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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寇-第2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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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在流,可察丝娜忽然露出一抹凄然的笑,她忽然发现,是否能再见丈夫最后一面,竟已变得不再重要。心里有了第二个人,夫妻情分便已蒙尘受污,不见也罢,不见更好!——死吧!你们谁都好,无论死的是哪个,我便相随于地下,这样就不用痛苦了!——好好,真是一个好办法!

察丝娜下定决心要以死断情丝,阵地上啃炊饼的刘枫仍不知情。不过就算他知道了,那又如何?

短短一天内,敌我双方超过三十万的士兵战死,在这一天剩下不多的时间里,还有更多的士兵即将战死!这样的震撼怎样形容都不为过,早已将刘枫的心填的满满,再容不下别的东西,哪怕是沙场上最奢侈的感情。

事实上,从走上战场的这一刻起,刘枫早已将“姐”抛之脑后了。此时此刻,就是察丝娜在眼前当场自尽,人倒在脚边,血溅在脸上,他连眉头也不会跳一下。

这一刻,刘枫不是人,而是王!——这个时候儿女情长,刘枫不配为王,更不配为人!

半个时辰,大部分将士都吃饱了,就这么抱着膝盖埋着头,坐等开战。可死亡降临前的等待最是折磨人的。每个人都不自觉地冒出一个念头:既然早晚要来,那就痛痛快快来吧!

不知何时,一名鞑靼士兵咽下了最后一口饼沫,他站起身,眼望楚军血焰王旗,眸子里燃烧着仇恨的光芒。——他的家在豫州,一家老小十余口,男人统统死在《割耳令》下,妻女被掳为奴,天南地北不知何处去寻!

这一切苦难的源头,就在那面王旗下!——杀了他!只要杀了他,鞑靼族的噩梦就能结束了!

来吧!我要报仇!

他一个人的起身,仿佛成了无声的信号。渐渐地,他身边的弟兄站了起来,一个接一个,一片连一片……没有命令,可十多万人就这么自发地站起,披坚执锐,摩拳擦掌,默默做着交战前的准备。

对面楚军士兵嘴里嚼着饼,可眼珠子瞪得又大又亮,早把狄军的动静看在眼里,于是也跟着呼啦啦站起来,抽刀抖甲,蹬脚系靴,虽然没人说话,却也同样忙碌起来。

“呜呜呜——!”

这时,两军的备战号角才姗姗来迟地响起。中场休息结束,决战进入了更加激烈、更加激动人心的下半场!

白白浪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打残了手上最重要的骑兵部队,却未曾取得想象中的突破,海天已别无选择。

“传令!各兵团全线压上!”

“是!陛下!”

几乎在狄军动作的同一时刻,刘枫也下达了命令:“各营严守阵地,自行接战!等待命令一起发动反击!”

“遵命!”

这是英雄略同的默契,也是形势所需的必然。

狄军主攻,楚军主防,为了让“鹤翼阵”的威力无法发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左中右三路同时发动进攻,仙鹤的“翅膀”自然就扇不动了!——没有了阵型上的劣势,狄军单兵素质的优势,才能得以更好的发挥!

两边阵地的锋线上,传令兵骑着战马飞快掠过,一路高呼:“备战!备战!”

朔风割面,血腥扑鼻,两军的将士们无声地组成队列,手里的兵器握得死紧,他们鼓风般大口喘着粗气。脸皮绷得太紧一丝丝地颤抖着,那是类似于精神病人的异常亢奋。——他们深知这场战斗是多么的残酷和可怕。

狄皇海天当场砸毁了用以发出撤退信号的钲钟,下达了死命令:“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必须突破敌阵,一路杀到王旗下去!”

一炷香后,天边传来狄军的冲锋号角。“进攻!”

“万岁!万岁!”千万个胸膛同发一声,巨大的轰鸣犹如一阵烈风刮过战场,五里长的狄军阵线瞬间动了,像一片无边的乌云,天塌地陷般压了上来!十多万人在同样时间,以同样的节奏迈动脚步,就像闷雷滚过低空,就连大地也在为之颤抖!

楚军开始放箭,数万弓手一齐发射,密集的箭支骤急如雨,恍若乌云,铺天盖地落在狄军头顶。

可是这样程度的攻击他们毫不畏惧!在那此起彼伏的闷哼惨叫中,成百上千的狄兵中箭扑倒,滚地挣命,可后面的战士无动于衷,他们无声地加快脚步,将队伍出现的空洞一瞬间填平,仿佛原本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他压根儿就没存在过!

“呜呜呜——!”

“吾皇万岁!”

凄厉的号角一瞬间转急,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中,左右两翼的狄军同时加快速度,在中军箭雨反击的掩护下,发起了徒步冲锋!

第358章 【决胜之机】

(今天的第二更,准时奉上!——话说,现在的书评区好像越来越热闹了,阿鱼不胜欣喜!)

宛城南线,交战规模最大,战斗也最惨烈的城南防线,在厮杀了一整夜外加一个上午后,终于陷入了沉寂。——实在是打不动了!这样的战斗强度和持续时间,莫说是人,即便真是野兽,只怕也要累倒在地口吐白沫了!

当然,这样的沉寂是暂时的。部族联军并未退回宛城,仅仅只是后撤三里,双方就这么彼此对望着喘粗气。喘完还得接着打!

仗打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谁也别指望全身而退!——敌我双方深有默契不谋而合,都在休战前把最后的数万预备队调到了前锋位置,这群人全都吃饱喝足,全副武装,排好了密集的冲锋阵型,虎视眈眈盯着对面,谁敢稍有妄动,立马就是一锤子过去打你没商量!

当然,这口气喘得很粗!——从战斗开始,到如今已过去了整整七个时辰,两军战死人马都超过了十五万!无数昨晚吃饭时还活奔乱跳的鲜活生命,此刻都静静躺在血红的平野上。

——这里本来是黑色和褐色的土地,现在已经看不出土壤的本色了,鲜血流得太多,连土壤都吸收不下了,多余的血交汇流淌,成了汪汪血池。所见之处,血流汪洋,一片暗红。

这样的场面具有震撼人心的恐怖效果,敌我残存的三十余万人聚成两片稠密的人海,居然都是鸦雀无声。当然,除了那铺满视野的尸骸里,双方的伤兵发出凄惨的呼救声,还有更多濒临死亡的重伤者在垂死呻呤着。可这无妨士兵们休息,除了医护兵犹在上蹿下跳的忙碌,其余将士要么闷头大吃,要么吃着吃着……睡着了。

趁此宝贵的喘息之机,黑狼召集古越兰、童二虎过来商议对策。三位营主聚首一处,没说话都是一脸惨笑:漫长的一天啊,才过了一半!

三人就地坐下,亲兵们送来了简单的午餐——每人一碗清水,五张面饼。三人手抓口嚼,狼吞虎咽。——这是饿的!从昨日旁晚交战开始,哥几个忙着打仗,吃饭睡觉全都误了,就连水都没喝上半口,此刻松泛下来,饥渴疲劳一起涌来,让人几欲晕倒。

吃饭时,三位营主鼓着腮帮子边吞边说,互相通报了本部人马的战损情况。不说不知道,在这半天一夜里,三大主战营可谓伤亡惨重!

——士兵的伤亡极大,准确的数字目前暂不可知,但是初初一看绝对不会少于六万!这还是只算主战营的,二线部队更惨,伤亡十万打底!还有两个新编步兵营主将战死,建制崩溃,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将领层面……已经确认的就有两位营主,九位佐领、副佐领战死!那可是从三品到正二品的高级将领!以下参将、副将战死的更是不计其数,有的部队甚至没有军官了!

毫不夸张地将,就算眼下立刻停战,不再打下去了,这一路大军也算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了,更不用提,战斗只进行到了一半!用脚趾头想也能明白,剩下的一半,必将更为惨烈!

因为防线没了!——这一场好杀,战线反复拉锯,阵地几度易手,超过三分之二的防御设施都被敌军摧毁,拒马被搬倒拆除,壕沟被尸体堆满,火油燃尽熄灭,大量的弩机和投石机都因为过度使用而发生了疲劳性损坏。

最最重要的是——天雷地火,快用完了!

准确的说,现成炸药包已经用完了!虽然还有几十车南方新到的黑火药原料,可散装火药没法直接扔出去,整桶扔又太过奢侈,只怕一顿饭的功夫又要消耗殆尽,那就真的完了,彻底没了!

于是,为了满足高强度战斗的实际需要,不得已,专司投弹的“红莲护教军”只能一次次放慢攻击节奏,同时冒着生命危险点着火把现场**包,而且到了做一个扔一个的地步!——原本从不出现伤亡的红莲军,因为爆炸事故频发,已经损失了八百多人!就连教主洪涛炎都险些被自己人炸死,落了个灰头土脸,多处烧伤,目前仍在带伤赶制炸药包。

“老哥给个实话,还能坚持多久?”

古越兰不动声色地问黑狼。童二虎是刚提拔的营主,资历还浅,心里忧急,想问又不敢问,瞪着眼睛傻听。

“一个时辰!”黑狼狠狠灌了一口水,咽下了饼沫子说:“红莲军这次是教主洪涛炎亲自指挥,他亲口说的,再多,就只能把他装上投石机,一起扔过去算了。”说完咧开嘴笑。

两位营主也跟着笑,笑容很苦,但笑声很响,似乎是在很用力地宣泄某些东西。——很沉重的东西!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童二虎忽然开口:“古将军,你亲自上阵了?”

黑狼闻言看去,古越兰的盔甲上果然血迹斑驳。——虽然用心擦过,可甲片的接缝处干透的血迹隐约可见。

古越兰嘿然一笑,露出两排红牙,浓重的“闽南川话”道:“格老子的,你道俺想?仙人板板都杀到面前了,不杀怎么办?叫俺夹着腚逃啊!?”

这个笑话,没人笑。

黑狼和童二虎交换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眸子里读到了惊骇与忧虑。——古越兰可是左翼防线的主将啊!敌军都杀他面前了,可见战局紧迫到什么程度!

放下水壶,黑狼捏起根草杆慢条斯理地剔牙,语气随意:“罢了,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这样,老哥哥从龙最早,资格也最老,南线三营又以我居中。老哥哥托大,接下来怎么打,你们俩听我的,有话没有?”

古越兰与童二虎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请军门下令!”

——在楚国,只有某一方面军的主将方可称呼“军门”,这一说,算是二将承认了黑狼的临时最高指挥权。之前虽然是默认黑狼为南线“总指挥”,可毕竟是没有正式确定了的,无论是请援还是协防,都是“商量着办”。直到此刻,才算是正式定下了指挥序列和临时隶属关系。

“嗯!”黑狼满意点头,“下午,我带人马接管左翼,二虎协防中路,老古,你把铁山营的儿郎们换下来,以最快速度增援大王。赢了,回头再支援我们。”

“是!”

“这……!”

童二虎大声应诺。古越兰却跳了起来,“支援个屁!你这是找死!——三营齐上才是个平手,没了铁山营,你们怎么打!?不是我说嘴,一个时辰就得垮!”

“不错,没了你铁山营的山越战士,我们这里是输定的。可是没那么快!我们会尽全力拖住敌人,为你、为大王争取时间!——输一场战斗,赢整个战役,这道理你不懂?况且要我们死,对面的鞑子也剩不了多少,这一战,不就为消灭关外鞑靼的有生力量么?灭其主力,纵使逃出几万也成不了气候,战略目标也一样达成!”

黑狼再不多说,只是盯着他看,看得古越兰心里发毛,却又辩驳不得,一甩水壶眼睛都红了:“不成!——换你们铁卫营去!我们铁山营守着,山越儿郎不怕死的!挡不住,你砍我头!”

“老古!”黑狼厉声喝断,压沉了嗓子,带着喑哑说道:“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铁卫营都是重装步兵,打死走不快!锋锐营之前抽走了两万主力,眼下又伤了元气,战力不足四成,能去的只有你!铁山营!”

不看古越兰咬牙切齿的神情,黑狼自顾自地说:“你以为叫你逃命吗?呸!想得美!告诉你,一旦到了地方,无论两边打的如何,我要你不管不顾直奔对方本阵,往死里打,杀到一兵一卒为止!其余的事,你不用多想,大王自然会随机应变的。”

“军门说的是!”童二虎也跳起来甩碗,咬牙一笑:“娘的!大狄御林军难道是软柿子?只怕这仗更难打!说到底,咱哥几个不过是早死晚死,只求仗能打赢,大楚江山一统,天下万民安康,不过一死!有什么好争的!?”

慢慢地,古越兰睁圆了眼,闪着血红的泪光:“好!我去!——你们等俺回来,俺一定回来!”

二将大笑起身,黑狼一把揽过童二虎,嘿然道:“此战能胜,抵顶乾坤!我们两个福没享够,哪肯就死?!——倒是你小子,家里刚娶的婆娘,你要是不小心死了,放心,做兄弟的一定把弟妹接家里照料!”

“轮流照料!”童二虎插嘴接口,嘿嘿贼笑。

古越兰笑着上去一人给一拳,“滚!你们两个比鞑子更可恶!”

“呜呜呜——!”

远处传来急促的号角声,笑声戛然而止,黑狼蹦起来大叫:“列阵!鞑子要进攻啦!”

童二虎倒是个细心的,手一拢,眼一望,“哎哎,不对劲啊!你们瞧,他们在往后退!”

黑狼和古越兰一起望去,果见部族联军的阵列在缓缓后退,似乎走得很匆忙,啃了一半的干粮散落在地上,都被踩得稀烂。——预留的那支预备队,竟已调转马头往宛城方向疾奔!

这时,他们听见遥远处传来一声暴喝:“蛇祖在上!——杀!”

“是夫人!是夫人打过来了!——不对啊,怎么会在城里?”古越兰到底是个粗莽汉子,脑子不太灵光,可黑狼和童二虎却是粗中有细的主儿,略一思索眼中便露出惊喜的光芒!

黑狼几步过去,一把打掉传令兵的饭碗:“他娘的你还吃!机会来啦!——传令各部,尽起人马从后掩杀,胜败……在此一举!”

第359章 【十年一箭】

四月天,雨绵绵,天过中午渐渐阴沉了下来,接着便是蒙蒙小雨,如哭似泣地撒向那被鲜血浸透的大地,湿冷的微风掠过战场,发出嘶嘶的呜咽声,似在哀悼那些静卧在地的无数亡者。

刘枫高坐马上。在阴霾的天光下,他刚毅的脸容映衬着远方苍茫无垠的天地,仿佛一副轮廓分明的剪影画。他的手上攥着一张纸,那是前线汇总的伤亡报告。没有笔,各营军官们直接蘸血写下了那令人触目崩心的红字!——七万!那是本阵半数的军队!就这么没了,就在这一个白天的战斗中!

战前,谁都以为这场“宛城会战”会以楚军干脆利落的胜利而告终,谁也没料到这一仗会打得如此艰难,牺牲会如此恐怖。

毫无疑问,这是以刘枫为首的北伐最高决策层,因判断失误而造成了战略被动,最终酝酿出这样一颗恶果。即便是王,也应当为之羞愧!

可是刘枫没有!现在的他,没有愧疚,没有后悔,甚至没有悲伤。——因为没有时间!

是的,他没有任何时间,去承受那些无意义的痛苦!此时此刻,楚王殿下的脑海里只思考一件事,一个字!——赢!

赢,不足以挽回一切,但足以让失去的一切变得有意义!

必须坚持下去!

刘枫暗暗催眠着自己,同时又攥紧了另一张纸。——黑狼送来的,同样是用鲜血写就的八个字:强援将至,务必坚持!

坚持!还要多久!?还能再撑多久!?

刘枫望着已经杀至阵前,与自己越来越近的大狄盘龙皇旗……他无法给出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是的,狄皇海天孤注一掷,他老人家居然亲自上阵督战了!在黑色龙旗的带领下,在残存御林骑的护持下,无边的人潮汹涌向前,阵线一瞬间就推后了半里地,险些崩溃!

于是,就在刚才,就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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