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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八路-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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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翠屏边穿戴边趿拉着鞋子出了西屋脚门。丙玉凤、丙丁火和玉凤爹娘簇拥着蒲公英就进了堂屋。蒲公英拉住易翠屏的双手说,姐,我不知道你在这儿,我还当是你们落难,白兰雪呢?你们被一个日本鬼子带到哪儿去了,咋逃出来的。

易翠屏说,我们遇见了一个有良心的日本人高宇麻二。

蒲公英说,我找你们都找疯了。今天才有了实信。我也放心了。现在就差三营的消息了。我丢了三营,丢了参谋长。我怎么向司令交代。

易翠屏说,兄弟,你先别说那个,说说你自己。她敲敲蒲公英的胳膊腿,没哪儿受伤。天天在枪林弹雨中旅行,哪有不占点边的。你真是万幸。

玉凤爹听明白了他们的救星和团长是姐俩,就更加热情地招待,说,哎呀,别在堂屋冷淡着,快进东正房屋里,玉凤,烧茶去。

在西屋的白兰雪听见人们都进了东屋,她,碗的油粉,凉起来了。那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哗啦抡了被子,喊道,蒲公英,我在这儿了。

蒲公英听出是白兰雪,尽管那喊声是带着八分气,听起来也是像歌一样动听,于是,他甩开众人,一阵风刮到西屋,白兰雪猛扑上来,双手吊在蒲公英的脖子上喃喃地说,我好想你。蒲公英挓挲着双手说,人都在东屋呢,快放手,人家笑话。

白兰雪说,我不管。

丙丁火扒着门帘缝看了个全景,先咳嗽发出进来的信号说,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知道了团长的秘密。白兰雪才放手,改成立正敬礼的姿势。

蒲公英给丙丁火介绍,这位是我们团的白参谋长。

丙丁火敬了礼说,参谋长,你好好漂亮啊。

白兰雪说,闭嘴。白了丙丁火一眼,才正经地报告,丢了三营,请求处分。

易翠屏说,没那么严重,我们尽力寻找就是。那是几百人,不会从地球上消失。

蒲公英立即派出俩侦察员寻找三营。

牛宜轩一伙丢盔卸甲地逃回承德,向介川厅长报告他们的遭际。介川哈哈大笑说,吆西,旺业甸是模范安乐村,良民大大的。

惊魂未定的牛宜轩迎合着说,大大的,大大的。

介川说,你们功劳大大的,休息几天,玩几天。然后,你们就去平泉,那里的八路活动猖獗,郭杖子、三沟等几个警察分驻所都被八路袭击,你们是赤本三尼中将的得力助手,这次你们就协助仁科会长围剿八路,统统地消灭。

牛宜轩没有心思玩,白兰雪又一次搅乱了他的神经。在去平泉的路上,私下里他和二疙瘩说,二爷,你说,我遇见谁了?……你老婆。

二疙瘩不听则已,一听就吓了个仰八叉。牛宜轩说,二爷,何惊慌而至于此?二疙瘩说,印象如何?牛宜轩说,起初我当是白兰雪,我的太太,我就拥抱了她,真对不起,我抱错了人。脸红得像鞋底子杖的。二疙瘩说,你还有脸有皮。

牛宜轩说,都是我那个白兰雪把我折腾得神魂颠倒了。

二疙瘩说,真没出息。至于吗?三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女人有的是,为什么非得一棵树上吊死人?

牛宜轩说,这,你就不懂了。别看你当了特务队长,本质上还是个土老冒,你是有个母的就中。

二疙瘩说,你这头公牛追求白兰雪,不也是为找个母的么,不也是为找个中的么。

牛宜轩说,非也,非也,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不瞒你说,我和白兰雪在一起生活了半年,可是,我一次也没有碰过她。

二疙瘩说,你拉倒吧,糊弄谁呀,公鸡见了母鸡还抖落翅膀呢,就凭你这个没骟的公牛?就那老实?我不信。

牛宜轩说,你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着实可怜。

二疙瘩说,你就是说出大天十二个点来,我也不信。

牛宜轩说,信不信由你,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和白兰雪在一起的时候,她那种完美的体形,幽雅的曲线,闪光的面颊,简直就是一件天造地设的艺术品。我简直被她震慑了,就不忍心再去碰她,不忍心再去糟蹋这位女神雅典娜了。

二疙瘩说,越说越糊涂了。简直就是大白天说梦话。

牛宜轩摇头之际,他们就到了平泉县城的门口,站岗的满军、警察、协和军、鬼子一大帮围上来搜查他俩。搜出他们的枪,鬼子的刺刀就对准了他俩的心口说,八路的,统统的带走。

96
遍地八路

阎瑞赓著

第三卷

一窝蜂

(96)

败仁科大战列山沟

三营长上当萧杖子

牛宜轩和二疙瘩被带进仁科的面前,出示了赤本三尼和介川签字的证件,就归还了他们的手枪,当做信任的标志。二疙瘩在这一带活动过,晓得仁科。牛宜轩是第一次认识仁科,他怎么和别的日本人不一样呢?他给牛的第一印象是狡诈、阴险,明明他是日本人,却刮了仁丹胡子,不穿和服,却穿中国式的马褂子长袍,圆口布鞋,像个中国的绅士。见人低眉微笑,杀人的时候也是和颜悦色的,广交中国朋友,他说,羊(杨二疙瘩)君,牛君,朋友的干活,中日满提携,共存共荣,大东亚圣战万岁。羊桑,牛桑,以为如何?八路匪,日渐猖獗,必须剿灭,不留后患,剿匪有赖二位鼎立相助。

二疙瘩只会哈依,万岁,万岁,鼎立,鼎立。牛宜轩委婉地表达他有保留的态度,他说,会长阁下,我们俩虽为赤本三尼中将服务,但,人轻位微,言不谙典,行不苟容。协助之事,责无旁贷。只是我们是关里人,对关外,人地两生,两眼一抹黑。二疙瘩着急地抢了话题说,就是趴着拉屎,使不上劲儿。

仁科说,哦,我的明白,我不会让你们趴着拉屎的,我让你们蹲着拉屎,立着尿尿,卧着吃饭,趴着睡觉,如何?

挨了骂不知羞的二疙瘩说,谢阁下恩准。

牛暗笑不语。仁科说,我的手下报告,你们二位的太太都是八路军,并且流窜到热河滋事,有这等怪事?

一句话揭了他们的病根疮嘎巴。二疙瘩忙着否认说,她早被我顶帐卖了,早就不是我老婆了。她干啥与我没关。牛宜轩不否认,说,是,她叫白兰雪,一片白食人蜂,我奉赤本三尼中将的命令,寻找她回来。仁科说,你们若是知道她们的下落,该当如何?

二疙瘩说,听说她就在……

牛宜轩说,她们就在八路军那边服务,一个是把脉看病的;一个是唱歌跳舞的。他隐瞒了在旺业甸见过白兰雪、易翠屏的情景。

仁科说,吆西,明天召开全县剿匪大会,请二位台上就坐。

羊牛说,遵命。

平泉的早晨,不年不节地为什么锣鼓喧腾,鬼子一大早就把居民赶到街心参加各界人士剿匪誓师大会。协和会发给每人一个三角小旗子,上写着:大东亚圣战万岁,希特勒万岁,墨索里尼万岁,天皇陛下万岁。一阵喧哗,一股穿着和服的居民簇拥着三个纸人入场。手艺高精的纸草匠把纸人做得那么逼真,栩栩如生。纸人高八尺,大头小胳臂小腿,一个戴高筒礼帽,一个圆鼓鼓秃头,撇着大嘴衔着雪茄烟,一个是挂大元帅军衔,两撇胡须。在台上的二疙瘩不认识这三位洋大人,悄悄问牛说,是呼万岁的那仨?牛一笑说,你闭嘴,叫那位(他用下巴一指仁科)听见,你吃不了兜着走。二疙瘩一吐舌头说,那他们是谁?也进会场助威。牛说,一个是美国总统罗斯福;一个是英国首相丘吉尔;一个是苏联部长会议主席斯大林。二疙瘩说,我的妈呀。

仁科喝令把三个匪首押来受审。他灵齿利牙历数这三位是圣战的死对头、绊脚石,呼一阵口号,拉出去枪毙。只听三声枪响,可是,纸人一枪打不死,就点火烧死。罗丘斯烧成灰,人们噼里啪啦一阵鼓掌就结束了一场复杂的诉讼、审判、就地正法。顿时,会场上又一阵欢呼,圣战,圣战。

正在大会高潮之时,一心队司令介川驾临。仁科急忙下台迎接,请司令上台训话。介川说,训话的不要,你的行动迟缓,贻误战机,据报,平泉东北50公里处长胜沟一带发现八路,约有一个营的兵力。八路就在你的管辖区内,你还有闲心开会。仁科说,我立即出动,两天内消灭八路匪,7月26日班师,还在此地举行庆功会。介川拍手说,我等着你胜利凯旋。

仁科带队出了平泉城一头扎进东北部山区长胜沟,可是,一个八路军的影子也没有见着,当地人说,八路军刚走。仁科说,那个方向?人说,不远,也就是梁家营子。可是,他们赶到了梁家营子,又说八路军刚走,也就是到了樱桃沟。可是,他们到了樱桃沟,又说八路军去了打鹿沟。

两天的日子一晃就过去了。仍旧没有八路军的影子,可是,他在介川司令面前夸了海口,如今,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他们在山里跟着八路军转悠了四五天了,又转回了长胜沟,他的那些靠大烟支撑的兵,筋疲力尽,他刚要下令休整,忽然,探子报告,在盘道梁子发现八路。仁科求功心切,马不停蹄,一直扑向盘道梁子。万没有想到刚进了帽子山就出了事。

帽子山两侧的山势不高,山脚下,大道两旁是一大片茂密的青纱帐,风不吹,草不动,鸟儿照叫,蝉儿照鸣,一切和平常没有两样。三伏天,仁科戴着沉重的钢盔,胸前挂着沉重的望远镜,脚下穿的是沉重的大皮靴。捂的他汗流浃背,几天来他行军跋涉,人困马乏,精疲力竭,他摇摇晃晃地率部由王八山下来,强打精神向帽子山攀登。就在这时,从青纱帐里飞出了密集的枪弹、手榴弹,子弹的风声,轰轰的爆炸声。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鬼子蒙头转向,看不见对手,不顾还击,纷纷逃命去了。仁科打了一场没有对手的战斗,他只挨打不知朝那个方向还击。他的部下四处逃散,只剩下了他的卫兵。往日的神气,耀武扬威的大皮靴,今天可就是个累赘了,跑起路来十分笨拙,脱了靴子石子又硌脚。他们俩跑到一个叫杨家店喘息的时候,迎面俩八路军堵住去路。卫兵开了一枪,没有打中,被身后的一个八路军挥刀刺死。仁科更加孤立和疯狂,子弹打光了,抽出战刀。可是,他被八路军包围了,一顿仇恨的子弹全都泼洒在仁科的身上。仁科晃悠了几下扑通一声栽倒了。

指挥这次作战的就是八路军复仇团三营长潘耀祖。自那次战斗和参谋长白兰雪分手以后,就没有找到白兰雪,他和向导王连有商议,决定带三营向关里根据地转移。途中遇到一位陌生人拦路要见八路军的指挥官。潘耀祖仔细打量,啊,这不是高宇麻二大佐吗?高宇说,仁科来袭,小心,告辞。于是,就引出了牵着仁科兜圈子,把敌人拖夸,拖急,然后,伏击之的战斗。

潘耀祖的脖子上挂着缴获的望远镜,脱了漏底的布鞋,换上了大皮靴,钢盔,三八大盖,王八盒子,三营武装起来了。

王连有说,营长,快走。敌人马上就会来报复。

潘耀祖说,往哪走?你道熟,你说。

潘耀祖采纳了向导的意见,回关里必须迂回。于是,他们向凌源一带转移。

坐镇平泉的介川静候仁科班师回朝的佳音,正待召开庆功大会之时,传来仁科丧命九泉的消息,一头丧气,气的七窍流血。他秘密撒下了一大批特务散在平泉、凌源、宽城,寻找八路军决战。回头之际,发现二疙瘩和牛宜轩,他问,你们怎么在这儿?仁科死了,他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你们还活着?

其实他俩没有跟着仁科出发去打八路军,因为,他们听说,这股八路军是潘耀祖指挥的三营都是从潘家峪拉出来的复仇团,不要命的主。况且,潘耀祖曾是二疙瘩的上司,牛宜轩的同行、老朋友、老相识。在战场上相遇,拉不下脸来动刀枪,狠不下心来拼死活。他们就借故躲了这次尴尬的相遇。现在,仁科已死,死无对证,他们咋说咋是了。二疙瘩没心少肺就想照直嘣。牛宜轩心眼多,怕二疙瘩说走了嘴,他就抢先说,太君,赤本三尼中将给我们的差事是捉拿白兰雪,规劝她回心转意。战斗打响,我们发现与皇军作战的不是白兰雪,就乘乱逃回来向您报告八路的去向。

介川说,八路什么的去向?

二疙瘩说,坐火车拉屎,远去了。

牛也是吃荆条拉粪箕子现编,他瞎蒙地说,也就是凌源一带。

牛是无意瞎蒙,而八路军真的就在辽宁的凌源一带活动。

一天夜里,潘耀祖带三营进入了一个叫二十里铺的村子,这村的王财主和王连有是老王家一家子,献出马四环、七九两支步枪,800发子弹,80发手枪子弹,三匹布。潘耀祖上门致谢。他说,这枪和子弹我们就收下了。至于布匹,民众的生活物资我们就不能乱收,八路军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王财主说,潘营长,别外道了,你看你们这衣服,破乱破糊,子弹袋也是大窟窿小眼睛的,裹腿都成了穗了。你们抗日救国,拿命打交道,可是,你们这个样子,我看了心痛。

王连有说,营长,这是王财主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了。

潘耀祖说,那就收下,只是这布到我们手里还是布。

王财主说,咳,何苦活人让尿憋死?萧杖子有个李裁缝,手艺数一数二,找到他,啥都有了。

潘耀祖把队伍拉到了萧杖子宿营,潘耀祖和王连有一同与李裁缝讲生意。李裁缝是遵化人,潘耀祖一听口音是关里老乡,就生了两倍的亲热。生意一谈俩妥。李裁缝说,丑话先说到前边,你们必须在这儿等,因为,鬼子、汉奸、保甲长常来村里转悠,一旦看见我做的活,不但把我审个底儿掉,还得没收这些活。那时我可就惨了,一边说不清;一边还不起。

潘耀祖说,老乡,别怕,我们等就是。你们的甲长是谁,我见识见识。

李裁缝说,是西南沟的贡竹。

潘耀祖派王连有去请贡甲长。

贡甲长,三十多岁,穿长衫,常感冒流鼻涕,他恭手说,潘营长,听说你们在帽子山打了一仗,十几天没见你们的消息,你们这是从哪来呀?

潘耀祖说,贡甲长好精明,八路军的行动你心里都有数。其实我们一直就在附近,前两天在十八里铺,处死了一个卖国求荣的甲长,听说了没有?

贡竹说,这样的人……他没有接着往下说,走到门口,扑哧擤一把鼻涕回来说,死有余辜。

潘耀祖说,你怕不怕?

贡竹吓了一身冷汗说,潘营长是否看我也是罪该当诛?

潘耀祖说,不,你别误会,你现在还没有坏到那个程度,假如,你记住,是假如,假如你做了坏事,我可是不饶赦的。

贡竹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其实,当着朋友的面我也不装英雄,我怕死不怕死?怕死。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我就是个软骨头的人,不然,就和你们一样拿起武器和鬼子干了。别看我当个伪甲长,可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咱没骨气可不能没有良心,好歹咱也是中国人不是。所以,他们让我干的事,我是能挡的就挡,能拖的就拖,软磨硬泡不是,实在拖不了的,那就没办法了。不过有一条,咱可不主动向鬼子报告情况。就说李裁缝吧,我早知道他给八路军做事,可我就是没有报告给鬼子。李裁缝,你说对不?

李裁缝说,对对的。

贡竹说,李裁缝最了解我。若说我一件坏事也没有做过,那也是编的瞎话。当伪甲长的,还能不做坏事?那些挡不了的,拖不了的,我也得干。不干,我老婆孩子都得遭殃,谁让咱是软骨头呢。说着捶胸擂背掐膝盖,恨自己恨得咬牙。

贡竹的一席话软化了潘耀祖的心,他说,我刚才说的不过是随便说说的,别往心里去。贡竹得寸进尺,他说,潘营长,我有好多话跟你说,容我个时候,屎憋得我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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