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的雪花-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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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错愕旋即安慰的笑容中我上了车。车缓缓驶着，我坐在靠窗的位子看匆匆掠过的景物，静默地想，我真的知道什么是爱情了。像单宏健说的，只有在被爱过后才会真正懂得什么是爱。我感受到了被爱的感觉，是单宏健给我的。尽管当时，他把我当成了大姐，可我一样感受到了被爱的那种感觉，温暖，用力而又那样霸道。我轻轻嘲笑自己，和沛原从不曾有过这种轰烈的爱情，只是平平淡淡。而我，只想要那份平平淡淡。　

　　回到家后我把身体陷在沙发里，事情发生得太多，也太快。我长吁了一口气，瞥了一眼窗外淡蓝色的天空，有飞机驶过，留下一道白色的弧。前面在继续前行，而最后的已经消散，或许生活也是如此，旧的东西总是会消失，就像飞机尾端的那道弧，由深变浅，直至消散，这个过程，叫做遗忘。而新的东西又会出现，印记更深，这个过程，叫开始。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爱情的厉害，或许也因此让我对爱情更加畏惧。爱情是海洛因，太容易上瘾又不能自拔；爱情是毒，一碰就会碰出伤害，甚至死亡……　

第2章　宿命（1）
　

　　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第一次听到你的声音，　
　　我的心在微微颤动。　

　　这就是宿命吗？　

　　从那天起，你的歌声便奏响起我人生的乐章……　

　　我回到跃阳上班，跃阳是我公司的名字，听说是用老板的名字命名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我被开除了。除了那一个星期，后来的日子我都没有向公司请假，被开除也是理所当然。我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没有人向我道别，也没有人挽留我，我始终是这样孤单的。　

　　沛原知道我被公司开除，说要帮我找工作。我拒绝了。或许也因为不幸的童年，让我对一切淡漠，一切都不在乎。无论悲伤，失望，或开心，快乐，我都是关起门来自己经受。我不喜欢任何人介入我的感受，介入我的世界，即使是最在意的人也一样。　

　　沛原最近的样子总是很憔悴，似乎心里有事却又不说出来。我没有开口问他，如果他想说，他一定会说的。　

　　我和郭盈坐在冷饮店里吃圣代。她是那种吃过巧克力就马上观察镜子身材有没有变形的女人，和她来冷饮店可以说是百年不遇的事情。　

　　“你这样吃不怕自己身体里的卡路里过高啊？”我瞥她。　

　　“喂，蓝夏雪，你连讲笑话都没笑容的？”她鄙夷着，然后将身边的袋子拿到桌子上，“看看，这是我给阿文买的，漂亮吧？”　

　　阿文大名叫楚汉文，是我和郭盈还有沛原的大学同学，也是郭盈的男朋友。　

　　“你对他这么好是会把他惯坏的。”我将一勺冰激凌送入口中，眼睛看着窗外。　

　　“男人嘛，有的时候是要哄的。”郭盈将衣服收起来，“倒是你，不要整天冷冰冰的。这样对着我倒是没关系，不过你不能总让沛原看你摆张臭脸吧？哪个男人会受得了啊？”　

　　我看了她一眼，她说的没错，我总是对沛原不够关心，甚至连他穿多大号的鞋我都不知道。　

　　“爱情一定要不断地滋润，否则总有一天会枯竭的。”郭盈继续说。　

　　我向窗外看，外面一对对的情侣，互相挽着，说说笑笑。我对沛原的感情里却总觉得少些什么，是激情。　

　　“你说，爱一个人是不是会倾注所有的热情？”我拖着腮问。　

　　“当然了。你会觉得好像要把自己给烧烬了！”　

　　“烧烬……”　

　　回想过往，我与沛原似乎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感情，我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有热情。　

　　郭盈见我出神，以为我还在想大姐的事情，便开导我：“夏雪，你不要总想着你姐姐的事了，我今天要不是为了你才不来吃这种东西呢。你看我牺牲多大，回家又要做一个小时的仰卧起坐了。”　

　　我轻笑了一声。原来郭盈是怕我伤心难过，才带我来冷饮店吃我最爱吃的圣代。虽然在我身边的人不多，但他们却都很呵护我，沛原也一样。　

　　沛原来我家吃饭的时候显得精神恍惚，我端了一杯牛奶给他。　

　　“你知道我爱喝咖啡的。”他舒了一口气，微笑。　

　　“你肯定又熬夜了。”我坐在他旁边，伸手拨拨他额前的发，“你瘦了。”语气虽冷淡，我却是真的关心他。他不会照顾自己。郭盈说的对，我不应该总一幅冷冰冰的样子。　

　　“快把牛奶喝掉。”我故作命令口气。　

　　“你有些不一样了。”他怪怪看我。　

　　我轻轻地笑：“难道非要我像冰块一样，你才觉得我正常吗？”　

　　“我还担心你……”他已将牛奶喝光，嘴边有残余奶渍，伸手抽出茶几上的盒式面巾纸，胡乱抹了两把，笑了一下，“好，没事就好了。”　

　　“沛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总觉得他有一点不对。　

　　“是……”他看看我，然后默默说，“夏夏，我是私生子。”　

　　“这我知道，怎么了？”　

　　他欲言又止：“不，没，没什么。”　

　　当时我并没有追问。我了解当一个人心中有难以启齿的伤悲时是多么难受与不堪，我不想勉强他说出来，那只会让他的心更加疼痛。　

　　几天后在半路上我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阿文？”我忍不住低呼。不过此时他的臂间插入的是另一条陌生的手臂，白皙纤细的腕上，零零碎碎的不少饰品。我的心忽然一沉，顺着手臂打量它的主人。乌黑亮泽的长发，脸如同胳膊一样白皙，还透着一点点粉，是那种让人羡慕不已的好皮肤。弯眉细眼，小巧的鼻子和红润的唇，是个漂亮女子，却不是郭盈。　

　　我没有让他们看见自己。我看着阿文亲昵地捏那女孩粉嫩的肌肤，女孩始终微笑，唇上的唇彩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看似那样单纯可爱的小女孩，可能都不知道，她在和另一个女孩分享同一份爱情，又可能她知道，却不在意，我知道爱是有这种魔力的。还是……他和郭盈已经分开？想出来又即刻否定，前几天郭盈还甜蜜地为他买衣服，只这么短时间，不会有莫大转变，即使有，以郭盈的性格也会痛苦大叫，找我来悲天泣地一番，能够这样平静，似乎不大可能。　

　　到了郭盈家证明我的猜测没错，她看到我很高兴，兴冲冲地拉我坐下说话，她总是会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我和郭盈是两个极端，我静，她动，不知为什么我们却是死党。总是她在不停地说，而我静静地听，有时我甚至一句话都不给她，她也不介意，这次也一样。　

　　只是我脑子里一直在想刚刚看到的阿文，她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她也有了察觉，不满地伸出手在我眼前晃，叉腰生气地说：“夏雪！夏雪！你到底有没有听啊？你好过分！”说着还故意转过身假装生气。　

　　我只愣愣问：“阿文呢？”　

　　“阿文？”她转过身来，刚才的事似乎已经忘却，“你怎么忽然想起来问他？你一向都不太爱理他的。”　

　　“你们还在一起吗？”我不理她，自顾自问。　

　　“呸呸呸！你咒我们啊！我们当然还在一起，而且无比恩爱呢！”她花痴般地用双手抚住两边脸颊，故做甜蜜状。　

　　我向来有话直说，更何况郭盈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能不提醒她：“可是刚才我看到阿文……”　

　　“叮咚”门铃掩住我后半句话。　

　　郭盈起身开门，等人进来后我站起身，是阿文。　

　　“呦，夏雪？你来了？那可好了，我的耳朵可以轻松一下了！”他打趣到。　

　　“你嫌她烦了？这就是你背叛她的原因吗？”我冷冷说。　

　　顿时室内温度降至冰点。有些情绪，一触即发。　

　　“你说什么？”几乎是两人同时说。　

　　“你不要说我刚刚看到的那个女人是你表妹。”每一字一句都刺骨寒冷。　

　　“这……”他语塞。确实，他的理由被我堵住了。　

　　郭盈看看我冷淡的表情，又看了看阿文脸上迅速冻结的笑容，大声喊：“楚汉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他竟从容自在。　

　　“盈盈，既然你知道了，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对，我是又有了一个女朋友，那又怎么样？我知道，你离不开我。”他挂着一抹笑捏捏郭盈的下巴，“怎么样？要不要继续留在我身边啊？”那一脸的得意，自信与骄傲。本以为郭盈会大吵大闹，甚至直接大喊让他滚蛋，可她没有。她空睁着双眼望他，望得他略显无措。　

　　他太低估了一个女人的爱情。　

第2章　宿命（2）
　

　　郭盈始终没说一句话，静静地呆望他，一动不动。我走近他们，以极低极冷极其干脆的字眼丢予他：“滚。”他轻哼一声，从我们身边掠过，一句话也没留便走了出去，巨大的关门声征兆了他已离去。　
　　他竟完全没有留恋。　

　　郭盈却始终一个姿势。　

　　我看着她，片刻，眼泪汩汩而下，极轻，却不止。倒不像是哭泣，而是眼眶盛满了太多液体而溢出来。我将她扶到沙发，想开口安慰她，却找不到一句话。忽然有重量压来，她整个人趴在我腿上，肩微微颤抖，那样无助与哀伤。我一句关怀也说不出，头轻轻靠着她的背，像大姐安抚我一样柔柔说：“一切都会好的。”　

　　她停止哭泣后我热了杯奶给她，那时已是晚上了。我们什么都没吃，我只是陪着她静静地坐着，看时间一点点流逝，其实感情也同时间一样，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就会擦肩而过，等你意识到，却已经失去了，再不回头。　

　　“从大一到现在，六年了。夏雪，整整六年了。”她握着还在冒热气的杯子，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我看着杯子里平静的液体，找不到什么话可以回应她。　

　　“我爱他。”她将握住杯子的两手前伸，头低下夹在中间，发散落臂间，长长的，凌乱不堪。　

　　剪不断，理还乱。看着她齐腰的长发，我的脑中浮现出这样的字，她已经不像她了，那个爱吵爱闹，叽叽喳喳的郭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我面前这个颓唐，眼神迷离，仿佛失掉魂魄的躯体。　

　　我进屋拿了剪刀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发出了声响，她抬起头，不解。　

　　“这，是你爱他的见证。”我将她的长发绕在手中，还记得当初的郭盈是怎样为阿文一点点蓄长发的。我将她手中的杯放在桌上，将剪子塞在她手中，“剪掉它，剪掉你对他的思念，剪掉你对他的爱恋，只要你愿意，你会忘掉他的。”我郑重地凝望她，等待她的回复。　

　　她别过头不看我。　

　　“你怎么能这么冷酷。”她轻声，每个音阶都显得单薄和脆弱。　

　　冷酷，我吗？或许吧。爱情破灭的时候，我们又能做什么呢？歇斯底里还是茫然无措？自怨自哀还是哭天喊地？都是无用。到头来，受伤的，只是丢失爱情的一方，而不是抛弃爱情的一方。　

　　一份连他都不愿意再要的爱情，还留着做什么？　

　　现在想想那时只是说的容易，因为事情毕竟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三天后，郭盈微笑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站在我面前。　

　　三天后，郭盈嬉笑着挽着我的胳膊走在我的身边，尽管笑声里还可以听出尽量在掩饰的悲伤。　

　　这三天里，我没有找她，也没有打电话给她。因为有的伤口，是不能示人的。　

　　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她又像以前一样死拉硬拽地让我陪她逛街：“我治愈伤口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SHOPPING！！”　

　　看着她的故作坚强，我轻笑：“我的大小姐，你可不可以也把你的音量减小一些啊？”　

　　“不简单哦，懂得糗我了！蓝夏雪，看我怎么收拾你！”郭盈笑闹着打我，我轻轻迎住她的粉拳，两个人笑在一起。我握住她的手，郭盈，让我们一起开心起来吧，一起忘掉那些伤痛，一起迎接新的生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一切都变得似水无痕。没有人再知道阿文的下落，听说好像是去了什么别的城市谋生，但也都一笔带过。　

　　平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换了一份工作，在一家酒店做服务员，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先生，小姐，要点什么？”每天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我对任何工作都能随遇而安，做得也算平静。　

　　也是在那里遇到乔娜。　

　　“您好，请点餐。”头也不抬。　

　　“这声音好熟……啊！夏雪！”一个女高音响起。　

　　我寻声望去：“乔娜……”　

　　“夏雪，你……你怎么会在这？”　

　　旁边的男士点头一笑，他是个很绅士的男人，举止间有一种淡淡的味道。脸上似精雕细琢，是个耐看的男人。气质同样雍容华贵，一旁乔娜的浓妆艳抹倒显得不搭调。　

　　“对不起，现在是上班时间，不可以聊天。请点餐。”我无视她的寒暄，看着手拿菜单的男士。　

　　“呃……你还是以前那样子……”乔娜面带愠色，却一晃而过，在男士面前失了面子，愤恨却又不能表现出来，或许是怕破坏淑女的形象，笑脸马上翻出。一系列的心理过程，瞬间完成。　

　　他的眼神落在我身上，略带欣赏，从容地点了几道菜，我转身离去。　

　　下班后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坐车回家，而是忽然有了走路的兴致，便溜溜达达地闲逛，转到一个拐弯处，听到几个小时前听过的声音。　

　　“柯经理，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只是比那时多了一份柔媚和娇滴滴。　

　　“乔小姐，已经很晚了。再说，我今天来只是和你谈企划的事，看电影……似乎与工作无关。”　

　　“哎呦……”音调九弯十八拐，“别整天工作工作的挂在嘴边，人要懂得享受生活嘛！”说着手硬挽进人家的臂。　

　　乔娜没有变。上学的时候就是风靡全校的校花，也不少人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那时侯我们住同一寝室，六个人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小桌子，而桌上大部分，都是乔娜的化妆品。她家是中产阶级，但乔娜却出手阔绰。男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换，就像桌上的香水牌子更换的速度，而且越来越高级。因为天生貌美，乔娜特别地有自信。她总是声称，总有一天，她会嫁入豪门飞上枝头变凤凰。　

　　从现在的情形看，她还是没有放弃梦想。　

　　我本不想和他们照面，上学的时候我很少给乔娜好脸色，如今看到她，也不想听她一番同情的奚落。可是在我刚刚回想的空档，他们已走近，而我也没停下脚步，所以双方同时看到彼此。　

　　“这位小姐……”他也有些吃惊，还想说什么，被乔娜抢过话去：“她是我的大学同学，蓝夏雪。”　

　　“蓝小姐，你好，我叫柯宇。”同时伸出右手。　

　　“你好。”礼貌性地握手，继而再次介绍自己，“蓝夏雪，蓝色夏天的白雪。”　

　　“夏雪，你怎么会进酒店做服务员？你以前功课虽说不是很好，不过……不至于吧？”时至冷冬，她的关怀却比风还要冷。　

　　我不屑解释，目光游移，触到他的，相视一笑。　

　　这时竟纷纷扬扬飘下雪花。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我小声喃喃，下意识伸手接触，雪花落入手心，便溶掉了。　

　　“夏雪，下雪。呵呵，有趣。”他望着我的侧影，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