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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行-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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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次,他离开东京时,燕奴曾问:何时能归。
当时他回答说:荼靡花落时,便是归家日……可这一次,便连玉尹自己,也无法说得清楚归期。
直行出大半日,玉尹才勒住了战马。
陈东骑着一头青骡子上前,诧异问道:“小乙,莫不是现在就要打尖儿吗?”
风雨此时,已经停歇,乌云散去,露出一轮骄阳。
玉尹看了陈东和张择端一眼之后,突然道:“少阳,大兄,我有一事相求……”
“小乙,但说无妨。”
沉吟良久之后,玉尹压低声音道:“请你们在前方留宿三日,我欲返回开封,处理一些事情。”
一句话出口,陈东和张择端,都不由得愣住了……
卷三 风波恶 第224章 杀虏(四)
天将昏黑,又下起雪。
暗金撒蹄狂奔,沿着官路疾驰。
空荡荡的旷野中,蹄声被呼啸而过的狂风所掩盖。玉尹脸上蒙着风巾,眸光闪闪。
抵达开封时,已近亥时。
玉尹直奔牟驼岗,在距离牟驼岗不算太远的村落外勒马。
杨再兴、霍坚和黄小七在村口等候着,见玉尹前来,忙快步迎上前去。
“哥哥,都安排妥当了!”
杨再兴忙轻声道:“今晚请哥哥委屈一下,便住在这边的山神庙里。明日一早,封况兄弟会带人过来,到时候哥哥便混在里面入城便是。城里一切安好,只是那李秀才这两日深居简出,甚少露面,以至于我等也不好拿捏住他的行踪……”
玉尹听罢,点了点头。
“九儿姐那边如何?”
杨再兴忙道:“九儿姐也无甚事,不过情绪不是太高。
傍晚我出城时,曾去家中探望了一回,九儿姐显得有些疲乏……”
玉尹听得,心里一痛。
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这种离愁。
自己此去杭州,不知何时能够返回,却苦了燕奴一人,留在这开封城,苦苦支撑。
只可惜,却不得与她相见。
玉尹想到这里,便觉得有些愧疚。可一想到他即将要做的事情,那愧疚的心理,也就随之烟消云散。
“城里,谁在盯着?”
“却是小底堂弟文涛在盯着。”
黄小七连忙开口回答,让玉尹感到非常满意。
他见过黄文涛,那是个年纪不算太大,却看上去非常机灵的小子。
寒暄过后,杨再兴等人便领着玉尹,来到村口的山神庙里。吃了些干粮,玉尹便靠在神像背后坐下。大脑飞速运转着,回忆他所做的每一个布置,是否还有疏漏。
他回转开封,便是要斩杀李观鱼!
既然已经知道了李观鱼的身份,便不能让他继续存留。
这家伙在开封时间越长,造成的危害也就越大……如果有可能,玉尹甚至想把冯筝一起干掉。不过,冯筝的行踪,同样有些诡秘。自金国使团入京以来,便很少露面。虽然找人暗中盯着,但也无法确定冯筝的具体状况。不得已,只能放下。
玉尹不是没有想过,揭穿李观鱼的身份。
可问题在于,他手中并无任何证据,反而会打草惊蛇。
再者说了,那李观鱼既然能请得动白时中出面,想必也有些手段。真要出揭穿了他的身份,白时中那些人岂能袖手旁观?到时候李观鱼会安然无恙,倒霉的便是他玉尹。已经不是那个方重生于这个时代的懵懂文青,玉尹已经学会了思考。
山神庙的篝火,噼啪作响。
黄小七和霍坚在一旁低声交谈……
“大郎,你入殿前司的事情,可办妥当了吗?”
杨再兴丢了一块柴火进火堆里,轻声道:“高衙内已着人通知自家,说是这两三日便可以办理妥当。”
“可弄清楚,是何身份?”
“马军虞侯……但具体归于何人帐下,尚不太清楚。”
三千贯,买了个马军虞侯。
若说出去,肯定会被不少人耻笑。
但玉尹还是觉着,这个买卖很划算。只要杨再兴掌了兵马,对自家便更加有利。
虽说,马军虞侯只是个正九品的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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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风越来越猛。
狂风卷裹着片片鹅毛似地雪花,在空中飘舞。
风雪足足肆虐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是停歇下来……到天将亮时,山神庙外传来了人声。
黄小七忙跑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带着封况进来。
“三郎,都办妥了?”玉尹起身问道。
封况忙回答说:“哥哥放心,外面几个都是我的心腹,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这里有一套衣服,哥哥且换上,与小弟一同入城。不过入城之后,小弟便难以给予太大帮助,但掩护哥哥行踪,却问题不大。这天快亮了,哥哥便换上衣服,早些动身。”
封况带来的,是一套禁军甲胄。
玉尹向杨再兴等人点了点头,便迅速换好了一副,带上一定红毡帽,随封况大步走出山神庙。暗金,自有黄小七来负责安置,不可能随玉尹一同进入开封城。而杨再兴和霍坚也连忙和玉尹道别,匆匆离去,直奔开封城门而走。封况带了九个禁军,见玉尹出来,也没有询问,显然是得了封况的提醒,大家守口如瓶。
卯时将至,城门打开。
玉尹在疯狂的带领下,混入开封城之后,在便桥与封况告别,便拐进了一条小巷。
他顺着曲折小巷行走,很快就来到小横桥畔。
这里距离旧封丘门很近,也是一处极热闹的地方。不过由于昨夜风雪肆虐,所以街道上冷冷清清,人迹罕见。玉尹在一处宅院门口停下,左右看了一眼,便纵身越过院墙。
“谁!”
宅院的主人,显得非常警醒。
玉尹忙开口道:“是我,小乙……”
门开了,就见齐龙腾从屋中走出来,和玉尹拱手唱了个喏,闪身便让玉尹进来。
“小乙,这宅子是我早先用来堆放草料的地方,有些脏乱。
不过好处便是偏僻,不会有人打搅。料房里有吃食,若肚子饿了便拿来用。左邻右舍和我都很熟悉,所以也不会有人怀疑。只是,小乙如此安排,究竟是为何?”
“哥哥休问原因,若能说明时,自会告之。
请哥哥离开时,便锁了门。顺便到便桥屠场,把钥匙给大郎便可,我的行踪绝不可以与任何人知晓,更不可以告诉九儿姐。总之,这件事很重要,请哥哥多包涵。”
齐龙腾也只是随口一问。
见玉尹说的郑重其事,便不再多嘴。
他和玉尹闲聊了一阵子,就告辞离去。
出门时,还把大门锁上。
玉尹呼出一口浊气,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换上了一身普通装束。
在床上坐下,他闭目养神。
脑海中,犹自思忖着接下来的计划,不知不觉,一天便已经过去……
入夜之后,杨再兴带着黄小七突然来了。
他们开门的时候,惊动了玉尹,探手从榻上一把抄起那口楼兰宝刀。
“哥哥,是我!”
杨再兴和黄小七压低声音进来,却见房间里黑漆漆的。
“怎么,有情况吗?”
黄小七轻声道:“今日那李秀才出了门,文涛跟着他一路到兴隆观,却见他和一个虏人相会。因为距离有点远,文涛只听到那厮说什么都安排好了,晚上在家等候。
之后便见他去高阳正店买了酒水……”
“晚上在家等?”
玉尹眉头一蹙,沉吟片刻后,轻声道:“便是今晚吗?”
“正是!”
“我知道了,你们只管回去。”
杨再兴一脸疑问,“哥哥,究竟要做何大事?”
“大郎休问,只管回家。
过了今晚,自家便会离开东京,你们便当作没见过我,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
见玉尹不肯说明,杨再兴和黄小七,也不好继续追问。
两人相视一眼,拱手和玉尹道别,而后便离开了这简陋的料场。玉尹则整理了一下行李,把宝刀斜插肋下,走出料房把门锁上。在院子里侧耳听了片刻,确定外面没有人之后,纵身跳过院墙,来到院外。朝左右看了一眼之后,他带好毡帽,低着头便匆匆离去。
几乎是横穿了城北厢,绕过御拳馆,自天波门入了内城。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城中依旧是灯火通明,各大酒楼,也热闹非凡。
只是和入冬前相比,而今的开封夜晚,的确是冷清不少。一路上,玉尹穿小巷,走背街,没有遇到几个人。他从金水门来到浚仪桥街,又顺着浚仪桥街绕过尚书省背后的小道,左一拐,右一拐,很快便来到了秀才巷。已过了戌时,秀才巷里静悄悄,鸦雀无声。小巷两旁几座民居已经点上了灯,透过窗户纸,可以看到屋中人影晃动。若在往日,这正是秀才巷热闹的时候……可天气实在是太冷,便是那几家酒肆,也都早早关了门。行走在小巷里,却让人有一种阴森感受。
玉尹凭借着记忆,很快便来到了李观鱼家门外。
他伸出手,想要叩击房门,却不知为何,又突然停下来……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娇柔的身影,让玉尹顿感一阵心悸。若真个杀了李观鱼,却不知这小娘子,又当如何是好?一想到杨金莲那楚楚动人的模样,玉尹便有些心软。
可是再一想,留着这李观鱼始终是个祸害,若不把他干掉,真不晓得开封城里,会有多少人遭难。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靖康,玉尹的心便又硬下来。
刚正要叩门,却不想这时候门突然开了。杨金莲拎着一个水桶从里面出来,打开门看到玉尹,她不由得一怔,脱口而出道:“小乙哥怎会在此,不是说出门了吗?”
和玉尹打过几次交道,不知不觉,杨金莲已经习惯了人们对玉尹‘小乙’的称呼。
玉尹眸光一冷,猛然上前,不等杨金莲再开口,一把扣住了她的脖子,旋身便撞入门内。随手把门合上,玉尹一手捂着杨金莲的嘴巴,一手微微松开她的喉咙。
“杨娘子勿怪,今日来访,实为杀人!”
杨金莲的脸上透出一抹惊恐之色。
听到玉尹这句话,她脸上惧色更浓,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似乎是在向玉尹乞求……
玉尹心一软,“杨娘子,我不是要杀你,只为你家大郎而来。
你若是想要活命,便不要出声……否则的话,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你听明白了吗?”
杨金莲听罢,点了点头,似乎是在告诉玉尹,她已经明白了。
玉尹松了口气,缓缓挪开了手。
可就在他挪开手的一刹那,杨金莲突然大声喊道:“救……”
不等她那个‘命’字出口,玉尹一掌砍在杨金莲的脖子上,把她打昏过去。那柔弱的身子,缓缓倒在玉尹怀中,脸上的惊恐之色,丝毫没有半点减弱,直让人看了心痛。
玉尹不禁搔搔头,也是一脸苦笑!
卷三 风波恶 第225章 杀虏(五)
杨金莲该如何处置?
这个问题,让玉尹也感到万分头疼。
站在他的角度而言,李观鱼该死,可杨金莲却是无辜。若玉尹是个铁石心肠,杀人不眨眼的主儿,那杀了便杀了。偏他前世,只是个不得意的屌丝文青,还真个没那种辣手摧花的狠心肠。但杨金莲不死,却始终是一个麻烦,又该如何是好?
犹豫了一下,玉尹把杨金莲抱进厢房安置下来。
他已经能够非常自如的控制住力量,杨金莲若没半个时辰,恐怕也清醒不得。
想到这里,他转身往外走。刚走到厢房门口,却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紧跟着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娘子,怎地不关好门?”
李观鱼的声音传来,让玉尹立刻停下脚步。
他屏住呼吸,透过门帘的缝隙向外看,就见李观鱼一身青衫,手里还拎着一个酒坛子。
在屋门口跺了跺脚,李观鱼道:“外面这风可是不小啊……娘子?娘子?”
听不到杨金莲的回答,李观鱼不禁有些诧异,忙高声叫喊。
就在他放下酒坛,走到楼梯口准备上楼的一刹那,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悸动,猛然回身,却见一道黑影从身后扑来,不等他有所反应,来人已到了跟前。紧跟着,胸口好像被一柄巨锤击中,李观鱼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身形顿时飞起来,蓬的便摔在了地上。
他张口想要叫嚷,却见眼前一抹寒光掠过。
一口寒气逼人的短刀,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处,那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玉小乙?”
当李观鱼看清楚来人的时候,不禁吃了一惊。
“你怎地在此,你不是应该已经……”
“已经什么?”
玉尹这心里没由来一突,眼睛旋即眯缝起来。
没想到,李观鱼却笑了,“没想到你这厮,却真个是好命……不过,敕命已出,你却偷偷返回,难不成想要抗旨不尊吗?嘿嘿,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这厮居然毫无惧色,反而笑呵呵指点起玉尹。
玉尹轻声道:“自家事,不劳李秀才费心。
不过眼前这局面,李秀才似乎更应该关心一下自己,你可知,我为何会回来找你?”
“可是家叔要我联系唐吉,害你的事情?”
李观鱼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丝毫不惊慌,“我早就知道,唐吉之死和你有关……不过,唐吉已经死了,你也没有什么损失。至于你和家叔之间的恩怨,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而今你已贵为文林郎,又是应奉局都监,便是家叔也奈何不得你。
不如这样,你我之间恩怨,便一笔勾销如何?
我也是奉命行事,小乙又何必计较?若小乙真个气不过,自家愿意重金予以补偿。”
李观鱼自信,自己的身份,并未被人看破。
所以看到玉尹找上门来,便本能的想到了玉尹和李宝之间的恩怨上面。
玉尹听了,却笑了!
“却不知李秀才能与自家几多补偿?”
“小乙,一千贯如何?便做个朋友,日后也能多条路,你说是不是。”
说着话,李观鱼伸出手,想要推开那口不死鸟短刀。
他非常清楚,他和玉尹之间,并没有化解不开的矛盾。一千贯,着实不少,已足够体现他的诚意。至于出手反抗?李观鱼还没有那等自信!玉尹是什么人?那可是连李宝都不是对手,敢去闯御拳馆的主儿。这等人物,绝非他可以去力敌……
“堂堂女直人细作,便只值一千贯吗?”
李观鱼的手已经碰到了刀柄上,可听到这一句话,顿时僵住了。
玉尹一笑,轻声道:“你道我真个是为了小关索而来吗?正如你所言,他李宝再厉害,不过一介庶民,自家却已是朝廷命官。便他有再大本事,我也不会惧他。
倒是李秀才和丰乐楼的冯娘子,却让自家更感兴趣。
李秀才来开封近一载,想来收获颇多……之前禁军武官被杀,想来和李秀才也拖不得关系,你说是也不是?”
李观鱼,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他骇然抬头,向玉尹看去。
却见玉尹面露诡异笑容,心里更是一冷。
“你在胡说什么,自家……”
“李秀才,休要和我啰唆,我只问你一桩事,你在禁军之中,到底安排了多少人?
还有,这开封城里,除了你李秀才和冯娘子之外,还有多少同党?
若说清楚,自家便给你一个痛快;若不然……呵呵,我便把你带出城去。你可知道我大宋有一种刑法,叫做剥皮法吗?便是把人埋在土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我便用这口刀在你头上割开一个口子,然后把丹砂化了,顺着那口子灌进去。
呵呵,你知道你会是什么滋味吗?
到时候你会感觉痒,氧的难以忍受,结果身子往外一挣,便从那伤口钻出来,身上没有半寸皮留下,血糊糊的全都是肉。然后你会痛,在地上打滚,直到痛死过去。”
玉尹不晓得什么酷刑,但是却知道这所谓的‘剥皮’。
李观鱼的脸色煞白,看着玉尹。
久久,他轻声道:“我娘子何在?”
“放心,你家娘子只是昏过去,正躺在厢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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