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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第2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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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这一通折腾,天已经完全黑尽,今夜也只能宿在行宫里了。
等热水端来,孙淡将毛巾拧干递了过去。毛澄将毛巾盖在脸,仰头坐了半天,才一把将其拿掉,喝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当启奏天子。”
“启奏,启奏什么?”孙淡淡淡地问:“向陛下告状,状告皇帝的生母行为不检,有失礼仪?或者,联络上几个言官弹劾太后?”
孙淡这么一问,毛尚书道也愣住了。他面上还带着水迹,胡须上的水珠子在灯光下闪着光。
良久,他才叹息一声:“兴王太后侮辱外臣,老夫断不可忍。”
“不能忍又如何?”孙淡朝外面瞟了一眼,轻笑着问:“毛大人,你我的酒食到现在都还没送来,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他刚才已经发现外面站了不少陌生卫士,而随毛尚书一同前来的礼部的官吏们也有意无意地被那些值班卫士给软禁在两个大院子里。
“什么,她竟敢这么做?”毛尚书这才发现事情不对,立即就大叫起来:“来人啦,带本大人去见兴王太后,本官要同她理论。”
“是。”几个礼部的官员一脸愤怒地跑了过来,纷纷嚷嚷道:“大人,行宫中的人辱我等太甚,此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罢休。”
“还是不要吧。”孙淡苦笑:“人家可是全副武装,我等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冲不出去。”
“好大胆子,后宫居然指挥军队,要造反吗?”毛澄大怒:“走,怕他们做甚,我就不信他们敢痛下杀手?”
“杀人动粗倒没可能。”孙淡招呼着毛澄:“我说毛大人呀,太后也不过是同你制气,等明天气消了也就好了,没必要当真的。再说了,我们这里来通州就是为接太后进宫的,太后总不可能把我们怎么样吧。”
孙淡这么一说,毛澄突然醒悟过来。自己现在若真冲出去同太后理论,只怕立即就会将事情闹大,如此反显得自己不占理。如今,太后礼屈,将来不管在那里理论,自己总占着上风。可现在冲出去,若被武士们冒犯,出了事太后来一个推说不知道,自己也不能拿她怎么着。
在说,这次来通州,主要任务是接太后进城。也就是说,太后只要想进城,无论如何都得过他毛澄这一关。说到底子,太后总归会求到自己头上来,我又同她争什么?
这么一想,毛澄心中定了下来,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哼了一声:“本官哪里也不去,我倒要看看她们还能耍什么花样?”
孙淡:“毛大人这么想就对了,听说大人乃是纹坪好手,不如我们对上一局。”
“如此也好。”毛澄点了点头,就叫人摊开棋盘同孙淡下起棋来。
二人心思都没在棋上,下了两局,一胜一负。待到第三局时,毛澄的肚子里“咕咚!”一声,饿了起来,这才觉得不对,这才大喝一声:“怎么搞的,饭菜还没准备好吗?”
孙淡将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悠悠道:“大人,只怕这酒食是等不到了,行宫里根本就没给我们准备。”
“岂有此理!”毛澄冷笑:“难道她们还想饿死咱们不成,再怎么说你我也是朝廷派出的天使。”
正说着话,就有一个礼部的官员气冲冲地跑过来对毛尚书道:“禀告尚书老大人,我们所住的院子都被军士控制住了,任何人不得外出。我正准备去给大人准备晚饭,可人家就是不许。下官同那群士兵争执了半天,可还是没有任何用处。”说话间,这个官员满脸忿忿不平,显然是刚才在守院子的士兵面前吃了大亏。
这才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礼部的官吏们又有哪一个不是贡生甚至同进士出身的,遇到那群丘八爷,更是惹缠不清了。
说来也怪,听到部下这一席话,毛尚书反一脸平静地坐了下去,淡淡地对他说:“知道了,退下去吧,我就不信她们还把我等饿死了不成,笑话了。传我的话给大家,让所有人都给我忍着,不要失了我辈读书人的脸面,不要失了我礼部大小官吏的脸面。”
那官员见毛澄如此镇静,心中自是佩服,暗道:还是毛大人沉得住气,不愧为国之柱石,佩服佩服。
孙淡听得心中一阵苦笑,毛澄刚才所说的不过是按常理推测而已,换成其他人遇到他毛大人,又带了皇帝的圣旨,自然是战战兢兢。可惜嘉靖的母亲可不是寻常人,先前在殿中的那一幕充分地说明了,那个女人就是一泼妇,她的脑子里完全没有任何所谓的皇家体统这种东西。
饿是毛尚书的事情,太后自然是不会做的,怕就怕太后先饿毛澄几天,给他来一个不死不活,以泻心头的怒火。如此一来,我孙淡平白受此池鱼之祸,可算是倒霉到家了。
不成,还是得先想想法子才是,至少先得弄点东西把肚子填饱再说。
想到这里,孙淡也没有心思在这里再呆下去,忙向毛尚书告辞:“毛大人,夜已经深了,下官就先告辞回屋歇息去了。”
毛澄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摆摆手:“去吧。”
“是,下官告退。”
孙淡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毛澄喊了一声:“且慢。”
孙淡:“毛大人还有什么?”
毛澄将眼睛微微闭上,道:“先前在殿中……多谢了。”
孙淡摇了摇头,也不再说话,就退了出毛澄的房间。君子之交淡如水,毛澄什么口中没说什么,但孙淡却已知道这个毛澄已经承了自己这个情。
出了毛澄的房间,孙淡并没有先回自己的屋,而是装着散步的模样,走到院子门口。刚走到大门,就听到一声大喝:“什么人,站住!”
孙淡抬头看去,却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士真手按腰刀站在门口,一脸的桀骜。
孙淡定睛一看,这人却是自己的一个熟人,不是那通州大营的把总关山岳又是谁。
孙淡一笑:“原来是老关,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关山岳也认出孙淡来,吓了一大跳。他畏孙淡极甚,知道这家伙同东厂的毕云是老朋友,可是个得罪不起的人物。
他当初在劫平秋里银船是可是吃过孙淡大亏的,如今见了他,忙拱手讨好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先生啊。”
孙淡:“老关,你如今可还在三千营你供职,怎么跑这里来了?”
关山岳道:“还在三千营里不死不活地混着呢,前日郭侯得了当今天子的圣旨,调通州所有兵马过来护卫太后她老人家驻跸的行宫,我这不就跟过来了。”
孙淡装出若无其是的样子道:“老关啊,你怎么还是那副牛脾气,是不是早知道我来这里了,特意找人封住了我的院子,想寻我的晦气?”
关山岳吓得连连摆手:“大人啊,先生啊,你如今是什么人物,都是天使了。我一个小小的把总,怎么敢来摸你老人家的老虎屁股,实在是,实在是……咳,还不是太后老人家的命令,让我们把毛尚书他们都看管好了,不许他们乱跑,惊了驾。”
孙淡:“哦,我料定你也不敢。”他冷笑,“哼,老关啊,人家毛大人可是二品尚书,我孙淡虽然不成,却也是个正七品的知县,我倒你哪里来这么大胆子呢!对了,你这打算是关我们多长时间呢?”
关山岳:“我哪里敢关您老人家,这院子里多是六七品的大老爷,任何一个人伸出一根手指都能捏死我,实在是有太后的命令,不得不从。其实太后也不想关你们的,只要你们自己回京城去,也就放你们走的。”
“回京城,我们难道会两手空空地回去?”孙淡笑了笑,心道:果然如此,太后也就是在和毛澄顶牛,想寻他晦气罢了。
孙淡也没参杂进去其他想法,还是先顾着自己的肚子要紧:“老岳,我饿了一整天了,帮我弄点吃的来。”
关山岳有点为难:“院子里这么多人,我就一双手,怎么可能弄那么多东西进来?”
第三百七十七章 煎熬
孙淡:“我没叫你把这院子里所有人都喂饱了。”
关山岳这才拍了自己脑袋一记:“咳,你看我这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了,我还以为先生让我给所有人送酒食呢,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把总,上面还有人管着,可没这么大胆子。若只给先生一人送吃的,倒也简单。你且等着,小的这就去安排。”
说完话,关山岳叫过了一个心腹,在他耳朵边嘀咕了几句,那个士兵飞快地跑开去。
孙淡又同关山岳说了几句话,不片刻,那士兵就提着一个食盒过来。
孙淡接了,道了声谢谢,自回屋去。
不愧是行伍之人,关山岳准备的食物倒不甚精美,只一整治烧鸡和两个卤猪蹄子,还有一小壶黄酒,这东西吃下肚子倒也经饿。
孙淡心中欢喜,正要开吃,可想起毛澄,便起意要给他送点过去。可转念一想,这个毛大人可是一个迂腐之人,若送过去,只怕要被他拉着问东问西,闹将起来,反将关山岳给暴露了。而且,以毛澄的为人,肯定会将这点食物平均分配给礼部的所有官吏。这么多人,一只烧鸡两个猪蹄,最后能落到孙淡手中的估计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结果还得挨饿。
想到这里,孙淡也就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吃了半只鸡,将一壶黄酒喝光,孙淡坐了片刻,心中也是烦恼,看眼前的情形,这毛尚书算是个太后顶牛了,没几天工夫二人分不出胜负。可怜我孙淡好不如参加了殿试,自信能得第一名。按时间推算,今天晚上殿试的卷子应该都能阅完,并派出名次。
按照朝廷制度,殿试前十名的卷子应该在明日早朝前送到皇帝的案头让他过目。皇帝看完卷子,从这十张卷子中圈出一二三名,发布,这一科的状元、榜眼、探花就算是选出来了。到中午,这前三就该骑马戴花游行了。
如今,已经来不及了。
孙淡虽然不喜欢这种虚名,可这个大日子自己却不在场,未免有些惆怅。
他现在也只能自己宽自己的心:名利神马的都是浮云,我孙淡不在乎这些。
这一夜,孙淡心中烦闷,谁得也不好。
他的房间正好对着毛澄,其间孙淡因为喝了凉酒起了几次夜,便看到毛尚书一直没有睡,就那么端正地坐在屋子正中,手捧着一卷书。他的门也大敞着,丝毫没有关上的意思。所谓君子无不可对人言,无不可给人看,老毛是一个老派名士,没有关门的习惯。
这一点不得不让人佩服。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起床,孙淡就看到礼部的官员都是面色苍白,显是饿了。
可行宫里还是没有人送早饭过来。
一直到中午,还是没有人理睬。
礼部的那些官吏倒也硬气,皆咬牙坚持,默默地坐在自己房间里。
这情形还真有些像后世的绝食抗议。
靠着昨天关上月送过来的食物,孙淡又混过了一天,到晚上的时候,殿试榜应该已经出来了,一甲前三游街也结束了,到此时,孙淡的读书和考试生涯总算是彻底结束了,只不知道自己最终究竟得了第几名。
他觉得自己和毛尚书在这里在这里硬扛着也不是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找到毛澄:“毛大人,刚才我听守院子的士卒们说过,太后并不禁止我们离开的。”
毛澄一张脸白得怕人,可同人说话的时候还是非常精神,一双眼睛亮得怕人。他摸了一把胡须,淡淡道:“孙大人的意思是我们此刻回京城去吗,只不过,等下若见了陛下,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孙淡苦笑:“见了陛下是不太好回话,可是,我们也可以先离开行宫,去通州城里吃些东西再回来呀,大家都饿得受不了啦!”
“去通州,离开行宫,就为满足口腹之欲吗?”毛澄眼神中全是不满,用责备的目光看着孙淡。
孙淡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还请毛大人指教。”
“你啊,你啊,你可以问问其他人,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暂时去通州。”毛澄将目光落到屋子中的几个官员身上。
其他几个官员同时拱手:“毛大人,我辈也是有气节的,绝对不会低头的。”
“哈哈,没错,就该这样!”毛澄响亮地大笑起来:“如果我们现在离开行宫,就为去通州吃饭,岂不让兴王太后他们笑话。我等不畏强权,正朝纲领,持人伦纲常大理,胸中自有一口正气在,切不可输了这股士气。我就不信,兴王太后还敢把我们都饿死了。”
孙淡没好气地说:“毛大人,饿死道不至于,怕就怕太后她饿我们一个半死不活,到时候还能有什么士气。”
话还没说完,毛澄就将眼睛闭上了。
孙淡也讨了个没趣,只得有回房去喝茶了。好在茶水还有的供应,太后倒没有给礼部的人断水。
中午的时候,关山岳又悄悄送来一个食盒,一样是大荤之物,直吃得孙淡嘴角流油。
晚上的时候,依旧没有晚饭送来,已经有官员饿得躺在床上。孙淡实在看不下去,跑到毛澄面前道:“大人,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事情还是应该勇敢面对的,要不,你我再去见太后一面,据理力争一下。”
毛澄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我是朝廷派出的大使,要见也应该由兴王太后来见我。”
孙淡气得直顿脚:“罢罢罢,大人不去,我自己去好了。再这么熬下去,我们可熬不过太后啊!”
说完这些,孙淡快步走到院门口,对值守的关山岳说:“关山岳,带我去见太后,有要事禀告。”
“是,大人请随我来。”
随着关山月在宫中走不了几步,就来到太后的寝宫。
太后好象刚午睡起床,正对着镜子梳妆。
孙淡站在屋外,大声道:“房山知县孙淡,求见太后。”
“啪!”一个小漆盒扔出窗来,太后的声音很是恼怒:“哟,原来是那个仗了皇帝势的知县过来了呀,哼,竟敢在本宫面前装模做样,来人了,把他给我拖进来,看我怎么收拾这个不开眼的奴才!”
第三百七十八章 可恶
两个太监冲上来,就要伸手去抓孙淡的胳膊。
孙淡心中恼火,眼睛一噔:“你们敢,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七品食秩,你们什么身份,竟敢对我动粗,不怕国法吗?”
两个太监心中一惊,同时停了手。这二人本是兴王府的太监,也不认识他孙淡是何方神圣。这次随太后进京,本打算攀着这个高枝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心中未免有些得意。可说到底子,这二人都是从安陆那种小地方来的,眼界窄,胆子也小。这次来通州,见了这么过官员同太后闹,心中未免有些惴惴。
听孙淡这么一喝,这次想起自己不过是奴才的身份,正对一个命官动粗,直接被人打死也没人理睬。
屋中的太后见两个太监都不敢动手,气得大叫:“好个怯懦的奴才,你怕他做什么,快快动手。”
孙淡哈哈一笑:“不用不用,太后既然要见孙淡,孙淡自己进来就是,又何必动粗。”
说完,一挥袖子,大步朝屋中走去。
孙淡也只一时疏忽,本以为自己摆出一个知县的名头,别人不敢拿他怎么样。可刚一走进屋子,迎面就是一个粉盒扔过来,里面的白粉也纷纷扬扬洒开,眼前竟是一片朦胧。
孙淡大惊,忙朝旁边闪去,一头撞在一张椅子上,险些摔了个大马趴。
孙淡也是大怒,正要破口大骂,只听得太后一阵“咯咯!”的暴笑:“笑死人了,笑死人了,差点跌个狗吃屎。”
孙淡强忍住胸中怒气,厉声道:“太后乃是今上的生母,还请自重。你的一言一行无不是六宫表率,代表着宫廷,代表着陛下的体面。”他也没想到这个太后这么大年纪了,行事还如此荒唐,说动手就动手,完全不顾忌自己的身份。
古代的女子成熟得都早,十几岁做母亲,到太后这般三十出头的,有不少都做奶奶了,按说心智都已然变成沉稳。可看太如此行事,根本就是个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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