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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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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本看了他一眼,冷然说道:“我欲拿下桥头,你可将功折罪。”

“是,谢虞侯!”

“起来吧。”

李嗣本微微沉吟:“既然有两人走脱,此时朱温必然得到消息,如此说来,时间不多了,大伙准备一下,直接拿下桥头。”

众人领命,却有一小校迟疑道:“虞侯,陕虢兵有两千人固守桥头,我军人数是否有些太少了点?大王明早便能赶到,要不……”

“我黑鸦斥候,以一当十难道是今天才有的事?陕虢王珙,志大才疏,尖刻难忌,其军心必然不稳,加上朱温今日才偶得蒲州,这王珙必然还想着去讨要蒲帅旌节,更料不到我军如此神速,哪有心思妥善布防?我二百精骑,以有备攻无备,如何不胜?某真正担心的,反而是攻下桥头之后,朱温会不会立刻反攻,若他不顾夜色反攻我军,我二百余人却是有些难守。”

“如此虞侯打算如何处置?”

李嗣本看了看夜空,沉声道:“示敌以强。我黑鸦军全身黑色,夺下桥头之后,多立假人、火把,贼众以为我黑鸦军大军已到,岂敢强攻?”

那小校还欲说话,李嗣本摆手道:“不必多说,各队准备!”说罢翻身上马。众人见了,便不再多言,各自上马,做好战斗准备。

李嗣本一挥手,领头冲了出去,对面的陕虢兵根本半点准备也无,看到“大队”黑衣骑兵冲杀过来,口中高呼“瓦里”,也就是沙陀话的“杀”,很多人居然下意识夺路而逃。剩下少数慌慌忙忙上前抵抗,结果双方战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这零星的抵抗瞬间被粉碎。

陕虢军守将居然早已经睡下,这时候匆匆忙忙爬起来,还没穿戴整齐,就被李嗣本策马赶来一枪捅了个对穿,陕虢军防御顿时前线崩溃,逃散的、往桥对面跑的,挤下河里的,无所不有。

对面浮桥桥头见了西侧的火光,反应比陕虢军快不少,很快派出一波人来试探。这时李嗣本基本解决了这边的陕虢守军,把不少死尸绑在营寨木栅上竖起来,一见宣武军试探性反攻,就知道这是关键时刻,能不能吓唬住对方今夜不敢再攻,就看这一波了。只要能撑到明天一早,李嗣本料定大军必到,因为他出来之前就已知道李克用下令连夜赶路。

黑鸦斥候损失极小,收到命令后迅速集结,由于是在浮桥作战,纷纷抽出弓箭——浮桥上显然不是骑兵发挥的所在。

对河东军来说,万幸的是对面这支来试探的汴军还没收到朱温的命令,上来冲了一波,由于浮桥不够宽阔,先头军被黑鸦斥候当头一波箭雨射杀大半,死伤惨重,后面眼尖的都看见对面黑鸦斥候那一身漆黑的装束,那骏马之上一条条漆黑的深夜,在冬日深夜之中犹如死神一般冷厉。

领头的汴军小校看见黑鸦斥候这身装束,当下倒抽一口冷气,看了一眼前头被箭雨射死射伤的士兵,吞了口吐沫,扯开嗓子,壮士断腕一般地高呼:“沙陀鸦军已至,撤!快撤!”说罢更不打话,自己率先掉头撒开脚丫子就跑。其余汴军一看,哪里还肯多呆,立刻有多快跑多快地掉头就冲,比来的时候可快多了……

李嗣本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悍然下令:“全军,箭形阵,追杀!杀至对面桥头箭距之时撤回!”

不得不说李嗣本这一招是很高妙的,他这道命令充分利用了对面汴军对黑鸦义儿军的谨慎甚至是畏惧心理,装作黑鸦军大军到齐的模样,以黑鸦军习惯性的一往无前,直接往对岸冲杀。但是他同时也知道,自己手头就这点兵力,在浮桥上可能看不出来,但要是真冲杀过去,那可是汴军的水寨,也有步骑把守,当时就要露馅,所以才下令冲到“箭距”之时掉头,所谓箭距之外,顾名思义,就是对面箭雨覆盖的范围之外。冲到那里掉头好处明显:一是不会受到箭雨攻击,出现无谓地伤亡。二是这黑夜之中,箭距之外基本就看不清楚了,对面也就无从知道自己这边有多少兵力。三是自己突然掉头,对面惊疑不定之下,一定会怀疑“黑鸦大军”欲要使诈偷袭,从而把力量加强到防备奇袭的方面,反而不敢轻易再出战。

如此一来,守住浮桥西侧桥头直到明日一早,就不是痴人说梦了。

黑鸦斥候在李嗣本的带领下果断出击,前面掉头狂奔的汴军一见屁股后面冲杀过来滚滚黑衣骑兵,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慌不择路狂奔而回。那小校冲得最快,快到桥头时早已扯开嗓子嘶声力竭地狂呼:“黑鸦军!黑鸦军来了!快放箭,快放箭把他们赶回去!丢了桥头,我等必死!快快快——”

守军一听这声音都慌乱成这样,哪里还想得许多,一阵箭雨杂乱无章地射了出去,也不知有几根射在桥面上,大多都落进河里了。那边黑鸦军果然是沙陀精锐,这般情况下居然张弓搭箭反压了一波箭雨,虽然也同样是摸黑射箭,黑鸦军的箭法却是比汴军强多了,这些斥候兵基本都不是靠瞄准射人,而是凭感觉——后世很多神枪手射击非常快速而且准确,也是凭“感觉”,这是无数次练习以及实战才培养出来的一种微妙,就像CS高手玩狙击枪常常全不瞄准,鼠标一甩一点就是一个人头,“原理”差不多。

虽说大半夜里,又是冬日黄河之上,河风不小,黑鸦军斥候再好的箭法也只剩一成,但恐惧这种心理是会感染的,汴军这边有些被射中的倒霉鬼一声声惨叫,引起了汴军的恐慌。自家的箭雨射过去,人家基本没有反应,人家回敬一波,自己这边就惨叫连连,这种对比反差太大,任谁听了都觉得心惊肉跳,生怕对方一鼓作气势如虎,直接冲杀过来,自家抵挡不住就丢了阵地。

然而就在此时,对面桥头忽然响起了鸣金声,桥头的黑鸦军似乎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如同他们势不可挡地冲来一般,又掉过马头潮水一般退了回去。

东侧桥头的汴军只觉得自己仿佛捡回了一条命,居然生出劫后余生之感,气喘吁吁地吞了几口吐沫,摸了一把脸上的冷汗,纷纷朝自己身边的同袍问道:“黑鸦军怎么退了?”

“对岸好像鸣金了!”

“直娘贼,跑得倒快,某家正要去收几颗人头,他们居然跑了!呸!”

“少扯犊子了,就你?刚才是谁站都站不稳,两条腿直哆嗦?还说去收几颗人头,自己这颗脑袋能保住都是他娘的祖宗保佑了!吹个鸟蛋的牛皮!”

“你……你他娘的就没害怕?”

“俺自然也怕,但俺不装模样!直娘贼,黑鸦军太他娘的能打了!还好独眼龙鸣金收兵了,要不然咱们就是躲过了今晚,这丢了桥头也是死罪,到得明个一早,还是得被大王砍了脑袋祭旗,那可不是耍的。”

“那倒是……还好他们退了。哎,你说,独眼龙怎么突然退了?”

“俺又不是李鸦儿,谁知道他怎么想?俺觉得吧,没准他们是连夜赶路跑累了,觉得拿下西面桥头也就差不多了,再往这边打,一会儿大王派了援军过来,那就是一场死战,他们既然跑累了,打起来就不占优势了……嗯,肯定是这样。”

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一名汴军将领,听了这话颇为赞许:“你小子居然还能有这脑瓜子?不错,是个材料,以后好好干,这年月,只要脑瓜子好使,会打仗,封侯拜相也不是稀奇!”

这小卒掉头一看,却是一员红袍大将,慌忙跪下道:“将军!”他其实不认识来者何人,但见对方一身行头显然是高级将领,所以先见礼了再说。他看得仔细,这将领身后还跟着一群牙兵,显然做不得假。

将军看了浮桥方面一眼,微微叹息:“仍来晚了一步……某乃检校工部尚书、遏后都指挥使牛赞贞(即牛存节,赞贞为其字),奉大王之命前来知会尔等全夜固守,谁料仍是晚了一步。”他摇摇头,摸出朱温手令,道:“去唤你家将主前来,某即刻接收营盘。”

那小卒哪敢迟误,忙不迭领命去了。不多时牛存节便接掌了浮桥东侧营寨的防务,其亲信建言道:“黑鸦军素来顽强,如此一触即退,只恐有诈。”

牛存节皱着眉头:“我知黑鸦军不比别家,浮桥虽不利骑兵冲阵,但方才那情形,他们一鼓作气杀过来,也不是不可能。这一退,确实有些诡异。”

另一名牙兵校尉道:“方才那小卒说得不错,黑鸦军纵然再如何神速,这般时候便赶到蒲津渡,也定是不惜马力连夜赶路了,沙陀人爱惜马匹,定是担心连夜强攻可能要废掉许多战马,再说黑鸦军再强,这般赶路,人也该疲乏了,因此才会撤退。不过,黑鸦军毕竟是河东精锐,若说他们有可能明里撤退,暗里偷袭,却也不是不可能,我等确需小心防备。”

牛存节沉吟片刻,下令道:“传令下去:收拢溃兵,清点战损情况;加强戒备,命水军整夜巡视河面,谨防黑鸦军趁夜袭营;另外去回报大王,就说黑鸦军大军已至,趁夜偷袭对岸陕虢军所守西侧桥头得手,继而向我军所守东侧桥头发动攻击,幸被我军击溃,退守西岸,如今情形危急,请大王速做决断,是否需要烧毁浮桥!”

这话一出口,众牙兵、校尉都会心对视一眼,然后有人轻咳一声,问道:“军使,蒲津渡浮桥事关重大,烧毁之说……”

牛存节当然知道蒲津渡浮桥在大唐的地位,不过他觉得如果河中守不住,这浮桥不过是方便李克用随时威逼京城而已,对他们宣武军又没好处,烧了有什么不好?当下便道:“某是领军将领,只管方便打仗,烧与不烧,那些顾虑是大王该考虑的,只管去传令便是!”

传令兵见他已经决断,立即领命去向蒲州城,找朱温汇报战况去了。

第209章 出镇河中(五)

朱温在城中听说蒲津渡西桥头已被黑鸦军攻陷,大吃一惊:“好个黑鸦军,如此神速!”然后转头朝敬翔望去,口中问道:“子振,你以为如今我当如何?”

敬翔深蹙眉头,微微沉吟,却忽然转头问那传令兵:“赞贞说的是黑鸦军全军抵达?”

传令兵点头道:“牛将军是这般说的。”

敬翔再问:“那当时情况你可曾亲眼目睹?”

传令兵道:“仆亲眼所见,黑鸦军夺取西桥头之后向东侧发动攻击,但冲杀一阵之后,摄于我军已然严阵以待,西侧主营方面便鸣金收兵了。”

敬翔点点头,道:“如此看来,李克用这黑鸦军确实迅捷无比,不过对面也未必便是黑鸦军全军,至少李克用本人必然未到。”

朱温奇道:“这却何以见得?”

敬翔回答说:“李克用心高气傲,又最善于连续发动进攻的作战,若是他亲自到了桥西,必然不会一击即退。我军固然已经严阵以待,那浮桥也的确有些不利于进攻,但若是李克用来指挥,再怎么也会多冲几次,以期对我军造成威胁,引起一些恐慌。这般一击即退,绝不是他的风格。”

朱温闻言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子振思虑果然周详,若是李鸦儿亲至,绝不会错过这种机会,他必然趁我未来得及得悉前线消息,一鼓作气攻过东岸,纵然损失大点,也是在所不惜的。若是浮桥全然失陷,这河中就不那么好守了。幸好,来者并非李克用,这大好机会便这般白白溜走。”

敬翔笑道:“这说明,河中乃是天予之物,大王命中该得。”

朱温哈哈一笑,一摆手:“前军二部,立刻调往桥东,驻扎水寨之中,皆从牛存节指挥。让他守好桥头,就算明日李克用亲至,也只能望河兴叹!他河东几无水军,我看他如何过得河来!”

那传令兵领命,又问道:“牛将军还命仆请问大王,是否需要烧毁浮桥。”

朱温一听,迟疑起来。

敬翔一拱手,道:“此桥关系重大,如今函谷关有韩建在,大王对朝廷有时候也是有劲使不上,而一旦得了河中,则可随时对朝廷施加影响。然而要对朝廷的影响足够大,则这蒲津渡浮桥便不可烧毁,只要这浮桥在,我宣武大军便可朝发夕至而控长安,那时节,陛下有事,安敢不问大王之意?”

朱温听了,马上省悟,忙道:“竟尔忘了此节,若非子振提醒,某必自误!传令,蒲津渡浮桥沟通大河,造福天下,某岂能为之损毁?赞贞此战,只须击退李克用,便是首功!蒲津渡浮桥则是万万不可有失。”

“喏!”那传令兵得了帅令,立刻前去通知牛存节,朱温又派了另外两名旗牌官去调动前军两部去桥东听命。

牛存节得令不敢怠慢,又再次亲自巡视布防,以备万一。整个桥东,包括水寨,一夜火把乱插,彻夜不息,照得天空都有些泛红。

桥西这边却是正好相反,不仅火把极少,而且寂静一片。原来李嗣本鸣金收兵之后,猜测对面汴军已然把自己这区区斥候当作黑鸦军主力,是故不必再做假冒,反而兵行险着,把火把什么的都给撤去,弄得漆黑一片。

他这个想法其实十分到位,因为对方汴军此时正在怀疑黑鸦军会半夜偷营,这时火把一黑,就更坚定了汴军的猜测:河东军熄灭火把,必然是怕偷袭被发现。至于河东军今天刚刚赶到,是从哪里搜集来的船只,竟然足以支持他们过河偷袭,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用兵唯谨,不论河东军的船只是哪里来的,既然对方有偷营的可能,那就要好好准备,以免失察战败,去吃罪罚。

结果不言而喻,桥东汴军紧张了一夜,桥西两百余晋军除了安排“三班倒”的游哨,其余全部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李克用果然领兵赶到,不过在了解了前方战况之后,他便沉默了许久,然后并未一怒发兵进攻,而是召集诸将议事。

全军昨夜都是赶了大半夜的路,无论兵士将领,都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此时议事,精神都不是太好,尤其是听说河中府已然丢了之后,更是有些颓意。

李克用独目之中有些血丝,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没准是担心身在蒲州的女儿。女儿才刚按照过去与王重荣的约定嫁给王珂,甚至就算现在也只是人到了蒲州,过门的仪式都还未举行,但他们的婚约是天下皆知的,如今王珂举城出降,朱温会怎么对待王珂?怎么对待自己的女儿?虽然在沙陀人心目中,女儿的地位远不如儿子,甚至可能还不如养子,但地位归地位,毕竟是自己的亲女儿,身上流的是他李克用的血啊!若是这般殁了,他心里岂能好受?

“河中府丢了,浮桥对面的汴军已经接近三万,而且有两座水寨拱卫,如今这仗该怎么打,你们有什么想法,就都说说吧。”李克用的话显得也有些无力,这是很少见的。但他确实有些提不起精神,对于河东的沙陀精骑来说,水战,那是完全陌生的一种作战。对面有水寨,自家这边连船都还没搜集到几条,这仗怎么打?难不成大家都牵着马游过去不成?那可当真是为难人了,咱们沙陀汉子,有几个会游泳啊……更别说还得带上几十斤重的武器装备,那完全是想都别想。

但是若说要从浮桥上攻过去,这也是不可能的。首先,浮桥宽度虽然是当今之最,但也不过十马并行,如此一来,根本施展不开,对面汴军只须在桥头设下几部床弩,河东骑兵再精锐也不过送死。

李存璋见无人说话,场中一片沉默,便道:“大王,这蒲津渡浮桥平日好过,作战却不适合。若要打过对岸,只能走水路,乘船过河。只是我军来时全然未曾作此准备,如今一时半会上哪弄船去?就算把这沿河上百里的民船都搜集过来,只怕也未必能渡多少人,比较这一带并非商贾常走之道,水运并不如何发达。”

李存贤也道:“还有一事,我军粮草本已不多,河中原本该为我军提供一部分粮秣,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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