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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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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所以有好事者,便对号入座,说那擅权专政的蔡太师就是严阁老,西门庆的十兄弟,就是严世蕃的干兄弟干侄子们。至于是穿凿附会,还是别有用心,就只有谜一样的“兰陵笑笑生”知道了。
所以如此白日宣淫,对于严东楼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严年也司空见惯,在外面敲敲门道:“少爷,老爷让您赶紧去前面。”
里面的淫声浪语这才小些,传来严世蕃喘着粗气的声音道:“妈了个逼的,真会挑时候,你先去吧,待会我过去!”
严年只好道:“出大事儿了,赵文华栽了。”
“什么?!”只听砰的一下,响起几个女子的呼痛声,很快门便开了,衣衫不整的严世蕃,一边系裤带,一边阴着脸道:“怎么回事儿?!”
严年跟在后面,把对严嵩说的又重复一遍。等见到老爹时,严世蕃已经系好了腰带,对他爹道:“我去看看!”
严嵩已经恢复了镇静,道:“千万不要跟陆炳起冲突,这回是咱们得意忘形了,看来是皇上在教训老夫呢。”
“我知道了,”严世蕃点头就要往外走。
“等等。”严嵩又出声道。
“还有什么事儿?”严世蕃不耐烦问道。
“把脸洗干净了再去!”严嵩道:“满脸口红印子,这样也敢出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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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府离着赵文华家,就隔着一座景王府,连轿子都不用坐,抬腿就到。但到了戒备森严的赵府门口,锦衣卫却不让他进去。
严世蕃飞扬跋扈,哪能受屈?伸手要打,却被锦衣卫用刀挡住,道:“我家都督有令,任何人不得擅闯!”
“不认识我是谁吗?!”严世蕃指着自己的胖脸道:“我是你们家都督的拜把子兄弟,还不快他妈滚开!”
“现在想起是我拜把子兄弟了?”陆炳一脸阴沉的出现在门口,低头瞧着严世蕃道:“我求你放过我师父的时候,你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陆文明,你可得讲理啊。”严世蕃怒道:“沈炼上书把我爹往死里污蔑,可是我看在兄弟情分上,才好容易说动老爹,放你那师父一条生路的!”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陆炳气极反笑道:“那是因为沈默中了状元好不好?”说着冷冷道:“我说的不是沈先生!我说的是李……”顿一顿道:“你们彼此各凭本事斗个高下,谁输谁赢我都我都没话说。可是你也太狠了吧?!连性命都不给我老师留下!!”
很显然,他把李默的死算在了严家父子头上……这并不是说陈洪做得天衣无缝,而是陆炳根本不敢往别处猜,连想都不敢想!
从来都是别人给严世蕃背黑锅,严世蕃哪里吃得了这个屈?!气得跺脚道:“我对天发誓,要是我们干的,让我不得好死!”
“你本来就不得好死。”陆炳冷笑道:“干了那么多事儿,还想寿终正寝吗?除非老天爷瞎了眼!”
“妈了个巴子的!”严世蕃气炸了肺,指着陆炳道:“陆文明,怎么着,想撇清啊?咱俩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敢把我往火坑里推!你也得一块烧成灰!”
陆炳早知道他会这样说,不慌不的冷笑道:“那些不说,至少我没有贪污修外城墙的银子,也没有挪用给陛下建宫殿的物料。”
严世蕃一下子噎住了,一只独眼中充满了怨毒的光道:“你真的要撕破脸么?!”工部尚书虽然是赵文华,但说了算的始终是他果赵文华贪了一百万,他起码就得贪二百万,所以陆炳话中的威胁之意,严世蕃自然能听明白。
陆炳知道自己掌握了主动,心情大好的大笑三声道:“那要看我的性情了,哈哈哈……”便转身进了院子,不理在外面气得直哆嗦的严世蕃。
“妈了个巴子的!”严世蕃知道是进不去了,狠狠吐一口浓痰,转身拂袖而去。
路过景王府门口时,严世蕃看见大门紧闭没有一点声息,不由又是一阵怒道:“他妈的,真是人心似水,老赵巴结了这么多年,一出事儿,连个面都不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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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严嵩问他怎么样,严世蕃不答反笑道:“哈哈哈……”那独特的笑声浸满了杀气,如同夜枭啼鸣,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也让严阁老不舒服,一拍椅子扶手道:“别笑了,好好说话!”
严世蕃的笑声戛然而止,但嘴仍然在颤着,连带着头和颈都在抖着,就像老人中风一样,显然气得够呛。
严嵩问跟去的严年发生什么事,严年原原本本叙述一遍。听完之后,严嵩长长叹口气道:“除掉了李默,却彻底得罪了陆炳,这买卖有些不划算……”
“得罪陆炳怎么了?”严世蕃现在听不得这两个字,竟跟他顶起来:“他也就是敢拿赵文华发泄,你让他冲着我来,他有那个胆儿吗?!”
“混账!”严嵩冷笑连道:“跟谁说话呢?”
严世蕃本来像一头困兽在那里来回疾走,闻言只好站住,给他爹跪下道:“孩儿昏头了,请爹爹责罚。”
“唉……”严嵩老来得子,又是这一根独苗,自然宠溺的很,叹口气道:“都四五十的人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
“孩儿是咽不下这口气。”严世蕃咬牙道:“文华给皇帝去南方抗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推荐了胡宗宪,告倒了李时言,这么大功劳,说废掉就废掉了。这不是卸磨杀驴这不是?”他如此愤怒,并不是因为什么兄弟之情,而是一种叫“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情绪在作祟。
严嵩对皇帝这出其不意的一击,也十分的受伤,苍声一叹道:“是啊,看来“君心如铁,帝王无情”,这句话到什么时候都不过时。”说着自嘲笑笑道:“亏我还以为二十多年的侍奉,应该让皇帝对我有些不同呢。”
严世蕃胖脸一阵抽搐道:“原本儿子以为,已经摸透了皇帝的想法,可以将其玩弄于鼓掌之间了,看来确实是狂妄自大了。”说着不寒而栗道:“他先是整死了李默,让陆炳跟咱们彻底决裂,又把赵文华抄家,这分明是在告诉我们……一山不容二虎啊。”
沈默天外飞仙般的一击,竟让素来算无遗策的严家父子,陷入了深刻的反省与自我批评中,如果让他知道了这一幕,肯定要暗爽很久。
一阵令人沮丧的讨论之后,严嵩有些意兴阑珊道:“这回就认栽吧,想办法跟文华说,让他把嘴巴闭紧,我会想法保住他的性命,然后让他回老家躲一阵风头,等过几年,这事儿淡了,再让他起复。”
“嗯。”严世蕃点头道:“我会想办法的。”
“还有,”严嵩道:“这次咱们弄巧成拙,把赵文华给评了个一等,现在可闹笑话了,这事儿肯定会被那些人抓住不放的,要早做处理,不然就被动了。”
“只能把责任推到李本身上了。”严世蕃苦涩道:“不过这样一来,原先的名单就得作废了,咱们的一番辛苦可就付诸东流了。”
“哎……”严嵩今天这都不知是第几次叹气了:“当断则断,不然反受其乱。这次咱们确实是太贪功了,整倒李默之后,应该过上一段时间再清洗,那样才不会引起陛下的反感。”
“说也没用了。”严世蕃拍拍膝盖起身道:“咱们怎么补救吧?总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吧?”名单要是完全推翻了,上榜的可就是他们严党的人了。
“扶我起来。”严嵩沉吟半晌道:“我去找徐阶。”
严世蕃依言扶着老爹起身闷声问道:“这事儿交给别人不行吗?老徐跟咱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哼,谁还有这个资格?”严嵩卒道:“只能是他了……好在当初卖了他个人情,现在开口也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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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抄赵文华,足足用了三天时间……因为赵文华在北京有四处住宅,燕郊还有避暑的别墅,这都得一一查清才行。
第四天早晨,陆炳才拿着厚厚的抄家清单进宫复命。
嘉靖皇帝面色阴沉的翻看着,只见清单上写着:“正院一所,九进五十八间;东院一所,五进二十七间;西院一所五进三十间;徽式房屋一所,三十间,且都在京城繁华地段。另有花园一所;别墅四座。”不愧是十几年的包工头子,仅不动产一项,估值就达到白银九百万两……
当了,这年代算总资产时,不兴将商铺外的不动产折成现银。不过即使如此,那些可以折现的,也足够杀他八回了……
屋外,还开列有古铜鼎、端砚、珍珠、宝石、白玉罗汉、汉玉观音、金银碗盏、金银面盆脚盆等若干。金珠翠宝首饰大小共计八千余件。另外,还有金元宝五百个,每个重十两;银锭无数折现银八十万两;赤金十万两,生沙金三十余万两……这个最让皇帝生气了,因为这玩意儿是给皇宫贴金用的,全让赵文华弄家里去了。
另外还有京城的当铺八家,琉璃厂古玩铺三家,银号五家,至于入在各家店铺中的干股,更是不计其数,约折银一百余万两。
嘉靖皇帝看完清单后,竟然不怒反笑,骂一声安陆土话道:“个二球的,谁说国家没钱?都在这帮狗娃家里呢。”
陆炳立即来精神了:“要不再抄几家?”
嘉靖颇为意动,转念又摇头道:“算了吧,比他有钱的,恐怕就只有严世蕃了。”嘉靖帝对下面人的贪污了若指掌,但他向来认为这是多少年流传下来的陋习,所以从来不当回事儿。
陆炳有些失望,但也无可奈何。
嘉靖皇帝看完了上列各类清单,便吩咐将现有金交付国库,以备抚恤地方灾害之用。对于已查抄的大量产业,着将原单交与徐阁老和户部详细估价转卖。所估银两,悉数充公。
这一抄,除古玩珍宝送入大内不计外,嘉靖帝实在到手至少三百万两,顶上国库半年收入了。
这让快穷疯了的皇帝心情大好,严嵩便趁机说和,让皇帝想起赵文华的功劳,下旨说:“文华罪不容诛,然亦有不赏之功,今两相抵消,免其死罪,以示朕不忘功臣。”最终大贪污犯赵文华,只落得个撤职的处罚。
这当然不能让被严党害惨了的官员满意,赵文华的老冤家夏栻、孙濬上本,弹劾赵文华贪污修筑城墙款项二百余万两……他们也是学乖了,没敢牵连严世蕃,把黑账全部栽到赵文华一人头上去了。
后面人有样学样,这个参赵文华在浙江贪污一百万两,那个参赵文华几年前给皇帝修园子,贪污八十万两,一连串的指控累加起来赵大人一共贪了五百万两,除去没收的三百万,还欠国家二百万两。
这回严嵩也不吱声了,因为都是确有其事的,如果硬查非得查到他儿子头上……要知道,每次贪污都是三七开,严世蕃拿大头的!
何不趁着这次把以往的烂帐抹平呢?严阁老如是想到。
嘉靖帝只好加重处罚,命其削职为民,永不叙用,并发配他的儿子充军云南,让他立即滚蛋回家。
第五卷 京华烟云雪满天 第三六八章 毁灭与开始
按说到这里,赵文华的故事就该完了……他会在一个孤僻的小山村终老,贫穷孤独的死去,没有任何人关心。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让他的死亡被所有的史书记载,为千万人津津乐道,甚至名列嘉靖朝十大疑案之列。
时间是嘉靖三十五年十月二十三,秋风小雨。被遣返回乡的赵文华行到山东境内,因为道路泥泞,无法赶到驿站,只好在一个叫十字坡的乡村野店过夜。
远离京城已经近千里,距离那场导致他身败名裂的事件也已经快一个月了,赵文华终于从巨大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有了点精神,也想吃东西了。
便让店家尽力张罗了一桌酒菜,便在凄风冷雨中,他夫人已经去世,只剩下八房小妾,凄凄惨惨的围坐在桌边。
“哭什么哭……”赵文华说话有些漏风,但仍然教训她们道:“我还没死呢。”
只听姨太太们:“呜呜,我的首饰……”“呜呜,没了钱,我们将来可怎么过啊……”闹了半天,人家哭的是“穷”,不是他!
这让赵文华很没面子,便笑连连道:“你们这些不看书的娘们,不知道“狡兔三窟”的典故吗?”他还有价值三十万两银子的盐引藏在身上,这些钱足够他挥霍一辈子了。
正当他准备炫耀一下,以重振声威。谁知嘴巴最损的一个姨太太刻反嘴道:“我们妇道人家,无才便是德,不看书是对的。倒是老爷,您要是多看看书,咱们何至于落到这份儿上?”
“何出此言?”赵文华被噎道。
“这阵子人家都说,在皇宫边上盖豪宅的你可不是第一个。”那姨太太小嘴叭叭道:“据说一百年前,有个叫石亨的,就盖了个房子在皇宫外面,结果让皇帝看了一眼。然后就完蛋了……他们都说,这事儿很多书上都有,您还是进士出身呢,怎么就没看看呢?”
“我怎么没看?”赵大人不由感叹,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啊,现在连小老婆都敢欺负老夫了,只能愤怒道:“我看了。”
“看了?”小老婆吐吐舌头道:“那就更不可思议了……”
“他妈的!”气坏了的赵大人拍下筷子,起身就走。
“你少说两句吧。”大姨太瞪那个快嘴巴姨太太一眼,对赵文华道:“老爷您还没吃饭呢。”
“不吃了。”赵文华没好气道:“气都气饱了,还吃个屁!嗝……”气得直打嗝,便揉着肚子回屋去了。
姨太太们叫不回他来,只好任他去了。
等她们吃完饭,觉着老爷的气改消了,便用托盘端着给他留出来的菜到正房中去。
却见老爷发疯一般揉着肚子满地打滚,姨太太们登时慌了神,过去想把他扶起来,但因为他的动作过于猛烈,谁也无法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两只手使劲在肚皮上抠啊抠……衣服早就抠烂了,连肚子也被双手挖得皮开肉绽。
但即使疼成这样,他却一声不吭,只是双手使劲挖自己的肚子。让那缺根弦姨太太不由赞道:“老爷我错怪你了,你是条汉子!”
“还不快喊人!”大姨太高声道:“快来人啊!”
家丁们闻声涌进来,便大姨太吩咐道:“快按住老爷!”家丁赶紧上前,却已经来不及……只听扑哧一声,赵文华手扪其腹,往外使劲一扯,腹裂,脏腑出,遂死……
真正的肠穿肚烂,血流满地,惨烈无比!这就是赵文华留给个世界的最后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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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现在,北京城里还无人知晓这惨烈的一幕。不过即使知道了,也无暇去猜测其中的内幕,因为与他们切身相关的二次京察开始了……
嘉靖三十五年九月二十三,嘉靖帝以兼掌吏部大学士李本,不悉部务,独断专行。既不与都察院商量,也不允许科道官插手,一人独揽考察,难免出现“赵文华名列上等”这样惹人笑话的误判,故令李本停止反思,罚俸一年,其所上两份名单悉数作废!
并由内阁次辅徐阶,会同新任吏部尚书吴鹏,都察院左都御史周延,三人共同进行京察。
嘉靖帝在任命三人重察的谕旨中强调道:“君子小人之辨,其几甚微。君子孤立寡合,未免取忤于俗,小人阿谀软熟,足以弥缝于人。考察大典要当辨心术之微,审是非之真,以为去留。毋分崇卑,毋间远,毋拘常数,毋追既往,及欲开陈事迹,昭示贤否。”
此乃嘉靖帝在这一年里,从李默和赵文华闹出来的是是非非中得到的教训,可谓是言真意,当为后世遵从!
翌日,四品以上官员重新上表自陈,嘉靖或优诏褒答,或降调他用,个别的令致仕闲住,几乎未有变动。
与此同时,三位大人主持考察五品以下京官。得老疾者二十五人,贪二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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