此一来,赵桓却也不好深责于他。

秦桧说完,只是躬身不语,眼角余光偷偷抬起。想去看皇帝的脸色。

也不知道是被他地神态所打动,还是心中另有计较。赵桓却是当真没有责怪他的打算,待他说完,便伸出手去,将他一把扶起。

秦桧抬起头来,虽看到皇帝仍是脸带笑意,不知怎地,心中仍是一寒。

他自忖聪明,也确实富有政治手腕,在其真实的人生中。斗倒了无数拦在他身前的军国重臣,从张浚到赵鼎,岳飞到张俊,无不败在他手中。

此时虽然并没有青云直上。手中亦是无权,不过在他眼中,朝中诸人,张浚志大才疏,虽然略通军事,不过太过刚愎,迟早生事;朱胜非不过是一个庸材;赵鼎虽然有才,不过失之小器,而且没有手腕,李纲海内人望。不过太过刚直,心机手腕都是不足。

有宋一代,讲究培养士大夫地气节,结果靖康之变前,也确实很少有善于政治权术,能够一手遮天的权相式的人物。

自太祖朝至今,不过蔡京一人耳。

秦桧不敢自谦,却觉得自己未必输给任何人。

唯有站在赵桓身前,对方行止有度,待人谦和。有时候甚至不象一个帝王。只是无论如何。却教人轻视不得,也轻松不得。

赵桓却好象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心思一般。笑吟吟挽着他手,道:“家常宴饮,也是人之常情,算不得什么。卿如此应答,到教朕很是意外。”

秦桧只觉得自己手中汗津津很是难受,却又不敢抽出手来,只得小心措辞,答道:“适才把酒十五盏,果子菜式无数,还有杂班小戏,女伎歌舞,光是那谢厨娘一人就得了重金赏赐。臣在里面想,国家收入有度,百姓已是苦不堪言,我辈大臣,领着俸禄,不思为国解忧,却是糜费奢侈至此,一顿饭钱,就是多少百姓的家产。这样一来,和晋朝的那些亡国清谈的无能之辈,有什么不同。”

赵桓停住脚步,双眼盯视着秦桧不放。

秦桧只觉得脖颈汗水淋漓,却是连眼皮也不敢眨上一下,当真是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半响过后,却听赵桓叹道:“想不到你见识如此,朕心中着实安慰。”

虽然如此夸奖对方,赵桓心中却是清楚,这种当着领导冠冕堂皇,大道理一箩筐的事,他以前也不是没做过,指望每个官员良心发现,本身就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心里如此想,口中却又道:“那王恺一顿饭费万钱,还说没下筷子的地方,只盼我大宋官员都能如秦卿你一样,心系家国百姓才好。”

说罢,到底顿了顿足,怒道:“朕转了一晚上,百姓生计仍是困难,官员仍然是花天酒地,这成何模样,成何体统!朕自己尚且不忍劳苦百姓,众官都是读书人,怎么如此不知体恤百姓疾苦!”

秦桧无言以对,赵桓身边地卫士多出身贫苦,一个个闷哼出声,都是怒极。

其实赵桓自己,前世为官之初,尚且心存百姓疾苦,待时间长久,每天高级轿车接送,星级酒店出入,一顿饭几十万的豪华饭局也享用过,吃喝的时候,却也并没有想过太多。只是级别到了,自然如此。

待此时做了皇帝,天底下连一根线也是他的产业时,却赫然惊觉,原来自己以为自己还算是个好官,却不料,当日所做地事,在百姓眼中,一样可恶,一样可杀。

他痛骂一通,一则是对今日所见不满,二来也是痛悔自己当年所为,借机发泄。

秦桧见他发怒,心中甚是惶怕,没奈何只得寻着话头道:“陛下不如下诏,禁止官员聚会酒宴,纵是民间富者有如此的,也要禁绝。这样一来,国家可以集中财赋,用在疆场争胜。”

“这样的馊主意,他也想的出来?”

赵桓心中诧异,扭头盯了那秦桧一眼。

却见对方眼神闪烁,不敢与自己正视。他心中冷笑,暗道:“你竟敢来试探我,若是栽在你手中,我也在官场几十年么。”

当下漫应道:“不好,世风只有用劝导的,哪有强迫为之的?若是以政令来强压,只能适得其反。我大宋内忧外患,唯有上下和谐,方可事半功倍。”

秦桧心中只是滴咕,一面是痛骂官员厚禄而浪费,一面又要和谐,却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是何想法打算。

两人谈谈说说,一路行走,却又多走了不少官员的府邸。除了少数几家外,大半都是歌舞欢声不绝于耳,酒水香气直飘院外,当真是花团绵簇,热闹非繁。

秦桧原以为皇帝必定越来越恼,却见赵桓回转过脸色来,仍是那种淡淡笑意,与他说些文章掌故,诗词歌赋,竟是发恬淡从容,不温不火。

他只想着皇帝今日不知是何用意,又看到暗夜中人影幢幢,不住有人自各大臣的宅中跑入跑出,在赵桓身后的一些随从中汇报官员宅内的情况。他知道这是行人司在勾当侦辑大臣阴私,心中更是老大地不自在。

正自苦恼,却听赵桓问道:“卿在堂下学习,心得如何?”

秦桧精神一振,忙答道:“臣日夜读讲义不缀,不敢稍有懈怠!”

赵桓点头一笑,答道:“朕知道,你学的可算最卖力。”

又问道:“那些文章很是难得,朕看过了,都极有道理。卿可讲讲心得,不必隐讳。”

秦桧等这一天可谓等了好久,因此并不沉吟,立刻精神抖擞,沉声答道:“以臣之计,那些西域见闻,可增长见识,开扩眼界,不过缓不济急,将来有用,现下并不值得太耗精力研读。”

“嗯,再讲。”

“至于那些律法变革,税赋制度的改良,以臣之计,当以专门的理财官员,甚至是专职财赋事的小吏来学,也比咱们来学要强过许多。”

“嗯。”

“至于诸子百家考辩,民族大防,保国守家的道理,最好翻成话本,配上插画,广为印刻,使天下百姓,俱都识得认得,知道华夷大防,汉胡之分的道理。”

“不错,这一条朕现下就准了你。”

秦桧得了鼓励,越发起劲,又道:“至于官制改良,责任追查,引咎辞职,权力分制,如此种种,再加上兵制改革,方是当前之急。若是有得力人手,痛加改革,则不过三年五载,我大宋国力必定倍增,区区女真蛮夷,算得了什么!”

他双眼炯然发光,兴奋道:“若是大宋禁军能如秦军那么善战而不顾生死,官员每天忙碌不休,负责任事,百姓得以安居,商人可以获利,国家强盛,则外敌自然就不足为惧。”

赵桓静静听他说完,方击掌大笑,向他道:“卿果真是用心!朕把这些龌龊官儿关了起来,交给他们这些心血去学,本指望多几个能体悟出来的,却是让朕着实失望。今夜与卿一谈,却是大出所料,欢喜之极。”

他兴致勃勃抚住秦桧臂膀,又与他深谈良久,待到最后,赵桓微笑道:“秦卿适才所言,需要有得力人手,推广新政,以朕看来,人选就在眼前耳。”

秦桧听的耳热心跳,差点儿就要蹦将起来。

却听赵桓又道:“只怕以后不能与卿单独见面了。”

宋朝制度,皇帝召对小臣,可以单独谈话,见宰相,则一定要有史官记录起居注。赵桓所言,便是要将秦桧拜相的意思,已是极为明显。

秦桧大喜,当下拜舞下去,向赵桓道:“臣如何敢当陛下如此厚爱!”

第二十五章

赵桓微微一笑,将他扶起,又温言抚慰几句,方放他回去。

他自己负手慢步而行,在这春日的街道上,夜风徐徐吹来,正是惬意。路途中遇着几伙巡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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