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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丈夫-第3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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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周济。朱佑樘自认自己和那些先辈们比起来,在对待读书人的态度上可算是极为厚道了。谁知最后得来的却是这么一个评价。

皇帝也是人,也需要别人的勉力,事情做得不好,你勉力一下,可是事情做的好,你非但不夸奖几句反而阴阳怪气,朱佑樘做了一辈子皇帝,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结果这十几年的功绩居然一下子全部给人否认了,说句实在话,在看到这些奏书的时候,朱佑樘想杀人的心都有。

朱佑樘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先是用手指节磕了磕桌子,随即满是怒容道:“朕的大臣,就都是这个心思吗?都是像这奏书所言之事的心思?”

下头不少大臣摸不着头脑,不过见朱佑樘厉声喝问,大家自然不敢说什么,纷纷道:“微臣万死。”

“万死?”朱佑樘冷笑:“不错,你们死不足惜,这天下太太平平的,可是偏偏就有人不甘寂寞,就有人要无中生有,你们当真以为朕纵容你们,你们就可随意撒野吗?”

这一句话可以算是很严厉了,至少朱佑樘登基以来,从来没有说过这么狠的话,刘健的脸色上掠过了一丝错愕,他虽然知晓那些奏书会惹来皇上的不快,可是不曾想到会让皇上如此不悦,这个时候,他这内阁大臣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道:“陛下息怒,君忧臣辱,陛下发雷霆之怒,错不在陛下,也不在大臣,这一定是内阁错了,请陛下责罚。”

内阁乃是宫里和大臣之间的沟通桥梁,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倒也说得过去。

刘健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先把皇上的怒气降下来,等到心平气和了再来讨论聚宝商行的事,只有这样,拿下聚宝商行才更有把握。

朱佑樘见刘健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终于还是拉不下来这脸了,他冷哼一声,道:“不是你的错,怪只怪朕平日太宽厚,让某些人不知好歹。”他拂了拂袖,才道:“今天叫大家来,这其一,就是朕要问问你们,你们说这天下一片狼藉,社稷危如累卵到底是什么居心,朕倒是想要知道朕的天下坏到了什么地步,以至于你们这般激愤。至于其二嘛,是因为杨戬的奏书,杨戬的奏书所言之事可是当真吗?朕从前听说过,商行确实是犯了一些过错,可是不管怎么说,也是功大于过,只是不曾想到竟是糜烂到这个地步。你们谁知晓的出来说说吧,杨戬在不在这里?”

他一边说,一边向人群中看过去,站在班中的杨戬连忙站出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道:“微臣在。”

朱佑樘带着几分疲倦道:“你上书所奏之事可有实据吗?”

所谓所奏之事,就是聚宝商行那些个斑斑劣迹,说句实在话,杨戬上书自然不可能单凭一些风闻的,听到皇上寻他要证据,杨戬昂然道:“陛下,证据是有的,微臣搜集了还不少,有的是从礼部那边搜集来的,是关于一些藩王的一些不满之词,还有一些是商行里搜集来的,微臣见兹事体大,因此特意命人查证,如今将许多人的陈词和口供,还有礼部那边抄录的一些东西都在这本账簿里头,还请陛下过目。”

杨戬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一份颇厚的簿子,呈交给殿下的一个太监,那太监接过,连忙上了丹犀放在御案的案头上。

朱佑樘扫视了一眼这簿子,倒是料不到杨戬做足了功课,随即,他当着诸人的面,拿起簿子信手翻阅起来。

第七百二十六章:翻脸

这些证物其实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开始搜集了,所以证据非常详实,甚至一些地方官员也参与了证据的搜集工作,根本就一点儿让人分辨的余地都没有。

朱佑樘一页页翻过去,里头提供的某些口供更是触目惊心,他原本以为,商行的错误是有的,有一些不太循规蹈矩的地方也肯定不会少,毕竟这么多人,不可能做到白璧无瑕,可是看到这些,朱佑樘才知道,杨戬所奏,几乎是句句属实,不但没有浮夸,甚至所言之事不过是冰山一角,聚宝商行扬帆万里,在外头的无耻勾当可谓罄竹难书。

他眼睛眯起来,耐着性子把簿子一字不漏的看不过,心里却开始天人交战了。现在杨戬所提供的证据没有丝毫的错漏,也难怪这些大臣这般义愤填膺,可是此刻他的脑海中不免想起了太子的话。

聚宝商行落在股东们手里,虽然会有不少劣迹,可是交给朝廷呢?

他阴沉着脸,终于将这簿子看完了,手掌压在簿子上,冷冷道:“柳乘风何在。”

“微臣在。”柳乘风的脸色还算如常,听了朱佑樘的呼唤,连忙出来。

朱佑樘淡淡地道:“杨戬杨爱卿所奏句句属实,聚宝商行是你筹建的,你自己来说说看,此事是谁的过错。”

按理说,若说是谁的过错,商行的这些股东只怕谁也逃不掉,首当其冲的就是太子。关于这一点,朱佑樘比柳乘风更清楚,满朝文武只怕也多少清楚一些,现在太子在廷议时也要来听政,所以朱厚照也在,不过他来的迟,来不及和柳乘风打招呼,朱厚照瞧父皇的意思似乎是要追究责任,脸色微微有点不太好看,心里有些发虚,再看柳师傅,只听柳师傅坦然道:“聚宝商行是微臣筹建的,现在有了过错,自然由微臣一力承担。”

他这句话说出来,先是让朱厚照松了口气,可是随即又觉得不忍,忍不住道:“陛下,商行虽是柳师傅筹建,可是这些事和柳师傅无关,都是儿臣……”

这朱厚照倒是颇有几分义气,朱佑樘却不能让朱厚照说下去,厉喝一声打断朱厚照的话:“朕没问你的话,不许发言。”

朱厚照只得咋舌,再不敢说话了,在父皇面前,他的勇气也是有限得很。

朱佑樘才朝柳乘风点头,心里对柳乘风为太子遮掩过错的举止颇为欣赏,在他看来,这世上的人但凡只要在做事,就肯定会有过错,他当政这么多年,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比如修筑河堤,虽然造福一方,可是所征用的民夫数万,管理肯定会有疏漏,也肯定会出现意外,但是这并不代表事情办错了,现在商行犯了错,错误还不小,可是比起那些只知道叽叽喳喳的言官来说,对国家难道就一点益处都没有?言官是靠嘴巴说的,所以他们的嘴巴里说出来的话永远不会有错误,他们永远都是正确,可是正要他们去办一两件事,只怕比杀了他们都难。而在这朝堂上,天生就有人属于那种做事的人,他们手头的事太多,也没心情说话,最后的结果就是十个说话的人围着一个做事的人,说话的人喝着小茶,翘着腿儿,请贵无比,时不时指正一下做事的人哪里错了,鸡蛋里头都能挑出骨头。

朱佑樘清楚这大明朝最缺的不是说话的人,而是做事的人,柳乘风将所有的错误揽到了自己身上,让他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语气也没有方才那般严厉了,温和地道:“杨戬说,聚宝商行之所以有这么多劣迹,是因为商贾们眼中只有蝇头小利,若是将商行置于朝廷之下,便能杜绝此事。柳爱卿以为,此举可以吗?”

商行毕竟是柳乘风筹建的,朝廷也不能说收归朝廷就收归朝廷,问一问柳乘风的意思是肯定的。

朱佑樘方才看到了这么多触目心惊的证据,确实已经动摇了,颇有几分按着杨戬意思办的心思。

朱佑樘问出这么一句话,已经不少人开始窃喜了,闹了这么久,已经透出了曙光,总算没有白费一场功夫,只要把商行弄到手,事情就好办得多了,便是刘健此时虽然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可是眼眸中还是掠过了一丝惊喜。现在柳乘风自己把罪责揽下来,现在也算是半个罪臣,皇上又问他是不是把商行收归朝廷,他若是摇头,肯定会惹来宫中不悦,点了头,那么就是万劫不复。

现在所有人都在竖着耳朵听,想听一听柳乘风该如何作答。柳乘风侃侃而谈道:“陛下所言是极,微臣也以为,商贾们只顾眼下利益,为了好处,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长此以往,这商行为了利益,迟早会做出更多骇人听闻的事来……”

柳乘风顿了顿,随即道:“所以微臣以为,要解决此事,一味将商行收归朝廷只怕不妥,毕竟朝中衮衮诸公若说读书讲解经文确实厉害,可要谈到做生意却是一窍不通,更不必说朝中的官员都是君子,君子岂能去做商贾做的事,微臣窃以为,陛下如此做,迟早要坏了诸公们的德行,令他们也沾上满身铜臭,这种下作的事还是不要劳烦他们的好。微臣倒是有一个办法,请陛下定夺。”

柳乘风这么一番话,实在有点儿打脸,颇有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味道,让不少大臣心里含着不忿,却又无可反驳。

朱佑樘眯着眼,咀嚼着柳乘风的话,似乎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不禁道:“你继续说。”

柳乘风道:“商行之所以常常有作奸犯科之事,微臣以为其中最大的因素是缺少监管,当年陛下下令在商行这种设锦衣卫千户所,其实就有让锦衣卫监管的意思,不过微臣万死,竟是会错了意,以为陛下不过是设锦衣卫协理商行,所以微臣认为,这锦衣卫千户所可以专司对聚宝商行的监督,如此,才能杜绝商行作奸犯科。只要微臣下一道旨意,给予锦衣卫监督的大权即可。”

满朝哗然……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刚才还在抨击你这家伙不要脸,你老老实实倒也罢了,现在居然恬不知耻,还说让锦衣卫来加强监督,这锦衣卫和商行蛇鼠一窝,不早就是一伙的吗?

可是这话在朱佑樘耳朵里却不一样,锦衣卫是亲军,是宫里直属的军马,也即是说,朝廷最信任的肯定不是锦衣卫,可是对皇帝来说,这世上能信任的也只有厂卫了,柳乘风提出让锦衣卫加强监管,似乎也不算太坏。

此时朱厚照与他的谈话又不禁出现了朱佑樘的脑海,其中好几处都有朝廷督管商行的害处,有一条朱佑樘最是记忆犹新,若是将商行收归朝廷,则自己将要失信于天下。

朱佑樘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他自然不愿意失信天下,柳乘风提出来的办法并不激进,似乎效果也能有些预期,至少现在亲军来监管,这商行多少能收敛一些,同时又可避免他这皇帝被人误认为没有诚信。

他抚着书案,不由沉吟起来。

“若是陛下颁发旨意,责令锦衣卫督管商行,微臣定竭尽全力,尽量避免商行作奸犯科,请陛下圣裁。”柳乘风一见朱佑樘动摇,自然不肯放过乘胜追击的机会。

“荒谬!”那杨戬站出来,不由冷笑:“锦衣卫是你柳乘风的左手,商行是你柳乘风的右手,让锦衣卫去督管商行,岂不是让你的左手去管你的右手,柳乘风,你巧言媚上,竟是恬不知耻到这个地步,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吧。”

在朝堂中说另外一个人恬不知耻,这无异是完全撕破了脸皮,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柳乘风看着这杨戬,早就恨不得暴打他一顿,忍住肚子里的一股火气正要反唇相讥,这时候张鹤龄却不禁站出来,道:“恬不知耻总比你这男盗女娼之人的好,姓杨的,你一面说是商贾们逐利,可是你自己呢,别以为大家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无非是拿下商行,从中分一杯羹,商贾们逐利那是正正当当,天性如此。可是你们呢,可别把我惹火了,真要惹火了,这朝堂上这么多人哪个在背后没有在迎春坊做一些生意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也别以为大家是瞎子,商行到了你们手里,最后还不是被你们剥皮敲骨,最后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来。”

张鹤龄这么一说,于是满朝的官员都暴走了,这张鹤龄等于是揭大家的疮疤,是完全图穷匕见,想要跟大家翻脸了,话说到这个份上,谁还受得了这个气。

第七百二十七章:翻盘

“张鹤龄,你这是什么意思?男盗女娼,是谁男盗女娼,你不妨说出来!”有人跳了起来,这寿宁公确实是一下子犯了众怒,惹得满殿的大臣都不禁怒了。

大家随便发点小财有什么,真要靠朝廷那点俸禄,这殿中之人早就都饿死了,毕竟海瑞那样的也不是什么人都做得了的,寒窗苦读了这么多年,人人都巴望着来做官,难道只是为了吃稀粥,出入靠两条腿?

这张鹤龄原本是想威胁一下,谁知惹到了马蜂窝,群臣都激动了。

“哼,寿宁公,我等敬你是宗亲,你这般胡说八道是什么意思?好,今日要说是不是?那就敢问寿宁公,这朝堂上哪个人男盗女娼,你点出来,至于寿宁公嘛,本官倒是也想起了几桩事,今日索性就当着皇上的面,大家一起把话说清楚。”

张鹤龄一下子瘪了,他当然知道,就算他把这些人点出来,皇上也不会治罪的,原因很简单,法不责众。别看朝廷平时天天喊着要清廉自守,可是谁身上都不干净,这一点,皇上比他张鹤龄更清楚,可是这整肃廉风的时候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何也?说穿了,无非是治理天下离不开这些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单凭这点儿东西,想要掰倒一个大臣是不可能的,张鹤龄自然不敢再说下去,顿时缩了回去,大气不敢出。

众人见张鹤龄服软,又将矛头指向柳乘风,柳乘风这家伙真是给脸不要脸,方才自己承认了有罪,居然还敢提出什么锦衣卫监督商行的办法,这不是把大家当傻子,是什么?

马文升阴阳怪气地道了一句:“这些什么商行什么工坊,自从建起来之后,弄得整个天下都是乌烟瘴气,礼义廉耻没有人提了,人人都甘愿作奸犯科去挣银子,国库没钱还可以想办法开源节流,可是人心坏了该怎么办呢?”

他这一句话是个引子,其目的还是抨击现在的重商策略,不过抨击重商再不是一味的否定掉这些东西,马文升的心思很简单,将这些统统归于朝廷治下,如此一来,内阁不但捏住了天下军政,还捏住了朝廷的钱袋子,小小的锦衣卫还不是说掐死就掐死。

马文升打了头,其余人也都变得阴阳怪气起来,这个道:“正是如此。世道都成了什么样子,好好的乡绅们抛弃了田地,宁愿去做下贱的商贾,百姓不去农耕,却想着去做工,奇技淫巧,奢靡享乐之风遍地都是,祖宗的法制荡然无存,圣人的太平之世里可曾有过这样的景象?现在人心思乱,百姓俱都蠢蠢欲动,不再安分守己,这一切还不是因为现在重商的缘故?这历朝历代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个样子的,也从来没有这般日月无光的,说来说去,这也是廉国公造的孽,陛下听信了他的话才致如何。”

另一个道:“不错,正是如此,恳请陛下重新颁布太祖高皇帝的祖诏书,昭告天下,压制商贾,除此之外,一应商贾的行为都必须受户部节制,聚宝商行和聚宝楼悉数由朝廷管理。”

“陛下,社稷已经有了倾覆的危险,微臣恳求陛下切莫再信小人之言,再做这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请陛下下旨。”

于是满朝的大臣呼啦啦的一齐拜倒,道:“为社稷计,请陛下改弦更张。”

“请陛下改弦更张……”

事情演化到这个地步,要怪也只能怪张鹤龄了,这家伙心直口快,一下子让形势变得水火不容起来,原本大臣们的要求只是商行,现在见柳乘风无耻,又见张鹤龄出言恫吓,索性就干一票大的,再加上有心人推波助澜,就算是有人想低调处置也不成了,在这滚滚潮流之中保持清醒是不成的。

大臣们排山倒海般地跪下,一齐发出了最后一击,而坐在御椅上的朱佑樘此时却是不禁踟躇了,他显得有些不可思议,想来也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化到这个地步。

他毕竟是个性子有些懦弱的皇帝,此时见大家众口铄金,竟是也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施政上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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