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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第3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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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珽只将眼睛看着他,成汭又道:“杜子美有诗咏诸葛亮:‘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沾巾’。此诗咏周郎倒是贴切,诸葛亮屡战不利,屯兵五丈原,欲为持久之计,此乃空耗国力耳,使诸葛亮多活十年,也难得捷!”
李珽实在听不下去,道:“杜工部所作,人称史诗,难道见解有误!”
成汭笑道:“非也,杜甫不过是见景生情,以讽当时奸相误国,君不君,臣不臣耳!”
左右附合一笑,便见一快艇从后追来,传达荆州被劫消息。将士耽心家人财产,皆欲回军。成汭传命道:“譬如贼人已获物而遁,追之何益!前面就是武昌,临阵而返,谈何容易,此行直捣贼营,大得军资犒赏,足以补所失,诸军克力向前,敢言退者斩。”
此时前队已到金口,杜洪已派了将领在此迎候,被请到旗舰,言道此处离吴营只有半日行程,是否将方队变成战斗队形,大小配合停泊,以便随时战斗。成汭不听,令各队原序不变,全速前进,直驶樊口,至梁子湖编队扎营。又有鄂将提醒道:“梁子湖尚在武昌下游百余里,不若且在上游宿营,也好顺流而下直破吴人。若至下游,明日又逆流而进,岂不徒费功力。”
成汭自矜道:“本帅治水军多年,岂不知舟行利弊,港埠优劣!这樊口是昔年孙权水军大寨之地,梁子湖水深口阔,足以吞吐。吾之巨舰非逆水不能停泊,来日吾舰逆流而进,横立江心,断吴人归路,足以乱其军心,然后发战艇击其汉阳水寨,败之必矣!”鄂将只道他果然精研水战,当下拜伏。
此时已是中午,阳光灼人。武昌城头之上,杜洪军士都在观看,荆州船队一排排经过。前面是小艇,过去好久,方见战舰驰来,约数十百艘,每艘数十人不等,是主要战船。之后是辎重船,辎重船将过完,遥见后面数艘大舰,象一座座山样浮来,正是成汭旗舰“和州载”与几只护卫舰。远远望去,大舰从沌口转湾处向鹦鹉州缓缓而进,在黄鹤矾上的鄂州军士不禁吆喝呼好。
突然,转湾处黑烟大起。原来李神福埋伏在军山的水兵从港叉冲出,放出无数火船,“和州载”和周围几艘大船都受到攻击,互不相顾。而战船在之前已过去好久,如何调得回来!前面江段正是汉水入江处,汉水口形成大片沙滩,此即是有名的鹦鹉州。
唐时汉水入江的口子,不在后世的龟山北坡,而是漫流穿过梅子山、凤凰山,在鹦鹉州头形成扇形口岸。
慌乱中有齐山,截海两船栽进沙州,不得动弹。成汭一边指挥各船靠右岸而逃,企图闯过火阵,向滠口汴军靠近。一边命士兵在船尾放箭。无奈小船风助火威,火增风势,将和州载烧着,摇橹之人都来甲板救火。只见着火船已进入激流水道,无法向滠口靠拢,直到阳逻,遇上回流,才冲向左岸,已是一团火海,船上之人争先恐后往水里跳。
李珽拉着成汭欲上小艇,成汭叹道:“想不到我数年心血,毁於一旦,有何面目见天下人!”一头栽进江中。不过后来吴人及杜洪均未发现成汭尸体。李珽坐小艇获救,被汴人带回。主力战船知后面主舰失利,未等到樊口,大多投降吴军。李神福得到完好战船两百余只,其余破损者俱沉入江底,又得降兵万余名。
李神福得此利好,又乘胜向滠口大寨进攻,韩勍见大势已去,北撤黄陂,绕道麻城而退。李神福移军江南,准备对武昌发起总功,却接到杨行密羽书,令其即刻撤军。
这事前文有述,乃是宣州田頵见升州空虚,与安仁义合谋,一举袭下升州,将李神福家小押往宣州。李神福回师驻营九江,配合杨行密对田頵发起戡乱之战。这一年,从荆州至京口,数千里江面上血肉横飞,江中大鱼出奇的多,白鳍豚,杨子鳄到处可见,随处都有猪龙婆拱船吃人的传言。
再说许德勋与雷彦威作别,载着战利品进了洞庭,尚未进湘江水道,已得知成汭败讯,大喜,即下令调转船头,直驶巴陵。岳州刺史邓进忠知其来者不善,闭城不见。许德勋遣使进城说道:“成汭舟师丧尽,杜洪自身难保,何能救属郡,岳阳孤悬湖表,何方是依?马大帅宽仁爱士,邓使君有意与吾共事之乎!”这邓季忠虽手持朝廷官告,也知朝廷无法保障他,需找个宗主。眼见杜洪势危,不如乘早归了马殷,届时有条退路,遂具牛酒犒赏许军,愿意归诚。许德勋保证他仍任岳州刺吏。报到长沙,不料马殷来令,调邓进忠移职衡州刺史,以许德勋为岳州刺史,专治水师。自此之后,岳州便由隶属于武昌而改为隶属长沙,成为现今湖南省的一部分。许德勋倒也成为当时镇守岳阳的一时名将。
雷彦威则见荆州无主,很容易地派兵占领了荆州,武陵原本隶属于荆南节度使辖区,雷彦威有条件以属郡长官代理荆南军府事务。但他本人却习惯于武陵那种粗悍的风俗,并未打算将首府设在江陵。远在襄阳的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匡凝探知江陵无有重兵,城内政治混乱,遂令其弟匡明率军长途奔袭,常德军很快便溃逃,赵匡明占据江陵,开始着手治理。雷彦威吃此一堑,便与荆州断了往来,安排守境自卫,有意向西偏山区扩展,渐渐使武陵成为独立于荆南的一个区域中心。九州之一的荆州,地位渐渐降低。
朱温得知知成汭已死之后,倒也叹息了一番,名义上还是上表请朝廷追封不提。朱温此时的注意力,正放在青州——那时候正是李曜回军河中,又从河中以水师载人东下之时。
杨潞听了这番话,虽然面色微微变了变,却马上道:“若是如此,也未尝不是好事。”
杨行密早知她会这般回答,只能叹息道:“还有一事,为你障碍。你手握盈香妙坊,应当知道长安情形,王相公之侄女王笉与李正阳颇有纠葛,私交公谊,不在你下。耶耶知你心中所想,也曾派人打听,似乎王相公也早有与李正阳联姻之意,只是一时未曾找到好的时机,这才耽误了下来……若果然如此,你二人岂非变成了二女争夫?”
杨潞听到此处,也不禁有些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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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的这场恶战,影响到关中局势。崔胤见李筠连官职加封都不敢领受,只当他自己都没有信心成事,不禁暗中高兴。遂在李晔面前频繁进策,搞出许多动作来,京师传言:崔缁郎在与李筠争势呢!
崔胤周岁时,抓周,小手独取金印不放,家人皆笑。为其测命,先生言:其命带血煞,虽极富贵,恐堕家声!若遁空门,可得功果,兼旺家族。
时其父崔慎由身任清职,入相在望,道:“吾清河崔氏数百年望族,历代家教谨严,出了多少朝廷大员,难道会败在这小子手中?”自是不相信。其祖母作主,将银钱送到佛寺,买下一个戒谍,将其名寄在寺院内,取了个小名叫缁郎。缁郎也随族中儿童一块念书,未见其异常处,倒是那对小黑眼珠如漆一般,一闪闪发着精光,与人不同。
崔慎由以太子太保高位退仕后,崔胤继其家声,在朝中顺利升迁,又得到族兄崔昭纬提携,竟至相位。朝廷政治已乱,也不是谁能治得的,崔胤受崔昭纬牵连,一上台名声就不好,不免几度起迭,既想在朝中立足,就只得依靠外援,做出些尴尬事来。其叔父崔安潜是立有功勋的退职将相,知崔胤行不由径,叹道:“看来缁郎真要使我家族罹难了!”就声明与崔胤不相往来。崔胤正在兴头上,如何肯中流勇退,便周旋于皇帝、朱温与李茂贞三者之间。策划李晔复位、朱温入关及诛灭宦官这三件惊天大事变中,崔胤都是主角,虽然其中朱温入关未能成事,但仍在几起几落之后成为当朝宰相。
他见前任宰相皆无实权,把原因归结于宦官掌权。现在借李筠之力尽诛宦官,才发现朝廷大权在不知不觉中移到李筠手中,皇上和宰相比之前更无权了。崔胤自思,李筠能在身无要职的前提下稳稳控制朝廷,无非是他掌握着宿卫兵权。崔胤简单的将朝廷大权和禁军兵权连在一起,想到田令孜与杨复恭以阉人掌禁军,尚能控制朝廷,我若以世家身份,保驾功臣和当朝宰相资格控制禁军,难道还不能稳执政柄么。于是,一个重建京师禁军的计划就此再度提出。
也正巧,凤翔方面战事眼看着似乎就要结束,东面李曜兖州大胜的消息又传回了京师,李筠四面皆敌,面临兵员紧张之困,崔胤征得李晔口头同意,宴请李筠,酒席时与李筠说了一番话,要旨是:“四下不平,长安不可不为守御之备。而关东未宁,淮南仍嚣,大帅不能全力保卫京师。京师除贵部元行钦所领之外,旧六军十二卫尚有八卫皆名额空存,编制实无。朝议拟召募壮士,恢复旧额,使东讨无西顾之忧,国家有根本之固。”
为表示不存蒂芥,又特地说到李筠祖上也是累世名臣,两家俱为唐室砥柱,当共奖王室之类的酸话,李筠敷衍一番之后告退而去。
李筠听了这话,似乎全然不知崔胤用心,反而赞扬崔胤为国尽心,考虑周全。崔胤大喜,正式与李晔计议此事。李晔此前被神策军摆了一道,心中本是愤恨,此时更加一门心思想掌握兵权,崔胤虽是为南衙求权,但南衙之军毕竟是朝廷之军,他正求之不得,立即下勅书,在京师及三辅到处张贴露布,悬格招募。这是李晔朝第四次召募禁军,虽然傍观者皆知朝廷比以前更衰弱,但新一批青年还是争相报名,去吃这份由国库支出的丰厚薪金——要知道自李曜入关中之后,国库渐丰,如今却是又养得起兵了的。
李晔与崔胤商议之后,为慎重其事,特请出前朝老将军郑元规为六军十二卫副使,具体负责召募和组训,崔胤则被明旨兼“判六军诸卫事”,开创了唐王朝由首相兼职禁军统帅的先例,圆了崔胤的美梦。
李筠虽未接受朝廷封赏,元行钦却领了“宿卫军都指挥使”的职务,然而此番却不参与新禁军的任何事务,其属下的近三万名“宿卫军”明明是十二卫序列,偏偏又未纳入这次的六军十二卫序列,另外却仍在原先禁军营房(宫城北面玄武门内两侧)驻扎。新兵则暂时在城南地面操训。两方商洽营地换防,但元行钦态度骄慢,并未打算退出宫城,崔胤顾忌到新兵刚刚招募,战力肯定不及,先暂时忍下了这口气。
李筠则在等待崔胤的下步举动,暂且不露声色。但一桩消息传来之后,风向立刻变了。
尚未回到长安的中书令、陇西郡王李曜上书朝廷,称自己在兖州大胜之后,杨师厚自知攻取青州难成,已然撤兵绕回汴州,青州大战已毕。鉴于青州大战已经由朝廷与王师范一方的胜利宣告结束,他遂领兵返回长安。
虽然朱温为阻拦他西归关中而在濮州与郓州之间铁索横江,但他仍是游刃有余地在这片地界声东击西两场,顺利突破濮州防线,从濮州以西登船,现在正在返回长安的航道之上。
李曜归来的消息传来,长安顿时紧张起来,但风暴的中心往往平静,居然没有人将消息告诉李晔和崔胤。新一年元宵刚过,百司开印,崔胤见新军建制粗备,心中高兴,进宫与李晔一边吃酒,一边纵谈国事,倘佯着未来美景,直至起更时分,崔胤方才告退。李晔正要进寝宫,小宫女逞上一份函封严密的密奏,李晔打开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原来密奏是李筠弹劾崔胤。这无疑是一声政治惊雷!只见奏章写道:
“司徒兼侍中、判六军诸卫事、充盐铁转运使、判度支崔胤,身兼剧职,专权乱国,离间君臣……”一大堆官衔与八个字的罪由连在一起,便有一种震撼人的感觉,下面列了一些事实,接着直接提出处理要求:“请陛下立即诛之,兼其党与,布告天下。”随后附列了包括郑元规在内的一串名单。这哪里是奏章,简直是命令。
李晔只觉得眼发金花,天旋地转,颓然歪倒在榻上。内人忙扶入寝宫,惊动了皇后,宫中一夜灯火通明。第二天早来,李晔已经清醒,但只是紧闭双眼,不愿睁开,好象只要他保持沉默,一切事情就会中止,消之于无形。他明白只要同意处置了崔胤,自己将落到比在华州城中更糟的地步。他下决心以死相拼,不按李筠之意下达诏书,看李筠下步如何行动。
皇帝并不知道李筠的奏章是在李曜给李筠的密令到达长安之后立刻写就的。此刻李筠已经集中了兵力,随时准备进入皇城。官员们已经没有人敢到朝堂,只有元行钦在宫门等待皇帝的批敕。只到下午还不见宫中动静,元行钦便直接派兵围了崔胤和郑元规等人的住宅。
事情已经到了摊牌的地步!
李晔一度产生的无论如何也不动摇的决心很快动摇了。皇帝想,羽林军和宿卫军既然已经事先控制了崔胤住宅,那么杀害崔胤的责任就不在我了,朕是被人强迫的啊!若是坚持下去,说不定对社稷更不利呢!再说,崔胤行为的动机朕也实在难得把握啊!没准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呢?
李晔长吁一口气,终于在李筠准备好的敕书上画下朱批并用宝。
崔胤见相府中的卫士突然多了起来,而且之前对他毕恭毕敬的人突然凶狠起来,严守门庭,禁止人员出入,就知道事情来了,但他不知错在何处。因为虽然骨子里是对抗李筠的,但远没有到公开的程度,甚至也没有这方面的谋划和行动,谈不上有谁泄密。自己只是出于惧怕成为贰臣的耽忧,作一点维系朝廷继续存在下去的事而已,而且并不打算去触动李筠的利益。自己对李筠的态度也是恭敬有加,有何破绽?难道是李筠能规测到我心灵深处的东西,抑或是李筠自要入朝执政,可他亲口说过他只是单纯的武人,不会当也当不了曹操的呀!
崔胤无法知道外面情形,还在希望是出于某种误会,但宿卫军已经成队进入相府,内中包括一些充作新兵的卧底,他立刻明白自己早就输了,今天是死期到了,他突然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笑了又号淘大哭,不断打着自己的耳光,骂道:“卖国贼崔胤,引狼入室,卖国贼崔胤,罪该万死,卖国贼崔胤,罪难再恕!”
自六朝以来传衍不息的清河崔氏,这一次一门数百人同时被杀,破黄巢的功臣,八十岁的老将郑元规也因退而不休,欲以朽骨报国恩,也同时被杀。他的家族也成了殉葬者。
崔胤既死,人们普遍预料李筠将留在长安执政,与正要归来的右相打一场国姓之战。但这局面并未出现,李筠下令任何兵马不得擅动,而且其本人也不过问其它政事,留下的两个宰相名额的空缺也由李晔自行定夺,甚至崔胤的判六军职务也任由现职宰相崔远和裴枢分任,这真使李晔大感意外,懵懵懂懂的皇帝以手加额:天佑朕躬,又过了一关。
崔胤之死,当时有各种说法,一般认为他权欲太重,罪有应得,大概是无法驳得的,人们又议论李筠如何就不入朝辅政呢?有人说,李筠自知文不足以定国,打算向右相投诚。也有人说李筠只是看不惯崔胤,而罪状崔胤的诏书写得好,李筠感到满意,因此点到为止,不再侵扰朝廷威严。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不过后一种传闻,使得诏书的起草者,新任翰林学士、知制诰、左拾遣柳璨因此而名声大燥。
事实上,现实中的皇帝李晔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他喜好书法,更爱好的文章。前宰相李溪就因为文章漂亮而深受李晔宠遇。李溪冤死后,李晔一直想再物色一位文章高手,有人推荐柳璨。
这柳璨出身河东柳氏家族,祖父辈公倬、公权、公器俱是名流巨绅。说起名相柳公倬,现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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