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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丈夫-第3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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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你去和那周成说,递奏书上来,朕会批拟。”
听到这里,李东阳和谢迁二人面无表情,却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刘吉身上。
刘吉嘴唇哆嗦了一下,苦涩地道:“微臣知道了。”
朱佑樘叹了口气,道:“都说朕是明君,身边都是君子干吏,可是朕却不这么看,朕就算再如何明察秋毫,这身边不免还是会有小人环伺。国家要安定,对那些见风使舵的小人就绝不能姑息,整治吏治不是小事,朕近来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昨日吃了酒之后,宿醉醒来,整个人都慵懒无力。哎……”
叹气之余,果然苍老了许多,朱佑樘年纪不过四旬,可是此刻,却足足像六旬老人,脸上的皱纹极深,宛如刀刻,头发也白了不少,让人不禁唏嘘。
皇帝做到他这份上,也算是可叹了。
朱佑樘继续道:“自己的身体,朕自己清楚。哎……柳乘风和御医都曾劝朕注意保养,可是朕却一直不肯去听,如今临时抱佛脚也是不成了。所以朕就在想,这吏治定要好好地整肃一下,趁朕还来得及,吏治败坏,则天下不安,朕总要提早做个打算,好教太子……”
他说到这里,李东阳、谢迁、刘吉三人都是一副惶恐的模样,一齐打断朱佑樘道:“陛下龙体康健,何出此言。”
李东阳又道:“陛下龙体就算有所不适,好好歇养就是,朝廷的事,微臣多分担一些,总能勉励维持。”
谢迁道:“是这个道理,现在天下好不容易有了一番新的局面,陛下正是坐享太平的时候……”
朱佑樘摆摆手,微微笑道:“你们不必说这些,好吧,就当是朕糊涂了,说了不该说的话,无论怎么说,这吏治是非整肃不可的,谢爱卿,你会同吏部尚书马文升来整肃此事,内阁里的事先放一放。”
谢迁只得道:“微臣明白。”
可是刘吉此刻,脸色却现出几分惊诧和不安。
朱佑樘拍了板,脸上透出深深的疲倦,责令内阁草拟诏书,随即三个内阁大臣拜辞了出去。
刘吉出正心殿时,显得有几分失魂落魄,外头的阳光很刺眼,如今过了五月,天气已经渐渐炎热了,刺得他的眼睛有些炫目,让他差点儿要晕了过去。
他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甚至连走路,都有些轻浮。
李东阳和谢迁二人见了,倒也好意过来,李东阳道:“刘公,身体不适吗?”
刘吉这才振作精神,勉力道:“无妨。”
李东阳见此,也没说什么,拱手作揖道:“还有几份奏书需要票拟,刘公慢慢走吧,我和于乔先去了。”
大臣们有一点还是好的,无论双方有多大的仇,可是面子上都很客气,李东阳和谢迁再三告辞,才匆匆离开,只留下了个孤零零的刘吉,恰好给了刘吉想心事的空档。
刘吉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先是朱佑樘在酒宴上那一句意有所指的话,朕家虎儿四个字旷世未有,这既是昭示了对柳乘风的宠幸,同时,又何尝不是警告自己。
而接下来,对周成的惩罚也是重了一些,毕竟周成是左都御史,是言官,言官捕风捉影,那是理所应当的事。就算皇上不喜,最多也就是慢慢找个其他的机会打发去南京也就是了。可是勒令其请辞致仕,却有些过头了。
而且还特意让自己去给那周成透风声,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上已经察觉这周成是什么指使,而且对自己已经有了芥蒂?
更重要的是,皇上突然说身体不适,而要整肃吏治,整肃吏治本来也没什么问题,可是上年年末的时候,已经京察过了,淘汰了不少庸官、昏官,这才过去多久,现在又要整肃,这就意味着皇上对朝中相当一部分人不满意,要狠狠地敲打甚至是打击。而皇上要敲打的人是谁呢?
从皇上的委任来看,就可以看出端倪,皇上让谢迁和马文升二人主导此事,马文升倒也罢了,他是吏部尚书,只要涉及到了吏治,肯定是有他的份的,只是这个谢迁……
谁不知道,谢迁和他刘吉何止是政见不同,双方早已是水火不容,谢迁是火爆的性子,处处与他刘吉争锋相对,让他来主导这一次吏治的整肃,对刘吉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至少他的门生故吏们,这一次只怕要倒霉了。
内阁大臣的权力来源最大的一个部分就是他们有高级官员的任免参议权,可以随时举荐五品以上的官员,也正是因为如此,无论哪个内阁大臣,在他们的羽翼之下,都会有一群通过师生、同乡、同年关系聚拢一起的人,这些人自然而然,成了大学士们的爪牙和走卒,作为抨击政敌和抬高自己的工具。
一旦谢迁主持这一次清洗,那么刘吉门下的这些人都要受到打击,试问一下,谁若是攀附他刘吉就将遭受到打击,那么还有谁肯为刘吉效命?
可是偏偏,皇上明知如此,却是授意谢迁和马文升动手,给予他们便宜行事的大权,这分明是意有所指,是冲着他来的。
想来……
自己在皇上的眼里,已经彻底的失去信任了。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请辞致仕,彻底的放弃这中枢大权。而另一条,则是从今以后,做那纸糊的内阁大臣。
刘吉想到这里,身子不禁打了个冷战,他心里清楚,陛下在一年前让刘健养病,因此现在是不会撕破脸来勒令他致仕的,陛下需要的是朝廷表面上的团结,也就是说,纵然对他不喜,却不会撕破脸,仍然会让他留在阁中,要嘛是他主动再三请辞,要嘛就是做这有名无实的内阁学士。
完了……前程暗淡无光。
本来到了他这知天命的年纪,其实倒也没什么,可是他最害怕的是,自己一旦大权旁落,那么以刘健为首的这些人定会进行清算。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他和他的那些个亲朋们,哪一个屁股都不干净,自己的儿子在湖北任上好几次胡闹,都是他压下来的。还有幼子刘清,虽然没有官身,可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在京师里不知敛了多少财富,这些,只怕早就被人盯上了,之所以没人动手,正是忌惮他这个大学士,可是一旦……
不成……
无论如何也不能请辞,事情到这个地步,只能抗争到底。
刘吉咬了咬牙,却已是到了内阁值房,李东阳和谢迁早就到了,二人正在票拟奏书,见了刘吉来,李东阳让书吏去看茶,刘吉却是摇摇头,摆手道:“方才陛下让老夫去提示那周成,事不宜迟,老夫还是去一趟,不要耽误了大事。”
李东阳岂会不明白刘吉此刻的心思,到了这个地步,刘吉只怕也该急了,只是捋须笑道:“是这个道理,刘公且去,内阁这边,有我和于乔看着。”
刘吉点点头,那谢迁却是连搭理都不搭理他,只是突然埋首伏案的功夫,突然插了一句:“李公,天要下雨了吧,下雨了也好,洗清灰尘,雨后又是艳阳高照。”
刘吉冷冷地看了谢迁一眼,却也是拿他无可奈何,旋身去了。
等这刘吉一走,谢迁才抬起头来,道:“李公,陛下让拟的诏书就交给你了,我已让人去请负图来商议整肃吏治的事儿了,总得先拿出个章程出来,及早给皇上过目才是。”
李东阳吁了口气,道:“这事儿你自去办,草拟诏书的事儿我一边票拟一下手头里的这几份奏书,一边打些腹稿。”
谢迁点头,突然又道:“刘吉今日似乎也是身体不适,你看他,脸色都蜡黄了。”
李东阳却不禁笑了,他哪里不知道谢迁这是趁机揶揄那刘吉,不过李东阳是城府极深的人,语气很平淡的道:“或许是因为昨日也吃了酒的缘故吧。”
谢迁不禁忍俊不禁起来,道:“对,怪只怪昨日的酒宴。”
第六百二十五章:杀局
朝野的动静,有的人先知先觉,有的人则是后知后觉。这既取决于人的智慧,同时也取决于一个人的信息量。
刘吉显然是先知先觉的人,他心里清楚,要坏事了。
别看皇上对他并未发什么牢骚,也没斥责什么,可是种种迹象已经证明,他刘吉垮台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这个时候,他确实没有心思老老实实地在内阁里拟票,而是飞快地出了宫,随即就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虎臣,你到书房来。”
刘吉唤着幼子的字,随着背着手,便往书房进去,还不忘吩咐家人,让周成无论如何来一趟。
刘吉的幼子叫刘志,年纪不过四旬,生得白白胖胖的,一听父亲大人唤他,自然不敢耽误,飞快地到了书房,亲自斟了一碗茶来递给刘吉,笑呵呵地道:“爹不是进宫去议事了吗?这个光景也该在内阁值房里拟票,怎么破天荒地回家了?怎么?是不是朝廷出了什么变故?”
刘吉沉默了良久,道:“刘家要完了,老夫若是罢了相,你的性命定会难保,不是为父危言耸听,哎……你坐下说话……”
这刘志听罢,顿时吓得脸色青白,他这爹平时一向严肃,从不会开什么玩笑话,突然爆出这么一句骇人听闻的言辞,怎么不令他失去方寸?
刘志小心翼翼地坐下,看着刘吉,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爹为何说这种丧气的话?爹,您是内阁大学士,这世上还有您过不去的坎儿?”
刘吉的表情严肃,道:“此一时彼一时,你懂个什么,为父让你来,是问你两件事,你的兄长在湖北那边做了不少荒唐事,有些我知道的,有些是我不知道的,你立即修书给他,让他把自己在那儿的荒唐事都交代出来,事无巨细都要说清楚,为父也不惩处他,可这心里头无论如何也得有个数。”
刘志忙不迭地应下。
刘吉又看向刘志,慢悠悠地继续道:“这些时日,有多少人登门拜访?”
“来的不少,有京官,有的是入京的外官,还有宣府、辽东那边也有一些人要谒见父亲,孩儿都与他们见了面,只说父亲的公务繁忙,并没有空闲见他们,只是若是有所托之事,能办的,自然会帮他们办一下。”
刘吉冷冷地道:“他们的礼物呢?”
这些人来见刘吉,无非就是求官,事实上,到了刘吉这个地位,来见他的这种人着实不少,平时倒没有什么,可是现在,刘吉却是谨慎起来。
刘志不由哂然笑道:“现在这个世道,哪里还有什么礼物?现在都流行拿票子……”刘志生怕刘吉不知票子是什么,便解释道:“就是钱票,多的有数千上万两,少的也有数百两上下。”
刘吉淡淡道:“老夫不管这个,但是有一条,你记清楚了,这些钱钞,从今个儿开始,要全部退回去,谁家送了多少,一文也不要贪占,就说这是我说的,知道了吗?”
刘志顿时呆了:“哪有别人送了礼来又退回去的道理?”
刘吉冷笑道:“人家送礼,那是有所求,他们要升官,肯给银子,为父在以往的时候也能做到有求必应,可是现在不同了,虎臣,为父和你说实在话吧,为父只怕要准备完了,莫说是给他们方便,便是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眼下这个局面若是再收受他们的银子,到时候事儿办不成,他们保准要闹,这一闹,我们刘家还想留活口吗?”
刘志听得冷汗淋漓,惊讶地道:“爹,到底出了什么事,莫非又是那刘健……”
刘吉摇头道:“不是刘健,是柳乘风。只要柳乘风还在,咱们刘家就不得安宁,所以为父现在要做的,就是与柳乘风最后搏一搏了。眼下你要做的,就是办成为父交代的事儿,要让为父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好好地和柳乘风死战一场。其余的事,你也不必理会,在府上约束好家人,让他们近来不要去闹事,老老实实地在家中呆着就成了。”
刘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一直陪在刘吉左右,并没有出仕,刘吉对他说这种灰心冷意的话还是第一次,他连忙道:“爹,孩儿明白了。”
刘吉道:“你去吧,是了,你若是有闲,就亲自给为父请个人来。”
刘志道:“请父亲大人吩咐,我这便去。”
“万通……”刘吉说出了一个名字。
刘志大惊失色,不禁失声道:“爹此前不是告诫,在这京师里和谁打交道都不要紧,唯独不要和万通打交道吗?他……他可是……”
“此一时彼一时……”刘吉冷然道:“此时为父倒是需借用他一下,你速去吧,不要多问。”
这刘志才带着满腹的疑惑去了。
而接下来,周成在刘志前脚刚走,便后脚赶到了。周成昨夜一宿没有睡好,此时刘吉突然唤他,更是让他知道大事不妙,胆战心惊地到了刘府,递上了名刺,走进刘吉的书房道了一声‘门生周成谒见恩师’。
刘吉一直闭着眼睛做出一副假寐的样子,等到周成唤他,他才故作清醒睁开眼来,随即打量周成道:“碌之,昨夜没睡好吗?怎么精神气这么差?”
周成苦笑以对,道:“不瞒恩府,学生现在方寸已乱,不知所以然了。一直想聆听恩府教诲,却又怕恩府内阁事务繁忙,不便叨扰。”
刘吉虚抬了抬手,道:“坐。”随即又吩咐:“看茶。”
周成连忙摆手,道:“不必,不必,实不相瞒,学生现在实在没有喝茶的兴致,既然恩府让学生来,还请恩府先生赐教。”
刘吉才叹了口气,道:“原本呢,我将你从南京调到京师来,本来也是为了你的前程着想,可是谁知竟是误了你。闲话,老夫也就不和你说了,方才陛下召老夫入宫,已经有了圣谕,让你上书请辞……”
周成的脸色顿时变了,他原以为自己至多再回南京去,谁知现在倒好,这皇上的心思却是一撸到底,直接让他拎着包袱从哪儿来滚回哪里去。对一个年纪不过才五旬的官员来说,这几乎是致命的打击,好不容易爬到这个地步,谁知却都是镜花水月,这周成如遭雷击一样,几乎整个人瘫在了椅上。
刘吉看着周成,则是安慰道:“老夫在御前也曾为你据理力争,可是……眼下这朝廷是奸臣当道,陛下误信奸人之言,老夫亦是无可奈何。不过你也放心,虽是致仕,可只要老夫还在这朝廷,总会为你争取,尽力为你起复谋划,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你也不必太过懊恼。”
周成惨白着脸,嘴唇嚅动了几下,才长吁了口气,道:“学……学生明白……”
刘吉又是担忧地道:“不过这一次请你来,除了告知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件事需好好嘱咐你。实话和你说了,那个柳乘风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昨日的时候,你在御前得罪了他,以他的性子,必定报复。他掌着锦衣卫,手下不知有多少死士。老夫是担心等你告老还乡时,一旦离开了京师,这柳乘风若是让死士半途堵截,只怕……”
周成吓得人都呆了,官儿没得做了,至少也还算致仕,也就是退休,回到了老家总算还能颐养天年,毕竟朝廷对致仕官员的抚恤还是不错的,可是若是再惹来杀身之祸,那就……
“请恩府搭救……”
刘吉叹了口气,道:“你的老家是在江浙,若是回乡,肯定是要走驰道到北通州,再坐船南下至南通州,这条路看似安全,可是柳乘风又岂会不知?所以你要保全性命,唯一的法子就是出人意料,选择其他的途径回乡,老夫听说,从京师到天津卫那边的驰道还未修好,可是天津卫那边现在有不少走私的海船,你若是能从天津卫那边入海,再到江浙登陆,柳乘风却以为你会过通州,在通州一路上埋伏,岂不是可以让他扑个空?当然,老夫的话儿也只是随口说说,天津卫到京师的道路泥泞,自从南通州的驰道修葺起来之后就更荒无人烟了,往那边走,若是遇到山贼岂不是要糟?”
周成却是道:“恩府先生提点的是,柳乘风性如豺狼,未必不会报复。至于往天津卫那边的道路,毕竟还算是天子脚下,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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