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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相思之故人歌(第三部分)-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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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离一怔,旋即皱眉追问:“为什么?”
“傻瓜,”锦蓝悠闲地挥一挥手,弯腿在床上盘坐,“皇帝根本不会杀皇后。”
“你怎么知道?”
锦蓝嚼着口中糕酥,半晌才转过脸来,口齿清晰、神色自若地挑眉道:“因为~真、正、的刺客已经抓住了。”
苏离直直盯着锦蓝的双眼,锦蓝笑了,伸手去拍拍她的脸颊,叫道:“喂!喂!回魂啦~”
“真正的刺客?那不是——”她险些喊出“那天我们救的那人”,好在紧急关头神志尚能保持清醒,立即住口。
“怎么,原来你知道了啊!”锦蓝睁大眼睛上身前倾,几乎快贴到苏离身上去了,他用很慢很轻的语调说,“说真的,我特别好奇,你是苏倾的后人,苏倾又是太后和容王的权臣,太后皇后素来不和,你有什么理由要救自己主子的死对头?还是说……是江寄水叫你去的?”
苏离垂下眼帘,目光移往别处,锦蓝啧啧两声:“我若是真的答应你去救皇后,你就会让江寄水在狱中安插人手,把我的人一举擒获,皇后私通锦国,其罪当诛;而我这个质子嘛,当然也没必要留在世上,圣朝可以名正言顺进犯我国,对不对?”他击掌三下,夸赞道,“真是天衣无缝的计划。苏离,你聪明,我也不傻啊。”
苏离沉默半晌,抬眼直视锦蓝眼瞳深处,平和地开口:“说完了吧。”
锦蓝没所谓地点头:“完了。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苏离说:“我现在告诉你,你可以不必去,这件事由我自己做。”
锦蓝勾起嘴角冷笑道:“别再演戏了,虽然我承认,你演得真的很好,每一出都让人真假难辨——江寄水一定花了好多时间调教你吧。”
苏离脸上未见怒色,反倒漾出淡淡浅笑:“是啊,你比起我来可差远了,下次要是打算把刺客藏在谁家里,记得别太镇定自若。还有,如果那个锦囊不是你的,就请还给我,我还要继续找它的失主。”
一个锦囊触动了某根心弦,锦蓝眼睫动了一动,他半回头低声问:“你如何得到的?”
“路上捡到。”苏离淡然道,“在你被那些皇子拳打脚踢的地方,那天是我第一次到京城。”
“怎么会觉得是我掉的?”
“没什么,猜测而已。对了,里面装的是什么?”
静默了一下,锦蓝回答:“头发。”
“头发?”
“我娘的。”
苏离转念一想:“那只大黑鸟也是你娘绣的?”
“什么大黑鸟,”锦蓝抽张凳子坐下来,边瞥她一眼边纠正道,“那是乌玄。”
“乌玄?”苏离喃喃一遍,淡笑着评价道,“名字很怪,图案也怪,不过总算是你娘亲手做的,怎么都好。她此刻一定在锦国静静的思念你……所以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地回去,哪怕隔了多少年也好。”
良久,锦蓝开口:“我听说你母亲是名满天下的才女……”顿一顿,苦笑道,“可能出色的女子,下场都不会太好。”
苏离定定望着桌角,似乎在听,又似乎在思索地轻声道:“你说的不错。”忽然醒神,转头来问,“真正的刺客——你不会傻到把他交了出去吧?”
锦蓝斜着眼睛瞄她几眼,“自然。”
“那么替罪羊是谁也不重要了。”不知是否错觉,锦蓝只觉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在苏离眉间淡去,归于无形,“时候不早,你回去吧。”
顿了顿,锦蓝迈出雅安殿,自己也说不清楚地、回了头去望那三个字。
第101节:浊流(1)
第六章 浊流
大理寺,掌刑法断狱,数月前谋刺圣上的皇后即收监于此。
傍晚时分,御使台差人秘密往容王府走了一趟,说是刺客已缉拿归案,极有可能与皇后无关,圣上有心赦免,正着人拟写诏书。
苏离进来时江寄水正站在窗棂前,面容让晚光镀上了一层细金。
“王爷。”
江寄水转身,作一个“随便坐”的手势,离开窗口。
“你向太后提的建议很不错,但事情有变,如今皇后已经留不得了。”
“刺客是……”
江寄水摇摇头坐下:“一个江湖人士,上次行凶未果后,一直藏匿宫中,意图再刺,这回终于失手被擒。”接下来这句声音突然小了不少,似是自言自语,“难怪本王搜了许久也找他不到。”
苏离奇怪道:“如何断定这人就是先前那名刺客?”
江寄水道:“先前那名刺客是负伤逃脱,而射伤他的是护军中尉晋修存,这个人臂力非常厉害,天下罕见,骑射手法和造成的伤口也是独一无二,故此可以判定,刺客与先前是同一人。”
苏离在内心默想,独一无二?恐不见得吧,锦国人用这招金蝉脱壳,你们毕竟还是没有识破。边想边开口:“那王爷有何打算?”
这时有侍婢奉上茶点,二人谈话中断片刻,待门再度阖上时,江寄水道:“御使台虽是太后向皇上举荐,但只是辅助查案,权力不大;而主要监管此案的大理寺上下却大部分都是皇后的人,本王原想买通一二,救出皇后再行杀着,看来太过冒险,唯有在狱中动手了。”
话到此处,苏离也听出了大概意思,虽然早已清楚自己于这位王爷来说不过是颗棋子,但这么快就过河拆桥,还真是始料未及。
这样想来,唇角忍不住泛起淡淡嘲讽:“王爷若不嫌弃,这事交给含章吧。”
江寄水抬眼,目光从茶碗上射来:“你去?”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本以为这次她会受到应有的惩治,”苏离神色淡淡毫无波澜,“看来老天还是打算放她一马,没法子,事在人为,只有亲自动手送她上路了。”
江寄水疑道:“什么?苏红是……”
苏离颔首:“家母死于毒杀,是皇后派人干的,我装作不知情,才能活到现在。”
江寄水长叹一口气,将茶碗置于案几:“原来是这样,难怪你如此痛恨皇后,要将罪名转加她身了。既然如此,本王成全你,再助你一臂之力,今晚本王会设法从大理寺抽调一部分人手,方便你行事。”
苏离淡淡道:“多谢王爷。”
大概是听出了她言谈间的冷漠,江寄水抿唇微微一笑:“放心,本王会千方百计保你性命,别忘了你还要替本王去质子那里拿某样东西。”
提及这事苏离更觉得好笑,差点劝他别再白费心思。锦蓝和自己早已撕破脸皮,以后恐怕再无来往,又怎么可能将皇室世代密传的至宝倾囊相授。
不过既然自己对他而言还有利用价值,那么彼此彼此,借容王和太后的势力继续偷生也未尝不可吧……苏离挤出淡淡笑容,谦逊至礼道:“王爷大恩,含章永世铭记,定当结草衔环、涌泉相报。”
回到雅安殿,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衣柜,取出刚来京城时随身携带的包袱。别无它物,只一套深蓝色的衣裳。苏离将它放置在床上摊开,把袖管领口处的褶皱细细抹平,凝视良久,又好生叠了,收进包袱。
京城和皇宫,于她而言刹那间再无留恋。
绯安殿一向凌乱,在皇宫这等人间天堂的衬托下,简直宛如修罗场般叫人皱眉。
一直都是锦蓝跑到雅安殿去找人,苏离甚少“光临”他的地盘,今天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开门见山,我想劳烦你帮我个忙。”苏离把包袱放在锦蓝眼皮底下,“恐怕今晚过后,我暂时有段日子无法回来,届时一定有人会将雅安殿翻得乱七八糟,任何东西丢了都不要紧,只是它绝不能有所损伤。”
锦蓝挑着眉梢问:“介意我看看里面的东西吗?”
“请便。”
锦蓝翻了翻,皱眉道:“衣服?”旋即意识到什么,抬眼望向苏离。
第102节:浊流(2)
“是我娘临终前缝制的最后一套衣裳,你应该知道它对我而言的意义。”
锦蓝合上包袱,淡淡说:“好,一个包袱而已,我还看得住。”
苏离垂眸,半晌抬起来,锦蓝发现她笑了笑,那种纯净澄澈的注视宛如清泉流过自己的脸庞。
之后没有只字片言,苏离匆匆离开绯安殿,“又是什么把戏……”锦蓝倚靠门榄,喃喃自语,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始终追随她的背影,即使对着空空如也的转角,依然久久无法移开。
刚过一月,春寒料峭,寒意深侵骨髓,入夜之后更是叫人无法忍受。和衣在床上无聊地辗转至二更时分,门外轻轻响起石子从假山上滚落的声音。锦蓝去开了门,段洪蕤闪身进入,目光落到歪靠着墙柱的两奴两婢身上,锦蓝挥手道:“放心吧,是百日香。”段洪蕤释然地点点头,百日香乃锦国皇室秘制迷香,能将人在不知不觉中送入梦境,醒后却浑然不觉。
关上门那一刻锦蓝便问:“如何?”段洪蕤抱臂奇怪道:“没有假,我亲眼看她进了大理寺。”锦蓝微微皱眉,摸着下颌说:“不可能啊,苏离没道理会救皇后的,而且我已经告诉了她刺客落网的事,即使按兵不动,皇后也无大碍,顶多再关押几天而已,她为什么还是执意要去?”
段洪蕤略一思索,说:“的确很怪,她为何这么急噪,连几天都不愿意等?”
锦蓝坐下来,刚拿起杯子,突然顿神:“段大哥,你刚才说她进了大理寺,她是怎么进去的?”
段洪蕤偏头一想,面露疑色:“对了,她是出示了令牌进去的,并非劫狱的打扮啊。”
锦蓝腾的站起来,脱口而出:“她根本不是去救皇后,她是去杀她!”
段洪蕤一怔:“杀……皇后?为什么?”
“现在皇后被证实是清白之身,不日便可出狱,这种情况对江寄水和太后不利,他们多半是提前收到了消息,当然要赶在平冤诏下达之前杀人灭口了!”锦蓝口齿极快地一气说完,同时更换夜行服,“我和你去,一定要拦住她。”
但是段洪蕤没有行动:“何必拦她?”锦蓝一顿,段洪蕤道:“不错,皇后出狱是太后的威胁,但是皇后横死,皇帝必然怀疑太后,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即使是我也决不会干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蠢事,何况江寄水比我精明百倍。”
一席话又说得锦蓝停了下来,难道苏离她真是在装模作样的引我落网?这个念头盘绕脑中,段洪蕤又开口劝道:“殿下,三思噢。”
“行啦。”锦蓝低头看一眼套了一半的夜行服,奇怪道,“江寄水,行事真是古怪,他究竟想干什么?”
段洪蕤说:“我只知道,我们原想嫁祸于他的计策,非但没有成功,还反被利用,将计就计去对付皇后,这个容王,真是深不可测。”
锦蓝哼道:“江寄水固然难对付,但是苏离也不简单。”边说边揭下夜行服丢在床上,盘腿坐下若有所思道,“说起来接她进宫的好象是皇后,这就奇怪了,皇后明知道苏倾苏红都是太后的人,为什么要对他们的后人这么好?”
段洪蕤道:“我听说找到苏离的是皇后,而不是太后;把她引见给皇帝的也是皇后,在那之前,太后似乎全然不知世上还有苏离这个人。”
“照你这么说皇后对她岂不是有知遇之恩?”锦蓝撑颌冥思,“而太后那边,她只是见了区区一面就死心塌地去效忠,好象没这个可能啊?段大哥,莫非她真的想救皇后?”
段洪蕤笑了笑:“不论如何,殿下,你还是静观其变吧,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总不能为了一个苏离损兵折将。”
锦蓝眯起眼,盯着跃动的烛火点点头。
一夜之间,平民变郡主,同样一夜之间,郡主亦能沦为阶下囚。
可能那一刀刺得有些犹豫,毕竟是生平第一次杀人。没有命中心窝,不过错有错着,虽然延迟了皇后的死亡,却增加了她的痛楚,挣扎几个时辰,动用御医数十人,依然无力回天,一命呜呼,消息传来,苏离平静之中居然还有一丝冷笑。
便宜她了。
皇帝大骇之下,立即宣召朝中重臣,亲自提审。
苏离头头是道的回答了,从颠沛流离相依为命说到皇后的人马出现,指使部将毒杀母亲,语调平淡,诉说此等惊心动魄仿佛家常小事,却教皇帝和几位权臣听得惊异不已,一旁的容王江寄水吟着半分浅笑,内心暗自佩服。
“含章只想忍辱负重,手刃仇人,辜负圣上厚爱,更对不起一心信任、好意栽培含章的太后和王爷,如今大仇得报,任何发落都绝无怨言。”
一时之间蜚短流长,议论声不绝于耳。皇帝犹豫了,他对苏红也曾一往情深,如今得知至爱竟遭发妻害死,说不恼恨皇后的阴毒当然不可能;但对苏离网开一面,又恐在场众臣非议,特别是皇后的人向他发难。第103节:浊流(3)
左右为难之际,只好将目光投向容王,心忖你到底是他老师,求个情也不为过吧?江寄水却只是垂下眼帘,神情慵懒难测。
苏离安安静静地跪在议事殿上等候裁决,仿佛事不关己般淡定,她的的确确心愿已了,如今萦绕脑海之中的并非生死,却是初入皇宫时捡到锦囊的那一瞬间,以及带给她无限猜想的四句小诗而已。
回想起来,那可以说是此行唯一的意外。白首何年改,青琴此夜弹。灵台如可托,千里向长干。……原来说的是乌玄啊。苏离微微笑了,真好听的诗,真漂亮的乌玄,她却忘了问锦蓝乌玄象征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来生吧……如有来生……如还能见到你,我定会问你。
恍然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皇上明鉴,苏含章为母复仇,其孝可嘉,但以下犯上,惨杀皇后,其罪又当诛;可惜我朝开国以来,并无功过相抵的先例,凡事法为先,情为后,方可治国有序,因此臣弟恳请皇上先依法严办,再行嘉封。”
皇帝“啊”了一声,他好不容易把容王等出队列开了口,却是一番与求情南辕北辙的话,当下为难地暗想,你都这么说了,难道朕今天真的只有杀了这孩子不成?
无奈之余,当殿宣布:“苏含章谋刺国母,罪无可恕,即日收监大理寺;然事出孝义,情有可原,遂处决之事延迟秋后,此因由事关皇家颜面,若是让朕发现日后有在场诸位之外的人知道,立斩不饶!”看一眼下面寂静无声的众人,叹口气道:
“就此凿断,不得再议!”
三名随从跟在容王身后进了大理寺。江寄水等狱卒开了牢门,并不立即进去,而是回身道:“皇上特意交代不得为难人犯,直到秋后处决之前,你们都得给本王好生伺候着,有什么闪失就小心脑袋。”狱卒连声应了,江寄水这才弯腰入内。
苏离双手用镣铐吊起,本来就是跪地的姿势,见江寄水进来,也不动弹,兀自抬头笑了笑说:“见过王爷。”
相识以来,江寄水还从未见过她有这样轻松淡定的表情,瞥一眼那副镣铐,垂眸说:“委屈你了。”
“王爷别这么说,我知道王爷另有打算,现在只是二月,离秋后尚早,其间变数之多,神仙也难料,我又何必杞人忧天。”
江寄水在离她不远处站定,淡淡道:“苏离,你天资聪颖,假以时日,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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