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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丈夫-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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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对李东阳最要紧的不是去关心柳乘风,而是关心自己这族弟,族弟的前程才是最要紧。
第三百二十七章:杀人不见血
李东栋的脸色变了。
族兄所言,他岂会不明白。
此时明哲保身,当然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
李东栋咬咬牙,从椅上站起来,深吸口气。若说从前的李东栋,那脸色多会流露出一些世故,身在宰相家,天下间的事什么看不透,什么瞧不明白,书里的世界固然清澈,可是李东栋却知道,现实的世界却是肮脏无比。
可是现在,李东栋的脸上,居然有了几分书生的意气,他与李东阳对视了一眼,随即双膝弯曲,拜倒在地,郑重其事地道:“圣人曾说,忠臣不事二主,正如国家养士,丈节死义本就是臣子的本分一样。我身为柳乘风幕僚,柳大人待我若上宾,极尽优渥,主幕之情实难割舍,现在柳大人有难,李东栋岂能弃之而去,若是如此,东栋又有何面目示人。族兄若是如此,东栋无话可说,这便告辞。”
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与族兄,名为手足,实为父子,教养之恩,来世再报。”
说罢长身而起,转身要走。
李东阳不禁动容,不由陷入深思,显然他没有料到,李东栋竟然是这样的态度。就在这一恍神的功夫,李东栋已经要抬腿走出门口,李东阳心念一动,伸手道:“且慢。”
李东栋旋身,脸色带着几分毅然,做出这个决定,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或许是受了柳乘风的感染,这个家伙,可以为几个军卒而奋不顾身,自己不过一介书生,又何足惧哉。
李东阳叹了口气,道:“你且回来,为兄有话要说。”慈爱的看了李东栋一眼,他比李东栋年长了二十多岁,正如李东栋所说,他们二人名为兄弟,实为父子,所谓长兄如父,就是如此。这些年,李东阳悉心教导,在李东栋身上不知糜费了多少心血。而李东栋也是投桃报李,宁愿在家赋闲,也不愿出仕让李东阳为难。
李东栋只好坐回原位。
李东阳阖着眼,纹丝不动。
似乎是在想着措辞,良久之后,才淡淡地道:“为兄这就下条子给顺天府,让他们拿了柳乘风,至于其他的事,一切都靠你们自己了,为兄能帮的,也只有这么多,东栋,跟了这柳乘风,或许能有大富贵,却也极有可能惹祸上身,为兄希望你能明白。你看上去已经有了火候,可是今天,表现的却太毛躁了,要学的东西还多,只是可惜,往后为兄再不能在旁督促,一切只能看你自己,该说的,也说了,你走吧。”
李东阳艰难的露出几分笑容,若是仔细端详,能发现这两鬓斑斑的老人脸上,闪露出来的是无奈和几分对李东栋的期望。
他没有再说什么,撑着椅柄站起来,一步步走出花厅,随即对外头的管事道:“备轿,去值房,另外替老夫修书一封,去顺天府,让顺天府得了信,立即拿人。”
吩咐完了,便扬长而去。
拿人……
李东栋的眼眸,此时陡然闪露出了一丝精光。族兄这一步棋实在妙不可言。
乍看上去,李东阳似乎是要对柳乘风动手,可是真正的目的却完全不一样。想想看,这件事发生之后,定然会引发整个朝廷的公愤,若是柳乘风扬长而去,这滔天之怒只会积攒的越来越多,等到爆发出来的时候,绝不是好玩的,若是那些与造作局有关的人再从中挑拨,柳乘风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吃罪不起。
带人杀入工部大堂,历朝历代也没有这样的事,真要追究,可大可小。可是先让顺天府将柳乘风关押起来就不一样,一来,柳乘风只是关押,还没有定罪,却也让朝野的怒火不至于到失去控制的地步,这就等于是给柳乘风争取了时间。
此外,造作局的事,与京卫都指挥使司脱不了关系,甚至整个大明这么多卫所,哪个人不是和造作局息息相关,这些人和工部的大老爷可不一样,惹急了是敢杀人灭口的。
所以柳乘风呆在顺天府,反而更安全。
等到事情慢慢沉淀一些,再进行反击,总比在这风口浪尖上动手的要好。
而且,京师这么多衙门,让锦衣卫拿人,明显有偏袒之嫌,毕竟谁都知道,柳乘风就是锦衣卫的人,这么做,只会让人觉得有人偏袒柳乘风。而东厂和刑部,又有些不妥,东厂与柳乘风之间素有瓜葛,而刑部的人也不是很靠谱,唯有这顺天府,李东栋早就听人说过,那顺天府的府丞周泰就是柳乘风的人,至少可以照拂一下。
“事情就这么定了。”
在李东栋心里,也只能这么走一步看一步。暂时先保住平安再说。
至于其他,如何反击,如何收场,却是要看柳乘风自己了。
李东栋叹了口气,想到方才李东阳垂垂老矣的样子,心里不由一痛。
※※※
工部大堂外头,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不少人引颈翘望,纷纷的议论流出来,而这时候,街尾马蹄声骤然响起,围看的人朝声源看去,有人惊呼一声:“缇骑来了。”
别看锦衣卫在弘治朝灰头土脸,可这也只是对衙门来说,他们的威名在寻常百姓中却有着极大的杀伤力,这些瞧热闹的人听到了动静,顿时一哄而散,走了个干净。
这一行校尉,打头的就是气冲冲的牟斌,牟斌到了这门口,驻马看了一眼这破败的工部衙门,翻身下马,身后数十个校尉也纷纷下来,跟随着牟斌按着腰间的绣春刀快步进去。
刚刚进了前衙,便传出有人惊恐的大呼:“杀人了,杀人了……”
杀人……
牟斌心里打了个哆嗦,那陈泓宇跑到北镇府司报信,当真是吓了牟斌一跳,他这个指挥使做的并不如意,许多时候,甚至要听命于内阁,可是不如意归不如意,至少还可以混混日子,可是这柳乘风,居然闹出这么一桩骇人听闻的事,他身为上官难辞其咎。
这一次只怕要被柳乘风害死了。
牟斌已经顾不得后悔,从前二人如漆似胶,关系紧密,京师上下谁不知道,现在就算想撇清关系,这关系撇的清吗?
原以为柳乘风只是来这里闹一闹,可是听到杀人二字,牟斌感觉自己的腿已经迈不动步子了。
敢到工部衙门里来杀人,这还了得,简直是翻天了。这件事一旦追究,就形同谋反了。
加紧了脚步,到了后衙之后,这里已经被学生军围的水泄不通,几个翅帽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的官员此时正在惊恐地大叫,而学生军们却是面无表情,牟斌冷哼一声,身后的校尉为他分开人群,等进了人墙,就看到在距离影壁不远的地方,一个人面目全非倒在血泊之中,腿脚似乎还在抽搐,站在这人身边的,不是柳乘风是谁。
还是来迟了一步,牟斌的脸色更是难看无比,快步进去,大喝一声:“柳乘风你疯了。”
牟斌现在的心情还真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味道,他对柳乘风一向青睐,可是这柳乘风,居然为了一点儿意气而闹出这么大的事,他就当真无法无天,不怕加罪吗?
柳乘风见了牟斌,倒是没有表现出嚣张,看都不看地上的席敏一眼,连忙过来,拱手抱拳:“大人。”
牟斌先不理柳乘风,连忙对身后的校尉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去看看,还有没有气。”
一个校尉飞快过去,探了席敏的鼻息,道:“大人,还有鼻息,一口气还吊着。”
“救人!”牟斌铁青着脸,大喝一声。随即脸色可怖的看着柳乘风,严重都要喷出火来,血泊中的人虽然血肉模糊,可是凑近了看之后,他倒算是有了点儿印象了,这个人不是工部侍郎席敏是谁,锦衣卫千户,带着人跑到这工部大堂,差点儿把工部侍郎打死,这种事出去,不但锦衣卫吃不了兜着走,柳乘风的前程也算完了。
这个家伙,还真是疯狂。
牟斌手指住镇定自若的柳乘风,手指在半空摇了摇,咬牙切齿地道:“你呀你,本官……本官……”
到了如今这地步,牟斌居然连骂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了,骂他有什么用,骂了还不是这样吗?
柳乘风居然朝牟斌笑了,对牟斌道:“大人莫非是想问事情的原委吗?”
牟斌无语,撞到这么个人,该是他祖宗没积德,到现在他居然还嬉皮笑脸。
柳乘风自问自答,道:“大人,这一切,都和卑下无关,是这席敏自己要试验火铳,火铳炸膛,因此才致如此。卑下行事确实冲动了一些,带了这么多人来工部闹事,现在回想,确实是卑下有错,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叫人来验伤。”
第三百二十八章: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牟斌目瞪口呆,不由看了一眼那血泊中的席敏一眼,心中生出狐疑,这席敏当真是自己造成的伤势?
若果真是如此,至少事情就没有这么复杂了,柳乘风最多只有闹市之嫌,以柳乘风的圣眷,未必能造成太大的影响。
不过柳乘风的话,牟斌却不敢信,恰好大夫已经被人请了来,蹲在地上给席敏检验了伤势,牟斌在旁问道:“席侍郎的伤势是何物所伤?”
大夫吁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回禀大人,席侍郎虽然重伤,可是小人总算来得及时,这性命多半是保住了,只是残障却是不可避免。席侍郎的伤势多是火铳碎片所伤,尤其是胸膛处,多有烧伤的痕迹……”
这大夫说了好一会儿话,牟斌才听明白,席敏的多处伤口显然都与人为无关,他吁了口气,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至少比想象中好了一些。
正要训斥柳乘风几句,外头突然又有一队人出现,都是一副皂衣打扮,为首的正是顺天府府丞周泰,周泰带着差役们分开人群宽步进来,左右打量了一眼,随即正色道:“是谁在工部滋事?好大的胆子,天子脚下,朝廷部堂聚众闹事,尔等可知道,这是何等重罪吗?”
那些工部的官员,先是见了锦衣卫来,都不敢露头,可是看到了顺天府的人来,一下子松了口气,在他们眼里,锦衣卫是外人,顺天府才是自己人,一个堂官立即排众而出,对周泰道:“廉州侯柳乘风胆大包天,穷凶恶极,还有什么可说的?立即将他拿了,到时我等再上奏朝廷,议定他的罪状,明正典刑,以正国法。”
牟斌想要说什么,可是沉默了片刻,反而谨慎地闭上了口,无论席敏是不是为柳乘风所伤,柳乘风的罪行却也是不小,此时就算求情,又有什么用?更何况他是锦衣卫指挥使,让他向顺天府求情,简直就是笑话。
周泰的脸绷得仍是紧紧的,向那工部的堂官道:“不劳大人提醒,顺天府已经接了内阁李大学士的条子,立即拿办柳乘风,暂时收押顺天府。”他踏前两步,看着柳乘风,面无表情地道:“侯爷是愿意俯首就擒,还是要顽抗到底?”
这下子,学生军们一下子炸开了锅,在他们看来,柳乘风是为他们出头请命,明明是工部交割的火铳有问题,现在却是要拿柳乘风,这样的结果,他们岂能接受?所有人都不禁跃跃欲试起来,只要柳乘风点个头,他们并不介意将这些差役赶走。
柳乘风却是笑了,眯着眼睛看了周泰一眼,随即道:“其实在进城之前,柳某人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至多也不过一死而已,今日除贼也算是为朝廷效力了,你们要拿,尽管拿就是。”
说罢,柳乘风向学生军们道:“本官今日要去顺天府一趟,你们立即收队回营,不得滋事,不得喧哗,有违反此令的,都以军法处置。”接着,又向其中一个工部官员冷冷一笑道:“你们要弹劾本侯无法无天,本侯还要弹劾你们堂堂工部上下其手,不知贪渎了造作局多少油水,以至杀敌的火铳成了残害自家军将的利刃,哼,我倒要看看,是我柳乘风罪恶滔天,还是你们丧心病狂!”
那工部堂官听了,脸色骤变,不由大喝道:“放肆,放肆……”
柳乘风哈哈一笑,便自己朝工部前衙走去,两边的学生军们呆立不动,一个个咬牙切齿。差役们似乎也不敢上前去拿人,只是跟着柳乘风亦步亦趋。
牟斌冷哼一声,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带着校尉们拂袖而去。
等到柳乘风一走,学生军也都含愤收队,剩下一片狼藉的工部骤然冷清下来。
席敏已经被抬了去治伤,工部的差役此时才见到踪影,一个个出来进行清扫。至于其余的工部老爷们则一个个回了工部的后衙花厅,花厅里,五六个人各自坐下,火炉上温热的铜壶里传出浓郁的酒味,或许是沸腾的缘故,铜壶发出咯咯作响。
可是没有人去把铜壶提出来,所有人都呆坐着不动,各怀着心事。
外头的差役在花厅外探头探脑,却无一人敢进来。
花厅里沉默了良久,突然一个绯红官衣的官员扶了扶翅帽,叹了口气道:“要出大事了……”
其余的几个官员闻言,俱都露出苦笑。
确实是要出大事了,柳乘风抓着席敏去放火铳,许多人就感觉有些不妙,柳乘风报私怨闹事是假,把造作局里的事捅出来才是真的。造作局里头牵连有多广,在座的谁都知道,若是真要查起来,只怕整个工部谁也别想逃脱干系。柳乘风在大家看来简直就是个疯子,这不但是要砸人的饭碗,更是要大家的命哪。
先前和柳乘风对话的堂官此时道:“为今之计只有提前做好准备了,柳乘风就算被拿去了顺天府,多半也不会善罢甘休,这件事捅出来,京卫、边镇、工部不知要有多少人倒霉,事情到这个地步,柳乘风与和咱们算是不共戴天了,是他要撕破这脸皮的,也不能怪咱们无情!”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只是如今,该怎么一个章程,总得有个办法才是,柳乘风深得圣眷,与太子殿下关系又是极好,一个疏忽,说不准就让他得逞了。”
这时,又有人建言道:“这个容易,先不说别的,且先传出信去,通知尚书大人,还有京卫、边镇那边,咱们只管着状告柳乘风进工部杀人行凶,咬死了席敏席大人是柳乘风下的毒手。除此之外,还得和刘健刘大人通一声气,柳乘风如此放肆,内阁那边肯定也会震怒,这件事真要闹出来,治罪的何止是咱们几个?这么多人要受牵连,总要大家一起出力才是。”
有人接口道:“只是可惜,柳乘风现在被那顺天府拿了,若是没去顺天府,让京卫的人索性除了他,倒也省事。现在也只能先跟顺天府府尹打声招呼,看他能不能帮上点儿忙。”
另一个工部官员道:“顺天府府尹是吏部尚书马文升的人,这个马文升未必肯出头。”
许多人不由叹了口气,马文升这个人倒是真正的清正廉洁,否则这吏部尚书也不会落到他的身上,若是能拉上马文升,事情就容易许多了,可惜,可惜……
众人谋划了片刻,神情更加焦灼起来,说来说去,也没有一个合理的办法,倒是那绯红官袍的官员眯着眼想了想,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治这柳乘风蓄意杀害席大人的罪,席大人虽然没死,可是这蓄意杀人却是逃不脱的。只是柳乘风圣眷正隆,皇上未必肯下这个决心,这一次非要逼迫皇上下定决心不可。”
一个官员焦急地问道:“吴大人难道有什么办法?”
“办法倒是有的。”这叫吴大人的乃是工部虞衡清吏司主事,虞衡清吏司专门管的就是造作局,别看吴主事的官职不高,可是占着这工部最津要的位置,可是在京师里却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几乎所有从造作局捞取油水的人,哪个不要经过他的手?
吴大人想了想,随即笑道:“再过几日,各藩国的使节就要到了,柳乘风在廉州的时候倒行逆施,据说得罪了不少的藩国,当今皇上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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