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落年华-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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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含着泪，我一读再读，却不得不承认，高考是一本太残酷的书………题引

　　06年的夏天，高考过后的李秦新像女孩第一次来那个一样，显得慌张又痛苦。人生的理想在那几天里受残于一场精神大瘟疫而变得郁郁寡欢，他想，果然玩完，不出意外的话，落榜是没问题的。从高考考场回家后，李秦新从床底下掏出一捆奖状跑到厕所使劲的塞进马桶，让水冲走了。他愤怒的想，这些过去的辉煌现在有何用，就让他们随大沟东去吧！接下来的时间，他整天躺在床上，哪里也不去，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像一怀着希望种子的孕妇从产房回来，两手空空、落寞无助，原因是，流产了。

　　分数出来那天，他觉得自己是个要上断头台的囚犯，明知会死却期望奇迹出现的拿起电话查询他的高考成绩。电话那头出来一嗲嗲的女音向他报分数，那女的报那分数的声音，李秦新现在想想，比查询手机余额时，移动客户小姐的声音来得更让人伤心。

　　是五百多一点的分数，这只能够上一个一般的大专院校，李秦新有种想把电话给砸了的冲动，但九年义务教育的理性基础控制了他，他真是伤心透了，在他看来，现在社会一张大专文凭出来后，相当于扔钱上吊。

　　从头再来吧，他想。但是，下一学期课程改革，到时又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他心里完全没底，要是再考不好怎么办，怎么面对父母，怎么忍受周围同学朋友否定的目光。李秦新自我认为：失败加失败，等于歇菜；丢脸加丢脸，等于不要脸。最后，他决定了，不想复读了，先混他个三年，出来后再骑驴看本。虽然是这么决定了，但是，他心里还是很不甘心，于是，在他的日记本里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曾经，有一场高考摆在我面前，而我却不懂的珍惜，等到失去才后悔莫及，学生时代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假如上天给我再考一次的机会（没改革），我会对高考说：‘我胜你’，如果非要在这上面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2006年6月。”

　　这是电影里似曾相识的一段话，他写好后又把这一页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然后放在烟灰缸上，拿打火机一把烧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烧，很奇怪的想着自己的奇怪，很快，他不再去想了，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怪，所以，见怪不怪。　　　

第一章　启程（1）
郁闷了一个多月，录取通知书来了，像一片雪花轻轻的落在李秦新的心里，他的心里凉透了。

　　通知书上是一个他不熟悉的学校名字来的，他不知道自己有报这个学校，后来使劲想了一阵才隐隐约约中觉得自己的确有报过。那是填志愿的时候，他在三A栏目上从厚厚的填自愿指导书中随便找一个填进去的，那时候，他想，自己的成绩还行，之前被“摸”了几回，效果还不错，他以为自己少说也有一个2A的院校可读，所以，压根不把三批栏目的空处放在眼里，倒是2A的空处很认真的填了。可是，结果令他大大的失望，就是因为这漫不经心的行为使他认为不会发生的事情发生了，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对他打击更大的是，他万万没想到当初随便填的竟是自己生平最讨厌的专业…师范。

　　他想自己怎么那么糊涂，真是被眼屎遮住了眼，做出这种事来，早知道这么准，当初何不花点钱买六合彩什么的。

　　李秦新手里捧着录取通知书，录取他的学校名字很长，叫************总共有十二个字（以下简称12A院校），他心里一下子暗了下来，高考前的心志是熊熊烈火，高考后是幽幽蓝光，现在则是烟灰飘飘。在他的印象中，大学校名越长的越不好，因为它们是沾着有点名气的总校名来做文章的，像是人家的一条尾巴，沾沾光，透透气，但是很丑陋。毕业后的时间里，李秦新在向学生介绍自己的毕业学校时，一般是语气前重后轻，后来干脆砍掉校名的后半部分，只说总校的名字，因为他觉得这样子底气足了点，脸也不会发烫。

　　晚上，李秦新上网查了这间学校的情况介绍，发现里面有关校园风景的图片还不错，看上去挺美的，但他对此的信任度不高，有点智商的都知道，网络上的校园风景图片很多是加工过的，不真实。他又看了一下里面的“学生园地”这一栏目，有一条消息让他失色很多天的眼睛亮了一下，这条消息是：本校的男女生比例是1：9，他嘴角一翘，颇有意味的笑了一下。他想，如果女人是水，男人是泥，自己将要掉进一个泥土很少的水坑，而且是个大水坑。　　

启程（2）
八月份的最后一天，李秦新准备到学校报到了。

　　那天上午，李秦新准备好一切东西后就坐上前往12A院校的车。

　　李秦新记得，拉着行李箱，背着书包离开家门时，出现了很怪的天气，天空明明有阳光的，却也下起了雨来，他们那管这种天气叫做“猪肠翻猪肚”，为什么要这样子比喻，不得而知，但是大概的意思是知道的，就是指老天爷瞎折腾。李秦新发挥想象力，怀疑这是太阳与乌云共赴巫山后未满月产出的发育不良的鬼天气。

　　他抖抖肩膀，背上的书包有些重，由于书包与衣服是同一颜色的，让人远远看着，感觉像一驼背的。

　　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妈使劲的往书包里塞东西：泡面、面包、豆沙饼、活络油、风湿油、无极膏、正骨水等，乱七八糟一大堆。他爸则像个考古学家似的戴着老花镜，拿着放大镜对着手上的地图很认真的照来照去，颇有研究。很长一会后，他爸对李秦新说，学校那边是一个气候怎样的地方、人口有多少、出了什么名人，然后又对他说，要怎样到公车站、价格大概是多少、、要记得把钱放好，接着又说，到了学校生活作风应该怎样怎样、学习应该怎样怎样、言行举止要怎样怎样、待人接物要怎样怎样……

　　李秦新觉得他爸这次实在是很啰嗦，比他妈还啰嗦，好像自己是他们将要嫁出去的闺女一样，正告诫着自己到了婆家应该三从四德、三纲五常、要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真是烦人。

　　“妈！别塞了，满了！”李秦新看他妈正往早已经塞满东西的书包缝里硬要再塞些进去，有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信心。

　　“再塞要裂了。”李秦新很郁闷的说。

　　“没事，再放点！”他妈笑着说。“车上别饿着，我再放包蛋黄派进去。”

　　“够了，够了！”李秦新直径走过去，从书包里掏出一大半的零食，书包一下子瘪了一半。

　　“书包里还要留些地方放书。”李秦新说。

　　“可是…。。”他妈犯窘的望着旁边地上的一大堆东西。

　　“这些东西到了那里也可以买得到，你要我带这么多东西，很重很麻烦的。倒不如多带点钱过去实在简便些。”

　　“也是。”他妈笑了点点头。

　　李秦新一时无语。

　　“对了！咸鱼得带去，你妈今早到市场买的，你爸看了那边的情况，据说很少有海鲜，一定得带去！要不然经常不吃鱼怎么行。”

　　李秦新看了仍在研究地图的老爸，有点怪他多嘴。

　　“知道了，先放下吧。”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启程（3）
此次出远门，像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李秦新不但不觉得不习惯，反而有点兴奋。

　　刚踏出家门的时候，他感到自己像是从监狱里放出来的一样，只差没被刮掉头发，身心一下子轻松百倍，悠然自得。三年的高中生涯在艰难失落中“苦尽”，尽管没有“甘来”，最多是“涩来”，但毕竟困了许久的身心可以到外面兜兜，感受外界的气息是多么的美好，像儿时过年到亲戚家做客可以拿红包那般美好。

　　李秦新现在坐在车上，他看着车上的人挺多的的，感觉很乱很吵，坐在他前面的是两个看样子像农民的中年男人，正抽着烟，烟雾缭绕，他们正在聊天，中间穿插些儿童不宜的话，其中一位说话很嘶哑的男人，把一只沾满像是污垢之类的东西的脚丫子从“人字形”的拖鞋中抽出来，直接放到自己在座位腾出的仅有空间。接着，他们继续聊，聊天的过程中时不时流露出粗俗文化。更前面的，有三四个中年妇女，不知道是不是认识的，还是车友来的，正聊到一块，她们的声音响亮又刺耳，情绪激动时会忍不住迸出些女人骂街时特有的用词。坐在车最前面的是两个看样子是小学生的男孩，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部手机正开着放音乐铃声，一个放的铃声是《老鼠爱大米》，另一个放的李秦新没听过，但听起来像是情歌。

　　李秦新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吵的环境了，自从他读高中以来，他几乎三年的生活是在学校与家里的穿梭中度过的，班里紧张的学习气氛让人觉得说些话都是一种奢侈的课外活动，所以安静是正常的；家里的安静则是因为父母的望子成龙造成的，他妈不再看戏剧和香港翡翠台的炒菜节目了，他爸也不再客厅里午睡打呼噜了，怕声音影响孩子学习。

　　想到他妈看香港翡翠台炒菜节目的事情，李秦新就觉得好笑。

　　当时流行赌博六合彩，以前人家相遇打招呼是问吃饭了没，但那会相遇打招呼是问买码了没，可见其在群众心中的重要性胜过温饱问题。据彩民说，香港翡翠电视台的炒菜节目隐藏着很大的玄机，这些玄机跟当期出的号码有关，只要能够参透玄机，买码必中。他妈也是彩民之一，也信这种话，她曾向李秦新讲解了些彩民们公认的玄机秘密。她妈说，如果炒青菜，那么六合彩开奖时会出现绿波；如果炒番茄，那么开奖时就会出现红波；两个人在炒菜时就会出现双号码，一个人则会出现单号码；如果晚上炒猪肉，那么就会出现猪码（类似生肖的年龄数字），炒鸡肉时则会出现鸡码。类似这样的“六合玄机”在他们那条巷子那时广为流传，特别是那些没读半点书的中年男女，在这种氛围中有自己的见解，他们敢于思考，打破了传统思维，在标新立异中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一套理论，研究深者，达到了非“凡人”所能理解的程度。

　　车在半路停了，从路边上来了一老大爷。

　　其间，李秦新被前面一股浓重的烟味给呛到了，因为车停时，烟不往窗户飘了，转向他那边。他捂着鼻子，咳嗽了几声，一只手捂着嘴巴，另一只手挥了挥前面的烟。

　　车再次启动。

　　李秦新也很久没闻到烟味了。他妈戒看香港翡翠电视台那会，看见他爸有事没事就在家里抽烟，心里很不平衡，坚决要他爸把烟给戒了，不然就以后不同房，他妈还说，要他爸戒烟是正确的，有两大好处：一、净化家里空气，有利于儿子的身体健康；二、有利于他爸的身体健康。他爸听她这么一说，刚开始是坚决不同意的，这男人戒烟跟女孩子戒打扮是一个道理，很难，但是后来还是狠心的把烟给戒掉了。可见为了儿子，他爸的意志力和决心是多么的坚强和令人佩服，当然，也有别的原因促使他更要这么做。

　　车又停了，这次上来的是一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

　　李秦新感觉头晕晕的他打开旁边的书包，想从里面拿出白花油，没想到伸手进去竟摸到了两条硬邦邦的东西，是咸鱼！他定睛一看。

　　李秦新愣了一会，昨天晚上明明偷偷的把它放到冰箱里去了，怎么又在书包里？很快，他明白了，肯定是他妈早上趁他上厕所时给偷偷的塞进去的，真是拿她没办法。他这么想着，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白花油，弄了点擦擦额头，又弄了点在鼻口薰薰，随后，躺在座位上。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立马打开旁边的行李箱，一看，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妈竟然把他昨天从书包里拿出的零食装在一个大的白塑料袋子后放进了行李箱。

　　李秦新想，怪不得他今早出门，上车前要查查书包箱子看有何遗漏时，他妈竟然一直说她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催他快上车，还匆忙的帮他把行李箱提到车上。

　　李秦新想到这些时心里头怪怪的。　

第二章　初印象（1）
李秦新、黑胖子和那长发女孩一下车就站在学校门口，一动不动，好像被蒙住了一样。

　　李秦新这下看见那女孩的脸了，长得一般，但是皮肤特别的白，苍白的那种，跟黑胖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心里这样想着，倏地，脑子里迸出个念头来：那女孩，感觉像贞子，只是缺少一身白衣。

　　“师兄！你会不会把我们接错了，我录取通知书上显示学校校门的图片不是这样子的。”黑胖子拿出录取通知书朝刘宇摇了摇。

　　刘宇笑了。

　　“没错，就是这，12A学院。”回答得很干脆。

　　“不会吧，我是不是眼花了，这上面跟这前面的校门简直是老处女跟黄花大闺女的对比嘛，前面的门虽然风雨犹存，但毕竟经过岁月的洗礼，太老了，哪像这上面的又漂亮又迷人。”黑胖子指了指录取通知书抱怨着。

　　李秦新觉得黑胖子的比喻还真是那么一回事，挺幽默的。

　　两位师姐也笑了。

　　“这录取通知书上面的校门是本校那边的，这是她的分院。

　　“那干嘛不直接印这分院的校门呢？摆明了挂羊头卖狗肉！”黑胖子有些气愤。

　　李秦新觉得他说得很对，他看看那长发女孩，她稍稍点点头。

　　“师弟，如果录取通知书上印的是这校门，你认为会有多少人前来报到？”他又意味深长的说：“师兄师姐也是这么被骗过来，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没想到上了贼船，这回真是上错花轿嫁错郎了。”黑胖子伤感的说。

　　李秦新想：现在的社会类似这样的事情简直是无处不在，只要与自己有点关系，能使自己获得利益，就打着别人的招牌，借用别人的门面来提高自己的身份地位或是办事便利，最有用、最流行的一句话就是：“我是谁的谁！”

　　“走吧，进去吧。”刘宇说。

　　“等等！”黑胖子似乎又有问题了。

　　“师兄，那么网上有关学校的简介说，这里的男女比例是1：9……。。”

　　“喔，这倒是真的，读师范的很多是女的。”刘宇回答。

　　“幸好这点没有骗人。”黑胖子暗暗说道，心里暖洋洋的，一扫前面的阴霾，脸上露出了下车以来的第一次笑容。

　　李秦新没有直接到宿舍去，刘宇让他先把东西暂时放到门卫那，因为刘宇查得他的宿舍在五楼，马上搬上去会很累。现在中午了，吃饭时间到了，刘宇将要带李秦新吃饭去。

　　“秦新，先吃饭去，待会再带你上宿舍。”刘宇这次称李秦新为“秦新”，去掉了姓，听起来似乎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了。

　　“嗯。”李秦新点点头跟着刘宇去。

　　刘宇把他带到学校对面去，那里总共有三间快餐馆和两间小吃店。

　　“师兄，学校没食堂么？”李秦新问。

　　“学校食堂？秦新，我跟你说，千万千万不要到食堂去吃，里面的东西简直不是人吃的。”

　　“哦？”李秦新觉得他说得太夸张了。

　　“我刚来这间学校时就在食堂吃，吃得我面黄肌瘦，一个学期后回家，我妈差点认不出我来。在食堂，四块钱才两菜两肉，菜经常是隔夜的，肉又很少，外面的有三菜两肉，加饭不用钱。”

　　“隔夜菜？怎么知道？”李秦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