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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第2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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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据李曜思考,李茂贞之所以敢于“挟天子以令诸侯”,并非出于偶然,主要有三个原因:
其一是李茂贞有这个机会。在天时上,汴、晋两强争衡恶战,无暇西顾;加之唐廷国力日衰,南衙北司纷争,内乱不停。在地利上,凤翔地近京城,旦夕且至。在人和上,北司宦官多依附李茂贞,为之内应。这都为李茂贞提供了“挟天子令诸侯”无可比拟的好机会。
其二是李茂贞有这个实力。历史上的李茂贞自光启末年雄踞凤翔以来,势力不断坐大。在地盘上,先后吞并天雄(秦州)、彰义(径原)、感义(昭武)、武定(洋州)、静难(邠宁)、保大(鄜坊)、保塞(延州)、义胜(耀州)等镇,还曾短暂控制或染指过东川、匡国(同州)等镇,关中的其他藩镇也多依附于他,是名副其实的“关中王”。在统治方式上,他任用家族势力,又广收假子,以此作为统治核心,作为其攻城拔寨、戍守一方的主要力量,利用血缘或拟制血亲的关系来加强统治。在军力上,凤翔等关中方镇多为边疆防御型藩镇,部队多是职业边兵,李茂贞又吞并了神策军的部分力量,兵力雄厚,战斗力远胜于中央禁军。
其三是李茂贞有这个胆量。李茂贞出身禁军,对朝廷虚实知之甚深。他自景福初年开始干政之后,跋扈妄为,不仅打败禁军,陈兵阙下,还擅杀大臣,干预朝命,甚至谋废天子,所以对于挟持天子他是敢于实施的。
正因为上述原因,所以李茂贞才开始走上了“挟天子令诸侯”之路。
其实根据李曜分析,李茂贞欲“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预谋应该由来己久。自乾宁二年河中争帅事件发生之后,李茂贞就着手开始制定“挟持天子”的行动。李茂贞伙同王行瑜、韩建三镇逼宫,擅杀执政,他一手策划废掉李晔,另立吉王,这是李茂贞欲将天子置为自己掌中傀儡的最初设想。只是他没料到,他的这番举动随即引起河东李克用的南下干预,废立计划胎死腹中。
李茂贞见废立不成,遂采取留兵威慑朝命,伺机将李晔劫持到凤翔的策略。李茂贞回镇后,令假子李继鹏(本名阎珠)率军两千留守京师,并交待李继鹏及朝中内应——神策中尉刘季述伺机劫驾。此时京城驻扎的兵力除了天子亲军、神策军之外,还有诸镇宿卫的一部分部队,如盐州六都。李茂贞留守的岐军,为右军,李继鹏担任指挥使,兵力为两千;邠宁节度使王行瑜则留其弟王行实任左军指挥使。可意想不到的是,乾宁二年七月戊午晚,京师发生军乱。
同州节度使王行约弃城(同州)奔京师,与左军兵士劫掠西市,都民大扰。面对突发情况,李继鹏急忙联络刘季述,“请天子幸右军”,并“连奏请车驾出幸(凤翔)”。而左军指挥使王行实与枢密使骆全瓘则打算将天子劫往邠州。于是,两军发生混战。李继鹏欲借机强行将李晔劫往凤翔,甚至火烧宫门。
但劫驾的计划却被驻守京师的盐州六都兵所破坏。岐军兵少,处于劣势,只得撤回凤翔。李晔则在禁军将领、捧日都头李筠的护送下,与城中官员百姓出奔南山,驻跸于南山中的莎城。
得知消息后,李茂贞立即率兵三万进军接应,打着“迎车驾”的旗号再次进行挟持天子的尝试,以实现挟天子令诸侯的政治预谋。可王行瑜也统军至兴平,同样欲迎车驾。王行瑜的插手让形势变得复杂。
而且,更为强劲的对手李克用率沙陀铁骑南下干预,一路无人能敌,连下同州、华州,继而将王行瑜困守邠州,朝不保夕。昔日强悍无比的岐邠边军面对沙陀精骑竟然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也是出乎李茂贞意料之外。形势开始变得对李茂贞极为不利。老奸巨猾的李茂贞为求自保,只得舍卒保帅,他先是置昔日盟友王行瑜的死活而不顾,回兵凤翔固守;又接连向李晔上表告罪,并忍痛把假子李继鹏当作替罪羊,“斩继鹏自赎”,与朝廷和解。就这样,李茂贞“挟天子令诸侯”的初次预谋和尝试告以失败。
李曜回过头来分析李茂贞这次挟持天子图谋的失败原因,主要有内、外因四个方面:
外因的主要方面还是李克用的率军干涉。因为李茂贞插手地处李克用势力范围的河中镇,这才引发了与李克用的正面冲突。当然这也是晚唐藩镇兼并的必然结果。慑于沙陀劲骑的威力,李茂贞及盟军节节败退,他只得自保为上,与朝廷和李克用和解,以避免再生争端。外因的次要方面是,李茂贞昔日的附镇和盟友王行瑜的突然插手,打乱了李茂贞的计划。王行瑜之弟王行约率领败军先在京城捣乱,打乱了李茂贞和李继鹏的劫君计划;后在李晔出幸南山之后,李茂贞率兵三万进军准备接驾或者说劫驾,但王行瑜也统军至兴平皆欲迎车驾。若不是在李克用的咄咄逼人的攻势之下,两人暂时就挟持天子之事暂时达成和解,以共同抵抗李克用,否则昔日盟友在争夺中枢主导权的问题上将不免反目甚或一场恶战。
在内因方面,首先是李茂贞制定的计划不周,实施不力,且准备不充分,是导致这场预谋失败的主要内因。既然李茂贞安排李继鹏相机行事,那他就应该提前考虑到突发情况,并提前制定应急方案。比如李继鹏的兵力过少,难以应付突变,无法掌控局势。再者李茂贞也没有及时安排部队策应或接应,而且就最后结果来看,李继鹏的个人能力也值得商榷。其次是李茂贞并无强援。李茂贞虽坐拥地利,但在内没有得力内应。掌权的宦官中,李茂贞仅拉拢住了神策中尉刘季述,另一权贵枢密使骆全瓘却支持王行瑜。另外,更为重要的是,没有抓住京城中的主要兵力——神策军的主导权,而在周边又没有强力外援。李茂贞与王行瑜在争夺天子问题上的反目,华州韩建受困于李克用的沙陀军,关中藩镇同盟遂失去意义。
面临强敌在前之时,内忧外患,天时、人和俱不佳。总之,一切的发生都显得过于忙乱,李茂贞似还没有做好挟持天子实际行动上的准备。“挟天子令诸侯”的时机尚未成熟。李曜的这次出兵,就在很大程度上吸取了李茂贞此前的教训,这也是他仔细分析历史上李茂贞得失成败的主要原因。
从历史上李茂贞的得失成败来看,真正要掌控大唐天子不光需要实力,而且需要时机。那是在光化三年十一月,唐廷突然发生了权宦刘季述、王仲先等人幽禁李晔、拥立太子李裕的宫庭政变。此事历时数月,至天复元年正月,方在宰相崔胤和孙德昭等部分禁军将领的努力下得以平定。这场政变使得晚唐政局更加混乱,也让李茂贞嗅到了良机的到来。
天复元年正月,身兼凤翔、彰义两镇节度使的李茂贞待局势稍定就率军入朝。他名为入朝,实为打探底细,再次制造机会。《北梦琐言》云:“(李)茂贞肩舆,衣驼褐,入金鸾门,易服赴宴。咸以为前代跋扈,未有此也。”而历经劫难、恍若重生的唐李晔,不知是过于恐惧,还是出于笼络,破例加李茂贞为守尚书令,兼侍中,进爵岐王。对此,《资治通鉴》胡三省注云:“唐自太宗以尚书令即阵,不复授人,郭子仪有大功,虽授之而不敢受。王行瑜怙强力,虽求之而终不获。盖君臣上下,犹知守先朝之法也。今以授李茂贞,唐法荡然,于此极矣。”李茂贞加官尚书令,代表了唐室对李茂贞的最终妥协,意义重大。
对于李茂贞而言,不仅位居人臣之首,为其他藩帅艳羡莫及,而且他还再次主导了中枢要职的任命,枢密使韩全诲、凤翔监军使张彦弘被任命为左、右神策中尉,韩全诲也曾任过凤翔监军。这两人都依附李茂贞,属于李茂贞的盟友和代言人。这次关键的中枢任命,不仅让李茂贞在朝中有了强力内应,而且因此还控制了神策军。
而在南衙北司的斗争中也急于寻找靠山的宰相崔胤以宦官典兵终为肘腋之患,以外兵制之,希望通过控制神策军来达到削弱宦官的力量、巩固皇权及自身地位的目的,也向李茂贞靠拢示好,主动要求李茂贞留兵在京师宿卫,欲以外兵防内患。正中下怀的李茂贞遂命亲侄李继筠仗统领岐军三千精锐宿卫。,并密令其相机而动,劫持天子到凤翔。而韩全诲、张彦弘等人都曾任职于凤翔,与李茂贞早有勾结。崔胤不防,留下凤翔兵,实为“家国两危”。韩全诲则趁李茂贞入京时“深与相结”。
李茂贞还镇后,其侄李继筠被封为神策军都指挥使,并遥领岭南西道节度使。他与韩全诲开始密谋挟持天子的计划,并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首先在军事上,他们吸取以前的教训,拉拢了李晔复辟的两位功臣、禁军重要将领李彦弼、李继诲,由此他们从神策中尉到神策将领从上到下地直接掌握了神策军。其次在财权上,他们先是因为“崔胤之罢两军卖曲也,并近镇亦禁之”,而“李茂贞惜其利,表乞入朝论奏,韩全诲请许之”。这样,李茂贞仍然可以掌握卖曲之利以赡军。其后他们又导演了“双簧”的把戏,“(韩)全诲撞李继绮诉军中匮甚,请割三司隶神策。帝不能却,诏罢(崔))胤领盐铁。”他们从宰相崔胤手中夺得三司,掌握了财政大权。
而宰相崔胤觉察到了宦官与岐军的一系列诡秘举动,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要求李茂贞留兵宿卫不仅不能制约“宦官典兵”,而且无异于引狼入室,引火上身。于是崔胤觉得他需要另找一个靠山,而当时的局势是河东李克用为朱温所败,大伤元气,强藩除了李茂贞之外,最强的就是汴梁朱温,而“时朱温、李茂贞各有挟天子令诸侯之意,朱温欲上幸东都,茂贞欲上幸凤翔”。崔胤只能将橄榄枝抛向朱温,而雄心勃勃、实力强劲的朱温正需要在朝中寻找一个代言人,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史载崔胤“阴厚朱温益甚,与茂贞为仇敌矣”。作为南衙领袖的宰相崔胤是晚唐李晔政坛上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向背一定程度上影响到晚唐政局的走势。面对如此重量级人物的倒戈,而且倒向的是李茂贞最强劲、最有威胁的对手—朱温,李茂贞却无动于衷,说明李茂贞本来就对崔胤的作用没加重视,没有正确地估计他的政治运作能力及其所代表的南衙朝官的力量。李茂贞这步棋的失算,使本来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他在与强敌朱温的对决中已先输一招,之后李茂贞也尝到了失去崔胤支持的苦果。
走向李茂贞对立方的崔胤随即开始采取措施,他首先采取的措施是密谏李晔,要求诛杀宦官而绝后患,以切断李茂贞的内应。不料,优柔寡断的唐李晔因宦官哭诉,并没有答应崔撤的请求。其次,崔胤致书朱温,要求他火速率军入京,铲除宦官力量。朱温早就想加入到“挟天子令诸侯”的争夺中,他在中原战场上已经取得了对晋战争的绝对优势,慢慢蓄积卖力的他只是在等待机会。有崔胤在朝中作内应,于是在十月戊戌,朱温迫不及待地起兵,亲率汴梁大军进至河中,同时上表要求李晔迁都洛阳,制造声势和舆论压力。
朝中韩全诲为首的北衙宦官在得知崔胤招朱温起兵入关的消息后,大惊失色。他们没有料到崔胤和朱温的行动会如此之快,突然的变故促使韩全诲和李继筠果断决定先发制人,将李晔劫持到凤翔。
十一月己酉,李继筠、李彦弼率领岐军及神策军封锁宫门,禁人出入。壬子,韩全诲等陈兵殿前,对李晔说:“(朱)全忠以大兵逼京师,欲劫天子幸洛阳,求传禅;臣等请奉陛下幸凤翔,收兵拒之。”李晔自然不会答应,因为他知道“幸凤翔”就意味着要为李茂贞所控,沦为傀儡。可是前有韩全诲持兵威逼,后有李彦弼御院纵火,外还有李继筠的岐军包围,李晔不得已只好委曲求全“幸凤翔”。李继筠早就令部下“掠内库宝货、帷帐、法物”,并将诸王、宫人一同劫持到凤翔。李茂贞早就期盼着这个日子,于是同时起兵“迎车驾”。癸丑,李茂贞迎车驾于田家垲,李晔亲自下马慰劳,胡三省对此注称“李晔屈体以接李茂贞”。壬戌,天子一行终于到达凤翔。
李茂贞挟持天子的短暂时代来临了。从此时起,也就是李曜认为的,大唐天子尊严尽丧的开始。
其实晚唐以来,天子傀儡化程度日益加深。李晔在屡次的乘舆播迁中已经失去了皇权的权威和尊严。天子被挟,沦为傀儡,是皇权丧失的极致表现。而晚唐真正的天子被挟始于李茂贞。李茂贞在凤翔“挟天子令诸侯”的主要表现有好几条:
首先,凌辱天子。
自李晔即位以来,李茂贞与李晔曾交锋数次,多是李茂贞得逞,当然也有李茂贞上表请罪,与李晔暂时妥协之时。可以想象李晔对李茂贞的恨之入骨可又无可奈何的态度。但这次可与其他交锋都不同,李晔己经被挟持到李茂贞的凤翔老巢,寄人篱下,不得不任人摆布。李茂贞则彻底赢得了对李晔的心理优势。在如此心理作祟的情况下,凌辱天子之事的发生也就不足为怪了。
有一次,李晔在凤翔宴请大臣,捕池鱼做菜,“茂贞食鲊美。帝曰:‘此后池鱼。’茂贞曰:‘臣养鱼以候天子。’闻者皆骇。”如此忤逆犯上之言直接道出李茂贞由来已久的“挟天子令诸侯”的政治图谋,李茂贞仍无所顾忌。还有一次在宴会上,李茂贞“以巨杯劝帝酒,帝不欲饮,茂贞举杯叩帝颐颌,坐上皆愤其无礼”。言谈举止无复君臣之仪,可见李茂贞根本就没有把已是掌中傀儡的李晔当回事。
不仅如此,依附李茂贞的朝官也不把天子放在眼里,李茂贞为李晔配备的宰相,“(韦)贻范屡以大杯献上。上不即持,贻范举杯直及上颐。”
不光天子遭受凌辱,就连皇后、公主、宗室亲王也难逃劫难。《新唐书》里记载说:“天复中,(何皇后)从帝驻凤翔,李茂贞请帝劳军,不得己,后从御南楼。”随意要求皇后陪同天子劳军,闻所未闻,李茂贞实乃过分之至。李茂贞还为其子李侃强娶公主。尚公主本是十分荣耀的事情。但强逼天子下嫁公主之事所为史罕见,实与强抢无异。据《新唐书·平原公主传》记载:“平原公主,积善皇后所生,帝在凤翔,以主下嫁李茂贞子继侃(李侃)。后谓不可,帝曰:‘不尔我无安所’。是日,宴内殿茂贞坐帝东南,主拜殿上,继侃族兄弟皆西向立,主遍拜之。”不仅如此李茂贞还主持起了皇室的婚配大事,亲自为亲王选妃。《新唐书》云:李茂贞还“取(苏)检女为景王妃,以固恩”。
可以说,李晔在凤翔被李茂贞所挟是受尽凌辱。大唐天子颜面扫地,最后的光环彻底褪尽。李曜之所以要抢在李茂贞之前迎奉圣驾回銮,也就是担心发生这一幕,因为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他所希望地将大唐“回天再造”的理想,也就基本可以宣告破灭了。
李茂贞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第二个表现,则是把持人事。
人事任命是国之大事,历来由朝廷统一执掌,选官、任用自有一套严格的操作程序。人事选用的权力旁落或受到了其他力量的影响和干预则是皇权衰弱的标志。而影响直至把持官吏任免权是晚唐藩镇干预朝政的重要目的,以从中谋取更大利益。景福二年,李茂贞逼杀宰相杜让能。乾宁二年,在李茂贞和王行瑜的压力下,李晔不得己将宰相李谿罢为太子少师。历史上,乾宁三年和光化三年,李晔被迫顺应朱温之请,将崔胤重新任命为相。在藩镇干政的大环境下,李晔早己失去了进退大臣的权力,何况当时沦为“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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