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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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我的简历你可以知道，我已经做了四年高级会计。我相信以我的能力和经验，能够胜任主管会计师。但我申请这个职位，到目前为止不太顺利。一是因为我没有做过主管会计师，二是我的财经学位不是在美国拿的。所以，我打算降低我对薪水的要求，来得到一个完整的主管会计师经历。”索菲娅说得很坦率。
　　听索菲娅这么说，陈义明放松了些。他问：“那你期望拿到多少薪水呢？”
　　索菲娅想了一下说：“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还有什么可问的呢？陈义明一时想不明白。
　　“当然可以。‘记者会’最后回答两个问题。”他开玩笑地说。
　　“那好。第一个问题：我的日常工作向谁汇报，对谁负责？”
　　“你的日常工作向我报告，你的职责是对董事会负责。”
　　“第二个问题，现在你们公司的火险费用是以预付款还是费用款记账的？”
　　“这……”陈义明卡壳了，“这，我还真不是很清楚。”
　　“好了，我没有问题了。”索菲娅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陈义明更摸不到头脑了。想了一下，他说：“我们这个公司是个新公司，员工的薪水都不高。但我们对你的工作经历和能力都很满意，愿意尽我们所能，给你定一个能够支付的最高工资。尽管不一定能达到你的期望，但我可以保证，这份工资比我的高。”看得出来索菲娅有些意外。
　　“年薪四万，医疗保险带牙医险。每年两周有薪假和不低于百分之五的加薪。我不希望你满意，只希望你能接受。”陈义明讲得很诚恳。
　　“我接受。”索菲娅干脆地说。
　　送索菲娅出门时，陈义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最后问的两个问题，到底是想要知道什么？”
　　“等我上班再回答你，好吗？”索菲娅笑着问。
　　“好吧。”陈义明无奈地答应着。
　　

三个搭档　二十七（1）
上班第一天，当陈义明带她走进办公室，索菲娅脸上露出了疑惑。
　　“这不是你的办公室吗？”
　　“现在是你的了。”陈义明笑着说，“我搬到隔壁去了。那个小办公室不够大，我担心你会要用很多文件柜。”
　　陈义明他们的办公区，是一个四五百英尺的大间，靠着三面墙，隔出三块。两块做了样品间和会议室，另一块又隔成了一大两小三个办公室。大部分员工的办公桌都摆在中间的大统间里。原来陈义明用的是三个办公室中最大的一个。
　　“这是不是有点过分？”
　　“没有什么过分的。”陈义明认真地说，“你现在是我们的关键人物。资金周转是我们的头等大事，把我们的资金状况弄清楚，对未来的资金做出合理预测和安排，开拓融资渠道，是你的三大任务。我给我自己的定位是‘后勤部长’，为每个员工创造合适的工作环境，使他们能充分发挥才能。你要是能把我讲的三件事做好，我搬到仓库里去上班都没问题。”
　　“我现在不敢说，你是个好老板还是个狡猾透顶的老板。”索菲娅笑着说，“我还没开始上班，你就把我逼上了绝路。”
　　“从现在起，你就开始上班了。你可以告诉我，上次你为什么问我最后两个问题了吧？”
　　“我是想知道，我在这儿工作，谁会看着我，会怎么看着我。”索菲娅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
　　“你得到答案了吗？”陈义明好奇地问。
　　“说实话吗？我这个人什么都肯干，就是不肯说假话。也不喜欢别人说假话。”
　　“当然说实话，谁要听假话呀。”
　　“我的答案是，我将在一位好心的外行老板手下做事。了解这一点，对我接受这份工作很重要。”索菲娅笑着说。
　　被索菲娅说得有些尴尬，陈义明问：“为什么？”
　　“好心的老板当然很重要。从机场认识你、面试和你今天让办公室，我越来越喜欢你了。至于‘外行’，面试的时候你不是讲了吗，财务范围内的事由我说了算。不过你放心，我会把公司的事当成自己的事，要是做不好，我自己也就没戏了。”
　　不管索菲娅怎么说让他放心，陈义明还是挺担心的。
　　“那好吧。下午，财务组一块儿开个会，你先了解一下情况，熟悉一下。我的意思是，暂时让原来的三个人还做他们目前的工作，过段时间，你心中有底了，再拿出你的方案。”
　　“我会看情况的。”索菲娅回答道。
　　财务组的小宋学的是商务管理。因为商管专业也有财务课程，他对一般的财务还是能够掌握的。洛杉矶公司刚开办时，一个人恨不能当成两个人用，小宋成了里里外外一把手，从销售到办公室，忙起来还开上卡车去送货。后来，公司成立了财务组，陈义明就让他来当头。可五个公司一起来，总账都在他这里做，他的能力不足就显出来了。但看到他夜以继日地加班加点做账，陈义###里对他还是满感激的。索菲娅来的事，陈义明先向小宋交了底，让他安心工作，配合索菲娅把财务工作搞上去，同时也能多学一点，自己有个长进。
　　开会前，陈义明又叮嘱了小宋几句。听完交代，小宋调皮地问：“过几个月，我大概该有位洋嫂子了吧？”
　　“别胡说八道！”陈义明训着小宋。但他心里有数，公司上上下下都会这么想，因为陈义明是单身，公司里每来一位年轻女士，旁人都会多看几眼。
　　一进会议室，索菲娅不禁皱起眉头。只见小宋正和两位助手聊得起劲，看见她进来，只是笑着朝她点点头，还是接着把他的故事讲完。索菲娅端端正正地坐下，把文件夹在桌上放好，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三位。三人一看索菲娅的严肃样，赶紧收了笑脸，正襟危坐。
　　“今天的会有三个内容。”索菲娅严肃地说，“第一，和大家认识一下；第二，听大家的工作汇报；最后，讨论今后的工作安排。”
　　几个人互相介绍以后，小宋开始介绍自己手头的工作。他说，去年的账结下来后有六十多万的账平不了，所以他除了负责汇总账和应付账外，主要精力都用来复查去年的账。他的两个助手也说，他们除了做应收账和费用账外，主要精力也在配合小宋查账。听完以后，索菲娅陷入了深思。三个人也不敢做声，等着索菲娅开腔。

三个搭档　二十七（2）
沉思了一会儿，索菲娅说：“好，现在我对今后的工作做如下安排：一，请你们把复查去年账的工作停下来，把全部文件资料移交给我，我将在一个月内查清楚，报告老板。二，请你们三天之内各做一份报告给我，告诉我你们目前工作中还有哪些有待完善的问题，打算如何改进。三，我会根据你们的报告，重新调整和安排你们的工作。”
　　小宋三人听了索菲娅这一番话，都十分惊愕。
　　“还有什么问题吗？”看看三个人都不说话，索菲娅宣布散会。
　　“头儿，我不干了！”一进陈义明的办公室，小宋就叫起来，“我们三个人辛辛苦苦地查账，干了几个月了，她一上来就说她一个月能搞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在这种人手下干我受不了，我不干了！”小宋委屈地说。
　　陈义明万万没想到，第一次开会，索菲娅就得罪人。万一她自己也不行，再把现在这班人都给弄跑了，怎么办？他知道，公司发展得太快，许多账目不齐，本身就挺难的。他担心索菲娅不知深浅，连忙安慰了小宋一番，自己去找索菲娅。
　　没想到索菲娅不买他的账：“当时我们讲好了，我工作范围内的事由我负责。我有权根据情况做决定。”
　　“你刚来，不了解情况。他们几个人天天加班到七八点钟才回家，就是为了把公司的账目搞清楚。”
　　“工作效率才是最应该鼓励的。”
　　“公司最困难的时候，他们都尽心尽力地帮公司渡难关，对他们不应该太苛求吧。”
　　“人情是要讲，但这与今天的事毫无关系。三个人忙三个月平不了账，这本身就是不称职。”
　　“你就有把握一个月平账？”陈义明问。
　　“我要是一个月查不出来，我自己走人，不拿你公司一分钱！”索菲娅干脆地说。
　　陈义明看看实在也谈不出个结果来，只好告诉小宋，让他忍一忍。
　　“那好，我们一个月以后见！”小宋恨恨地说。
　　第二天又冒出一件事来。
　　“陈老板，你看看这是什么？”小宋的助手小张把一封信丢在陈义明的桌子上。
　　小张一直叫陈义明“陈头儿”或“头儿”，今天改口叫“陈老板”，陈义明知道她火气不小，连忙把信打开一看，自己也愣了。
　　警告信
　　员工张小兰，不能以认真、严谨的态度对待工作。主管提出批评后，还以极不正确的态度顶撞主管。因其初犯，此次不予深究，记警告一次。望其能深刻反省，端正态度。
　　财务主管索菲娅
　　小张满肚子委屈地说，她今天把索菲娅要的资料送进去，因为一些资料的排序乱了号，还有的放反了，索菲娅就把资料退了回来。那天开过会小张就很生气，一看资料退回来，更觉得是鸡蛋里挑骨头。她闯进索菲娅的办公室，把资料原封不动地往索菲娅的桌上一丢，气鼓鼓地说：“我昨天赶到深夜才把资料准备好，你就不能自己理一理？”没想到，一会儿就收到了这么一封信。
　　看着小张一双哭红了的眼睛，陈义明实在是觉得不好办。索菲娅做得有道理，但公司毕竟是要靠大家，把老员工都得罪了，可怎么是好？他明知跟索菲娅讲也没用，还是硬着头皮把她叫来，请求似的说：“索菲娅，你能不能做得缓和一点？”
　　“你像一个宠孩子的父亲，不像一个千万级销售公司的老板。用你这种方式管理公司，做得越大，倒得越快。”陈义明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坐在他车里，手舞足蹈的女孩子。“我想再说一遍，凡是我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我有责任，也有能力处理好。他们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都是因为有你这位好老板。可以说，因为公司的管理太差，才有今天的局面。你们这种‘兄弟会’的管理方法，是没办法支撑现在的运作规模的。”
　　索菲娅的话很刺耳，可是陈义明却感到她真是说到了自己的痛处。他本来就觉得自己对经商、管理没有训练。以自己这样的背景，来当一个年销售额几千万元公司的总经理，实在有些盲人骑瞎马的味道。
　　“你真的觉得我当个外行老板，你比较自在？”陈义明认真地问索菲娅。
　　“那当然是玩笑。你懂行，我说的问题你才听得懂呀。”
　　“那好，我一定好好学习，成为内行。”
　　过了些日子，索菲娅捧着一大堆文件来找陈义明。
　　“老板，向你交差。”一反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索菲娅笑嘻嘻地站在陈义明面前，“账平了。”

三个搭档　二十七（3）
“是吗？”陈义明不禁看了看日历，二十八天，索菲娅提前完成了。
　　“问题找出来了吗？”陈义明急着问。
　　“找出来了。”索菲娅得意地说，“最大的一笔三十多万，是计算库存的截断日期时，洛杉矶这边没有算上已经报过关、但还没入库的货，纽约也没算他们在路上的货，而财务已经按发票日期计入了库存。第二笔十几万，是连续几批货，面料材料报错了关税造成的。剩下的二十几万是收款时，由于客户的报废品或扣掉付款零头造成的。财务是整单核销，而现金则是整数入账。”
　　“一点零头怎么可能有几十万？”陈义明不大相信。
　　“一张两百块的单子扣掉个三四块钱的零头，就是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二，而你上千万的销售的百分之一到二，就是一二十万，这有什么奇怪的。还有些单子因为有废品，一扣就是十几块、几十块。”索菲娅指着一大沓账目说，“这些都是复核数据，你可以看一下。”
　　索菲娅看出陈义明的疑惑，用手在账目上拍了拍说：“你自己再看看吧。”转身出去了。
　　陈义明连忙把小宋叫来：“索菲娅这些复核数据，你看过吗？”
　　小宋点点头，憋了一阵，他说：“你真是找了一个好管家，我服了。”
　　陈义明以为小宋还在赌气，但看看又不像。
　　“你是说她行？”
　　“行，我真的服了。我也别绷着了，就让我当她的助手吧，跟她还能学不少东西。”
　　陈义明双手捧着后脑勺往椅背上一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账总算平了，搬去了心上的一块大石头。更重要的是索菲娅真的很能干，他找对人了。他不由得哼了几句流行歌曲。
　　索菲娅刚好路过陈义明的办公室，看见陈义明这副样子就停下脚，站在门口说：“老板，什么事这么高兴？找到女朋友了吧？”
　　“嘿嘿嘿。”陈义明笑了，“你不把我气个半死不甘心哪？一看到我高兴就不自在？”
　　这天午饭前，索菲娅来找陈义明，他刚好在接电话。到了吃中饭的时候，陈义明来到她的办公室。
　　她的办公室门开着，索菲娅正在听着音乐吃午饭、看报纸。一看陈义明走进来，她抬起头抗议道：“老板，你怎么可以不敲门就进来？”
　　陈义明一愣：“你的门这么大敞着，我敲什么门呀？”
　　“门是敞着，可它还在呀。”看到陈义明要坐下，索菲娅说，“不行，老板也不能破我的规矩。”
　　陈义明只好站起身，走到门边，敲了两下。
　　“请进。老板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你不是找我吗？”陈义明说。
　　“还有十五分钟。”索菲娅看看表说，“过了午休，我就和你谈。”
　　“待会儿我还得去市场，有什么事你就现在说吧。”
　　“老板，现在是我的时间，请你不要剥削我。人家都说你脾气好，来，坐下来陪我聊聊天吧。”
　　“要老板陪你聊天，你的谱也太大了吧。”
　　“这是午休时间，没有老板。”索菲娅做了个鬼脸说，“来洛杉矶前，我的一大愿望就是，每一部大片上映，我都要去好莱坞剧院看头场。现在要上映《辛德勒的名单》了，我真不知道要不要去。”
　　“那可是个大片，为什么不去？”
　　“听说挺惨的，我怕看了太伤心。你知道，我喜欢笑，不喜欢哭。”索菲娅认真地说，“要不你陪我去？”
　　“你的护花使者呢？”陈义明知道索菲娅有个男朋友。
　　“吹了。”索菲娅说。
　　看不出她有什么伤心的表情，陈义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吧。”陈义明想了一下说，“本来就该奖励你一下，请你看场电影算是嘉奖吧。”
　　“太好了！可你得准备好，我要是看了一半就跑出来，你可别抱怨。”
　　“时间到了吧？”陈义明看看表说，“可以说你的事了吧？”
　　“好。我是想申请三千块钱，把老盛的办公室改善一下，装上空调和电脑。现在，仓库小房间没空调，他搬张桌子在仓库里记进出账，这太不合适。仓库的进出账，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我希望他能有个很好的工作环境，把账记好。”
　　“我们过去看看。”陈义明说着和索菲娅一起去到了仓库。
　　“老盛，索菲娅要给你改善工作环境呢。”见了老盛，陈义明笑着说。
　　“哎呀，总算有人疼我了。”老盛很高兴。
　　“你别光高兴，要是不好好地给我记账，我可不会放过你。”索菲娅说。
　　“放心，你放一百个心。我不会给你点错一箱。”老盛满口应承着。
　　看着索菲娅一副管家婆的样子，陈义###里舒坦极了。