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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行-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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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
玉尹闻听顿时傻眼了。
他倒是听人说过,茂德帝姬和蔡鞗争执,一怒之下返回皇宫,至今也未回蔡府。
为此,蔡京几次斥责蔡鞗,却没有任何结果。
这段子在市井中流传的很广,有各种版本的演绎。
有的说是蔡鞗偷情,被茂德帝姬发现,以至于愤怒还家;也有说是蔡鞗看上了青楼女子,有意纳妾,被茂德帝姬不容,所以才产生纠纷,使得茂德帝姬一怒离开。
反正各种版本当中,没有一个说茂德帝姬不是,都说是蔡鞗造成的后果。
玉尹却没想到,两人争执的原因,竟然是那份鸥鹭忘机的曲谱!
不过,与我何干?
我回来东京之后,便没有再见过茂德帝姬。
至于她从何得来的曲谱,我又如何知晓?怎地能说是因我而起,未免有些不太合适。
想到这里,玉尹道:“衙内休要胡说,此事与我何干?”
“嘿嘿,表面上看似乎与你无关,可实际上……当初你在瑞圣园与茂德帝姬琴箫相和,几乎在市井中流传成为才子佳人的故事。或许你并无那想法,可茂德帝姬欣赏你,却是不争事实。她那曲谱,是派人找张真奴讨要来,而且是你亲笔所书。
蔡鞗那厮也是妒火攻心,才险些撕了曲谱,结果惹怒了茂德帝姬。
你可要小心,蔡鞗那厮也不是个心胸宽广之人,早晚会找你麻烦。我今日介绍黄公子与你认识,也是为你考虑。别看黄公子年纪小,可他家世,便是蔡京也不敢招惹。他对你也非常满意,所以才让我询问你的意思……若是有黄公子保你,蔡鞗又算个甚?”
玉尹闻听,却顿时生出强烈的好奇心。
“衙内,那黄公子家中,究竟何人?”
高尧卿笑道:“这你就莫要问了,总之黄公子的家世,压那蔡鞗绝对不成问题。
你只需说愿不愿意?
若你愿意,我便与黄公子那边说较。
具体如何授琴,便商量个章程出来,然后再与你知……小乙,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
玉尹揉了揉鼻子,陷入沉思之中。
他而今在东京,的确是站稳了脚跟。但这个站稳,主要是建立在市井之中……这大宋朝廷,真正的主导者还是士大夫阶层。玉尹没了仕途希望,便只能留在市井中挣扎。虽说有肖堃这些人帮衬,可如果那些个士大夫要寻他麻烦,他却没有还手之力。
若真个能有人帮衬一把,却也是一桩好事!
想到这里,玉尹点了点头,“如此,小乙便多谢衙内关照。”
卷三 风波恶 第167章 寻师
高尧卿松了一口气!
他之所以对玉尹说那么多,便是希望能促成这件事。毕竟那位‘黄公子’并非一般人,可以说高家日后的荣华富贵,便寄托在那人身上。只要他伺候得‘黄公子’开心,日后便少不得荣华富贵;可如果失败了,而今虽未必会有事情,可是却难免落得个办事不利的口实。‘黄公子’对玉尹很满意,如果高尧卿把事情办砸了,黄公子可能不会对玉尹产生不满,但绝对会给高尧卿打上个‘无能’的烙印。
小乙,真个是聪明人。
父亲说的不错,小乙虽说被官家断了仕途,却不代表他这一世,都会蛰伏于市井。
因为,他晓得轻重。
有些人很聪明,却不知轻重,没有眼色,只知道一味刚强。
这种人或许是能臣,甚至可以成为名臣,但绝对成不得宠臣,更不可能得到长久。
只有聪明,分得轻重,知道什么时候该倔强,什么时候该低头的人,才能够飞黄腾达。
玉尹不知道,他虽只答应下来,可是在高尧卿心里,份量却变得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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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晚,高尧卿本打算留玉尹吃酒,却被拒绝。
不是玉尹不愿意和他吃酒,而是晚上还要去流苏园,指点徐婆惜唱腔。徐婆惜的唱腔,已渐渐有了昆曲神髓。加之她从小学艺,虽则昆曲中唱念做打的功夫不得熟悉,可是只要稍稍点拨,便能理解贯通,甚至更演绎出属于她自己的风格。
到了这一步,玉尹能够给徐婆惜的教导已经不多。
不过徐婆惜还是坚持每天到流苏园学艺,其实这真实的用心,玉尹也不是不清楚。
杨再兴!
看徐婆惜的样子,似乎对杨再兴也颇有好感。
内心里虽然对杨再兴和徐婆惜的未来不太看好,但玉尹还是愿意促成,并真诚祝福。
东京的名利场太浮华。
但愿得徐婆惜能够坚持下来,莫在名利场中迷失了本性。
可要做到这一点,又何其困难?
弯月如钩,悬于天际。
初秋的月光有些清冷,让流苏园平添几分幽寂气息。
远处,悠悠嵇琴声传来,伴随着徐婆惜曼妙婉约的割喉,回荡天际,久久不息。
李师师闭着眼睛,侧耳倾听。
封宜奴则轻轻抚掌,合着那拍子,颇为享受。
水榭里还有一名男子,大约在四十出头的模样,相貌俊朗,更带着几分儒雅之气。
琴声歌声,戛然而止。
男子突然笑道:“娘子好眼力,这次潘楼能请来小乙助阵,端地是如虎添翼。
这《牡丹亭》的本子极好,唱词甚美……若不是我知道是那玉小乙所作,甚至还以为,出自哪位大家之手。这东京市井中,竟藏着如此人物……可惜,真个可惜。”
何以言‘可惜’?
李师师和封宜奴心知肚明。
玉尹辞了太乐署博士,也断了他日后前程。
便是词曲再好,一辈子也就是个‘白衣卿相’的结果,却终究成不得一番大事业。
如此,便有才情又如何?
李师师叹了口气,走到水榭边上,突然启檀口清唱道:“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阑。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已吩咐催花莺燕惜春看……”
她的唱腔,和徐婆惜比起来,显然是别有一番味道。
李师师从小在开封长大,说得一口流利官话,字正腔圆,与徐婆惜那昆曲唱腔又有不同,却别是滋味。
若这词,是李师师小唱,便没玉尹事情。
不过由于这次是力捧徐婆惜,所以只得让玉尹指点唱腔。
封宜奴笑道:“妹妹怎不是要和婆惜比上一回?”
李师师回眸而笑,轻声道:“姐姐休取笑,婆惜与奴的小唱之法完全不同,如何比得?
之所以方才小唱,却因这唱词甚美。
说来也是,那小乙一个屠夫,怎恁知女儿家心思,这唱词做得,真个是妥妥帖帖。”
封宜奴也是一脸的赞同,“是啊,奴有时也再想,小乙前世,莫不是个女儿家?否则的话,又怎做出这等唱词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每每读此,便感慨万千。”
说罢,封宜奴与李师师相视而笑。
“喂喂喂,怎地你二人都这般模样,让自家又如何自处?”
男子忍不住开口,却得了李师师两人两双白眼球。
“司马大郎若也能做出这等好唱词,奴自然少不得夸赞。”
男子倒不是真个生气,只是在调节气氛。
闻听不由得大笑,“自家虽做不得这等唱词,却有幸能聆听东京两大行首清唱,却也心满意足。”
“是啊,真个可惜了!”
李师师一句话,却让那男子一怔。
“怎个可惜?”
“奴是说,小乙这一身才华,真个可惜了……”
封宜奴忍不住问道:“妹妹,官家怎地会发出那般敕令?总觉得这里面有些古怪。”
李师师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这件事,奴倒是听了些风声。
本来小乙那解词,还有小乙那一手好字,好琴,让官家颇为欢喜,原打算提拔小乙,却不知为何后来听了康王谏言,说小乙既然精通音律,理应人尽其才,便让他入太乐署。官家一开始也有些犹豫,后来又得了乔贵妃戳哄,官家才发出敕命。”
“乔贵妃?”
封宜奴一怔,脱口道:“乔贵妃与小乙有何恩怨?”
那乔贵妃本名乔媚儿,和康王赵构之母韦贤妃本都是郑皇后的侍女。这乔媚儿因身材娇小玲珑,肌肤犹如水仙花般白嫩,更善于媚术,所以很快便得了宋徽宗欢心。
李师师听封宜奴询问,脸一红,轻声道:“康王之母韦妃,本是乔贵妃阁分里的‘假厮儿’。两人关系极好,想必这件事也是康王所托,否则乔贵妃未必会开口。”
假厮儿,有点‘假小子’的意思。
换句话说,便是乔贵妃和韦妃曾经是同性恋的意思。
这等宫中秘闻,宋徽宗时常会与李师师知晓。
而在座这两个人,又都是李师师最信赖的人,所以言语中也就少了那许多顾忌。
封宜奴顿时露出恍然之色,“怪不得如此!”
“那岂不是说小乙便真个没了机会?”
李师师没有回答,只默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朝着水榭远处的花园看去,轻轻叹了口气。
那男子,正是潘楼大金主,夷州豪商司马静。
他沉默良久,只从口中吐出一句:“如此,端地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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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尹并不知道,在这流苏园深处,正有人在谈论他。
指点了徐婆惜之后,他便让杨再兴送徐婆惜回潘楼,自己则独自一人,离开流苏园。
夜已深,镇安坊格外安宁。
远处,可以看到来回巡逻的禁军。
据说这镇安坊从前并没有这么守卫森严,甚至在一段时间里,治安非常的混乱……
可是随着李师师得了官家宠爱,这边的治安便得到了改善。
白天,这里会是开封府着重关注的地方,小小镇安坊内,竟设立了六家军铺,近百名铺兵;晚上,这里每隔半个时辰,便会有一队禁军巡逻走动。如此状况下,那些原本在镇安坊讨生活的泼皮闲汉们,都灰溜溜的离开,更不敢在这里惹事。
如此一来,却使得镇安坊的治安,几近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程度。
为一女子而如此挥霍国家暴力机关的力量,玉尹对宋徽宗,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才好。也许正应了后来编撰《宋史》的元丞相脱脱所言:宋徽宗这个人做什么都可以,偏就不能做皇帝。他别的什么都能做好,只有皇帝这位子做不好!
这,算不算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范畴呢?
玉尹想到这里,忍不住轻轻摇头,叹息一声后,负手缓缓离去……
第二天,清晨小雨。
天还没亮,玉尹就被燕奴唤醒。
“九儿姐,这才卯时……今日又不练功,怎起恁早?”
玉尹揉着眼睛,看外面天色还有些发昏,忍不住揉着眼睛抱怨起来。
燕奴则一瞪眼睛,轻声道:“小乙哥难不成忘了,今日要和奴一起,去拜访师叔。”
“啊?”
玉尹这才醒悟过来,忙翻身坐起。
昨夜回家时,燕奴便和他商议这件事。
说是已经打听清楚了陈希真的住处,要玉尹和她一同前去拜访。
玉尹昨晚也是有些疲惫,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便答应了……可现在,真要去拜访陈希真吗?
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陈希真那干枯瘦小的形容,玉尹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总觉得陈希真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受,玉尹说实话,心里面对这个人有些畏惧……
“九儿姐,下雨呢。”
“奴知道啊,所以师叔这时候一定在家。
奴打听过了,师叔平日里并不住在御拳馆,而是住在他徒弟的家中,便离此不愿,开宝寺旁边……小乙哥,你莫不是要反悔吗?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食言而肥。”
“呀,九儿姐连食言而肥都能出来,却是长进不少。”
“那当然……小乙哥,你休要岔开话题,快起床洗漱,穿好衣服,咱们早先过去。”
燕奴一声娇喝,玉尹心知是躲不过了。
苦笑着摇头,从床上下地,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门口洗漱起来……
卷三 风波恶 第168章 教不得你
细雨靡靡,东京开封进入一个多雨时节。
清晨,雨雾笼罩开封,远远看去,一派迷蒙。长街上,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
正是忙碌的时候,即便是这靡靡细雨,也无法阻拦住人们的热情。
玉尹突然想起一桩事。
后世开封多水患,为何北宋却没有这种状况出现?
至少重生这许久辰光,开封城从没有出现过大规模的水患。
有心找人请教,却又不知道该请教何人。也许李逸风能够知道一二,回头找他打听一番再说。玉尹总觉得,后世开封之所以水患连连,甚至来北宋都城开封也被湮没在尘沙之中,必然有一些道理。只是水土流失的原因吗?怕也不太尽然。
“小乙哥,前面就是开宝寺了!”
就在玉尹思绪飘飞的时候,燕奴清脆的声音响起。
抬头看,只见蒙蒙雨雾里,隐约可见一座巍峨的寺院。
开宝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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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提起开宝寺,也许很多人都不清楚。
但提起开宝寺里的一座建筑,想必便有不少人知道,那边是开宝寺塔,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开封铁塔。
宋太宗赵光义时期,吴越王钱俶将阿育王佛舍利送至开封。
太宗也许是为求乞免灾去难,也许是心怀别念,便在开宝寺中把佛舍利埋在地下,并让当时著名的工匠喻浩在佛舍利上方建在木塔。木塔建成后,共十三层,高约129米,定名福胜塔。然则庆历七年,这座历时七年建成的木塔早雷电轰击焚毁。
皇佑元年,也就是公元1049年,朝廷又下令,命工匠按照木塔式样,改用铁色琉璃瓦,在开宝寺福胜院东边上方院内的夷山重建主塔,改名为灵感塔。又因塔身琉璃砖瓦的颜色混入铁铸,所以开封人又把这灵感塔,称之为‘铁塔’。
前世,玉尹也曾参观过铁塔。
不过那时候的铁塔,并非而今这座铁塔。
勿论是从规模还是格局来看,都远远没有而今这种神韵。
玉尹突然停下了脚步,驻足观看良久,才随着燕奴绕过开宝寺山门,往永兴坊走去。
“师叔怎地住在这边?”
“却不知道,只说是他早年曾收了个徒弟,便定居永兴坊。
这次师叔出任御拳馆天字房教头,本来可以住在御拳馆安排的住处,可他却执意在这边安家。不过,他那徒弟已经过世,留下一子,住在这边……对了小乙,说不定你还认得师叔那个徒孙,便是之前负责给咱家里送草料的齐掌柜,齐龙腾。”
“啊?”
玉尹听罢,不由得吃了一惊。
“我可记得,齐龙腾不像是习武之人。”
“那我就不清楚了……”
夫妻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不知不觉中,两人便来到了一座宅院门口。
燕奴上前叩响门扉,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紧跟着一个稚嫩的女声传来,“谁在外面?”
“敢问这里是老齐精料掌柜家吗?”
“我阿爹不在。”
话音放落,门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粉红色小袄的女童,梳着个双鸦髻,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玉尹和燕奴两人,“阿爹一早便去店里了,你们若找阿爹,便去店里吧。”
燕奴嘻嘻一笑,蹲下身子,“你可是紫萱?”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名字?”
小女童一脸好奇之色,天真烂漫的回答。
玉尹眉毛一挑,看样子燕奴为了找陈希真请教,还真个是下了一番功夫。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紫萱乖儿,又是哪个在门外面呱噪?”
那声音犹如破锣,嘶哑难听。
玉尹立刻听出来说话的人,正是陈希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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