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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第2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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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见孙淡无发回答这个问题,杨一清眉毛一扬,正要发作,旁边的总理河道夏言却是一脸郑重地低声对杨一清耳语:“阁老,孙大人说得没错,睢宁黄河大堤的确是被人炸开的,王恕和甘必达有很大嫌疑,下官支持孙大人的提议,先将这二人扣住,慢慢审问。”
夏言说出这样的话让杨一清非常惊愕,不觉声音大起来:“此话当真?”
孙淡听夏言这么说,心中也是一凛,暗道:难道这个夏言也听到什么风声了?
于是,不但孙淡,连张璁也凑了过去,凝神听起夏言的话来。
夏言用四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将决堤那日在睢宁的所见所闻一一同三人说得分明,并综合河堤的质量问题得出一个结论:“依下官来看,王大人和甘公公有莫大嫌疑,就算于他们无关,也得好生查查,还他们一个清白。”
夏言内心中已经可以肯定炸堤的事情是王、甘二人所为,可因为没有证据,加上他为人深沉,在孙淡没有发难之前,一直隐忍着没对任何人讲。如今,见到杨一清,知道杨阁老是一个正直之人,这才将自己心中的怀疑说出来。
听到夏言的话,杨一清神色大变,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而孙淡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有夏言的话,再加上刚才方唯的证词,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事就是那两个家伙干的。孙淡自问自己也是一个自私之人,来明朝之后一心谋取自己的荣华富贵,遇到事情从中利益二字着手。可像炸堤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的,这两个家伙丧尽天理,以至于让这么多人葬身鱼腹,不杀还有天理吗?
就算没有自己同黄锦的恩怨,这二人也绝对不能放过。
杨一清对夏言和孙淡的人品是信得过的,听到他们这么说,不觉眼睛都红了,低声咆哮:“蟊贼,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可是,就这么贸然地拘禁两个地方大员,未免有些过火。
杨一清还是有些担心:“孙淡,你可有证据,若有,本官绝对不会放过这两个贼子。”
孙淡不可能把方唯推出来给自己找麻烦,再说,方唯的证辞也只不过是建立在方用的见闻的基础上。如今方用已经罹难,方唯的证辞也没有任何用处。而夏言也仅仅是看到远处有爆炸的火光,具体是谁干的,他也没见到。
可今日若将王恕和甘必达二人放走,以他们二人在淮南的能量,要毁灭证据还不简单?
所以,孙淡只能硬着头皮说:“没有证据,但孙淡可以用人格担保此事绝无虚假,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并说若一天之内拿不到证据,甘愿辞去翰林院编休一职。
见孙淡将自己的大好前程拿来做赌注,杨一清更是不高兴,冷着脸喝道:“孙淡,你的编修一职乃是科举而来,乃是陛下的信任。官者,国之重器,怎么能够拿来做赌注,此话休要再提。”
孙淡只得道:“阁老教训得是。”
杨一清道:“本官可依你所言,扣住王、甘二人一日。若到时候你拿不出证据来,本官当在陛下面前弹劾你,你无故无限朝廷地方大员,自有国法制你。切,本官也当向陛下请罪。你可服气?”
杨一清的人格自然是没得说,孙淡倒有些佩服,拱手:“阁老说得是。”
四人低声耳语了半天,满厅堂的官员们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但王恕和甘必达心中有鬼,早就竖起了耳朵,凝神听去,隐约听到诸如“河道”、“睢宁”、“火药”之类的话,更觉心惊肉跳。
看杨一清点头,甘必达跳了起来:“孙猴子,你胡说些什么?”
孙淡也不理睬,只朝杨一清一拱手:“阁老,下官这就下去收集证据了。”
杨一清挥了挥袖子:“去吧。”然后转头对所有人板着脸喝道:“王恕和甘必达留下,其他人可以出去了。”
王恕自来胆小,听杨一清这么说,脚一软,就从椅子上朝地上溜去。
甘必达一把将他提起来,咬牙道:“王大人,切不可让孙猴子看不起,你我心中无鬼,自然不怕鬼来敲门。不就是一天吗,咱们就在这里坐一天。”
王恕一身软得像是面条,整个人就好象是被甘必达提在手中一样。他哭丧着脸:“甘公公,甘公公。”
这个没出息的,甘必达对王恕的软弱忍无可忍,低声喝道:“你我是清白的,怕什么,先别乱了自己的阵脚。”
说着话,他冷笑着盯着孙淡和杨一清离去的背影大声冷笑:“我知道你们这些外官瞧不起我们内臣,咱家也知道朝廷里有一大群奸臣想找我干爹的茬,做你们的清秋大梦吧。”
可孙淡、杨一清等人走得极快,很快就看不见了。
等一众官员离去,冯镇提了一把椅子,一屁股坐在大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甘、王二人,手放在刀柄上。
第四百五十一章 赚甘
走出大厅堂的门,各大衙门的官员都告辞散去了。只剩下孙淡、杨一清和张璁三人。
这三人中,孙淡和杨一清都是钦差,对淮南政务有临机处置的权力,而张璁则是杨一清的钦差副使。
这三人可说是淮南赈灾领导小组的核心决策层。
孙淡:“阁老,我立即出去拿证据,要不,你老人家先去驿馆歇息着?”
杨一清还是不停的摆头:“这事实在是难以置信,本官还是有些怀疑。在事实尚未水落石出之前,我是一个人都信不过,这一点还请静远你谅解。”
孙淡知道杨一清说这样的话,话中有因,也不多说,只静静道:“阁老所言极是,敢不遵从。”
杨一清:“为了公平,为了对朝廷对天下百姓负责,也为了对你和王恕、甘必达负责,本官就住在这里等着你的证据,在你的证据没有拿到之前,你不能去见王、甘二人。”
“好,我这就为大人准备房间。”孙淡悄悄朝张璁递过去一个眼色,张璁心中明白,眨了眨眼睛。
等安顿好杨一清,孙淡并未急着离去,反正书房里好整以暇地喝起茶来。
不片刻,张璁就悄悄地走了进来。
“是秉用来了!”孙淡笑眯眯地站起来,“快坐,快坐。你刚才过来,杨阁老不知道吧?”
张璁深深一揖,欢喜地说:“自从上次通州一别,已经两年未能与静远见面了。放心吧,刚才过来的时候,杨阁老并不知道。再说,当日我张璁离开北京的时候惶惶如丧家之犬,也只有你静远来送我。你我表面上虽然政见不和,却是君子莫逆之交。就算见上一面,又有何妨。”
二人边说笑着,边坐下。
四下无人,张璁小声道:“静远叫我过来,什么话也不用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不就是去赚王恕和甘必达吗,我省得的。”
孙淡心中一喜:“秉用明白就好,此事倒也容易,你只需问出那日同甘必达一道去睢宁的究竟是谁就可以了,我自去拿人取证。”
张璁点点头站起身来:“好,闲话少说。如果不出意外,此事绝对是王、甘这两个蟊贼所为。张璁虽然名声不佳,可却见不得这种小人,若不惩处,天理何在?睢宁几万条冤魂在地下可都睁眼看着呢。”
孙淡叹息一声:“委屈张兄了,表面上,你还是黄锦的人,又名声不佳,此事一了,秉用算是彻底同黄锦撕破了脸。”
张璁一笑:“张璁顶着黄锦的名头做人,已是自污,能同他彻底撇清关系,也好堂堂正正做事做官。这两年,我在南京刑部任上也想明白了,我以前做事瞻前顾后,把事情弄复杂了。其实,又何必想那么多呢?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求无愧于心。”
“想明白了好。”孙淡深深一揖,“拜托秉用了。”
在大厅堂内,冯镇还是虎视眈眈地盯着王恕和甘必达二人,一刻也不肯放松。
因为有他守着,二人也无法交谈,可一颗心却如热锅上的蚂蚁。
甘必达毕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还沉得住气,沉稳地坐在椅子上,也不避让冯镇的目光,就那么同冯镇对视着。而那王恕却坐不住,就那么在厅堂里转来转去,口中还念念有辞。
甘必达被王恕绕得眼睛发花,终于忍无可忍地喝了一声:“王大人,你还是安静一些吧。你我清清白白的,又怕什么?”
王恕心中恼火,暗道:“你甘必达胆大包天,连炸堤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此事若被查出来,可怜我王恕也要跟着你掉脑袋。睢宁河堤是有问题,可那钱又不是我王恕一个人黑了的,其中九成一上都被你甘公公拿去孝敬上头了。真若要查,最后必然查到黄公公头上去,又关我屁事。可你甘必达想保讨好黄锦,竟然下这种狠手,没得将我也拉下了水。如今被关在这里,不是束手待毙吗?不行,今日非从这里出去不可!”
想到这里,王恕大步朝冯镇走去。
冯镇有些意外,喝道:“王大人,杨阁老有令,你和甘公公哪里也不许去。”
“笑话,本大人身为南河河漕总督,外面那么大水,那么多灾民等着赈济,怎么可能留在这里陪你们胡闹。外面真出了事,谁负责?”他大喝一声:“让开!”
冯镇冷笑:“若我不让呢?”
王恕大叫:“你什么身份,一个小小的军汉也敢挡我的道,阻扰抗灾就是死罪,别以为我不敢办你!”
冯镇“腾!”一声站起来,一把解开身上的铠甲,又拉开衣服,露出胸膛上横七竖八的伤口,喝道:“当年寰濠之乱时,冯镇尸山血海都过来了,早当自己是个死人。若王大人今日要走,只能从我的尸体上出去。”
一看到冯镇身上狰狞的伤疤,王恕心中一寒,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正僵持着,门外,张璁走了进来:“怎么闹成这样能,呵呵。”
见他过来,王恕知道是自己人,眉宇间有喜色一闪而过。他以为张璁是来救他和甘必达的,嘟囔道:“这个贼军痞实在可恶!”
“王大人你也被生气,休要同这个军汉一般见识。”张璁笑吟吟地亮出钦差符节,对冯镇说:“身为钦差副使,我有话问王恕和甘公公,还请冯将军行个方便。”
冯镇知道张璁和孙淡的关系,知道他来这里肯定有目的,可表明上还是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这事啊……阁老和孙大人知道吗?”
“大胆!”张璁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喝道:“冯镇,本钦差问话,你多嘴什么,还不速速退下。”
“是是是。”冯镇装出委屈的模样,讷讷地退出大厅堂。
等冯镇出去,张璁反手关上大门之后,王恕急忙走上前来,一把拉住张璁的袖子:“张大人,我知道你是黄公公的人。如今都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张璁“扑哧!”一笑,甩开王恕的手,摸了摸长长的美髯,道:“十万火急,又有什么好急的。方才孙淡说睢宁黄河大堤是你们找人炸开的,若真如此,那还真是麻烦了。”
王恕连连摇头,叫起天屈来:“我们难道不要命了,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是吗?”张骢将目光落到甘必达身上:“甘公公,你呢?”
甘必达一直沉稳地坐在椅子上,见张骢问,摇了摇头:“睢宁水灾,乃是今年的桃花汛实在太大。像炸堤这种事情,就算借我们一百颗胆子,也不敢干。”
“呵呵,这样啊……就当我白来一趟。”张璁转过身去,做出要走的样子,有意无意地说:“其实,你们在这里坐着也不是办法。刚才我听孙淡说,他们已经掌握了你们的直接证据,准备去拿人了。还是想个办法快点出吧。孙静远这人狡猾得很,又与黄公公有深仇,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怕就怕他胡乱抓两个人来录了口供指认二位,到时候,黄公公固然不会有事,怕就怕你们二人要牵连进去。所谓,鸡蛋里面挑骨头,就算鸡蛋里面没骨头,着人一真乱搅,也是一塌糊涂。”
甘公公还是不为所动,就那么阴沉地看着张璁的背影。
可王恕已经按耐不住了,又是一把拖着张璁的袖子:“秉用慢走。”
他转头对甘必达叫道:“甘公公,张大人说得对啊。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能够这样,秉用可是自己人啊。你那日去睢宁带了那么多人,人多口杂,有人走漏了消息也是可能的。”
王恕这句话一说出口,张璁身体一颤:果然是他们干的。
一道怒火从张璁心底升起。
老实说,大礼议一事,张璁支持皇帝,为的是投机取巧,谋取自己的富贵。虽然他内心中也很是羞愧,但却认为,这事虽然私德有亏,但说起来不过是朝廷的政见之争。说到底,他不过是贪恋权位罢了,内心之中还是有底线的。
想王、甘二人的所作所为,已经是没有底线了。张璁一想起死在水中的几万百姓,恨不得将这二人碎尸万段。
张璁猛地转过身来,狠狠地盯着那二人。
甘必达听王恕这么说,也猛地站起来,怒啸道:“王恕,你说什么?”他的面目已经狰狞了。
张璁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道:“随甘公公去睢宁的是谁?”
甘必达紧闭着嘴不说话。
王恕反叫了起来:“甘必达,你想等死,我可不奉陪。秉用又不是外人,你就老实说了吧。看样子,你我今日是出不去了,这么等着可不是办法。”
张璁也道:“甘公公,本官也相信那事不是你做的。可是,那一日你正好去睢宁,又碰上了黄河决口一事,可有些说不清楚。怕就怕随你一起去的那些人嘴巴不严,被孙淡屈打成招,还是找一步通知他们回避一下为好。本官可代为通知,让他们快快离开淮南。”
王恕:“甘公公,你快些说吧,来不及了。”他不住地顿着脚。
甘必达脸上阴晴不定,半天才咬牙道:“是漕帮长老风火龙和他的四个徒弟,我这里有些钱票,请张大人转给他们,让他们早些离开。”说完话,就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钱票扔在桌子上:“张大人若见了他,就说,只要这个风头避过了,我保他做成漕帮帮主。”
第四百五十二章 惊风
“漕帮的总坛在什么地方?”孙淡突然觉得有些头疼起来。
就他所知,漕帮虽然是一个江湖帮派,却不是什么黑社会。如果真要类比,同欧洲中世的行会倒有些相似,乃是大运河上的脚夫、行船人的一个社团。日常替往来商船扛活、保镖过活。
漕帮有帮众十万,多是大运河沿岸的失地农民和城市居民。组织松散,人员混杂,并不算是一股值得重视的政治、经济力量。
否则,以中国这种高度中央集权的政治社会,这种脱离于官府管制的民间力量早就被国家暴力机关给彻底剿灭了。
实际上,地方官府在施政时有不少地方要借助漕帮的力量,诸如赈灾、漕运、税收,都需要漕帮的人手。
漕帮众多是底层贫苦百姓,不过,一旦混到帮主、长老、堂主一级,就算抄着两只手玩,一年下来也有上万两吃红。不少漕帮头面人物在家乡建房买地买店铺,做地了大地主大商贾,也在场面上行走。
因此,并不像孙淡以前所看过的武侠小说上那些帮派人物,选一个固定的地点开山立寨。若真那样,就是同朝廷公然作对,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说起来,还有什么比国家力量更强大的帮派呢?
听到孙淡问,韩月回答说:“漕帮的几个话事人都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分别居住在扬州、镇江、无锡、淮安、徐州各处。”
作为一个前锦衣卫生的特务头子,韩月来淮南之前也动用了以前的关系,搜集了不少江南的情报。
“当今的漕帮帮主姓汪名古,四十出头,现正在镇江经营航运。”
孙淡有些烦躁:“镇江啊,一天时间你让我去镇江是不是有些为难人。我且问你,风火龙现在何处?”
韩月知道孙淡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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