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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行-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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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当她冷静下来……
特别是在和玉尹一番交谈后,余黎燕对未来充满迷茫。
内心里,更有一丝淡淡的恐惧。她不知道回到耶律延禧身边后,该是怎样的情绪。
是继续怨恨,亦或者……
大辽,已经无望重复当初之强盛。
这一点余黎燕也非常清楚。至少在短时间内,大辽国绝无可能夺回燕云十六州。那么,父皇出兵的意义究竟又是什么?余黎燕闭上眼睛,有些不知道如何决断。
劝说耶律延禧改变主意?
那最终的结果,必然是身首异处。
“令尊刚愎自用,又如何能听得进去别人言语?”
玉尹的话,突然在余黎燕脑海中回响,那娇美的面容,轻轻抽搐了一下,一双小手,下意识握成拳头。
是啊,谁又能劝说得父皇改变主意!
莫说是余黎燕,恐怕就算是那位在大安四年便做了王妃,性情温淑的皇后萧夺里懒重生,也没有用处。萧夺里懒在天祚帝还是燕国王的时候,便嫁给了耶律延禧,一直很得耶律延禧的宠爱。保大二年,天祚帝西逃,唯一带在身边的便是萧夺里懒。可惜在西逃路上,因受了风寒,萧夺里懒在保大三年初便不治而亡。
萧夺里懒一死,谁还能劝说得父皇呢?
至少余黎燕内心里没这把握,哪怕她是耶律延禧六个女儿中唯一获得公主封号的女儿,也不敢忤逆耶律延禧的意志。也就是说,此次天祚帝出兵,怕难得善终。
“耶律大石的确是很有才华,可莫忘记,他曾经随奚王萧干,拥立了耶律淳为帝。没错,当时大辽是胜了我大宋,可打赢我大宋的不是令尊,而是北辽的耶律大石。
燕子,你真以为这样一个人,令尊能够信任吗?
好吧……若不得信任,只怕接下来,便是这位大辽名将谋逆之时!他能背叛令尊,用力耶律淳,说明他内心里并不赞同令尊。迫不得已下复又归附令尊,若不得用,他岂能束手待毙?我敢说,令尊出兵与女直决战之日,便是耶律大石谋逆之时。”
玉尹的话,犹如黄钟大吕般,在余黎燕脑海中回响。
如果……如果耶律大石真的谋逆,当如何是好?如果父皇真的失败,大辽又当如何?
余黎燕这思绪,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
耳朵嗡嗡直响,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她不愿意承认这些,却又不得不说,玉尹并没有夸大其词。
这该死的肉屠,怎地有这般见识?如果被他真的言中了,那大辽可真就要完了!
不行,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大辽灭亡。
可是咱一个弱女子,又该如何是好?
余黎燕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念叨:若睿智皇后在,面对这局面,又当如何解决呢?
睿智皇后,名叫萧绰,也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萧燕燕,萧太后。
她是辽景宗耶律贤的皇后,是大辽名臣,北府宰相萧思温的女儿。辽景宗因长期患病,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有萧皇后萧绰代理军国大事。这萧绰,也是辽国极为罕见的女统帅,军事家和政治家。正是在她的执掌下,辽国才逐渐强大起来。
余黎燕一直很敬佩萧绰,内心里更把这位睿智皇后,当作偶像来看待。
心里突然间一动,想当年睿智皇后可以治理国家,更早之前,还有武则天当上了天子。她们可以做到的事情,为什么咱不可以做?说不定,能比她们做得更好。
这念头一起,便再也无法压制了……
余黎燕站起来,在屋中轻轻旋转,那薄薄的单衣随着她曼妙舞动飘飞起来,在月光里,恍若是下凡仙子。武则天可以当女皇帝,睿智皇后可以统领朝堂,咱也可以这么做,未必便输给她们……不过,余黎燕也知道,而今这时局,已大不同。
当年萧绰能震慑朝廷,统领文武百官,一来是因为她是皇后,二来又是北府宰相萧思温的女儿,同时在萧绰身边,更有一个与她青梅竹马,甚至定过婚的韩德让,默默无闻的帮衬她,辅佐她;至于武则天,那更不用说了,手里握有权臣。
可自己呢?
余黎燕露出苦涩笑容。
耶律延禧诸子诸女当中,她最敬佩的是大哥耶律敖卢斡和二哥耶律雅里,。可现在,大哥被父皇杀了,二哥在去年也已经亡故。其他耶律延禧的子女,并不在她眼中,哪怕是四皇子耶律习泥烈,余黎燕也不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一些鄙视。
没错,耶律习泥烈武艺高强,性情虽然暴烈,但对余黎燕极好。
可他最多就是一个冲锋陷阵的猛将,甚至连统帅都算不得……从青冢寨突围之后,也多亏了余黎燕为他出谋划策,才能平平安安抵达太原,保住大家的性命。但若是要他统帅三军,重振大辽,却不太可能。更不要说,父皇身边那些大臣们个个都有算计,耶律大石更不能信任,这天底下,谁又能做咱的韩德让呢?
余黎燕,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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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无事,天方鱼肚白时,余黎燕被一阵古怪的声响惊醒。
她迷迷糊糊起身,来到窗边,就看到在一缕晨光中,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正迎着天边第一缕晨光出拳练武。玉尹赤着膀子,身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在晨光中闪烁光亮。他每出一拳,必然会发出一个古怪的音节,令拳势也随之变得刚猛。
玉小乙?
余黎燕突然清醒了!
他虽是一个肉屠,却见识不凡。
昨夜和咱说话的时候,也是不卑不亢,有一股子大丈夫气。
能文能武,这不就是咱的韩德让吗?呸呸呸,这一大早便在这里发痴,韩德让是睿智皇后的情人,难不成让他一个肉屠,做咱的……余黎燕啊余黎燕,你恁地不知羞。
余黎燕这脸颊腾地通红,却又站在窗边,痴痴看着那个在晨光中使拳的男子,脑袋瓜里乱成一团,这心中小鹿,更砰砰直跳。咱怎地这一大早,便在胡思乱想呢?
“燕子,早!”
玉尹练完了拳,回头正看到在窗边站立的余黎燕。
晨光里,他脸上闪烁着晶莹的汗珠,朝着余黎燕挥了挥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余黎燕好像被惊吓到的小兔,刷的一下子便缩回窗后。
脸,红得发烫,好像受了风寒一般,这心里面,更乱的成了一团麻,剪不断,理还乱!
这女人是怎地了?
玉尹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一大早看见我,好像见鬼了似地?
想着,他摇摇头,从一旁栏杆上拿起衣服,便走到楼后面的水井旁,打了一桶水,当头冲下,顿感神清气爽。擦干身子,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玉尹回到屋中……对着铜镜拾掇了一下发髻,而后又挑了一件衣服,穿在身上,这才走出房间。
余黎燕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冷静,从楼上走下来。
见到玉尹,这心头还是没由来的一慌,但旋即便沉静下来,“小乙,可决定了吗?”
“你是说随你去天德军?”
“嗯!”
“呵呵,走一趟倒也无妨,只是先说好,事情办完了,我还要返回开封。”
“你……”
余黎燕听了这句话,也不知是怎地了,心里没由来一酸。
他,终究不是咱的韩德让!
不过她也没有理由反驳,毕竟玉尹说过,他已经成了家,妻子还在开封城翘首盼他回去。
余黎燕哼了一声,“回去便回去,咱还稀罕你吗?”
本只是一句发泄似地牢骚,可不知为何,说出口之后,更好像是小女儿在撒娇……玉尹一怔,感觉有些怪异。而余黎燕也觉察到她语气不对,脸腾地红了,转身复又往楼上去。
“燕子,你去哪里?”
“要你管……”
呸呸呸,怎地越说越像是打情骂俏?
余黎燕心里慌得很,却又怕玉尹误会,只得停下脚步,回身道:“一会儿任老公的车辆便来了,你还是收拾一下,省得到时有丢三落四。待见了咱四哥,你休要多言,更不要把你昨日说的那些话,与咱四哥知道。他脾气不好,反而适得其反。”
玉尹闻听,立刻点头答应。
卷二 鹧鸪天 第071章 耶律习泥烈
任老公也算得神通广大,派来一辆马车。
马车底部有一个夹层,可供人躲藏在里面……只是一个人还好,若两个人,就不免有些拥挤。
也许是余黎燕忘了与任老公提醒,以至于看到这马车时,余黎燕俏脸通红,透着几分扭捏。玉尹也很尴尬,只是事已如此,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干脆一咬牙,便钻进去。
“公主,实在是小底疏忽,不知有两人出城,否则断不会如此安排。”
赶车的是一个青年,大约在二十四五的模样,长的颇为精干。
“怨哥儿休这般说,本是咱的疏忽,昨日忘记与任老公说明……而今不比当初,一切从简便是。反正也不会太久,只将就一下便好。对了,咱四哥他们可走了?”
“天刚亮,才一开城门,契爷便送殿下出城了。”
契爷,是北宋时的一个叫法,意思和后世的‘干爹’差不多。只不过在后世,契爷这个词大多流行在南方,特别是两广福建地区。这青年名叫任怨,是个北地汉儿,也是任老公来太原之后收下的义子。据说原本是山中猎户,后父母双亡,这任怨便卖身葬父。任老公也是感其孝义,不但帮任怨操持了丧事,还专门把他留在身边,给了他一个职事,帮忙照顾生意。后来,任怨便拜任老公为契爷。
这任怨生就飞毛腿,穿山越溪,如履平地。
练得一手好箭法,能百步穿杨,也是任老公手下一等一的干将。
这次耶律习泥烈兄妹要去和天祚帝汇合,任老公便把任怨派出,想要他帮衬一下。
毕竟,天祚帝身边而今没太多帮手,若运气好时,说不定还能为任怨搏一番功名……任老公已经成了太监,五体不全,想要出人头地,断断是没有机会了!他膝下又无子女,更没有什么亲人,于是任怨便成了他的寄托,将心血投注在任怨身上。
余黎燕也知道任老公的心思,所以没有说破。
在犹豫一下之后,她还是一咬牙,钻进了车底板的夹层。
本来还算宽敞的夹层,而今一下子多了两个人,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这仲夏时节,太原虽还算凉爽,也不过相对而言。人们穿的本就单薄,当玉尹和余黎燕并肩躺在夹层里的时候,甚至可以清楚感受到,彼此那薄薄衣物下的肌肤。
玉尹本就是身材高大,而余黎燕也属于那种偏丰腴的类型。
两个人挤在一起,都是面红耳赤。
玉尹道:“燕子,要多久能出城?”
他这一转身,呼出的气息,一下子便吹到了余黎燕的脸上。
余黎燕也是强忍着羞涩,扭头道:“大约要半个时辰,忍一忍就是了……”
面对着面,鼻儿对着鼻儿,口对着口。
从余黎燕口鼻中呼出如兰似麝的气息,直让人这心头儿乱颤。玉尹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却让余黎燕脸登时通红,轻声嗔怪道:“还以为小乙是个正人君子,却不想也这般轻浮。”
轻浮?
轻浮什么?
我这是觉得呼吸不顺畅!
不过玉尹马上就醒悟到余黎燕说的轻浮是什么意思,顿时也是面红耳赤。
“燕子休怪,只是这夹层里太憋屈,有点呼吸不畅……小乙绝无轻浮之意。”
这种事是不能解释,越解释就越解释不清。
两人索性不再交谈。可是随着马车颠簸,身体也难以把持的摇晃,少不得又是一阵旖旎的摩擦。以至于玉尹也忍不住有了本能的反应,而余黎燕,更呼吸急促。
“怨哥儿,这是要出城吗?”
想是到了城门口,马车突然停下。
一个带着浓浓燕云口音的声音响起,想来是城门门卒。
任怨笑道:“是啊,阿爹要自家出一趟远门,这不……带了许多货物,还有这许多人。
哥哥今日当值,怎地如此森严?还要盘查不成?”
“没办法,上峰有名!
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日里出了那么大事情,那帮女直人走了也不肯安生,还派人与府尹大人交涉。府尹大人本也不想费事,迫于无奈,所以才设卡盘查可疑人等。
都是自家人,哪里来的盘查……怨哥儿只管过,记得回来时,带些礼物便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马车吱纽吱纽的再次移动,玉尹突然想起来一桩事情。
“燕子,咱们离开后,烦你派人设法通知一下官营,找一个叫罗一刀或者罗德的人,让他们代为通报拙荆,就说我安然无恙,怕要过些时候,才能够返回开封。”
置个鲁男子!
这等时候,居然说出这等不解风情的话。
当玉尹侧头与余黎燕说话时,从口鼻中呼出的热气,直入余黎燕的耳中,令她顿时心神大乱,只觉得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有电流过身般,让她顿时毛发森然。
就在这时,马车一晃。
玉尹的嘴唇,如蜻蜓点水般,在余黎燕的耳轮上轻轻一点。
整个人激灵灵打了个寒蝉,余黎燕忍不住嘤咛一声,下意识圈住了身子,两条修长的美腿,更紧紧夹住。身体中,似有一股热流涌动,从两腿之间,无声蔓延。
余黎燕,彻底痴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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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半个时辰,似乎并不算太长时间。
可是对玉尹和余黎燕而言,这半个时辰,即甜蜜,又漫长……以至于当马车停下,余黎燕还有些恍惚。她从马车里走出来,腿发软,险些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幸好玉尹出来,忙伸手把她搀扶住。
“燕子,怎来的恁晚?”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北地口音。
玉尹这才发现,马车停在一处残破的庙宇门前。周围有几十匹战马,还有几十个男子,有的是契丹人打扮,有的则是汉人打扮,一个个手持兵器,神情紧张……
从庙里走出一个彪形大汉,吊着一只胳膊,大步上前。
“你是哪个?”
那彪形大汉看到玉尹,不免一怔。
又见余黎燕身子倚在玉尹身上,脸色一沉,厉声喝道。
因为他看得出,玉尹并非燕云汉人。这燕云汉人的气质和大宋朝人的气质还是有很大不同,其实并不算难以分辨。
不等玉尹开口,余黎燕抢先道:“四哥休怒,这是咱请来的一位高人。
昨日他曾助我们伏击萧爱臣,还杀了十几个女真番子,武艺不俗。咱觉着,此次回去,说不得会遇到麻烦。而且父皇身边,也需要有人相助,所以便请他同行。
小乙,这边是咱四哥,还不快拜见?”
余黎燕可是给足了玉尹面子。
原本那彪形大汉一声大喝的时候,周围几十个随从,都露出警惕之色。不过在他们的眸光里,还透着些不屑。燕云汉儿素来看不上南人,所以又怎会給玉尹好脸色?
不过听余黎燕说,玉尹昨日竟杀了十几个番子,这些人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了!
女真人骁勇善战,便是那些老迈的阿里喜们,也很难对付。
辽人吃了不少亏,自然知道女真人的厉害。听闻玉尹能斩杀这么多人,心里便多了几分敬佩。再听余黎燕说玉尹是帮他们的,这脸色也变得好看许多,敌意随之减弱。
不过,让他们和玉尹亲热?
那绝无可能!
辽人对大宋的仇恨,很难化解。
如果说从前他们对大宋还有些仰慕的成分在里面,但是自海上盟约,宋金联手夹击辽国之后,辽人对背信弃义的大宋,便恨之入骨。玉尹倒也不在意,松开余黎燕,朝那彪形大汉一拱手,唱了个肥喏道:“自家玉尹,开封人氏,此次来太原府,不想被卷入风波……非是自家要帮忙,实在是走投无路,便应了公主之邀。”
原来如此!
彪形大汉听玉尹这么一说,脸色倒是缓和许多。
这说明,玉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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