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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南录-第2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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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守方虽然占据地利优势,在射击的准确度和速度方面,却远远落了下风。
“上一个百人队,先冲上去了,所有死尸身上的铠甲、兵器由他先挑。筠州城最美的女人给他为奴!”乌兰见自己一方站了上风,立刻针对性地提高了悬赏规格。这个赏格比三日不封刀更实际,攻破黄叶岭,杀入筠州城,如果百姓像山北市镇那样都逃干净了,武士们抢不到什么好处。而战死的破虏军士兵身上的盔甲却是近在眼前的宝藏。有那样一套宝铠,非但活着返回草原享福的几率大增,即便自己不穿卖给北方的那颜们,也能换十几匹好马。
蒙古武士们纷纷从石块、树木后跳起来,争先恐后地向前奔去。弓箭手则引弓不发,等着防守方承受不住压力时从隐身处跳出来成为自己的靶子。
十几个穿着布铠的民军将士举刀迎向蒙古武士,还没等与对方交手,就被弓箭手射中。黑色的雾气立刻笼罩了他们的眼睛。在弓箭上抹毒是蒙古人的专利,从漠北到江南,这个传统从来没改变过。
“奶奶的!”带队的民军将领身体晃了晃,再也无法站稳脚跟。手中的钢刀“当啷”一声,带着满腔的不甘掉在地上。
前冲的蒙古武士们大喜,加快了速度向他奔去。民军将领像喝醉了酒般摇晃着,跌跌撞撞迎着蒙古武士的钢刀跑。眼看就要被砍成一堆肉酱,就在这当口,他大笑着张开了双臂。
宽阔的胸膛上,黑色的血顺着箭杆汩汩下流。被血染红了的,不仅仅是简陋的铠甲。还有两颗被擦燃了引线的手雷。
“轰!”的一声巨响后,冲在最前方的几个蒙古武士和大宋豪杰化成了同一堆血肉,再分不清谁是南蛮子,谁是一等贵族。
“轰!”“轰!”爆炸声接二连三,中了毒箭自知无生还机会的江湖豪杰们擦燃手雷,义无反顾的和入侵者同归于尽。蒙古人的攻势当即被压了下去,剩余的几十人不顾千夫长乌兰的怒喝,撒腿逃下了山坡。(文*冇*人-冇…书-屋-。电子书)
“上去,上去,他们没几个人了。死一个少一个!”千夫长乌兰用刀刃向属下灌输基本数学问题。几个溃兵被就地正法后,蒙古武士们又鼓起勇气,在弓箭手的掩护下逼近了宋军防线。
有人从岩石后投下了手雷,很快,他的藏身处被羽箭覆盖。攻击方和防守方都杀红了眼,每一寸土地上都在以命换命。
冲上前的蒙古兵越来越多,最前锋已经接近了石块搭建的营垒。破了此垒,黄叶岭将一鼓而下。
零星的羽箭从寨墙后射出,随即,数百支羽箭冰雹般覆盖回去。对蒙古武士来说,恶梦般的肉搏濒临尾声,胜利遥遥在望。
就在这时,突然有几枚手雷画着弧线,从更远方飞越了寨墙,落入了蒙古武士中间。
“轰!”硝烟升起老高,遮断了攻守双方的视线。伏在寨墙死角处最后百余名大宋男儿回过头,看见几十个矫健的身影。
“先投弹,边跑边投,不用瞄准,丢到寨墙外就算!”王老实一马当先冲在最前,一面跑,一面向士兵们传授作战经验。
几十枚手雷划着不同的弧线投了出去,炸得蒙古人晕头转向,不知道防守方来了多少援军,也分不清手雷的投掷点在哪,更无法用羽箭进行压制。
“上寨墙,俯地,装铅沙!”王老实借着手雷炸起的黑烟做掩护,一跃跳到寨墙后。单手从背后利落地解下火铳,快速从墙豁口捅了出去。几个冲得近的蒙古武士猛然看见一个黑漆漆的铁管子,吓得大叫一声,赶紧向两侧闪避。
哪里还来得及,王老实之所以命令士兵们装铅沙而不是铅子,就是为了提高火铳的打击面。十几声火铳陆续响起,蒙古武士被打倒了一大片。只有几个人被射死,大多数人脸上、身上四下冒血,根本判断不出自己伤得有多严重。
“三人一组,轮射!虎蹲炮,把虎蹲炮架起来,轰击弓箭手!”王老实打了个滚,避开蒙古弓箭手的反击。在滚动过程中把装火药的纸包撕开,药粉倒入火铳。然后从腰间摸出一粒铅子填了进去。用通条快速将火药和子弹捣实后,瞄准五十步外一个高举弯刀的蒙古百夫长扣动了扳机。
燧轮打出一串凄厉的火花,弹丸被燃烧的火药从枪口喷出。五十步外,那个正在给属下鼓舞士气的百夫长应声而倒。
“鼓手,擂鼓。大家随着鼓声调整射击节奏!”王老实一边装填火药,一边命令。火枪的射程和杀伤力是钢弩的一倍以上,但射击速度远远比不上钢弩。所以必须交替发射,以射击轮替来弥补射速的不足。军中鼓手就是专门为此而设,邵武科学院研究发现,越是紧张时刻,人越本能地追随某种节奏。
两门倒在寨垒后的虎蹲小炮被重新架了起来。破虏军士兵推开阵亡的同伴尸体,娴熟地装填好火药、霰弹。这种炮射程极近,但对密集人群,特别是弓箭手队伍杀伤最大。几声轰鸣过后,刚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蒙古弓箭手们纷纷滚下了山坡。
蒙古兵大惊失色,以为是守军在此早有埋伏,而刚才的弱势不过是为了吸引他们靠近以便全部歼灭,吓得纷纷掉头向回跑。千夫长乌兰不甘失败,用刀背拼命抽打着逃亡者脑袋。
“杀上……”他再次提高悬赏规格,话没等说完,就被王老实一枪打飞了头盔。下一刻,抱着流血不止的脑袋,乌兰逃在了最前面。
“追杀到山脚,然后快速撤回来!”王老实跃出寨墙,带着破虏军火枪手和残存的民军杀了下去。一路上,蒙古武士纷纷中弹倒地,江湖豪杰们赶上前,挨个割断他们的喉咙。
火枪手们追杀了片刻后,快速撤回了营垒。他们只赶来了一百多个,可以打元军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有能力扩大战果。江湖豪杰们在返回山寨的路上寻找着受伤的同伴,几乎每个关键防守点旁都堆满了尸体,衣衫褴褛的民军勇士和铠甲被剥走的破虏军士兵躺在蒙古人中间,没有一个还有呼吸。
“把咱们大宋男儿抬回去安葬,把蒙古人的尸体堆在道上当路障!”王老实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几年仗打下来,见过的尸体太多了,无论敌人和自己人的血都在他心头掀不起波澜。也许某一天他也会和同伴一样长眠在战场上,那又如何呢?毕竟自己曾经轰轰烈烈的活过,作为一个人,而不是四等奴隶而死。
陆续有徒步赶来的火枪手从后山爬上,士兵们趁着元军在迎头重击下没作出有效反应的功夫,快速修整着营垒和外围几个要害处的藏身之所。
战争在以最快速度改变着一个人,一年前,他们中很多人还是农夫。一年后,那双只熟悉农活的大手已经掌握了战场上所有生存技能。
被血染红的营垒慢慢恢复了旧观,缺口被堵死,缝隙被塞牢,破碎的山门重新被人用树干钉起。烟熏火燎过的高台上,大宋战旗巍然不倒。
“将军,咱们还要守多久?”一个民军首领模样的人走到王老实面前,红着眼睛问道。他是这伙豪杰的四当家,也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首领。刚刚被同伴们推上交椅,还没时间了解前来援救自己的破虏军将领叫什么名字,肩膀上的金花代表什么军衔。
“谁知道呢!”王老实揉揉已经疲劳得失去感觉的面孔,低声做答。
“奶奶的,这打的什么仗啊!”民军首领有些不高兴了,小声抱怨道。四千多人的大山寨打剩了千把人,还有一半在医务营里躺着。再这么打下去,今后绿林道上他们这伙就可以被除名了。
“这是国战,你们懂不懂?国家之间的战争,不会一战而定输赢,取胜的机会也不全在疆场上!”看着满脸茫然的江湖豪杰们,王老实非常认真的解释。他很佩服这些没经过正规训练的绿林好汉身上那有我无敌的勇气,同时也怕他们经受挫折后对胜利失去信心。
“战场上打,朝堂上打,做生意、写文章都在打。谁能把全国的力量集中起来,哪个民族支撑到最后,谁就是赢家。”王老实终于发现,这些年的文化课自己没白上。至少在这些江湖豪杰面前,自己把他们说得一楞楞的。
“我知道了,耗呗!”四当家恍然大悟般应道,转过身,向自己的属下传播王老实传授的“大道理”“将军说了,咱们跟鞑子耗,看谁先把谁耗趴下!”
第二百六十四章 国战(六下)
元军持续不断的进攻令防守方损失极大,十余日来,破虏军将士阵亡近万,而与破虏军并肩作战的各路义军的损失更是达到了五万以上。出乎入侵者们预料的是,如此惨重的伤亡并未造成宋军全盘崩溃。两江大都督邹洬调整部署,收缩防线,依然不屈不挠地挡在元军南下的必经之路上。
一寸山河一寸血。每一寸土地上,都埋着一具不甘心做奴隶的英魂。
大宋养士三百余年,危难来临时,士大夫却争先恐后向忽必烈俯首称臣。大都督府仅仅给了百姓们一份属于自己的田产,一个不再坠入治乱轮回的承诺,两江百姓就心甘情愿地为这份希望付出了自己拥有的一切。
八叠山,新昌县尉李俊领民壮千余人在山后为抗元义军运送粮草,听闻前山喊杀声震天,李俊扒下官服,振臂高呼:“好男子,与我杀敌卫家室”众民壮轰然以应。提扁担、木棍冲上山岭,与民军、破虏军将士一道与来犯元军激战。俊全身数处被创,力战不退。第二日天明,元军力怯罢兵。民壮于寨墙角唤俊还家,三呼无以应。及近,发现李俊已经死去多时,尸体僵立如生。
若耶谷,筠州侠盗高应松率兵五百余人夹谷而守。北兵猝致,求援不及。应松持刀笑问,“汝等纵横江湖,快意恩仇。如今欲为人死耶,欲为驴生耶?”众盗皆曰“欲为人死!”。应松乃率众阻击鞑虏于道,杀伤愈千。入夜,箭矢用尽,左右皆死。应松洒火药于枯草间,立身于其上而焚之。时值秋高物燥,烈焰满谷。及张万安引兵来援,攻守双方已无一生者。唯见满谷尸骸,面目焦黑不辩敌我。
每天都有大批豪杰战死,每天都有不甘被征服的百姓从临江、吉州、甚至广南东路赶过来,补充到前线上。大都督府没有能力给参战者都配备锁子甲、断寇刃、火枪或钢弩,但大都督府给了每个为国出力者一张“守土证”。五年前,这片巴掌大小的守土证没有几个人看得上眼,而五年后的几天,一个家族拥有一份守土证,则见证了这个家族的荣耀。持证者无论今后从事什么职业,各项赋税都会得到减免。持证者本人及其子孙,还可以进入官办的学堂读书,所用费用,包括衣服伙食都由官府承担。
一些已经因伤退役的破虏军、警备军老兵告别妻儿,重新走向了战场。一些心思灵活的商人也出钱出力,为江南西路的兵马筹集给养。而掌握着话语权的文人们,虽然其中不少人对新政还抱有这样那样的成见,皆不约而同地把注意力放到了抗元大业上。
大伙彼此之间所处层次不同,利益有冲突。但在抗击外辱方面,大多数人的利益是相同的。北元没杀来前,大伙争的不过是一口义气或几十块银元。破虏军一旦战败,大伙什么都不用再争,什么都剩不下。
仲秋,文天祥根据整个江南的局势,再次调整了军事部署。杨晓荣、萧明哲带着刚刚扩编的第三师从广南西路杀入荆湖南路,猛攻北元重兵布防的武冈、零陵一线。许夫人稳定了泉州局势后,带领福建、广东两路的警备军向西移防,弥补了第三师出击后,广南和夔州之间空白地带。
同时,陈吊眼摆脱各路元军的尾追堵截,攻破了宁海州。在乳山口得到杜浒的军火补给后略做修整,与水师一道,于小昆仑山下杀了元军一个回马枪。一直跟在他身后紧追不舍的元万户诺敏措手不及,先是在海阳县附近被陈吊眼和红袄军联手杀得大败,仓惶后撤六十余里。接着又在一个叫衡村的弹丸之地,被杜浒的炮舰狂轰烂炸,溃不成军。
陈吊眼和杜浒击败诺敏后,立刻根据大都督府的安排,打出了北伐先遣师的旗号。然后与太行山的八字军、忠义军和活跃在山东东路、山东西路的各支红袄军联络。在东海方家的倾力配合下,将大批从元军、新附军手中缴获来的兵器、铠甲送到各路义军手中,同时,对与破虏军合作意图较为强烈的民军派出了教导队,帮助他们训练队伍,传授给他们和元军作战的必要技巧。
另外几条不见硝烟的战线上,大都督府的策略也渐渐收到奇效。失去了两浙这个粮食和财赋重地,又抢遍了周围可抢对象的北元财源枯竭,国库里存银连续数月不足百万。官员们去年刚刚调整过的俸禄赶不上物价飞涨的速度,一些以清廉自持的名流家中再次断炊。太子好友,忽必烈重臣不忽不奉命出使西域诸汗国,临行前家中无酒饯行,其妻取一碗井水相送。
蒙古人不事生产,只问征服的弊端在此刻被充分暴露出来。南方的商人们一方面响应大都督府号召,另一方面由于沿途过于凶险而减少了向北方的物资输送后,北元各地,与民生息息相关的食盐、土碱、农具都日益匮乏,百姓们半个月吃不上一顿咸味的日子已经成为常事。而与百姓困苦的生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蒙古族的那颜们家中,却通过各种渠道弄来了海参、鱼翅、罐头、火腿、四轮马车等高档奢侈品。
百姓怨声载道,很多归顺了蒙元很久,已经忘记了自己民族的世家开始检视自己的族谱,“猛然”发现了自己与蒙古人不是一类。
反抗的暗流在民间汹涌。
“人道江南好,家家有余粮。猪肉吃不尽,腌渍晒高墙!”一首民谣随着大户蒙古人家才消费得起的,来自两浙的奢侈品,金华火腿同时在民间流传。传播者没有刻意强调此物乃金华民间为酬谢宗泽将军杀敌所创,只是突出了其美味和表面用盐抹过的特性。
听了民谣,无法在蒙古贵族和汉族世家双重压榨下生存的百姓们,更加向往南方。一些年青人悄悄串通,打算为了生存冒一次险。
“末向南,向南主凶。径直向东。渤海之滨,齐河之北。黎明十分,真君显圣!”一个算命打卦的游方道士,对前来问吉凶的年青人们低语。趁人不备时,偷偷塞给年青人一个小纸包。
老实巴交的年青人被道士的胡言乱语和古怪举止吓了一身冷汗,捏着草纸跑出两里多远,找了个没人处悄悄把纸包打开,看见了一撮久违的白色。
那是盐,产自福建兴化上好的雪花精盐,如今在民间价格已经相当于等重的铜器。年青人知道自己今天遇到了贵人,捏着盐包兴冲冲地跑回家。
游方道士打着卦旗,四处指点人们迷津。出路就在海边,不要向直接向南走,兵荒马乱的,南下的路九死一生。而向东走,路途比向南近,并且相对安全。
“你们回去劝说乡亲不要理会那些怪力乱神,父母在,不远游,离家者即为不孝。况且当今天命在北,弃之者即为不忠!”
孔夫子的五十三世孙曲阜县尹孔治对着满屋子惶惶不安的晚辈们大声命令道。贫困的生活与市井中的流言动摇了孔家名下很多佃户的心,这些受了忠孝熏陶几百年,对孔氏家族言听计从的群氓私下里互相串连,相约要在冬天来临时,跑到滨海去看看。流言里渤海之滨,齐河之北指的显然是滨州一带,生活在山东的百姓对家门口的地理环境很清楚。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一阵嘈杂声。
“谁在圣人门前大声喧哗!”孔治怒喝道。自从奉忽必烈命令掌管祭祀祖庙的差事后,他的脾气渐长,对小辈和下人的惩罚手段也日渐高明。昔日圣人欲行大道,以天下为一家,不在乎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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