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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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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淡觉得不妥,回头对孙鹤年道:“二老爷,我有急事,先告辞了,祝二老爷新年好。”
“同他罗嗦什么?”毕云急得直跺脚,对旁边一个黑衣人道:“你料理下这里。”
“好。”那个黑衣人发出一声夜枭般的笑声,一把拉了一张椅子,翘着腿在门口一坐,封住了大门:“都别动。”
孙鹤年突然发现这些人都没有胡须,也没有喉结,心中打了个突,就闪开了一条出路,让孙淡和一众黑衣人离去。
坐在门口那人一脸都是阴森森的杀气,顿时震得众人不敢说话。
等孙淡他们去得远了,孙鹤年这才走上前去,拱拱手:“敢问先生可是……”
“什么也不用问,问了咱家也不会说。”黑衣人这才站起身来,拍拍衣摆:“别以为钱宁倒了,我们那里就没管事牌子了。你们这些读书人最瞧不起我们了,我知道的。把嘴巴都给我管好,就当什么也没看到。”
孙鹤年气得嘴唇都在打抖,心中暗骂:阉贼,阉贼,想我孙府也是会昌侯爵位,我孙鹤年堂堂五品朝廷命官,你一个小小的太监也在我面前耍威风,这事我得同恩师说说……孙淡这个不成器的小子,一来京城,怎么同宫中的阉贼也勾搭上了。
孙府这个年夜饭吃得自然也没趣味,孙家子弟以往在山东老家时,一直认为会昌侯孙家乃海内第一豪门,即富且贵,就算到了京城,也是跺一跺脚就能震荡半个京城。可今日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先后这两拨人马都是不告而来,态度蛮横。偏偏平日里看起来不可一世的二老爷屁都不敢放一个,看样子对这两批人马心怀畏惧。
如此看来,孙家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枝娘看到了丈夫的威风,一时醒不过神来,呆呆地站在那里。无形中,众人都同她保持了一定距离。
还是孙佳见机快,一把拉住枝娘的手:“姐姐,天色已晚,若不回去,就到我院中歇了吧。”
枝娘:“不了,我还是回家吧,孙郎见不到我会很着急的。”
孙府的人不甘怠慢,忙安排车马送枝娘回去。
孙淡随毕云出了孙府,上了一辆马车。
孙淡心中疑惑:“毕公,这么急找我做什么,难道出什么大事了?”
“对,真出大事了。”毕云点了点头,面色悲戚,颤抖着声音道:“大将军、大将军只怕是不成了?”
孙淡吃了一惊:“不可能,上次见大将军的时候,他虽然还疼得厉害,可精神却好了许多,应该能挨过这个冬天的。”按照史书上的记载,正德皇帝是在三月初去世的,现在才一月,死不了的。
不过,蝴蝶效应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孙淡又问:“大将军怎么说不成就不成了?”
“还不是因为杨首辅,大过年的,进宫去见大将军,说立嗣的事情,惹了大将军不快。大将军发了一通脾气后,又吐了一口血,就晕厥过去了。”毕云的眼泪滚滚而下,竟抽泣起来。
“那么……毕公这次来找我做什么?”孙淡心中疑惑。
毕云抹了一把眼泪,恢复平静,淡淡说:“我听人说你最近同兴王府的人走得很近。今日杨廷和进宫见陛下和太后,提出了三个继位人选。看太后的意思,好象更倾向于南边。”
“终于要开始了吗?”孙淡心中一凛,提起了精神。
不过,自己被毕云监视,还是让孙淡有些惊惧:“兴王府的陆炳现在正在国子监做监生,孙淡是国子监典薄厅书办,确实认识这个人。”他心中奇怪,正德的病情对天下人来说是最大的秘密,他若去世,未来的皇位究竟花落谁家,涉及到千万人的身家性命。
毕云成天呆在正德皇帝身边,应该比所有人都清楚皇帝身体情况。他大年三十巴巴地跑过来同自己说这些,难道是因为自己同兴王府的人走得近,想事先投靠,做个从龙之臣?
对,一定是这样的。
毕云在宫中呆了一辈子,最近才好不容易得了正德信任,眼见着就要上位了。可若正德一死,他以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毕云熬了这么多年,自然不肯看着到手的富贵随风而逝。这才急冲冲地跑过来找孙淡,想搭上兴王府这班抹班快车。
大家都是人物,说话也不可能如市井众人那么直接。
毕云听孙淡这么说,便知道孙淡已经是南边的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果然如此,这么一来,咱家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说完,他有叹息一声,身手拍了拍孙淡肩膀:“听说青州那边也要弄一个钱庄,你要小心些。”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下午的时候还遇到过平秋里,想请我过他的书院去教书。”
“嘿,这小子腿脚倒快,猢狲一样。”毕云嘿一声笑了起来,道:“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在什么地方?”
“在郭勋那里……呵呵,还能干什么呢,自然是当说客了。可郭老鬼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估计也会碰一鼻子灰。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平秋里眼高于顶,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他也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四九城中,水深着呢!”
孙淡心中却有些戒惧,郭勋直接掌握着京城卫戍部队,又节制锦衣卫南北衙门,这可是个关键人物,若他真得被收买了,只怕自己将来也没办法活着走出北京城。
孙淡:“毕公放心,大将军不过是急火攻心,依我看来,并无大碍。”
“不好说,这几日你还得去见大将军,咱们得把他给侍侯好了,须臾不可离开。”毕云想了想,道:“大将军醒来之后还念叨着孙淡你呢,还问我,那两件袍子你收到没有。说你家境贫寒,今年北京的天冷得很,别冻着了。让我带你过去,说在屋里躺着无聊,想同你说说话。”
孙淡心中一暖,“大军对我恩高义厚啊!”
“那是,刚才大将军还说‘现今世上,也只有孙淡能在我面前说几句真话了。’”
孙淡眼睛有些发酸:“那就去吧,总归要让大将军过一个快活的大年夜。”他知道,正德招自己进宫,肯定不会是说故事。应该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
可人家堂堂九五之尊,会同自己这么一个小秀才说什么呢?
依旧是那间屋子,依旧是躺在床上的正德皇帝。
刚吐过血,正德的面白得吓人。
等孙淡进了屋子,毕云等人都退了出去,只剩孙淡和正德两互相凝视。
正德虽然气息奄奄,可眼睛里却满是精光。
不,应该说是杀气。
“孙淡,我问你,你是不是兴王府的人?”皇帝看了孙淡几眼,突然问出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
孙淡背心一寒,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知道,今次只要一句话没说对,就别想活着离开。
天威自古高难测,伴君如伴虎可不是后人乱说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君臣应对
在后人看来,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贪杯、好色、穷兵黩武、行事荒诞不经,简直就是一个糊涂蛋加昏君的典型代表。
当初孙淡也是这么认为的,可随着他对历史的深入了解,又有近距离的接触,手头所掌握的第一手资料越来越对,对这个所谓昏君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如果正德帝真如历史上所记载的那样不堪,是一个晋惠帝式的人物。那么,明朝为什么在这他任内进入了最鼎盛的时期,不但海内富庶,百姓安居乐业,长期以来压在明朝头上的边患也奇迹般的得到解除。即便前年发生了寰濠之乱,可还没等到朝廷平乱大军开赴江南,宁王的叛军就被一个小小的王守仁用雷霆手段给剪灭在萌芽状态之中。
而历数正德帝的一生,可谓多姿多彩,奋进不屈。自继位以来,弹指挥间诛刘瑾,平安化王,宁王之乱,应州大败小王子,这样的君主如果也被称之为昏聩,孙淡真不知道历史上还有什么人可以称之为明君。
据孙淡所知,正德帝每战必争先,在于蒙古大军作战之时,甚至亲手杀死一个敌人。
或许,在后人看来,一场几万人的大战,杀个把敌人也没什么了不起。可是,后人总忽略了一点,冷兵器战争,即便几万人的大会战,死于两军对垒之中的士兵并不多。如后来的宁远大捷,明军也不过斩首数百级,真正的伤亡大多发生在一方溃败时的追击过程之中。
而且,古代战争,士兵身上多着重铠,大家都穿得像机器人,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常常是厮杀半天,打得浑身是伤,却没几个人真正倒下。
至少,就孙淡而言,就算让他提着一把刀去砍一个身着六十斤重铠甲,站着不动的敌人,他也没信心在半个小时之内把敌人彻底打倒。
冷兵器战争并不像CCTV历史剧上那么简单。
可想而知,正德要想在战场上亲手杀死一个敌人的难度。
在孙淡看来,眼前这个只剩半条命的年轻人即是一个有为君王,也是一个身经百战,浑身都是杀气的沙场骁将。这样的人就算什么不做,身上也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剽悍之气。
此时,听正德这么一问,孙淡心中莫名其妙地一紧,整个人都仿佛被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场笼罩住了。
也许,今天一个应对不妥,就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正德帝个性强烈,为人却又十分平和,浑不似一代帝王,本应该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在这段时间,孙淡和他相处融洽,虽然友谊这种东西对一个君王来说没任何必要,可从内心来说,二人还是视对方如知己。
但是,正德的病情关系到皇位。自古君王对皇权都看得非常要紧,只怕正德一天没死,就绝对不会乐意看到有人觊觎自己的皇位。这东西没有任何情面可讲,一旦发现,必须立即铲除。
孙淡必须在短时间内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其中的厉害,也不犹豫,立即回答说:“不是。”
正德帝眼中的精光更盛,如一把刀子那样雪亮。他说话的声音还很虚弱,可却字字清晰,“真的吗?”
孙淡突然想起刚才毕云同自己说的那句话,“那是,刚才大将军还说‘现今世上,也只有孙淡能在我面前说几句真话了。’”
心中已有了主意。
就接着说:“不过,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关系。”
“讲!”大概是因为太用力,正德胸膛一阵起伏,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说来也怪,他虽然咳得声嘶力竭,满面都是潮红,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进来。
孙淡也不畏惧,挺直了身体站在正德面前,将自己同陆炳结识,然后又帮他料理陆家钱庄的来龙去脉一一说得分明,道:“说起来,陆炳还想过请我做他钱庄的大掌柜,只可惜孙淡志在科举,倒没有心思经商。也就是替他出个赚钱的主意。”他装出一副感叹的样子:“大将军,说起来这事也是孙淡书生意气,一时话多,说漏了嘴,让陆家得了个赚钱的好点子。至于什么兴王府,我知道他们,他们可不知道我。孙淡穷秀才一个,倒有心攀这个高枝。只可惜,我才具有限,人家也瞧不上。”
孙淡一边说,正德一边默默地听着,等孙淡说出这番话,眼睛里的光芒突然一收。嘴角上也挂起了一丝笑容:“你还需要攀高枝吗?若你才具有限,天下间也没有什么人敢称之为无双国士。杨慎虽然号称海内第一名士,可为人卤莽,做事冲动,若论起见识来,还差你一筹。你若真要想入仕,等到后年秋闱、春闱,考个进士易如反掌。难道那兴王府也敢跟朝廷抢人才?”他伸出瘦成干柴一样的手臂,示意孙淡扶他起来。
孙淡忙走上前去,微一用力,将正德身体扶起,靠在床头。
正德叹息一声:“其实,我今天真的想杀了你。”
孙淡心中大骇,偏偏装出镇定的表情,故意问:“大将军何不用刀?”
正德:“你这样的人物若不能用,只能杀,否则就是一个极大的后患。刚才我还在犹豫是不是该动手,可听了你的话,却没这个心思了。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一点,你刚才所说的确都是真的,如此可见你心怀坦荡。或许,你真的不知道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吧,若杀了你,也怪可惜的。”
孙淡听到这话,心中这才安定下来,暗道:还好我说的都是实话,古代的君王大多认为自己英明神武,最见不得人在他面前弄虚作假。像正德这种人,人情味极浓,在他面前只要有话实说,堂堂正正,他倒不会把你怎么样。当然,接下了的嘉靖却是另外一种人,需要用其他的手段应付。
同领导相处,也是一门艺术。
好在孙淡做了多年的公务员,倒不缺乏这种政治艺术。
正德坐起来喘息了几声,好象有点高兴的样子。突然眨了眨眼睛,轻吁一声:“不对,我好象是被别人骗了。你孙淡若想做官,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等到会试,就能轻松考一个进士,然后进翰林院,熬他几十年资格,自然就能熬个内阁辅臣出来。还用得着行险去依附一个前途不明的藩王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身前身后事
正德皇帝这句话一说出口,孙淡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也彻底安稳下来了。
“大将军谬赞了,天下间,如孙淡这样的人车载斗量。如今,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将来秋闱,还不知能否过关呢!”
“你若不能中举,那一定是考官有问题,还真得要彻底查上一查。”正德高兴起来了,精神也旺健了许多:“人说,孙静远的故事听了有包治百病的功效。对了,你那个《笑傲江湖》在我这里很多人都喜欢听,上回讲到什么地方了?”
“回大将军的话,说到令狐冲到思过崖面壁那一段了。”
“对对对,就是那一段,林平之可恶,夺人未婚妻,该杀!”正德恨恨地手并如刀,用力斩了下去。这一用力,只觉得身体发软,忙叫孙淡扶他躺下:“你继续说吧,对了,外面的几个家伙还等着听你的故事呢!”
“是,我这就说。”
孙淡提起精神,清了清嗓子,开始继续说那段故事。
思过崖一段是《笑傲江湖》中最经典的部分之一,令狐冲在面壁期间得到风清扬的传授,学会了独孤九剑,有了同天下英雄较一长短的实力。当然,孙淡还没说到那一节,上次他刚好说到令狐冲受罚,心情正灰暗的时侯。
所有人,包括旁听的太监们都在为令狐冲的未来而揪心,听正德命孙淡继续说故事。很快,又有一群太监无声无息地聚拢过来,站在外屋偷听。
……
令狐冲站在崖边,怔怔的瞧着他二人背影,直至二人转过山坳。突然之间,山坳后面飘上来岳灵珊清亮的歌声,曲调甚是轻快流畅。令狐冲和她自幼一块儿长大,曾无数次听她唱歌,这首曲子可从来没听见过。岳灵珊过去所唱都是陕西小曲,尾音吐的长长的,在山谷间悠然摇曳,这一曲却犹似珠转水溅,字字清圆。
令狐冲倾听歌词,依稀只听到:“姊妹,上山采茶去”几个字,但她发音古怪,十分之八九只闻其音,不辨其义,心想:“小师妹几时学了这首新歌,好听得很啊,下次上崖来请她从头唱一遍。”突然之间,胸口忽如受了铁锤的重重一击,猛地省悟:“这是福建山歌,是林师弟教她的!”
这一晚心思如潮,令狐冲再也无法入睡,耳边便是响着岳灵珊那轻快活泼、语音难辨的山歌声。几番自怨自责:“令狐冲啊令狐冲,你往日何等潇洒自在,今日只为了一首曲子,心中却如此的摆脱不开,枉自为男子汉大丈夫了。”尽管自知不该,岳灵珊那福建山歌的音调却总是在耳边缭绕不去。
……
“怎么会这样?”正德先前在床上闭目听着,一副很享受的模样。听到这段,眼睛一睁,里面满是绿光。
他双手紧紧地捏着拳头,嘶哑着嗓音喃喃道:“怎么可以这样!”
“哇!”突然间,外屋有低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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