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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第2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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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所谓‘长具药’,我意乃是‘医之长掌具药备用’。有鉴于此,某以为最早的军医的确是由巫医和方士担任,但其出现时期,只能定在春秋战国之时。”

李曜“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王笉点点头,又接着说了军医制度在秦汉时期的一些发展,然后转到医术上,道:“秦汉时代,由于铁兵器逐渐精良,金创折疡成为战时常见伤害,止血包扎法随之有所发展。汉时普遍使用地黄治内出血和接续断骨,《本草拾遗》记载汉高祖刘邦曾用‘斫合子’以治堕伤和内出血。《神农本草经》则记载了王不留行、续断、泽兰、地榆、扁青等二十余种药名。用于伤科内服或外敷,可见当时伤科已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又如《治百病方》已用药物功能命名为方,其处方目的不限于止血止痛,还有消散溃脓,生肌收口的功效,开拓了此后理气活血化瘀的治伤理论。医圣张仲景在此基础上发展了理气、活血、化瘀的治疗法则,建立了既对症用药(止血止痛),又审因论治(活血化瘀)的配方原则。正阳兄若为军旅需求而欲设立河中医学院,这些方面,当属要务。”

李曜连忙应了,将王笉的话牢牢记住,便又听她继续道:“而后魏晋南北朝时,事关军医之记载,便渐渐多了,太医校尉、太医司马、金疮医和折伤医等,不绝于史。帝王及将帅出征,也多派遣太医,或有侍医跟随。”

李曜听到这,忽然想起当初看武侠小说时,经常有内伤外伤之说,又想到若以憨娃儿那般,用钝器将人打伤,在古时莫非便是无药可救了。

他向王笉问起,王笉回忆了一下当初在潞州时憨娃儿对敌的手段,摇摇头道:“若是朱押衙那般神力,但凡打中,怕是神仙也难救,不过若说寻常钝器所伤,倒也是有救治办法的。”

李曜没料到古代不会“开刀手术”竟然能治“内伤”,不禁惊讶,连忙问起。

王笉便微微笑道:“譬如《外台秘要》卷二十‘金疮禁忌序’中,便引葛稚川(葛洪)之说:‘凡金疮出血,其人若渴,当忍之。常用乾食并肥脂之物以止渴,慎勿咸食,若多饮粥荤,则血溢出杀人,不可救也。又忌嗔怒大言笑,思想阴阳,行动作劳。勿多食酸咸,饮食酒、热羹臛辈,皆使疮肿痛发,甚者即死’。”

李曜心中点头,因为这个他能理解,现代对创伤休克及出血性休克的处理,仍然采取这些措施。

王笉见他点头,才又继续道:“不过,凡金疮,伤天囟、眉角、脑户、臂里跳脉(肱动脉)、髀内阴股(股动脉)、两乳上下、心、鸠尾,小肠及五藏之腑输(位于胸背,去脊柱三横指)皆是死处,不可疗也。”

李曜长长地“哦”了一声,暗道:“这倒也是,颅脑损伤、肱或股大动脉出血不止,又或内脏破裂,肋骨骨折所致的气血胸等证候,就算对现代医学来说也是严重的战伤,古人直接表示‘不可疗’也是情有可原,可惜我对医学全然外行,不然真要给中医在华佗之后再次引入外科手术式的解剖手段才好。”

想到外科手术,他又想起一个非常常见的伤势,忙问:“那若是箭伤,甚或带毒的箭伤,却当如何?”

王笉道:“疗毒须得对症,这却一时难以说清。不过若只说箭伤,譬如被有射网的毒箭所伤,可用兰子散解金毒。如箭在肉中不出,可用半夏和白蔹下筛,以酒服。如此则浅者十日出,深者二十日,终不住肉中。”

两人又你问我答地谈了许久,南北朝往后便是隋唐,李曜来唐已有数载,唐时的军医制度倒是有所了解。唐初所设的天策上将府,其主持医药事务的官员为功曹参军,为中央最高军事机构中的一个单位。当时在地方政府中也设有此类官员。如在京兆、河南太守牧、都督及刺史属下、也有功曹、司曹等兼管医药行政。唐太医署及地方医学也担任部队的医疗工作,这一制度为历代所继承。唐代地方部队多属于折冲府,全国共643府。而在折冲府中仅有太医、药童、针灸、禁咒诸生共211员,平均三府才有一个医务工作者。所以必须借助于医学中的博士、教授和医生等来为部队担任医疗工作。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笉之父王博士当日虽然地位甚高,仍是坚持“医术为仁术,天心是我心”,多次亲下地方,救治伤兵、百姓。

李曜与王笉这一番谈话,对唐时的医学现状了解加深了许多,对王笉的医术水平更是信心十足,当下按捺不住心中激动,下意识露出了现代人的交往习惯,一下抓住王笉的双手,用力握了握,口中道:“燕然助我!我这河中医学院之院主舍你其谁!”

王笉不知是被他的话惊到,还是被他这番举动惊到,一时吓得呆了,不仅忘了答话,竟也忘了抽手。

王抟也是一愣,继而窥见侄女窘状,心中虽然好笑,仍是忙不迭咳了一声,张口欲言。

谁料偏偏便是此刻,门外管家忽然匆匆小跑而来,口中喊道:“令公!淮南弘农郡王特遣使者,来贺令公!”

第210章 力挽天倾(十)

李曜微怔,然后眼珠一转,道:“某已知矣,你且请弘农郡王使者至花厅稍歇,就说某沐浴更衣之后便到。”

管家闻言,应了一声,立刻去了。弘农郡王杨行密,清口一战后,已是天下强藩之一,他有使者来贺李曜持节河中,河中方面自然是不可怠慢的,以免失了礼数,这内府管家久在军府,显然知晓其中轻重。

管家一走,王抟便开口道:“蒲帅既有贵客到访,且请自便,某此番乃是回乡祭祖,倒也不缺这一日两日。”

李曜却也不是太着急,朝王抟笑笑,客气两句,又转而问王笉:“燕然,你今守孝期满,何必在太原荒废大才,不如来我河中,为某操持这河中医学院,一则算是帮某一把,二则也不负当日令尊‘医术为仁术,天心是我心’之教诲。况且,某这河中医学院,并非只为军医而设。医学院中,内外伤势、各类病疫,都要开设课目,还要在院中再设一别院,名曰‘河中医学研究院’,专研古今新旧药方,造福天下黎民,使无病者免病,使有病者得治。此事若有所成,你之功绩,亘古不朽,便称神农在世,怕也无有不可。”

王笉张了张嘴,似乎正要答应,忽的又看了王抟一眼,迟疑道:“正阳兄方才此言,小弟有一事不解。”

李曜点头道:“燕然但说无妨。”

王笉问道:“如正阳兄所言,河中医学院不仅培养军医,还要培养寻常医师大夫,然则纵使这些医师因在此处学得妙术,今后也不过造福河中一隅,这造福天下黎民之说,是否有些……”

李曜笑了起来:“怪某未曾说得清楚,实则某心中这计划甚大,创办河中医学院,只是堪堪起步。如某设想,先创办河中医学院,待医学院中学生毕业……哦,就是学成——然后,某便在河中各州设立‘河中医院’,以这些医师坐诊,待学生逐渐多了,再于河东诸镇各州纷纷设立……至于医院中的药材,皆由河东四面总揽后勤诸事调度大行台负责统一收购、调度,由河中、河东等各镇陆运司、水运司负责转运。如此一来,医院医师的医术有了保障,所用药材也有了保障。当然,无论诊金,还是药材的价格,因为统一调度的关系,都会比别家便宜,而质量却更有保障,不会良莠不齐,这对寻常百姓而言,自然便是好事。”

王笉闻言大喜:“如此果是好事,大善!”

李曜刚要笑着应答,王抟却沉吟道:“蒲帅,某有一言,不知当问不当问?”

“相公请问。”李曜忙道。

王抟道:“诚如蒲帅所言,此事若真能这般做成,河东诸镇内,诊金、药费俱降,与寻常百姓确有好处,然则如此一来,如今已有的这些药铺,却没有河中医院药材运送之优势,将来却是如何生存?敢问蒲帅,可是要一统诸镇药行,独霸此业,便如河东军械监如今在铁器等行当上的做法一般?”

李曜哈哈一笑:“王相公不愧是国之宰辅之臣,此言直指要害,当真了得!不过,王相却是多虑了,某执掌河东军械监以来,虽严控铁器,对于别的行业,却是干涉极少,医、药行业方便,也是这般。”

王抟轻哼一声:“干涉极少?蒲帅说话,当真是泰山如絮。别的不说,就说蒲帅方才提到的陆运司、水运司。自打这两司开设以来,陆运司仗着有沙陀、五院诸部为后盾,马、骡充足,舟船无数,已然将原先以此为生的车马行、船行挤得没了活路,这就算真是不干涉,却也是与民争利!而这河中医院一旦设立,也同是如此,这根本就是大鱼吃小鱼,以蒲帅之财力、地位,一旦插手,其余散户,谁可与之抗争?届时,蒲帅虽是‘干涉极少’,他们却也仍然无法经营下去。对此,蒲帅如何说?”

李曜正色道:“王相此言看似有理,实则不然。就说陆、水运二司,自成立以来,多是承接河东军械监内部生意,闲时才会承接民间的活儿,但王相只看见了二司优势的一面,却未看见民间车马船行也有其优势。我这二司,优势在于有官方背景,除汴梁等处外,各地畅行,然则劣势却也明显:首先,此二司很难接到固定线路的活计,因为首先要保证军械监的内部调拨;其次,此二司因有严格规定,各处车马舟船调动均有较为固定之计划,应变能力不足,譬如某地突然有一笔大生意,而此二司在此处的车马舟船不足,换做民间商行,可以立即从别处调拨,而此二司则未必能迅速做出反应……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如此一来,运输二司与民间商行虽有竞争,却各有优势,这般竞争,某称之为良性竞争,最终受益的,乃是托运的客商……如此,则又使当地货物流通变快,死钱变成活钱,最终是商贾赚钱、百姓受益。因此,这运输二司之设立,其利远大于弊。”

王抟听罢,面色讶异,思索一下,迟疑道:“蒲帅说得似是有理,但有些地方,某一时实难理清……医学院之事,可否容我叔侄二人细细思虑之后,再予答复?”

李曜也知道,后世的一些简单商业理论,放在唐时,这些“古人”未必能立刻理会。虽说古人的才智并不差,但毕竟所接触的事务远远不同,因此纵然如王抟这般专司经济的高层官员,咋一听见这些理论,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他便笑了笑,道:“王相位居宰辅,理事严谨,乃国之洪福,曜岂敢催促?便请王相与燕然在蒲州暂住,细细思量也好。至于这些‘经济’法则,王相若有疑问,随时可以寻某来问,某虽浅薄,知无不言。”

王抟见李曜说完便站了起来,自然不会失礼,与王笉同时起身,拱手道:“久闻蒲帅最擅理财,今日一见,某实受益匪浅。蒲帅所论,某必细思,来日再请教益。”

李曜见他说得客气,再无先前倨傲之色,也自笑着还礼,拱手道:“不敢,不敢。弘农王使者既来,须得会见,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王抟笑道:“蒲帅自去,某等自能理会。”

李曜做足礼数,这才转身去了,等穿过二门来到花厅之外,侍者唱喏:“节帅到!”他这才整了整衣冠,信步而入。

一进花厅,才发现杨行密派来贺喜的二人皆是熟人。戴友规不必说了,另一人身段曼妙,显然是一女子,她虽然头戴帷帽(无风注:唐高宗之后,一种带有罩纱的帽子,遮住面容,直到颈部,玄宗之后较少见了。另外,高宗之前有“幂篱”,黑纱遮住全身……嗯,由此可见唐朝也是逐渐“改革开放”的。),但面纱轻薄,李曜仍一眼看出,此女不是杨潞又能是谁?

他曾料到此番大胜之后,杨潞必然要来一趟蒲州,却没料到她会堂而皇之地与戴友规这个弘农王特使同时出现,不禁一怔。

第210章 力挽天倾(十一)

PS:区区一小章,纠结三四天,我这也算是打破自己瓶颈时间的记录了。

………………………………………………………………………………

戴友规见李曜微怔,知道他是奇怪杨潞的公然露面,也不点破,反而主动招呼,长偮一礼:“庐州戴友规,受弘农郡王所遣,贺李令公持节河中,并呈贺礼!”然后轻轻拍手,便有随从唱喏:“弘农郡王贺礼:秦五年相邦吕不韦监铜戈一柄、汉元狩二年武帝御赐霍骠骑宝剑一柄、汉双螭龙纹榖壁一双、汉龙凤纹佩一双、汉螭虎玉雕一对、汉宫和田白玉美人雕一座……”

杨行密这贺礼林林总总,俱是珍品,价值难以估量。特别是排在最前的秦戈汉剑,对于军府节帅而言,其象征意义更是重大。

李曜闻言,面露微笑,心中也开始思索。等那随从念罢贺仪,他故意略等数息,见杨潞并不开口,便知道她虽然露面,却未公开身份,这才笑着拱手回礼:“弘农王乃是国朝股肱,重镇一方,素为某所敬慕。今次遣使而来,某实欢欣,此番大礼,铭感五内。”

杨潞也是初次听到这份贺礼的详细礼单,心中暗暗吃惊:“耶耶此番倒是当真舍得,如今虽是国家多乱,不少败落的高门贵第将手中古物折价变卖,可方才这批物什,没个五十万贯以上,无论如何是拿不下的,尤其那秦戈汉剑,历来被耶耶视若拱璧……如今却以此物来贺,莫非当真有什么大事,需要李正阳相助?”

而此时戴友规已然笑着回答道:“去年蒲帅来我扬州,尚且只是洺州刺史,今年某来蒲州,蒲帅已是一方诸侯,坐镇中都,控扼天下要害。若说这国朝股肱,岂能缺了蒲帅?”

李曜哈哈一笑,伸手虚引:“戴判官权重淮南,今次竟然亲自前来蒲州,某实受宠若惊。更兼当日你我二人合谋清口大战,大败汴贼,如今虽处两地,实连一心,说不得,今日只好大醉一场,方畅我怀啊……哈哈,戴兄,请!”

戴友规早知李曜待人接物一贯处置得宜,此番听他提到清口大战之时也说“你我二人合谋”,那可是将清口大战的功劳让了一半给自己,心中不禁一热,忙道:“清口大战首仰令公奇谋,又仗河东精骑迅勇,友规不过在侧参详附和,哪敢当令公如此夸赞,不敢不敢……令公先请!”

李曜再次伸手虚引:“贵使请。”

刚才戴友规这句称李曜“令公”而非“蒲帅”,是为了表示李曜的身份地位高过于他,应当先行,而李曜对他的称呼则立刻变成“贵使”,是为了点明此时戴友规代表着弘农郡王、淮南节度使杨行密。

其实这都是唐时主客之间的习俗,两人说完这话,便按照规矩一同前行,往殿中走去。因为杨潞未曾表明身份,是以李曜也就装作不识,未曾招呼于她。而是由身边的李袭吉代为招呼,邀她入内。

待得进了殿内,按照寻常规矩寒暄片刻,戴友规便作势左右观望,李曜呵呵一笑,摆手对使女奴婢们道:“你们且先下去……朱押衙,你安排牙兵,护卫殿外便是。”

使女们一退下去,憨娃儿便亲自安排牙兵退开一些,远远护卫,自己也不进来,亲自在外警惕搜寻。

殿中于是便只剩李曜、李袭吉、杨潞、戴友规四人。

李曜这才笑指李袭吉道:“戴判官、杨姑娘,袭吉先生你们都是熟识的,如今某已辟举他为河中节度支使,以及两池榷盐副使,无论甚话,二位但说无妨。”

李袭吉与戴友规和杨潞便起身再次见过,等再坐定,戴友规瞥了杨潞一眼,才道:“此番汴贼干冒天下之大不韪,擅起兵戈,偷袭河中,欲截河东归路,幸有蒲帅代领河东精锐,正奇相辅,全歼贼兵,使朱温铩羽而归,蒲帅也因此功,得镇中都……如今天下纷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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